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绑架后，身为警察的妈妈挂断我的求救电话，专心守在养妹身边。
“要死你就真去死！”
我平静看着绑匪拔掉我的指甲，将我虐得遍体鳞伤。
上一世，其实妈妈来救我了。
被她放在路边的养妹却被人侵犯虐杀。
自此，我成了妈妈口中的罪人。
养妹忌日那天，她收到一条匿名短信。
你这种乖乖女，也不想你妈知道你找过我们这些绑架犯吧？
妈妈以为绑架案是我自导自演，只是为了跟养妹争宠，就丢了她一条命。
“我救了一辈子的人，却没有想到自己胯下生出来的是这样不要脸的祸害！”
“你就该去死，去给樱樱偿命！”
她缝上我的嘴，打碎我全身的骨头，将骨灰扔进垃圾场。
再睁眼，我回到妈妈做抉择这天。
1
“要死你就给我赶紧死！别在这里装模作样，我没空看你演戏！”
“啪”地一声，电话被挂断。
妈妈尖锐的咒骂声却依旧回荡在耳边。
“他妈的，你这***不会是乱给的备注吧？对面那个让你赶紧去死的真是你亲妈啊？”
一脚狠狠踹在我身上，打电话的那个绑匪以此发泄自己的强烈不满。
“那个小蹄子说她妈这些年做生意赚了不少，本来以为能狠狠捞一笔，妈的，真晦气！”
“老大，现在怎么办啊？”
被他喊做老大的人一脸阴鸷，忽然抬起我的下巴，意味不明地笑了笑。
“我就不信亲妈真能一点反应没有，别是装的，录点有意思的小视频，给她妈发过去。”
“真没反应，就别怪老子心狠手辣。”
“反正长得这么水，弄死之前玩玩也不错……”
几个人立刻达成一致。
有人按住了我，要上手扒我的衣服。
绝望，难受，无助，交织着缠绕上心头。
我已经死过一次了。
难道还要再死一次吗？
其实上一世，妈妈不是这样无动于衷的。
她偏疼父母因公殉职的养女顾曼樱，但在生死面前，她也不会放弃我这个亲生女儿。
担心匪徒凶恶，于是她将顾曼樱放在半路，自己赶紧顺着地址摸了过来。
妈妈在辞职做生意之前是一位非常非常优秀的警察，绑匪在绑架我时也低估了妈妈的能力。
妈妈顺利救下了我。
可令所有人没有想到的是，那天一则社会新闻忽然上了热搜。
花季少女路边等车，被不法分子盯上，趁着人少将其拖走，侵犯，甚至虐杀。
手法残忍到打了码也会让人毛骨悚然的地步。
妈妈认出了那是她疼到大的养女。
她当场崩溃了。
她抓着我的双肩，凄厉地摇晃着我，哀恸到极点时，她疯狂地捶着我的胸口，问我为什么要乱跑，为什么要被绑架。
“如果不是因为要来救你，樱樱怎么会出事啊……”
“为什么死的……”
这一句妈妈没有说完。
我知道。
她一定想说，为什么死的不是我吧。
自那天起，妈妈再也没有对我笑过。
她冷静下来后对我说，她知道不是我的错，不该怪我。
可她还是没有原谅我。
顾曼樱的葬礼很隆重，是她用尽心血，不眠不休三天三夜亲手布置的。
她甚至不许我出席。
“之书，不要脏了她的轮回路，我想让她干干净净地走，可以吗？”
后来，顾曼樱忌日的那天，她收到了一条短信。
一条威胁要钱的短信。
你这种乖乖女，也不想你妈知道你找过我们这些绑架犯吧？
明明没有指代是谁，妈妈却下意识地安在了我身上。
她掐着我的脖子，扯着我的头发，笑得癫狂，眼中全是恨意。
“原来是演的戏啊——”
“我早就跟你说过，我欠樱樱的这辈子也还不完，我就该对她好！你怎么能，你怎么能为了抢走我对她的关注，去做这样令人作呕的事情！”
“我救了一辈子的人，却没有想到自己胯下生出来的是这样的不要脸的祸害！”
“你就该去死，去给樱樱偿命！”
2
妈妈说，她要我也尝一尝顾曼樱当时吃的所有苦。
所以上一世我是怎么死的，我甚至不敢再去回想。
我真的好想告诉她我没有做过这些事情，我是真的被绑架了。
可她说，我说出来的每一个字都是脏的，她不想听。
于是她缝上了我的嘴。
一针一线，鲜血溅在她的脸上、手上，在嘴唇被缝合之前，我用尽所有力气，喊着“妈妈”，她依旧无动于衷。
她甚至更生气了。
“不要喊我妈。”
“我这辈子荣光满身，生出你这样的女儿，是我最大的败笔，恶心，太恶心了……”
她红着眼，一边拖着已经奄奄一息的我，一边口中不停喃喃“去死”一类的话语。
她将我拖到了安葬顾曼樱的墓园。
按着我，对着她的遗像磕了很多个头。
我数不清了。
只知道头磕破了，满眼都是血，张不开眼睛了。
妈妈机械地重复一个动作，口中不断地表达对顾曼樱的思念。
“樱樱，妈妈让她给你偿命，让她永世不得超生好不好？”
于是我浑身骨头被打断，被打得皮开肉绽，被侮辱……
我活活疼死后，她将我烧成了灰，将我的骨灰撒进了垃圾场。
那样的痛，刻进骨子里，一回想，就会心如刀绞。
我抖得很厉害。
我的衣服很快被撕碎。
他们捏住了我的手，挑开了我其中一个指甲盖。
血很快从指尖涌出。
十指连心，我痛到尖叫哭喊。
凄厉的叫声取悦了他们，他们录下了很多段视频，一一给妈妈发了过去。
彼时我十指的指甲盖已经全部被剥落，双手被鲜血染红，衣不蔽体。
他们期待着妈妈看到视频里我的惨状会装不下去。
我也在抱着微弱的期待。
那是我的妈妈啊。
我多么希望，她看到这些视频，能意识到我真的不是故意找人演戏，不是想抢走她对顾曼樱的关注。
可上帝似乎总爱慢慢打碎人残存的希望，让她带着绝望孤零零死去。
最后一条视频甚至没有发出去。
因为忽然显示被拉黑了。
“操！”
拿着手机的绑匪头子气急败坏，摔碎了我的手机。
他一连骂了好几声。
又接连踹了我好几脚。
痛，太痛了。
铤而走险的亡命之徒没有拿到自己想到的东西，对于人质是绝对不会手下留情的。
“妈的，既然不给钱，那就先奸后杀，剁碎了给老子扔进海里喂鱼！”
我又回想起了前世被侮辱时的那些可怕的画面。
我太害怕和那样屈辱地再死一次了。
我不想，我真的不想！
因为我看上去过于瘦弱，这些绑匪并没有把我放进眼里，连我的手脚都没有绑住。
既然谁都靠不住。
既然我想活下去。
那就只能靠自己了。
人在绝境之中大约是能爆发出无限的潜力。
我注意到身后不远处有被随手扔在地上的枪。
我曾经看妈妈用过。
因为很崇拜她，所以会记下很多她的招式动作。
我扑了过去，拿起了地上的那把枪。
凭着已经不太清晰的记忆，竟然真的将那把枪上了膛。
我没有任何犹豫。
一枪，两枪……
后坐力让我的肩膀麻到失去知觉。
杀了这四个人之后，我脱力，瘫倒在了地上。
这些人身上应该有手机的。
我艰难地爬过去，翻出其中一个人口袋里的手机，拨打了报警电话。
“我被绑架了。”
“我杀人了。”
电话挂断时，我看到通讯录里一串熟悉的数字。
没能看清，我因为失血过多，晕了过去。
3
昏迷的时候，我一直在做噩梦。
梦到的全是从前刻意回避的画面。
我梦到妈妈和顾曼樱其乐融融如同亲母女，被人称赞母女感情真好，而我只能躲在阴暗的角落里注视着一切。
梦到我从小到大，将顾曼樱想要的，我能让的东西全部让给了她，却还是换不来妈妈多看我一眼。
梦到填报专业时，因为这个专业今年只收一个人，而比我低一分的顾曼樱也想进，我不想让，被妈妈怒斥没有良心。
我甚至梦到在我被绑匪硬生生敲开手指甲时，城市另一头，妈妈正寸步不离地守着顾曼樱，因为自己能重来一次而喜极而泣，发誓这次一定会好好守着她。
我从前一直迷惑自己，妈妈总会找到时间来爱我的。
可在无比清晰的梦境里，我清楚地认识到了一个事实。
顾曼樱没有了她的爸爸妈妈，却依旧胜似父母双全，因为我的妈妈将所有的爱都给了她。
而我有妈妈，却和没有并没有什么区别。
我期待着妈妈的爱。
却也从两世的境遇中认识到，我从来没有被爱过。
梦境的结果，有声音从外界传来。
“兰姐，你不用担心，对于书书杀了这四个人的事情，只要能证明她是被绑架时的正当防卫……”
这个声音忽然戛然而止。
因为我被人从病床上拽了起来，狠狠扇了一个耳光。
那一巴掌用了十足的力气，我开始耳鸣，嘴角流了血。
“谢之书！”
“你就是疯了！”
“我之前只以为你是心眼坏，我没想到你现在连人都敢杀了，你是道德败坏，你就是个社会的败类啊！”
“我怎么会生出你这样的垃圾啊！”
“啊——”
大概是气得狠了，她怒吼了好几声。
我艰难地睁开眼睛。
有一道身影扑过来，抱住了妈妈。
是顾曼樱。
“妈妈您不要生气，姐姐她肯定也不想的，都是我的错，姐姐做这些肯定只是想您能多看看她……”
妈妈喘着粗气，护着顾曼樱，让她出去，不要靠近我这个垃圾。
“樱樱你不用替这样的渣滓解释。”
“她就是该死，我就该生下来就把她掐死！”
一旁穿着制服的警察阿姨很快从震惊中回神，拉住了还想扇我耳光的妈妈。
“兰姐你冷静点啊，你是不是搞错了什么？”
“书书她是被绑架了，就算杀人也是正当防卫啊，只要拿出证据证明她当时是真的有生命危险才进行防卫，那么她的行为是没有问题的！”
妈妈忽然笑了一声。
“小赵，你就是太天真，把人想得太好了。”
“我这个女儿她心毒着呢，不是什么你以为的好东西。”
“什么绑架啊，那根本就是她自导自演的一出戏，想骗我过来的，她就是看不惯我对樱樱好！”
“发现演戏对我没有用，她才想到这样恶心的法子。”
“谢之书，你现在满意了吗？”
“四条人命，那可是四条人命！”
妈妈不知道我是枪杀的那四个人，可小赵阿姨很清楚。
如果是我找的人演戏，不可能弄得到这样的东西。
小赵阿姨还想替我说话，妈妈却不想听。
“你不了解她，我了解，你现在就拿着她的手机去查，绝对能查出点东西来！”
随后她又看向了我。
她的眼神里，带着鄙夷，失望与厌恶。
“你倒是会装得很，想装正当防卫，以为给自己弄点小伤就行了吗？”
“就算你是我女儿，我也不会允许你这样的垃圾逍遥法外。”
“难道你还想留着继续害樱樱么？”
“你现在就给我起来，跟我去自首，警力资源怎么也不该浪费在你身上。”
见我眼神空洞，没有动弹，她不耐烦地要上手来拉我。
我没有力气，很快被她再次从床上拖起来。
她拉起我的手，忽然看到我满手的纱布。
“怎么迷惑的医生陪你演戏，给你缠成这样！浪费医疗资源！”
她挑开那些纱布。
却看到了纱布下我光秃秃的十指。
那些人拔指甲时动作粗鲁，甚至还有肉往外翻着。
我不敢看。
她怔愣了一瞬。
忽然白纱布开始被染红。
是我笑着吐出了一口血。
胃里似乎在翻江倒海。
从前总听人说，人伤心到一个极点，大脑保护机制找到胃作为出血点，人就会吐血。
这个血怎么止不住呢。
我不停地往外吐血，一边吐，一边笑。
有的血喷到了她脸上。
她第一反应是检查是不是假的血浆。
我的样子出乎她的意料，但她依旧持怀疑态度。
直到冲进来的医生将她拉开，劈头盖脸一通指责。
“病人脾脏破裂本来就在观察，因为肋骨断了三根不能轻易做手术，腿也骨折了，十根手指甲被拔导致失血过多休克，好不容易抢救回来，这个时候能醒就是阎王爷开恩！”
“你是疯了吗，嫌她死的不够快吗！”
“到底是家属还是仇人？”
“请你出去！”
4
妈妈被推出去的时候还没有反应过来。
听着医生报出来的那一长串我身上的伤，她好像怎么也想不明白。
我不是故意找人演戏骗她的吗？
怎么会伤成这样？
一旁的顾曼樱立刻冲过来抱住她，开始嚎啕大哭。
“妈妈，都是我的错。”
“是我不好，是我霸占您的爱太久了，久到姐姐要用这种伤害自己的方式来让您关注她……”
“姐姐她肯定很疼吧……”
“妈妈，等姐姐脱离危险了，您让我去跟她道歉好不好？”
顾曼樱的这些话却忽然让看向病房方向***的妈妈收回了眼神。
她眼神中原本带着些迟疑与犹豫的情绪立刻消失了。
她从我的惨状之中，忽然想起了上一世，顾曼樱惨不忍睹的尸体。
我疼，她当时只会比我更疼。
妈妈心疼的眼泪瞬间流了出来。
她抱紧了顾曼樱。
“樱樱，妈妈绝对不会再让任何人伤害你。”
“你凭什么要和她道歉？是她欠你的！是她害了你！”
“她就该跪下来给你磕头，抵消自己造的那些孽！”
再看向病房时，她的眼中就只剩下恨意了。
“小赵，你不用在这里等着了，去查，去查她的手机，能查的都查一遍！”
“你不用劝我，我不信，我不信她是无辜的，她就是个恶魔！”
“什么生命危险，就是她害怕自己杀人出事故意给自己弄出来的伤！”
小赵阿姨劝了很多遍，依旧无济于事。
最终只能叹着气离去。
妈妈已经坚定了我就是一个罪人的想法。
怎么劝都无济于事的。
“病人情况危急，需要立刻手术！”
从病房被推出来的时候，我还有一点点模糊的意识。
我看着妈妈的方向。
看着她紧紧地抱着顾曼樱，眼含热泪。
在注意到我之后，连丝眼神也舍不得分给我。
哀莫大于心死。
两世的折磨与痛苦，我对妈妈，对母爱的最后希冀，在此刻完完全全地消失了。
我闭上眼睛，不再想她和顾曼樱。
这一场抢救持续了很久很久。
我再一次清醒，是被门外纷乱的嘈杂声与叫骂声骂醒的。
“请问病房里躺着的是杀了四个人的那位女大学生吗？可以让我们进去采访一下吗？”
“不懂你们为什么这么维护一个杀人犯，就算人家绑架她不对也不该这样杀人啊听说他们可没有对她有什么威胁生命的行为！”
“不行！我坚决***这种杀人犯和我们一个医院，我住得不安心！让她爬起来滚出去！”
叫骂声此起彼伏，我缓缓睁开了眼睛。
浑身仿佛被拆开重组一般，剧痛让我紧紧蹙眉。
门口的纷争还在继续。
有眼尖的记者忽然透过门上的玻璃发现我已经醒了。
不知道是谁大吼一句：“杀人犯醒了，快冲进去抢大新闻！”
留守在外的另一个警察不堪那么多记者的冲击，最终门被撞开，一大堆记者扛着长枪短炮，直接不顾我周身的仪器，架到了我面前。
刚从术后醒来的我脑子不算清醒，在一连串犀利不留情面的质问中我只能缓缓说出一句——
“我，我不是……”
为首的记者轻蔑一笑。
“你妈妈**妹可都在替你杀人感到愧疚替你忏悔，你这种人真是太没有良心了，竟然这种时候还在嘴硬！”
“你们不要再这样对我姐姐了，她心里肯定也不好受的！”
顾曼樱站在一旁，看着我的眼神中闪过一丝狡黠与幸灾乐祸。
只是妈妈冷眼站在一旁紧紧握着她的手，她不能表现得太过。
妈妈看着我，仿佛我是个陌生人。
“杀人犯就是杀人犯，再怎么样也否认不了你杀了四个人的事实，你就是个沾满罪恶的恶魔。”
“我后悔让你出生，谢之书。”
“这些记者，热搜，都是为了让你长长记性，不要再嘴硬否认自己的恶行。”
“只要你能自觉一点，为自己的错误承担责任，我还是你妈妈。”
我忽然释然地笑。
“妈妈，这样的罪名一旦成立，我是***还是***呢？”
“这样我就永远害不了你疼爱的养女了，对不对？”
她眼中一闪而过的错愕已经告诉了我答案。
何必再问。
我甚至不用去看，就能想象得到在亲妈和所谓妹妹的加持下，舆论会怎么评价我。
大概早就被人骂烂掉了。
“可我真的不是……”
妈妈没有给我再开口的机会。
她情绪忽然失控，扑上来扇了我一个耳光后捂住我的嘴，咬牙切齿的模样仿佛恨不得直接撕了我。
“还狡辩，你还想狡辩！”
“护士！找个轮椅过来！”
“自首，我现在就带她去自首！”
5
听到杀人犯要被带走自首，那些义愤填膺围在门口恨不得冲进来直接让我滚出去的病人与家属们纷纷欢呼。
他们高举双手大喊妈妈和顾曼樱大义灭亲，值得称赞。
“杀人犯滚出去！”
“自首！自首！”
“杀了那么多个人，就该判***！否则活着也是祸害！”
轮椅很快被人推过来。
妈妈伸手拽我，我忍着浑身的剧痛推开了她。
我趔趄着坐上了轮椅。
我问心无愧，不害怕去警局。
真正做贼的人才该心虚。
我看了一眼顾曼樱。
她一副柔柔弱弱的模样，眼中闪着精光。
“妈妈，没有人敢推姐姐，让我来吧。”
“姐姐肯定不会伤害我的。”
妈妈当然不信任我。
她寸步不离守着顾曼樱，几人在所有人的注视与低声谩骂下出了医院，前往警局。
中途妈妈接了个电话。
顾曼樱凑到我耳边，看似亲昵，吐出的却是最恶毒的话语。
“姐姐，我也没想到，妈妈爱我爱到这个地步。”
“这下也不知道你的死能不能****她啦……”
警局门口，依旧围满了提前踩点的记者。
我不用上网也能知道这些媒体与营销号会将我塑造成一个如何十恶不赦的形象。
或许我已经被人骂烂了吧。
此起彼伏的声音充斥在四周。
“观众朋友们大家好，我们现在在女大学生杀人案的嫌疑人自首现场，正义不会缺席，让我们见证罪恶的报应。”
有人发现了我，又是一阵蜂拥而至。
妈妈护着顾曼樱躲开长枪短炮，徒留我一个人坐在轮椅上被淹没。
门口的响动惊动了值班的警察，他严肃走出来，让这些人不要扰乱正常办公秩序。
“请问有什么事需要帮助吗？”
妈妈在我开口前打断我：“你好，我是带我女儿来自首的，前不久的杀人案，四条人命，都是她杀的。”
那名警察看着我，神情更加严肃。
“这个案子情节确实恶劣，但正在调查中，如果是正当防卫不会有事……”
妈妈再度抬手打断。
“我曾经也是干这一行的，我比任何人都了解犯罪心理，我也很了解我这个女儿。”
“没什么好调查的，她杀了人就得认，不是正当防卫，就是故意杀人，无论是***还是***，我都认，是我这个做妈的……”
就在这时，人群再次被拨开。
“兰姐！你疯了！”
“之书根本就是正当防卫！”
是小赵阿姨握着一部手机赶来了。
“自首什么自首！之书是正当防卫，她是无罪的！”
所有人的目光聚焦在了她身上。
彼时我因为镇痛泵无法随身携带，已经痛到不能再开口。
妈妈对她的行为很不满，刚想指责她，却忽然被她递给来的手机吸引了视线。
“兰姐，你自己看看吧。”
上面是一段视频。
我能听见自己凄厉的尖叫声。
那个时候，应该是他们在撬我的指甲盖。
随后又是各种各样的***。
尽管小赵阿姨为了照顾我的情绪声音开得很小，我还是全部听见了。
再听一次，依旧会发抖。
好疼，真的好疼啊。
分不清到底是身上疼，还是心里更疼。
那十几个视频，已经完全可以证实我是在受到生命威胁的情况下爆发，正当防卫了。
“这种情况是完全不会构成犯罪的。”
“之书真的很坚强，竟然在这种绝境之中找到了唯一的生的希望。”
“是她自己给自己找到的一条生路。”
“兰姐，这是技术组好不容易恢复了之书被摔碎的手机找到的。”
小赵阿姨眼眶通红，不忍再看一遍，握着手机的手都在抖。
“这十几条视频，全都是发给一个人的，备注是‘妈妈’。”
小赵阿姨深吸一口气。
“兰姐，你有看过吗？”
6
必然是没有了。
“但凡看过这些视频，又怎么会言之凿凿地将自己的女儿钉上***架，巴不得她自首被定罪？”
“兰姐，你到底在想什么呢？”
妈妈自从看完那些视频后就一直沉默不语。
她的手同样在微微发抖。
她颤抖着拿出了自己的手机。
直到放出已经被拉黑的我，映入眼帘的是她刚刚已经看过的十几个视频，她像泄了气一般缓缓瘫坐在沙发上。
她喃喃自语：“怎么会这样？”
“为什么是这样的？”
“明明，明明上次，我收到了那样的短信，就是她害的……”
“难道，不是之书雇的绑架犯吗……”
可是妈妈，你怀疑了那么多，因为一条短信直接把我判了死罪。
为什么不想想你的好养女呢。
死去的受害者，还是为了保护自己牺牲的战友的女儿。
妈妈对她愧疚一辈子。
可我不能被这份愧疚捆绑一辈子。
凭什么？
小赵阿姨气笑了。
“兰姐，你也是专业出身的，视频里的情况，难道是能演的出来的吗？”
“如果死的不是那四个绑匪，死的就是之书了，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吗？”
妈妈的表情依旧挣扎。
她看着我，眼神迷茫。
又去寻找顾曼樱。
直到握住顾曼樱的手，她才缓缓冷静下来。
她看着面无表情紧抿唇瓣的我，眉头紧锁。
“你现在是一副什么表情？你要跟你的亲妈这样咄咄逼人吗？还是你觉得自己太委屈了，要妈妈跪下来给你道歉啊？”
“即使这些是真的，你敢发誓不是你自己偷鸡不成蚀把米，没想到这些是真的亡命之徒，你真的从来没有想夺走我对樱樱的爱和关注的想法吗……”
她朝我走近一步。
“你有证据吗？能证明自己真的无辜，这些匪徒跟你没有任何关系？”
“你敢发誓吗？”
我有什么不敢发誓的呢。
我没有做过，就是没做过，身正不怕影子斜，遭受无妄之灾的是我。
可发誓又有什么意义呢。
她对我的芥蒂与猜疑源自上辈子，一旦认定，覆水难收。
即使这么多的证据摆在她面前，她还是没有信我。
归根结底——
只是不爱，不够重要而已。
看着我微微发抖的模样，她声音忽然软下来。
“你知道的，**妹她吃了太多的苦……”
我忽然笑着摇头，打断了她。
“她不苦，前八年有亲生父母疼，后十二年有您疼。”
忽略妈妈已经不满的神情，我看向小赵阿姨。
“是要结案了吗小赵阿姨。”
“嗯，没什么大问题的话可以直接结案了。”
妈妈凭着上辈子的短信依旧觉得是我偷鸡不成蚀把米，是我活该。
但因为这一世没有了证据，即使是这样，我也还是受害者。
所以到现在这个进度，结案是没问题的。
那怎么行呢。
还有个凶手，没有揪出来呢。
“如果是一起买凶的恶意绑架案呢？”
“谢之书，你在说什么胡话？”
“樱樱你怎么了？怎么手心突然冒汗了？不舒服吗，要不要去看医生？”
我不再回应妈妈的任何话。
其实妈妈辞职前是队里的微表情大师。
其实现在只要她转个头，就能发现顾曼樱浑身都是破绽。
她在心虚。
偏偏妈妈对她有绝对的信任。
任何的心理分析在她身上，都会失效。
“小赵阿姨，麻烦您推着我，我带您去找证据，可以吗？”
小赵阿姨显然意识到了顾曼樱的不对劲。
她很快点头。
7
我让小赵阿姨带我回他们找到我的那个地方，也就是凶案现场。
小赵阿姨带我走的时候，特意让妈妈和顾曼樱一定要一起来。
妈妈发觉小赵阿姨对顾曼樱的疑心，开始觉得她莫名其妙起来。
“之书，妈妈告诉过你好多遍吧，不可以浪费警力资源。”
“如果你是骗你小赵阿姨的，后果一样很严重。”
“妈妈不会帮你的。”
妈妈在抵达现场后噤了声。
一地蜿蜒的血迹，被枪杀的血迹不一样，只可能是我的。
被拽着头发从这里拖到那里，留下的一地血迹。
大约又是触景生情，她想到了前世可怜的顾曼樱，此时对着“无罪”的我也能生出几分怜惜了。
她想过来握住我的手。
又被顾曼樱握紧。
“妈妈，我好怕，好可怕……”
于是作罢。
我也不在意了。
她们在一旁母慈子孝，我在这边指出一块木板的位置。
“我在打电话的时候，发现这里有个暗格。”
“所以我把打电话的那部绑匪的手机放进去了。”
“小赵阿姨，如果您这边可以恢复通话记录那么里面或许就有证据。”
“最新的通话记录是我报的警，我自动录音了，以此为证，不是捏造出的假证据。”
“我之所以把手机留在这，就是怕有人浑水摸鱼，销毁唯一的证据。”
“她买凶杀人的证据。”
我每说一个字，顾曼樱脸上的淡定就少一分。
你说好不好笑，我以为她多强的心理素质，结果腿都在打颤。
妈妈不悦地皱眉，依旧否定我。
“你非要折腾樱樱干什么？她本来就对这些东西有阴影了。”
“而且怎么可能，这个案子不可能还有另一个始作俑者。”
“绝对不可能。”
她那样笃定，坚信自己上辈子所以为的，不给我任何辩解的机会。
但这一次我不会再妥协。
我对小赵阿姨起了誓。
“小赵阿姨，请您信我，如果今天我是在弄虚作假，那就让我不得好死，永世不得超生。”
是个最毒的毒誓。
“永世不得超生”几个字说出口的时候，妈妈明显愣了一下。
是啊。
这是上辈子，她对我的诅咒。
骨灰撒入垃圾场的各个角落，再请人作法。
要我永世不得超生。
小赵阿姨对我坚定点头，表示让我放心。
我的眼眶忽然泛酸。
我和小赵阿姨其实已经很久没有见过了。
即便妈妈和以前的同事们偶尔会有聚会，也从来只会带顾曼樱去。
我没想到，我还能这样被人坚定不移地相信着。
那部手机被小赵阿姨拿出来，电池抗打，依旧能开机。
验证了我说的每一个字都是真的后，小赵阿姨开始让技术组进行通话音频恢复。
在此期间，我笑着问她：“小赵阿姨，如果是买凶杀人的话，是个什么罪名呢？”
“看你的伤情，找个厉害的律师，大概判个十几年吧，小半辈子了。”
顾曼樱腿软了，下意识去找妈妈。
而妈妈不自觉地盯着正在修复的手机走了过去。
她指着上面的号码，连嘴唇都在颤抖。
“这个号码……”
就在这时顾曼樱忽然冲了过来。
“妈妈，这里真的好像爸爸牺牲那天你和我描述的那样，好多血，我想他们了……”
她跌跌撞撞扑了过来，像是没看清路，直接撞倒了技术人员手中拿的手机。
“啪”的一声，四分五裂。
8
顾曼樱扑进妈妈怀里痛哭。
她是很会拿捏妈妈。
这时候提起她已故的父母，妈妈不可能无动于衷。
至于损坏还没有检测出来证据的证物？
以妈妈从前的威望，还不能让他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别计较了吗？
她是聪明，想到这是唯一可能的证物，只要毁了，依旧和她没有任何关系。
她也够蠢。
妈妈十几年的悉心照料，把她养得很废。
小赵阿姨已经很不悦了。
顾曼樱太反常了。
我不紧不慢地开口：“你不知道数据导入到云端，就是手机化成灰了也没有用了？”
她朝我挑衅的时候也不知道看看技术组的叔叔们忙着导出，完全没有别的反应。
而她此地无银三百两的行为，直接让小赵阿姨对她的怀疑更上一层楼。
至于妈妈。
我没指望。
她确实因为顾曼樱提起她已故的父母开始眼眶通红了。
她抱着顾曼樱哭。
“我可怜的孩子……”
“不要怕，妈妈一直在，妈妈会一辈子对你好的……”
我模糊的记忆中忽然浮现一个场景。
鼻头不可控制地泛酸，我还是哽咽地开口问她：“您还记得，那年爸爸离世，您握着他的手，跟他说，我是咱们家唯一的小公主，即使只有您一个人，您也会让我永远健康喜乐吗？”
我以为自己早已心如止水了。
可回忆起这段模糊的场景，我没忍住泪如雨下。
妈妈说，即使爸爸不在，她也会好好保护我。
可后来那么多年的风雨，似乎都是因她而起。
妈妈看着我，迟疑了很久。
“之书，你知道的，妈妈没有办法……”
然后，她转头对小赵阿姨开口。
“小赵，别怪樱樱这孩子，她只是太难过了。”
“既然手机摔了，本来就能结案的案子，也没必要多此一举了……”
小赵阿姨眼中此刻是浓浓的失望。
“兰姐，你真的是糊涂了。”
妈妈还想说什么，忽然技术组的叔叔们开始欢呼起来。
“出来了出来了，导出来了！”
妈妈面露错愕。
在所有人的目光中，一道清亮的声音响起。
软软的声音，说的却是最恶毒的话——
“我给你们三百万，你们去绑架谢之书，谢兰那死女人有的是钱，你先拿她亲女儿狠狠敲她一笔，敲完先奸后杀也不迟，又有钱又有女人干，多好的买卖。”
“不信我拿的出三百万？这是三十万定金，事成之后转你尾款，那个死女人对我可好了，要星星给月亮的，我有的是钱。”
“没什么目的啊，就是她也没别的亲人能弄死了，只能弄死个她亲女儿了，不然她怎么体会体会我失去至亲的痛苦？”
“我一想到我爸妈因为救她都死了我恨不得捅死她，还得叫她妈，呸，恶心死了，死女人赶紧去死吧最好她亲女儿前脚走她后脚就一起死！”
“哈哈哈两个人让我玩得团团转，老的疼我疼得亲女儿都不知道是谁了小的想对她妈好做的东西全被我拿去说是我送的了，反正都是她欠我的……”
通话结束。
顾曼樱面色苍白，瘫倒在地，拼命摇头。
“是假的，肯定都是合成的。”
“妈妈你肯定不信对不对？”
妈妈慢慢松开了刚刚紧紧搂着顾曼樱的手。
她跌跌撞撞地跑过去，颤抖着按下了再次播放的按钮。
她的手抖得很厉害，几次都差一点偏离位置。
她喃喃自语：“怎么是这样的，怎么会是这样的……”
“是做梦吧……”
直到播放器中顾曼樱的声音再次响起。
那些不堪入耳的咒骂，那些阴狠至极的算计。
再次传入她的耳朵。
疼了十几年的养女，要她亲女儿去死，也要她去死。
将她飞速跳动的心脏击得粉碎。
妈妈滑跪到了地上。
双目无神。
9
顾曼樱连滚带爬过来，扑到她面前，语无伦次地说这些都是假的。
“是谢之书！是她要离间我们啊妈妈！”
顾曼樱慌张地解释，而这一次，没有用了。
妈妈咬着牙，忽然扑到她身上，掐着她嘶吼。
“任务本来就有不确定性，有牺牲谁都没有料到！我为了弥补你，尽心尽力十二年，掏心掏肺十二年！”
“你这么对我们母女，顾曼樱，你狼心狗肺，你简直狼心狗肺！”
顾曼樱被掐的差点断气，也不知从哪来的力气，挣脱开又推开妈妈。
她不装了。
“狼心狗肺又怎样！为什么死的是我爸爸妈妈，为什么死的不是你！你去死啊！”
“我巴不得你去死能换回我爸爸妈妈，我想把你千刀万剐！”
妈妈失去了所有力气。
她倒在地上，像个无助的孩子。
她抬头看我，眼中是迷茫与慌乱，更多的是愧疚与难过。
我不愿与她对视。
我看着两个人，只觉得无比可笑。
害人者被害，咎由自取而已。
只是顾曼樱此时此刻忽然撕去伪装导致的情绪爆发，已经十分不稳定。
她今天是盘发。
我猜是妈妈亲手替她盘上去的。
因为用的那根簪子是妈妈亲手雕的。
此刻变成了顾曼樱手中的利刃。
她不动声色地拔下它，直接冲了过去。
“你去死吧！”
妈妈伤心欲绝，了无声息地躺在那里，固执地看着不愿与她对视的我。
已经无心再去注意别的动静。
这就给了顾曼樱可乘之机。
“噗嗤”一声——
她将那根簪子扎在了妈妈心口处。
妈妈的心脏跟一般人的不太一样。
她的心脏偏了三公分。
所以不会致命。
我依旧没有看她。
顾曼樱被控制住了。
而她摆脱了所有想要查看她伤势的人。
我听到身后的声音。
是她一步一步艰难地朝我爬过来了。
“书书，你不肯原谅妈妈，对不对？”
“书书，都是妈妈的错，妈妈错得太离谱了，妈妈对不起你，妈妈不该这么误会你的……”
“书书，你为什么不愿意看妈妈呢……”
我当然不愿意。
因为我只要和她对视，就会想起前世乃至前不久，她就是用这样的眼睛死死盯着我，跟我说，我是这世界上最该死的人。
现在，她要我看着她，听她说，她原来也是爱着我的。
我觉得好可笑啊。
我如她所愿，与她对视。
“书书，你跟妈妈说句话好不好？妈妈真的错了……”
她开始痛哭起来。
“妈妈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于是我缓缓抬手，指尖自嘴角开始，一上一下。
做缝合的动作。
“妈妈，还记得吗？”
“您给予我的那条命，就当是我还给您了，可以吗？”
“这一条，是我自己救回来的，是属于我自己的。”
“我不会再妥协。”
身后是惊呼声。
我没有再回头。
那天之后，我开启了漫长的复健之路。
因为二次创伤太多，复健时比正常情况要痛苦百倍。
每天累时都有恰到好处的能量补给出现。
亲手做的营养餐，亲手调的蔬菜汁。
尽管她自己的身体因为那一次后已经大不如前，她依旧风雨无阻，从不假手于人。
从前十几年没有得到过的东西，如今应有尽有。
可年少不可得之物困不住我这个已经死过的人。
我的内心毫无波澜。
在此期间，顾曼樱因为买凶杀人与故意杀人罪，因为情形恶劣被判处***。
我请的律师惭愧退钱，说自己没派上用处，另一位某公司法务部的快杀疯了。
我笑笑没有说话，只让他把钱收好。
她固执地要我收下她的好。
我照单全收。
直到那天心理医生忽然跟我说，我大概是有抑郁症的。
至于成因。
童年，少年乃至青年，所有心理创伤。
至此我的视线范围里再也没有出现过与她有关的一切。
我重新站起来的那天，收到的第一条消息是顾曼樱在狱中精神崩溃***了。
第二个，是她的骨灰盒与遗嘱。
她把所有的财产都留给了我。
我沉默地将她安葬。
在她墓前放了她最喜欢的木槿花。
“再见。”
“妈妈。”
一滴泪洒在墓碑上。
用无言的方式，与过去的自己告别。
从今往后，每一天都是新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