1城市的凌晨五点，天还没亮，路灯在冷风中摇晃。丁珊站在超市冷柜前，指尖冻得发麻，
睫毛上凝着一层薄霜。她呼出一口气，白雾在空气中凝结，又迅速消散。
冷柜的玻璃门上蒙着一层水汽，她哈了口气，用力擦了擦，才能看清里面摆放整齐的酸奶。
第三盒。她数到第三盒打折的酸奶时，脚踝已经隐隐作痛。昨晚在出租屋里，
她用冷水泡了太久的脚。"姑娘，能帮我把最顶上的奶粉拿下来吗？
"一个娇滴滴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丁珊转过头，看见一个穿着貂皮大衣的女人倚在购物车旁，
脖子上挂着一串金链子，手腕上的手表在昏暗的灯光下闪着冷光。
她涂着暗红色指甲油的手指正不耐烦地敲打着购物车的金属边框。丁珊点点头，踮起脚尖，
伸手去够货架顶层的奶粉罐。她的手指刚碰到罐子边缘，
就听见"咔哒"一声她的帆布鞋鞋跟卡进了地缝里。"啪！"奶粉罐从她手中滑落，
重重地砸在地上，棕褐色的液体溅开，像血一样蔓延开来。"我的貂毛！"女人尖叫起来，
像是被烫伤了一样猛地后退，"你走路不看路吗？我这可是**款！
"收银台前的队伍开始骚动，有人皱眉看过来，有人小声嘀咕："打工妹就是打工妹，
连站都站不稳。"丁珊立刻蹲下去，手忙脚乱地抓起纸巾去擦地。
冰凉的水泥地渗进她的指缝，她的指甲缝里全是褐色的污渍，怎么擦都擦不干净。"对不起，
对不起！"她的声音发颤，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但她强迫自己不能哭，哭了也没用，
这个世界不会因为她的苦难而对她温柔一点。女人还在尖叫："你看看我这衣服！
这可是Gucci的！你赔得起吗？"丁珊低着头，感觉自己的尊严正被人踩在脚下碾碎。
她想说："我没钱。"但她没有开口，因为说了也没用；这个女人的愤怒需要一个发泄口，
而她，只是一个无辜的、贫穷的、可以被随意践踏的打工妹。"行了！
"超市经理从办公室里冲出来，脸色阴沉，"丁珊，你被开除了。"丁珊猛地抬头，
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颤抖着问："为、为什么？""还为什么？"经理冷笑一声，
"你弄脏了顾客的衣服，公司规定，损失从你工资里扣。但你这月的工资还不够赔，
所以收拾东西，滚。"丁珊的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她看着地上的污渍，
看着女人得意的笑容，看着经理冷漠的眼神；突然觉得这座城市对她而言，
就像一个巨大的裂缝，她拼命地想要爬上去，却只落得摔得更狠的下场。她抱起自己的纸箱，
走出超市时，冷风迎面扑来；她捂紧了外套，可风还是从领口钻进去，冷得她直发抖。
手机在兜里震动，她拿出来看，是父亲发来的短信，只有五个字："医药费凑够没。
"她咬着嘴唇，手指在屏幕上悬了很久，最终还是什么也没回。这座城市太大了，
大到她这样的小人物，连痛苦都显得微不足道。她不知道自己该去哪里，
但她知道自己不能停下来。因为停下，就意味着彻底坠落。2经人介绍，
丁珊收到一份面试邀请，那是去富豪顾家应聘护工，全天候的那种。
她已经在顾家别墅的铁艺大门前，足足站了三十分钟；她在犹豫什么。说时迟，
大雨倾盆而下，抽打着她的塑料雨衣，冷风灌进她的领口，
可她不敢离开；顾明城说让她早上八点来面试，可现在门口连个鬼影都没有。
“该不会是骗子吧？”她咬着下唇，若有所思。就在她准备离开时，
别墅二楼的一扇窗户亮起了灯。几分钟后，铁门“咔嚓”一声开了。
一个穿着真丝睡袍的男人站在门内，他倚在门框上，居高临下地打量着丁珊，
眼神像在评估一件二手货。“丁珊？”他嗓音沙哑，像是许久不曾说话。
丁珊急忙点头：“是、是的！我是丁珊！”男人上下打量她几秒，
嘴角扯出一个似笑非笑的弧度：“进来吧，别在这儿淋雨。”客厅里，大理石地板泛着微光。
顾明城把丁珊领进书房，书房门一关，外面的暖意瞬间消失，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令人窒息的压抑感。
书房沙发上坐着一男一女：顾皓父亲顾建国、母亲刘美玲。刘美玲率先发问，
言语轻佻：“这就是你说的那个农村丫头？”顾明城耸了耸肩：“她没什么经验，但听话，
工资要求也低。”丁珊站在原地，感觉自己像是一件待价而沽的商品。
刘美玲的目光从上到下打量着她：“多大了？”“22。”“家里什么情况？
”丁珊虽不自在，但还是强迫自己回答：“父母在老家开小超市，
我有个妹妹在读高中……”“哦？”刘美玲挑眉，“农村人？”丁珊点头。
刘美玲和顾建国交换了一个眼神。刘美玲忽然笑了：“行，就她了。”丁珊愣住：“啊？
”顾建国从文件夹里抽出一张纸推到她面前：“薪资按市场价，但有一条”他顿了顿，
“如果顾皓出了任何意外，你得负全责。”丁珊的手指微微发抖，可还是咬牙签了字。
二楼走廊的尽头，顾皓的房间门虚掩着。丁珊深吸一口气，推开了门。
房间里的冷气开得很低。轮椅上坐着一个男人，黑色高领毛衣裹着他瘦削的身躯，
石膏固定的双腿无力地垂着，右手微微颤抖。最可怕的是他的眼神：漆黑、空洞，
像是两潭深不见底的死水。“顾先生。”丁珊轻声唤道。男人缓缓抬头，
嘴角扯出一个冷笑：“又来一个廉价劳动力？
”丁珊攥紧了包带：“顾明城先生说您需要人照顾……”“我说了，我不需要任何人。
”他猛地一拍轮椅扶手，双腿因声音发力而微微发颤，“滚出去。”丁珊没有动。
房间里陷入死一般的寂静。最终，顾皓疲惫地闭上眼：“……把轮椅推过来。”那天晚上，
顾皓第一次让她给他读书。他靠在床头，闭着眼，语气平静得可怕：“随便什么书，
只要别让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就行。”丁珊从书架上抽了一本诗集——《当你老了》。
她的声音很轻，像是怕惊扰了什么：“当你老了，头发白了，
睡意昏沉……”顾皓的眼皮动了动，手指微微蜷缩，又缓缓松开。“炉火旁打盹，
请取下这部诗歌”他的呼吸逐渐平稳，像是睡着了。可就在丁珊准备合上书时，他忽然开口，
声音沙哑得像是梦呓：“丁珊？”她猛地抬头，对上他半睁的眼。“什么？”他没回答，
只是缓缓闭上眼，像是刚才的开口只是她的错觉。3第二天清晨，
丁珊被厨房飘来的咖啡香唤醒。她揉着惺忪的眼睛，推开房门。顾皓正坐在餐桌前，
右手僵硬地握着咖啡杯，嘴唇微动。"醒了？"他头也不抬，语气冷得像冰，
"咖啡凉了就倒掉，别浪费。"丁珊看着那杯几乎没动过的咖啡，
忽然想起昨晚他翻来覆去睡不着的样子。她走过去，轻轻抽走咖啡杯："我重新煮一杯，
这次加两块糖。""我说了"顾皓猛地抬头，眼神犀利，"倒掉！
"丁珊固执地端着杯子走向厨房。身后传来瓷器碎裂的声音，顾皓狠狠砸了手边的餐盘。
当丁珊端着新煮的咖啡回来时，顾皓正盯着自己颤抖的右手冷笑："看，
连杯子都拿不稳的废物。"咖啡杯被轻轻放在他面前，丁珊蹲下身，
视线与他平齐："顾先生，您知道吗？"她轻声说，"我弟弟也曾这样摔东西发脾气。
"顾皓的眼神闪烁了一下。"后来我发现，"丁珊直视他的眼睛，"摔东西的人，
往往是因为没办法摔自己。"空气凝固了。顾皓缓缓抬起右手，痉挛的手指在空中抓握，
最终无力地垂下。他别过脸："滚。"丁珊却笑了："好，等您喝完咖啡我就滚。
"那天下午，丁珊发现顾皓书房里堆满了药瓶。她站在门口，
看着他在药片和书本间颤抖的手："顾先生，医生说您的抑郁药""关你屁事。
"他头也不抬，把药片一把塞进嘴里，却因为手抖撒了一地。
丁珊蹲下去帮他捡："我小学老师说过，把药当饭吃的人，心里一定饿坏了。
"顾皓猛地合上药盒："就你话很多。""是啊，"丁珊站起身，擦掉膝盖上的灰，
"所以顾先生要不要听听我的故事？"顾皓第一次没有赶她走。
当丁珊讲到妹妹为了省钱每天走五公里上学时，她看见顾皓的眼角抽动了一下。"后来呢？
"他问得极轻。丁珊笑了："后来我拼命读书，考上了大学。"她顿了顿，
"虽然最后因为学费..."顾皓突然打断她："够了。"那天晚上，
顾皓罕见地没有赶她走。当丁珊整理房间时，
发现床头柜上多了个东西：她最爱的草莓味润唇膏。转机出现在第三周的雨天。
丁珊下班回来时，发现顾皓的轮椅倒在花园里，人却不见了。
她顺着血迹找到后巷——顾皓坐在墙角，左腿石膏上渗着血，右手紧握成拳抵在地上。
"您又试图爬墙？"丁珊声音发抖，"这样会死的！"顾皓抬头，
雨水混着血水从他脸上流下："死不了。"他扯出个狰狞的笑，
"医生说我这副身子...死得慢极了。"丁珊突然跪下来抱住他。顾皓僵住了。
"求您..."她把脸埋在他肩上，眼泪混着雨水，"别让我错过您活下来的样子。
"怀里的身体剧烈颤抖起来。变化是悄悄发生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