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舟仍在，明月西沉

车祸去世后，我与魔鬼签做了交易。只要在一个月内，让我的老公说出「别离开」。

我就能复活。我笑魔鬼多此一举，毕竟谁都知道，周舫爱我如命。第二十九天，

他搂着情人对我冷笑道：「江溶月，你想滚就直接滚。」第三十天，我亲手撕毁了交易。

我死之后，周舫却跳进了湖里，为我殉情。1「只要让周舫对我说出这句话，我就能复活？」

魔鬼点了点头。我开的车沉入了湖底，除了鱼儿，没人知道我已经死去了。我浑身都湿透了，

浑浑噩噩地回到了家。一切都保持着外出之前的样子。只是做好的菜，都已经凉透了。

周舫看见我回来，眼睛都没有抬。只是淡淡地说：「老婆，辛苦你了，下次让阿姨做吧。」

以前的我只会炒鸡蛋，周舫一点不剩，全部吃光。现在的我已经能做出一桌子菜，

周舫连筷子都不会动一下。我呆呆地坐着，像是蜷缩在湿透的毯子下。

如果周舫真的认真看了我，就能看到家居服遮盖不全的伤口。能注意到我比常人要低的体温。

能回想起来，今天是我们结婚七周年的纪念日。我轻轻推开了阳台门。周舫靠在露台，

正在打电话。「我给你买了蛋糕，是你最喜欢的芝士蛋糕。」

隐隐约约能听到那头娇嗔地反问。周舫低笑：「我看你经常吃，就猜你肯定喜欢。」

他的眼神温柔又缱绻。这一切都提醒我，曾经爱我爱到骨子里的周舫，在外面有了别人。

周舫吸了一口烟，低低吐出。「蕊蕊，看天空。」周舫话音刚落，窗外就有烟花绽放。

「祝蕊蕊永远开心。」在市区的任意一个角落，都能看到这场盛大的烟花。他以前从不抽烟，

只是因为我闻了烟味会难受。即使在应酬后不慎沾染上烟味，他也会在办公室换好衣服，

干干净净地回来。我站在门外，捂着嘴巴，不让自己咳出声来。身家千亿的总裁，

因为电话那头的话，笑得温柔，消解了平时高高在上的冰冷。周舫曾买下全城的鲜花，

燃放烟花到天明，只为庆祝我的生日。恶魔这时出现在我的身后，他的声音有些幸灾乐祸。

「看吧，这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宋蕊，是我们舞团新来的小姑娘。周舫亲口说过，

她和年轻的我长得很像。2在慈善晚会上，宋蕊光明正大地挽着周舫出席。

直到自己亲眼看见，我才有了周舫出轨的实感。这种正式场合，

周舫彻底把我的颜面踩在了脚下。我把嘴唇咬到发白，难堪的情绪涌来，

声音带着脆弱的哭腔：「周舫，是什么时候的事情？」周舫十分平静，没有被我捉到的难堪。

「我来接你的时候，偶然认识了宋蕊。」「她和那时的你很像，我帮了她几个小忙，

就这么熟悉了。」我孤零零地站着，窃窃私语钻进耳朵：「不是说周总爱极了江溶月吗？」

「肯定是腻了，你不知道吧，周总为那个小三一掷千金呢。」旁边传来不怀好意的声音。

「江**是著名舞蹈家，真想一睹江**的舞姿。」每次参加这种宴会，

周舫从来不会让这些不怀好意的人接近我。他会像一头恶狼一样，

紧紧地盯着出现在我身边的每一个异性。宋蕊眼珠子一转，和我相似的脸上满是狡黠，

突然开口：「溶月姐可是我们舞团的首席，跳场舞肯定能募捐到很多钱。」

「我也很想观摩学习一下溶月姐的舞蹈。」周舫转头看我，眼里是沉沉的黑雾。

他推了我一把，那里刚好是我因车祸受伤的地方。身体再痛都比不上心脏的痛楚。

「溶月听话，只是跳一支舞而已。」「别任性。」一字一句，不容我拒绝。

我被他的助理推到化妆间，换好了衣服，机械地站到了台上。下面的视线黏腻，

让我浑身僵硬。我成了台下人取乐的玩意。此刻周舫的注意力全被宋蕊吸引了。

担心她第一次来不自在，周舫把宋蕊带在身边，细心为她介绍参宴的名流。

宋蕊像极了十八岁的我。他们二人站在一起时，让我恍惚看到了那时的我与周舫。想到这里，

曾经为了救周舫而错位的脊柱，此刻隐隐作痛。在车祸发生的瞬间，我紧紧地抱住了周舫。

因为这场车祸，我的脊柱严重错位，连站都站不起来。舞蹈演员的脊柱有多重要，

但我从未后悔过。周舫照顾了我一年，事事亲力亲为。即使工作再忙，他也陪在我身边。

手术那日，他把求来的平安扣挂在我脖子上，眼睛红到渗出血来。

语气颤抖却无比坚定：「溶月，我与你同生共死。」有人来巴结宋蕊：「宋**，

您脖子上这个平安符很别致啊？」如今，宋蕊的脖子上，也挂着一个一样的平安扣。

我下意识地以为是我的那个，急忙去摸自己的脖子。却发现，周舫为我求来的，

还好好地待在脖子上。宋蕊笑着，直直地朝我看过来，眼里满是挑衅。「这个啊？

这是我家那位给我求的，生怕我练舞受伤。」我的平安扣，周舫用同生共死与上天做了交换。

这一次，周舫又为了宋蕊交换了什么呢？我把吊坠摘了下来，紧紧攥在手里。周舫被簇拥着，

整个会场俨然以他为中心。敬酒的人恭维道：「周总跟我们说说，娶到初恋是什么感觉？」

周舫笑了笑，洋溢着一种被满足后的倦怠。听到他的回答，我的世界就此崩塌。「什么感觉？

感觉不过如此。」我的大脑瞬间一片空白，只剩下摇摇欲坠的躯体。3这几日，

我不是没有尝试过让周舫说出那句话。但是每当触及他冰冷的视线，

我总是不受控制地把到嘴的话咽下去。周舫出差谈一个重要案子。他打来电话，

让我立即去送一样重要的东西。看到司机的目的地时，我浑身一震。司机送我去了机场。

周舫从来不让我坐飞机。我曾经遭遇过空难，多亏了机长力挽狂澜，才没有死在飞机上。

自此以后，我和周舫都有了严重的创伤后遗症。我不敢再坐飞机，

周舫的症状是不敢让我坐飞机。每次我跟随舞团外出，周舫就会无比焦虑，甚至彻夜难眠。

直到现在，我才明白，周舫的后遗症已经痊愈。只留我苦苦挣扎。飞机刚刚起飞，

我身上就产生了严重的焦虑反应。看不清东西，喘不上气，整个人缩成一团。

不过是三个小时的航程，结束的时候，我浑身都被汗水打湿。下了飞机，就看到了周舫。

他一把将我抱入怀中，整个人都在剧烈喘息着：「没事的...不怕不怕...」「对不起，

我没有想到刘特助给你订的是机票。」「我会开除他。」只是，没等我在这个拥抱里缓过来，

周舫就伸出手：「东西呢？」我笑得比哭都难看，语气颤抖：「别怪刘特助。」

「我们都心知肚明，这只是因为你不再那么爱我了。」手里的纸袋突然断裂，

里面的东西滚了出来。不是我以为的重要资料，是一只玩偶。我一下子僵在了原地。

宋蕊高兴地跑来，笑嘻嘻地执起了我的手：「这是我的阿贝贝，没有它我就睡不着。」

「我信不过别人，就让阿舫拜托溶月姐啦。」原来，周舫这么着急地让我赶来，

甚至不顾我的空难后遗症，只是为了给宋蕊带玩偶而已。周舫冷眼旁观我的狼狈，

将宋蕊护在身后。亲昵地拍了拍她的手：「去车上等我。」我深吸了一口气，

开口道：「周舫，我要离开你。」喉咙一阵酸涩，明明这是再简单不过的一句话。此时，

只要周舫说一句「别离开」，我就能活下来。但是他没有看到我的脆弱与恳求。

他思索了一会，皱起了眉头：「你是在担心宋蕊的事吗？」「你和一个小姑娘计较什么？」

我垂着眼睛，不再开口。听到这样冠冕堂皇的话，我本以为我会无比痛苦。但是，

现在更多的是茫然。我叹息一声：「周舫，我编了一场舞蹈，你一定要来看。」说完，

我头也不回地离开。4我与魔鬼签订契约，其实是为了弥补这个遗憾。只因，

这支舞是我为周舫编的。「溶月，我会在下面为你欢呼。」这是周舫对我承诺过的话。

当年周舫铁了心要和我在一起，周家很不待见我。甚至在舞蹈界封杀过我。

那时的我无人喝彩，只能跳一些小角色。是周舫对我的支持给了我力量。到了约定的日子，

我在台上，忍受着巨大的痛苦，跳完了这支舞。我把我对他的感情，融入其中，

凝聚成一支舞蹈。身上的淤青又扩大了，我涂上了厚厚的遮瑕膏。但是台下最好的位置，

却始终是空的。身上的痛苦逐渐变成了空洞。我站在爱情的余烬里，终于不再期盼破镜重圆。

这是我为周舫留的位置。周舫一直没有来，他失约了。浑浑噩噩地换了衣服后，

我却看到了周舫。他手捧玫瑰，宠溺地给宋蕊擦了擦汗。「我一直在台下看着你，蕊蕊，

你真的很棒。」之前每次表演结束，我都会收到周舫送的花。但是这次，

周舫只记得宋蕊的演出。我拦住了他们。「周舫，你食言了。」宋蕊娇声说：「抱歉啊，

溶月姐，今天是我的首秀，阿舫就来陪我了。」随即又对周舫说：「阿舫，

溶月姐也不年轻了，舞团的首席还是让年轻人来吧。」听到这句话，

周舫突然收起了笑容：「蕊蕊，别去肖想不属于你的东西。」

宋蕊没想到周舫会这么不留情面，跺了跺脚，哭着跑开了。周舫捏了捏鼻梁，

对我保证：「放心吧，舞团首席的位置，永远是属于你的。」我只觉得讽刺，笑出了声。

「这是你对我的补偿吗？我才不要。」我第二次说出这句话：「我要离开你。」比起上一次，

这一次我说得更干脆决绝。听到我的话，周舫眼里有些阴郁。「江溶月，别做梦了，

除了我身边，你无处可去。」周舫满是胜券在握地开口：「我是你舞团的最大赞助商，

没了我，你在A市寸步难行。」周舫就这么轻易地说出了威胁。

之前的我肯定会和他整夜争吵，然后在天快亮的时候相拥而眠。但现在，

我却我没了与他争吵的欲望。5离魔鬼约定的期限越来越近，

但周舫始终都没对我说过那句话。终于，在第29天，我去了周舫公司。

宋蕊贴在他身边，衣衫不整。我对此视而不见。我语气淡淡：「周舫，我要离开你了。」

却听到玻璃碎裂的声音。他暴怒之下，直接把桌上的相框猛地扔到了地上。

那是我和周舫的合照，上面的我笑颜如花，现在看来却无比刺眼。他额角的青筋暴起，

眼神冷酷又厌烦：「江溶月，你想滚就直接滚。」说完就搂着宋蕊走了。

我本想捡起那张照片，但想了想，一切都没有意义了。书架上最中间，摆着一只水晶球。

只要扭动发条，里面穿着舞裙的少女就会开始跳舞。我就像是这个水晶球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