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你拜天地的是我,合卺交杯的是我,送入洞房的也是我,你说,你的夫君是谁?
”1我原是小地方村长的女儿,我娘因病去世,不到两月,
我爹就娶了邻村表叔家的小姨子为填房。我这个后娘进门后,处处看我不顺眼。待我十六,
她就迫不及待地跟我爹说,京中有位富商的儿子已到成婚的年纪,由于腿脚不太方便,
这才想着从小地方娶个正经娘子,图个好相处。我爹本来不太愿意,
怎知我后娘拿出了一千两聘礼来,我爹便亲自把我送上了花桥。到了京中谢府,我才知道,
原来,找个小地方的正经娘子,不是为了好相处,而是为了好拿捏。不是到了成婚年纪了,
而是病到头要找人续命来了。不是腿脚不方便,而是病得连床都下不了。2「放开我!」
我一把将谢怀安推开。他却反手一拉,把我抵到门后。温热的气息一直萦绕在我耳边,
躲不开。我只能偏着头,双手挡在胸前。「我为何要放开?与你拜天地的是我,
合卺交杯的是我,送入洞房的也是我,我给你适应的时间已经够久了,
要是成婚当晚我就留在你的房中,你又奈我何?」我狠狠地看着谢怀安。是啊,我奈何不了,
我能奈何得了谁?此时的谢怀安,跟第一次相见一样,浑身散发着狠厉。——初到谢府那时,
谢老夫人派了彩云做我的贴身丫鬟。彩云经验老道,服侍人又贴心得体,
我在谢府过得顺心又顺意。但,没能见到我的未来夫君谢怀礼,到底有点担心。于是,
我对彩云吐露了我的担忧。彩云始终是下人,做不得主子的主,当听得我想见见谢怀礼时,
她脸上还诧异了几分。我知道这是不合礼数的。但彩云到底是自小跟在谢老夫人身边,
很快就收回了诧异的神情,她笑着对我说,公子最近去了浒州表舅家,不在府里。
我失望地瘪了瘪嘴,后面我又说,「那可以去青竹堂看看吗?」「放心,我只去看看。
我娘曾说过看一个人的品性如何,瞧瞧他的书房便知道了。好彩云,求求你啦!」
我拉着彩云的手,晃了又晃,她被我缠得不行,说会想想办法。于是,
我又安心地在谢府住下了。不过三日,彩云就神秘兮兮地跟我说,可以带我去青竹堂瞧瞧。
我满心欢喜地跟着彩云到了青竹堂的书房外。彩云跟我说,
公子的青竹堂平时不让旁人进出的,所以只能带我偷偷张望一番。我懂,
她也是担心我的名声,始终没有成婚,不方便单独见面的。怎料,
说好没人的书房俨然坐着一个翩翩君子。剑眉星目,一副俏郎君的模样。
一下子就打动了我的心。这,就是我的未来夫君。3清风吹来,吹动了我的心,
也吹动了翠竹绿叶。窸窸窣窣——「何人?」谢怀礼大喝一声,吓得我脚一软便瘫倒在地。
等彩云把我扶起时,谢怀礼已经跨步走到我的面前。他眯着眼睛上下打量着我,
像是等着我解析一般。我紧张的手指蜷缩,紧紧抓着帕子。嗫嚅了几下,
还是不知道说些什么好。「公子,姚姑娘是听我说青竹堂有棵桂花树开得正浓,
她一向喜欢桂花才想着让我带她过来,不知公子在此,请公子责罚。」说罢,
彩云就跪了下来。我内心实在是感激彩云的,她为了维护我的名声,竟扯出了这般话来。
我也不忍心彩云受罚。「是我硬要彩云带我过来的,实在抱歉,打扰到公子。
公子不要怪彩云,要罚就罚我吧。」「谢府的未来当家主母,就这么不知礼数?」不知礼数?
我对上谢怀礼的双眼,他的眼睛散发出阵阵狠厉,看得让我心慌。从小到大的谨小慎行,
没想到有朝一日会被人指责不知礼数。我被气得涨红了脸,却又不知如何反驳。「你,
你才不知礼数,素不相识,你走那么近干嘛。」思来想去,
空空的脑袋竟说出了这么一句不讲道理的话来。谢怀礼被我这话震住了,
竟真的低头看了看我们之间的距离,然后后退了两步。等了良久,谢怀礼口中吐出一句「滚」
来。吓得彩云连忙称好,站起身来拉着我就跑。刚跑出两步,我便偷偷回头,再偷看一眼。
再看一眼就好了。4「不该让她去青竹堂。」「一切都是她自己的造化。」
「她的命格适合给礼哥儿续命。」「只要做实了她与怀礼的私情。」续命?!醒来后发现,
我竟不是在思安堂,而是躺在青竹堂的床上。我大脑一片空白,
急需重新理清究竟发生什么事。我记得,那天在青竹堂被谢怀礼斥责了不知礼数后。
谢老夫人就让我乖乖待在思安堂里,说是免得冲撞了。接着便是一连数日,
我都见不着彩云以外的任何人。后来彩云见我精神不好,只当我是水土不服,
睡前给我端来了安神茶。对,安神茶。那夜我喝完后,浑身酥软,人也渐渐没了意识。
昏迷前,我迷迷糊糊间听到谢老夫人的声音,她说,「彩云,你不该让她去青竹堂。」
「奴婢知错,奴婢也不知侯爷怎么会在青竹堂,还被他碰见了姚姑娘,请夫人责罚。」
「算了,一切都是她自己的造化,要不是道长说她的命格适合给礼哥儿续命,
凭她这乡村野妇的做派,根本没资格进我家的门。只要做实了她与怀礼的私情,
我就不信她还飞得出这个谢府。」旁边还睡着谢怀礼,是「活死人」谢怀礼。
我双手紧紧地把被子往胸前拢了又拢。续命?!对了,我听她说了要我给谢怀礼续命。
还没等我从震惊中缓过来,谢老夫人就领着下人推门进来了。「哎呦,原来姚姑娘在这啊,
让我们一顿好找。」张妈生怕院外的下人不清楚情况一般,声音洪亮地喊出这话来。
谢夫人拿起帕子捂住嘴,但我还是看到她露出嘴角的一丝笑容。
「我原是想着让你往后跟怀礼好好相处下,再定婚期,没想到,没想到你竟如此心急,
直接就。。。」「不,我也不知道我怎么在这!」我紧张的反驳道。「好了,不用害羞,
这些日子相处下来我知道你是个懂礼节的好孩子,你跟怀礼心生欢喜,我都明白。」
还不等我解析,彩云又接上话。「是啊夫人,姚姑娘见过公子一面就天天念叨,
天冷了就怕公子不够暖,天热些又怕公子贪凉受寒,是个知冷知热的呢。」「胡言乱语,
我何时说过这些话来?他不是谢怀礼,你们要害我。」我手指指着着彩云大骂道,余光一瞟,
谢老夫人正恶狠狠地盯着我。「怎么不是?」「对啊,姑娘除了大公子并没有见过其他人。」
我不知道该怎么分辩下去,只知道不能让她们得逞,我要逃,逃出去!「好了好了,
事已至此,你们的婚事还要加紧办才好。」「彩云,你扶姑娘回思安院,张妈跟我出去,
我们好好商量下婚礼的事。」一顿吵闹,整个过程,谢怀礼都没有醒过来。
彩云与另一个婆子把我挟持住,抓回了思安堂。谢老夫人的举动让我更加坚信,
之前见的谢怀礼有问题,眼前这个谢怀礼更有问题。我一定要想办法逃走。5其实,
谢老夫人跟彩云她们根本不知道,我还偷摸去过青竹堂一次。「如果给他,
不知他肯不肯要呢?」我手里拿着我娘临终前给的玉佩,心里忐忑着。
那玉佩是我娘的传家之宝,当年我外婆给了我娘,我娘让我亲自交到意中人的手上。要是。。
。偷偷去一趟,应该没人发现吧?那老古板,会不会又要说我不知礼数呢?我心里乱想着,
嘴角却不自觉勾起。趁着彩云收走了午膳,我凭印象偷摸走到了青竹堂。青竹堂的下人不多,
我见有两个小厮端着盥盘从房中走出,当即躲到柱后,等他们走远了我方走出来。
叩叩叩——「谢公子,我可以进来吗?」没等他回应,我便自顾自地推门进去。
谢怀礼躺在床上。刚还在梳洗,这么快睡着了?我在心中非议着。走近了些,
我又喊了句:「谢公子」。还是没有回应。我大着胆走到他的床边。
我故意把帕子对着他的鼻子唇间扬了扬。丝毫不动。他是,不能动?我又试着伸手推了几下。
没反应?我仔细看了看他,谢怀礼面容苍白,虽然跟我那天见到的那人相貌一样,
但无处不透露着病气来。若不是看到他胸前还有微弱的起伏,我甚至要怀疑他是个死人。
我心下一惊,他怎么,怎么,像个活死人?不管不顾,我立刻跑回了思安堂。没人看到,
手中的玉佩握得紧紧的。我在房中快步地踱来踱去。心绪不宁。世上不会有两个谢怀礼,
其中肯定有我不清楚的事情。去过青竹堂的事,我不敢告诉任何人。这谢府没人可信。
但害怕被人发现的恐惧,时时充斥着我内心,让我夜不能寐。彩云只当我是水土不服,
睡前给我端来了安神茶。我喝完后,浑身酥软,人也渐渐没了意识。之后就在青竹堂醒来。
6「夫人,怕不怕?」「怕什么,你不是说她见过怀安后就心生倾慕吗?
那就咬死了她那天所见的就是怀礼。」「可是,我看着姚姑娘不是软弱无能之人。」
「再争强好胜,嫁了人就要守婆家的规矩,现在整个府里都知道是她自己不守礼节,
爬了怀礼的床,她再要强又有什么法子。看好了她,不要让她在婚前寻死觅活的。
我可得再催催青衣道长,让他赶紧定好冲喜的日子,不能耽误了续命才好。」这些日子,
我被困得发慌,没有人,没有光,更不知是何月何日了。除了彩云,
她们又派了一个小丫鬟专门给我送饭菜。那丫鬟看着年纪轻轻,比彩云敦厚老实,
看着好骗一些。我心中盘算着如何可以争得她们的信任。之后才有把握逃走。逃之前,
我不能让她们察觉到我有逃的想法。刚开始,我会吵会闹,故意撞门板,摔饭碗,慢慢的,
我「学乖」了。我开始向彩云跟小丫鬟示好。我对她们说,我是愿意嫁给谢怀礼的。
只是心中有怨,不知被何人陷害,让我爬了怀礼的床。平白没了清白跟名声。但是,
细心想想,我来谢府本就是要嫁给谢怀礼的。不合礼法又如何,人非草木,我们两情相悦,
相信世人也会理解我们。更何况,碰上了谢老夫人这个好婆母,不仅没有看轻于我,
更想着加急我们的婚期。有娘如此,夫复何求。嫁给谢怀礼也总比回去娘家那个狼窝好。
回去娘家的话,说不定第一天到步,第二天那个后娘又要把我给卖了。
与其不知道会被卖去哪里,倒不如在谢府做个衣食无忧的少夫人来得自在。渐渐,
小丫鬟看起来有点儿松动。她开始与我搭话,最开始只是说说今天饭菜有什么。
后来也说说天气如何,谢老夫人对待下人有多宽宥。再后来,
说到谢老夫人对谢怀礼如何看重。最后,她说道,原来谢府还有另一位公子。
谢老夫人原本育有二子,双生子。因着家境贫寒,十多年前为了三百两,
将小儿子过继给了宗亲里的一位叔叔家。那户人家原是军中的一个小将,战场上受了伤后,
子嗣难求。靖安侯爷看他拼死抗敌,全然不顾自身安危,誓死护着侯爷,胜仗后,
便给他升了官,封为副将。原以为只是个平凡人家,撑死副将已是到头了。
族老们看其夫妇可怜,于是就出了过继的主意。谢老夫人实在没办法,为着三百两,
带着两个儿子一起到了祠堂。结果,那谢副将一眼就看中了谢老夫人的小儿子,
三百两买断了亲情。从此,谢老夫人换来了小儿子的一句婶婶。怎料,
小公子谢怀安运气也是好,过继后一路带旺了谢副将的升官路。时至今日,
谢副将凭军功被圣上封为宁远侯,谢怀安也成了小侯爷。7「我奈何不了,那不知我的夫君,
你的亲生母亲,又可不可以奈何得了呢?」「你叫谁夫君?」
「连喜服也是从我夫君身上扒下,再换到侯爷身上的,侯爷现在说不知道我的夫君是谁?」
「姚明月,你信不信我。。。」谢怀安充满怒气的掐住我的双臂。我疼得眼泪充盈了眼眶。
好烦躁,应付谢老夫人这个老奸巨猾已经够累了,还要对付这个喜怒无常的小侯爷。
「侯爷叫错了,您应该称呼我大嫂。」我挺直腰板,一字一顿地纠正着谢怀安,
更是加重了「大、嫂」二字的语气。「觊觎自己亲哥哥的妻子,
侯爷就不怕传出去惹人非议吗?」谢怀安突然像泄了气的皮球,他松开了对我的钳制。
「姚明月,如果我,我说我心悦你,你信吗?」「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