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江往事

第一章空降周正阳的任命文件下来那天，青江下了一场十年不遇的大雨。

他站在发改委大楼十七层的窗前，看着雨水在玻璃上蜿蜒成河。办公室很新，

还带着装修后的甲醛味，桌上的绿萝倒是长得旺盛，藤蔓已经爬了小半面墙。"周主任，

这是本周需要审阅的文件。"秘书张明轻轻放下厚厚一叠文件夹，"马副市长交代，

滨江新区那个规划方案要优先看。"周正阳点点头，手指在实木办公桌上敲了两下。

这桌子比他在大学用的那张大了三倍不止，桌面光可鉴人，倒映出他紧绷的脸。

三十五岁的副处，在地方上算是年轻有为。但周正阳知道，自己这个经济学博士空降兵，

在青江官场眼里不过是个书生。"张秘书，我在青江人生地不熟，以后工作还请你多提点。

"周正阳从公文包里拿出一个精致盒子，"听说你爱喝茶，这是我从家里带的明前龙井。

"张明眼神闪烁了一下，双手接过，笑得恰到好处："周主任客气了。对了，

今晚市**有个接待晚宴，马副市长特意嘱咐您一定要参加。"晚宴设在青江宾馆的牡丹厅。

周正阳特意提前十分钟到场，却发现大部分座位已经有人。主位空着，

左右两边的位置也空着，显然是留给更重要的领导。"周主任！

"一个洪亮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周正阳转身，看到一个五十岁左右的男人大步走来，

西装笔挺，头发梳得一丝不苟。"马市长。"周正阳微微欠身。马国华拍拍他的肩膀，

力道不轻不重："正阳啊，别这么拘谨。以后就是一家人了。"他环视四周，

声音提高了几分，"各位，这位就是我们新来的周主任，京大高材生，

陈部长亲自推荐的人才！"酒过三巡，话题不知怎么转到了滨江新区的开发上。"周主任，

听说你在区域经济规划方面很有研究。"马国华抿了口酒，"正好，

方氏集团有个产城融合项目要报批，你多把把关。"周正阳正要回应，宴会厅的门突然开了。

一个身着墨绿色旗袍的女人走了进来，高跟鞋在大理石地面上敲出清脆的声响。"抱歉各位，

飞机晚点了。"女人微微欠身，耳坠在灯光下晃出一道银光。周正阳的酒杯差点脱手。

十年了，方雨晴的声音他依然能在一万个人里认出来。第二章旧梦"周...正阳？

"方雨晴的惊讶看起来那么真实，红唇微张，睫毛轻颤，"真的是你？

"马国华的目光在两人之间转了个来回："怎么，你们认识？""大学同学。

"周正阳听见自己的声音干巴巴的，"十年没见了。"方雨晴嫣然一笑，

眼角泛起细纹："何止同学，我们还是..."她故意停顿了一下，"话剧社的搭档呢。

"宴会后半程，周正阳的注意力再也无法集中。他借着去洗手间的机会，

站在走廊尽头的窗前透气。青江的夜景很美，灯火如星河倾泻。"还是喜欢躲起来看风景。

"方雨晴的声音突然在身后响起。周正阳转身，发现她手里拿着两杯香槟，一杯递了过来。

"你现在是...？""方氏集团总裁，勉强算个企业家吧。"方雨晴抿了口酒，

"听说你博士毕业后留校了，怎么突然从政了？"周正阳望着她旗袍开衩处若隐若现的腿，

想起大学时那个总穿白裙子的女孩。"陈老师推荐，就试试。

""陈部长啊..."方雨晴意味深长地笑了，"那你知道马国华是陈部长的老部下吗？

"周正阳心头一跳。这个信息陈部长从未提起。"对了，"方雨晴突然靠近，

香根草香水味扑面而来，"我们公司那个滨江新区的项目，下周就要报发改委审批了。

"她的指尖在他领带上轻轻一划，"你刚好分管这块，真是...太巧了。"宴会结束后，

周正阳婉拒了马国华派车送他的好意，独自走在回公寓的路上。手机震动起来，

是一条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江畔茶舍，明晚八点，叙叙旧？

——雨晴"周正阳盯着手机屏幕看了很久，直到屏幕自动熄灭。

街边的路灯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像一道无法愈合的伤口。

第三章试探江畔茶舍是青江有名的私人会所，藏在老城区一条僻静的小巷里。

周正阳在服务生的引导下，走进一个临江的包厢。方雨晴已经等在那里，

今天的她换了一身白色西装，头发松松地挽起，比昨晚少了几分锋芒，多了几分知性。

"你来了。"她示意他坐下，"尝尝这茶，是你以前最爱的碧螺春。"周正阳端起茶杯，

热气氤氲中看着她的脸。十年岁月似乎对她格外宽容，只是眼神不再像从前那样清澈见底。

"项目资料我带来了。"方雨晴从公文包里拿出一个文件夹，"你先看看。

"周正阳翻开文件，专业素养让他立刻发现了问题："这个容积率超标了，

按新规肯定批不下来。""所以才需要你周大主任帮忙啊。"方雨晴笑着又给他斟了杯茶，

"马市长已经原则上同意了。""马市长管不了具体审批。"周正阳合上文件，"雨晴，

这事...""叫我小雨吧，"她突然打断他，"像以前那样。"包厢里一时沉默。

江上的游船传来隐约的歌声，是首老掉牙的情歌。"你知道吗，"方雨晴望向窗外，

"大学毕业后我去了深圳，进了一家地产公司。后来认识了方氏的老总，他...很欣赏我。

"她转动着茶杯，"他去世后，把公司留给了我。

"周正阳想起传闻中那个比方雨晴大三十岁的丈夫："所以你回来青江...？""家乡嘛。

"方雨晴站起身，走到他身后，双手轻轻搭在他肩上，"正阳，这个项目对我很重要。

"她的呼吸拂过他耳际，"对你也是。"周正阳浑身僵硬。她的暗示太明显了。就在这时，

他的手机响了。是张明。"周主任，抱歉打扰您。刚收到一封匿名信，

关于...您和方总的。马副市长已经知道了。"周正阳的心沉了下去。他挂断电话，

发现方雨晴正似笑非笑地看着他。"看来，有人比我们更着急。"她说。

第四章暗流匿名信像一块烧红的炭，烫得周正阳坐立不安。

他反复翻看着这封没有邮戳的信，纸张是最普通的A4纸，文字是打印机打出来的，

内容却直指要害："周正阳副主任与方氏集团方雨晴存在不正当男女关系，

并涉嫌在项目审批上为其谋取利益..."办公室的门被敲响，周正阳迅速将信塞进抽屉。

张明端着茶杯走进来，脸上带着欲言又止的表情。"周主任，马副市长刚才来电话，

问您今天有没有空去他办公室一趟。"周正阳的手指在桌面上敲了敲："知道了，

我一会儿过去。"市**大楼比发改委还要气派。马国华的办公室在顶层，

落地窗外是整个青江市的风景。周正阳进门时，马国华正在练书法，

宣纸上写着"宁静致远"四个大字。"正阳来了，坐。"马国华放下毛笔，笑容和蔼，

"听说你最近遇到点小麻烦？"周正阳后背一凉："马市长指的是...？""年轻人嘛，

我理解。"马国华递给他一杯茶，"方雨晴确实漂亮，又是老同学，走得近点很正常。

"他话锋一转，"不过有人拿这个做文章，就不好了。""我和方总只是正常的工作往来。

"周正阳声音干涩。马国华大笑："当然，当然！"他走到周正阳身边，突然压低声音，

"不过那个滨江新区的项目，确实需要加快审批。省里领导很关注..."离开市**，

周正阳直接去了市图书馆。他在经济类期刊区找到了十年前的一本杂志，

上面有篇关于青江经济发展的专访，配图是年轻的马国华和一个中年男人的合影。

照片说明写着："青江市副市长马国华与方氏集团董事长方建国座谈"。

方建国——方雨晴已故的丈夫。回到家，周正阳打开电脑，搜索方氏集团的工商信息。

变更记录显示，方建国去世前三个月，公司突然新增了几笔来自海外的大额投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