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嫂子的顾虑。”
半晌，楚砚寒开口，嗓音微哑：“嫂子不用担心。”
洛清泠说不清自己是不是松了口气，对他点点头，道：“已经出来够久了，我就先回去了，二弟自便。”
说完，她脚步匆匆，没一会儿就消失在了这里。
独留楚砚寒一个人，站在阴影里，一动不动。
洛云宁几乎是落荒而逃。
分明是她自己主动提起了那日，也是为了说开两人之间的尴尬，可到头来，她却始终觉得脸上一阵一阵的火辣。
回到宴席上，洛清泠喝了杯冷酒，将所有情绪压下。
眼前晃过一道阴影。
她睁开眼。
何琳琅“哐”的一声，在她桌上放下一壶酒。
“洛清泠，今日只要你将这壶酒喝光，再和我大声道歉三声，我就不和你计较。”
“否则，我让你从这里跪着出去！”
乘酒的器皿是个双月银壶，若是装满，少说也能盛四两。
浅浅的梅香从壶口溢出。
洛清泠睫毛轻颤，抬眸看向得意的何琳琅，红唇一张，冷言嘲讽道：“没脑子的蠢货，被人当枪使了都不知道。”
何琳琅一愣，脸色涨红，指着她骂道：“洛清泠！你骂谁呢！”
“你刚才还惹恼了陛下，不夹着尾巴做人，现在还敢这么嚣张，当真以为没人敢动你了是不是！”
上次洛清泠敢动手，不过是仗着在街上，没人敢制止她罢了。
可这里是哪里？
是大内！
她洛清泠但凡敢动一下，今日必定人头落地！
洛清泠端起茶盏，浅抿一口，直白道：“何小姐可以试试。”
“你！”
何琳琅气得心口起伏，愤愤地瞪着她。
“这是怎么了？”
宋绾绾款款而来，看着洛清泠淡然的模样，眼底闪过一抹暗芒。
“还请郡主为臣女做主！”
何琳琅行了一礼，满腹委屈：“臣女不过是见楚少夫人在此处独酌寂寞，特地邀请楚少夫人罢了，臣女还什么都没说呢，哪想楚少夫人劈头盖脸对臣女一顿好骂！”
她红着眼眶，一派可怜。
而被她指责的罪魁祸首，正气定神闲地喝茶呢。
两相对比，倒真有几分仗势欺人的模样。
宋绾绾道：“何小姐放心，本郡主自会为你做主。”
说完，她看向洛清泠：“楚少夫人不解释一下吗？何小姐好歹也是我朝贵女，楚少夫人三番两次羞辱，是不是太不将我朝律令放在眼里了？还不给何小姐道歉？”
“磕”。
洛清泠将茶盏放下，掀起眼皮：“郡主曾在陛下面前说，像我这样不清不楚的人给将士守寡，是侮辱了将士，现在又拿律法包庇一个曾有言辞侮辱过我亡夫的贵女，要我给她道歉——”
“郡主，你的意思是，何小姐曾经的辱骂是对的了？”
“还是说——郡主，你也是这样想的？那些战死沙场的将士，都只是不值一提的短命鬼？”
“不是！”
咬牙说完，宋绾绾后悔过来了。
她本想借着何琳琅好好羞辱一番洛清泠，在陛下面前让她逃过一劫，她心中始终愤懑不平。
却忘了这个人伶牙俐齿尖牙利嘴的本性。
“那我为何要道歉！”
洛清泠这句话声音格外大，不少人都看了过来，看见她面前站着的何琳琅以及宋绾绾，眼神都微妙了起来。
“不应该是何小姐给我道歉吗！除了我，还有我的亡夫——驻守边关的将士——”
“我本来不想追究！可你们紧逼不放，那我们就掰扯清楚了，这件事到底是谁的问题——”
洛清泠掷地有声，面色是绝不姑息的决绝。
宋绾绾见势不对，干笑两声，连忙退开了：“我不是这个意思，我还有其他事，先过去了……”
洛清泠视线在她背影上转了一圈，又面无表情地看向何琳琅。
何琳琅脸色一阵青红，手中绣帕绞紧，压着声音道：“洛清泠，你当真想要把这件事闹大不成？”
“闹大的，不是你们吗。”
洛清泠嗤笑一声：“何小姐，道歉吗？一壶酒，三声歉。”
“你不要太过分！”
“原来你知道这叫过分啊。”
洛清泠没有要为难任何人的意思，但她也绝对不是任人揉捏的软柿子。
何琳琅听不懂她被当了枪使非要冲上来冒头，那就不要怪她杀鸡敬猴！
何琳琅被架在这里不上不下，最后只能低头快速说了一声对不起，拿起自己拿过来的酒壶，一溜烟跑了。
洛清泠归坐，自顾自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水，一口喝完，茶盅在桌上磕出脆响，周围那些视线才渐渐转开了。
宴会一直持续到酉时才散。
洛清泠从宫中出来，便有一小厮上前道：“少夫人，世子在那边等您。”
洛清泠抬头，便看见了站在马车前的楚砚寒。
他似乎察觉到什么，在洛清泠抬眸瞬间也看了过来，两人对上视线，楚砚寒生疏地点了点头。
洛清泠微微捏了捏拳头，深呼吸一口气，走了过去。
“嫂子，我送你回去。”
洛清泠点点头，便看见面前伸来一只手。
手指修长，骨节清晰明显。
“嫂子上车。”
楚砚寒的声音在头顶响起。
洛清泠心中一颤，将手放了上去，借着这一搀扶的力道，上了马车，还没走进去，身后忽然响起一道娇滴滴的声音。
“楚世子。”
洛清泠一愣，面色古怪地看去。
只见一身着粉色衣裙的姑娘从另一个方向款款而来。
粉面含春，双目如水，热切地看着……楚砚寒。
洛清泠面色更加古怪了。
“郡主。”楚砚寒点了点头，就当做是打了招呼了。
宋绾绾完全不介意他的冷淡，面色微微发红，道：“楚世子可是要回家了？不知可否送我一程？”
“不方便。”楚砚寒直言。
洛清泠从马车上跳下来：“见过郡主。”
宋绾绾脸上有一瞬的挂不住。
直接被她看见楚砚寒拒绝她的话，让她如鲠在喉。
“是吗，是吗……”
她说了两遍，似乎在说服自己：“世子还要送楚少夫人回，是不太方便……”
“这有什么不方便的，若是世子不介意，我送楚少夫人回去呗。”
赵承宇轻嗤一声，从另一边走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