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我跟李卫国的婚事报告交上去后。他的厂花妹妹赵红霞从省城赶了回来，
强势要求对我进行婚前考验。“像你这种从乡下回来的，成分还不好，
百分百都是图我们卫国哥的铁饭碗，你得通过为婚前考验，我们大院子弟才会祝福你们。
”在李卫国的默许下，他那群厂领导的子女们开启了一系列的整蛊。零下十几度的冬天，
一盆带着冰碴的冷水从三楼泼下。我高烧到抽搐。半夜我住的单身宿舍被反锁，
有人在门口点燃了浸了油的稻草，我差点被浓烟呛死。大院子弟们整人的方式层出不穷，
“反正她爹妈是臭老九，死了也没人撑腰。”后来，赵红霞偷了我爸妈留给我的一份手稿。
她嚣张放话：“有本事就在全厂大会上把它念出来啊！不然呢，我家的狗，刚好缺个窝垫！
”1结婚报告批下来的前两天。下班时，我踩到车间地板上的机油，脚底一滑。
从铁制的楼梯上滚了下去。我咬紧牙关从地板上爬起来。几个女工捂着嘴，肩膀耸动。
“笑死我了，这个女人又被红霞姐整了。”“她还真顽强，都被整了这么多次了，
还不肯离开李科长。”“可不是嘛，脸皮比车床的钢板还厚。”我充耳不闻，
低头检查着自己身上的擦伤。门口响起赵红霞的声音，
“乡下来的野丫头好不容易有进城吃商品粮的机会，怎么舍得放弃哦？
”她身后跟着一群大院子弟，看我的眼神，仿佛在看什么脏东西。
赵红霞身旁男人嗤笑一声：“真不知道卫国哥的眼睛是不是瞎了，
放着自小一块长大的红霞不选，最后挑中了这么个成分不好的。”“爹妈都是臭老九，
又帮不了卫国哥进步，家庭成分差这么多，卫国哥到底看中她什么了？总不能是会伺候人吧？
”哄笑声四起，尖锐又刺耳。我没有理会他们，低头用布擦拭着手上的伤口。
门口传来熟悉的脚步声，我心中一喜，是李卫国来了。他一进门，看见车间里的狼藉，
眉头紧皱了起来。沉声质问道：“陈婉，车间怎么搞成这个样子？还有两天就要办酒了，
你作为未来的科长家属，传出去像什么样子！”我的心凉了半截。
他下意识地想伸出手来扶我。赵红霞却先一步挡在了他面前，娇声说道：“卫国哥，
你可不能心软哦。我们说好的，这都是对她的考验。她要是连这点委屈都受不了，
以后怎么在咱们大院里立足？”李卫国的脚步顿住了。身后的子弟们也开始起哄。“卫国，
红霞说得对，这都是为了你好。”“娶媳妇可不是谈恋爱，家庭成分，人情世故，
哪一样不得考虑？我们这也是帮你把把关。”李卫国犹豫片刻，退后了一步。
这动作比任何恶毒的言语都更伤人。心中残存的希望，正在一点点熄灭。我深吸一口气，
缓缓站直了身体。当着所有人的面撩起了我的袖子。狰狞的伤疤暴露在空气中。
整个车间瞬间陷入了死一般的安静。我缓缓开口：“李卫国，你说这是考验？”“三个月前，
去水库野炊，赵红霞偷偷把我的自行车刹车线剪了，我从大坝上冲下去，摔断了两根肋骨。
”“两个月前，组织去河里游泳，我水性不好，赵红霞假装脚滑，把我推进了深水区，
如果不是路过的民兵及时发现，我现在已经是尸体了。
”“还有一个月前……”我将这些考验背后的真相揭开。赵红霞等人抱胸站在一旁，
脸上挂着笑容，像看戏一般。我指了指地板上的油，对李卫国一字一句地说道：“还有今天，
这摊油也是你红霞妹妹的考验。李卫国，我不想再接受这种考验了。”“我们在一起三年了，
如果你真的相信我们的感情，相信我，那我们的婚礼就正常举行，从今以后，
不要再有任何考验。如果你不相信……”“那我们就取消婚约吧。”我话还没有说完。
一个巴掌狠狠甩在了我的脸上。第二章2疼痛感从我脸颊炸开，我整个人愣住了。
赵红霞收回的手还悬在半空，脸上满是怒火。“卫国哥愿意娶你，那是你祖上冒了青烟！
给你点考验，是让你认清自己的身份，你还敢在这里蹬鼻子上脸，要取消婚约？你配吗？
”我抹去嘴角溢出的血迹，死死地盯着李卫国。我在等他的反应。
哪怕是一句呵斥都能让我觉得，我们三年的感情还在。他只是揉了揉眉心，叹了一口气。
“红霞她们也是为我好，想看看你是不是真心爱我。你的成分和我的家庭，
本来就存在着巨大的鸿沟，若是不懂得委曲求全，你怎么进我们李家的门？
”我目光有些呆滞。原来在他眼里，我必须放弃尊严，才能换来一个嫁入厂领导家庭的资格。
他没有为我出头的意思，说完这句话，便转头招呼众人去食堂吃饭。
大院子弟们簇拥着李卫国朝食堂走去。他们凑到我面前：“一个臭老九的女儿，
还真把自己当盘菜了。”“你爸妈不就是思想有问题，被下放死在外面的反动分子吗？
你爷爷是地主，你奶奶是资本家，你们全家都是人民的敌人！
”另一个附和道：“我听到的可不是这个，我听说啊，你全家都是卖国贼！
所以才死得那么早！”我瞳孔瞪大。他们对我都行，但不能侮辱我的家人！我自小父母双亡，
是农场的爷爷奶奶把我拉扯大的。我的家人都是英雄。为了国家的科研事业，
才献出了自己的生命。我不记得是怎么动的，回过神时，拳头狠狠砸在了男人脸上。
周围的人都惊呆了，谁也没想到，一向逆来顺受的我，竟然敢动手打人。
我此刻只想撕烂他的嘴，让他为刚刚说过的话，付出代价。“够了！陈婉！你发什么疯！
”李卫国低吼道。我喘着气，双眸被泪水模糊，颤抖着对李卫国喊道：“李卫国你听到了吗？
他侮辱我爸妈，侮辱我爷爷奶奶！你让他道歉！让他跟我的家人道歉！
”我将无助和脆弱都袒露在他面前，渴望他为我牺牲的家人，讨回一个公道。
他没有去维护我，反而用力地攥着我的胳膊，眸光里满是失望。“陈婉！
你作为未来的科长家属，怎么能跟个泼妇一样动手打人？小杨只是跟你开个玩笑，
你怎么就当真了？”“你今天这样，要是传到我爸耳朵里，你让他怎么看你？
他本来就对你的成分不满意，这下印象分更低了！”我怔怔地望着他眸子里。心在这一刻，
彻底死了。我无力地笑了笑，看向不远处幸灾乐祸的赵红霞，轻轻地说：“你赢了。
”然后我转向李卫卫，一字一顿告诉他：“考验取消，婚礼也取消。”李卫国的脸色骤变，
他猛地拽住我的手，强硬地低吼：“我不准！陈婉，我不准你拿取消婚礼开玩笑！
”赵红霞和她的朋友们则在一旁嗤笑起来。“哟，还玩上欲擒故纵了？
”“真以为卫国哥非你不可了？一个成分不好的臭老九，离开了卫国哥，
我看你上哪儿找这么好的干部！”听到他们的话，李卫国的神色舒缓了下来。他松开我的手，
嘴角勾起一抹笑容。“婉婉，别闹了，后天就是我们的婚礼了。
刚才我爸还把爷爷留下的那块上海牌手表拿了出来，说是给你的新婚礼物。
”我默默地甩开他的手，转身上了楼，回到了单身宿舍。
第三章3我将戒指从抽屉里拿了出来，放在了桌上。
冰冷的触感仿佛在提醒我这三年感情的荒谬。没有丝毫犹豫，我拿起钢笔，
拨通了总工程师办公室的电话。“王总工，您之前跟我提过的，
那个去北京钢铁设计总院进修的名额，现在还有效吗？”“有效！当然有效！
我一直给你留着呢！你想通了？决定去了？”“是的，总工，我想好了。
”我看着窗外沉沉的夜色，“我决定接受这个机会。”“太好了！太好了！
”王总工在电话那头连声称赞，“陈婉啊，我就知道你不会让我失望的！
你是我见过最有制图天赋的年轻人，你的这双手，天生就是为了拿绘图笔而生的！
你可不能浪费了自己的天赋！”简单地收拾了一下行李，当我下楼时，恰好遇见了厂办主任。
他背着手，态度看起来公事公办，表情里满是鄙夷。“陈婉同志，
这是李厂长派人送来的传家宝手表，请你查收。”我顺着他的目光看去，
两个保卫科的人抬着一个上了锁的铁皮箱。
箱子的顶部开了一个刚好可以容纳一只手伸进去的圆孔。心里感到一丝疑惑，
手表怎么会用这么一个奇怪的箱子来装？我此刻只想尽快离开这个是非之地。“主任，
我已经和李卫国取消了婚约，这个手表，我不能收。”“麻烦您，把它还给李厂长吧。
”说完，我便想绕过他们离开。可保卫科的人齐齐上前，挡住了我的去路。
主任的脸上挂着皮笑肉不笑的表情：“陈婉同志，这是厂长的一片心意，你怎么能不收呢？
厂长交代了，必须请你亲自查收。”面对几人的步步紧逼，无奈之下，我只能妥协。
手伸进了开口中。就在我的指尖触碰到箱底的一瞬间，剧痛猛地从指尖炸开！我尖叫一声，
猛地将手抽了回来！铁皮箱也摔在了地上。紧接着，一只硕大的老鼠从摔开的箱子里窜出，
箱子里的捕鼠夹死死地夹住了我的手指！我瞳孔骤缩，疼得几乎要晕过去。
就在我疼得视线模糊不清时，赵红霞不知何时出现在了门口。她嗑着瓜子，懒洋洋地开口。
“陈婉，忘记告诉你了，你今天抹在伤口上的那些红药水，早就被我安排人加了点糖精。
”我瞬间明白了所有。“婉婉！”李卫国呼喊声从身后传来。他脱下身上的工装外套，
将我的手包住，试图帮我掰开捕鼠夹。意识渐渐模糊，等再次醒来时，我躺在厂区医务室。
我迷迷糊糊间，听到了病房外传来李卫国和他朋友们的谈话。“卫国，这可不能怪红霞啊，
本来就是陈婉自己答应接受考验的。这捕鼠夹，也算是我们安排的考验项目之一嘛！
”“就是，谁让她那么不经逗，一点玩笑都开不起。”我的心沉了下去。然而，
一个陌生的声音阴狠的笑道：“放心吧，我让护士在陈婉的药里加了专门破坏神经的土霉素，
再加上这铁锈的毒素一中和，只要半小时内不进行紧急处理，
陈婉的那双手就再也别想拿绘图笔了！”另一个声音兴奋地附和：“卫国，
你不是一直想让她安安分分地待在家里，做个全职太太吗？这下好了，不正合了你的意？
”恐慌攫住了我的心脏，我的手哆嗦起来，碰到了床边的搪瓷杯。杯子滑落在地，
惊动了病房外的人。第四章4门被猛地推开。李卫国的眼眸亮了起来，他快步走到我的床边，
温柔的说道：“婉婉，你醒了？感觉怎么样？还有哪里不舒服吗？”看着他的脸，
此刻我却觉得无比陌生。我抓住他的手，卑微地祈求道：“卫国，我都听到了，我求求你，
快帮我叫医生！我不能失去我的手。”他知道我最大的梦想就是成为一名顶尖的工程师。
三年的感情，总该还存有一丝怜悯。而李卫国没有直视我的眼睛，他拍了拍我的手背，
平静地说道：“婉婉，你刚醒，肯定是听错了，你的手没问题的，不需要转院。
”他的冷漠深深刺痛了我。我挣扎着要从床上爬起来，想冲出去求救，
不能就这样让他们毁了我！“想求助？”一只解放鞋，踩在了我的手背上。
赵红霞轻蔑地看着我：“一个臭老九的女儿，还想找人求助呢？可惜啊，在这红星厂，
还没有人敢跟我们大院子弟作对。”手背上传来钻心的疼痛，我再也控制不住情绪，
嘶吼道：“你们凭什么要这么对我，我不要考验了，婚礼也不要了，
为什么你们还要毁掉我的手？”我的泪珠不断地从眼眶中滑落。李卫国没有理会，
转身朝病房外走去。对守在门口的保卫科的人吩咐道：“守好这里，不许陈婉同志外出一步。
”他竟是真的要毁了我的手。门外又传来了大院子弟们的声音。“卫国，
我看这陈婉就是个喂不熟的白眼狼，你对她这么好，她还不知足。我看啊，你索性就踹了她，
娶红霞算了！红霞对你可是一心一意啊！”“不行。”他说，
“尽管婉婉的成分跟我们家不能匹配，我爸至今也无法接纳她，但我这辈子，只会娶婉婉。
”这些话语，在此刻的我听来充满了虚伪。我用尽全身力气，
从枕头下摸出了一封被我珍藏多年的信。信封里装着一张泛黄的纸条，
上面只有一个名字和地址。这是父母去世前留给我的。我脑海中，
回响起父母生前对我说过的话。“婉婉啊，爸妈要去一个很远的地方，怕是不能陪你长大了。
这张纸条上的人，是爸爸的老师，当年在农场，他救过我们全家。倘若爸妈以后不在了，
你遇到了天大的困难，就去找他吧。他一定会庇护你的。”我当时年纪还小，
并不知道意味着什么。后来我才渐渐明白，这位“龚老”，是国家级的科研巨匠，国之栋梁。
这么多年来，哪怕在我们最困难的时候，家里穷得揭不开锅。冬天没有棉衣穿，
我也从未想过去找这位老人。我不想用当年的救命之恩去要挟任何人，
更不愿堕了我们陈家人的风骨。我的内心在挣扎。怎么能为了自己的困境，
去利用父母留下的人情？我哆嗦着，想要将信放回去，任由疼痛将我彻底吞噬。
当我想起再也无法拿起绘图笔时，不甘和愤恨淹没了我所有的理智。我不想让他们得逞！
我颤抖着手指，展开了纸条，最终停在了那个名字上。这是我第一次，也将会是最后一次。
我爬下床，求着好心的护工帮我寄出了这封信。第五章5当我被接回单身宿舍时，
已是傍晚时分。我只在信里说了一句。“龚爷爷，我是**的女儿，我需要您的帮助。
”第二天，一群穿着中山装、气质不凡的男人出现在了医务室门口，
将厂里的保卫科人员拦住，恭敬地将我请了出来。临走前，为我诊治的医生找到了我，
脸上满是惋惜。“陈婉同志，你的手我们已经尽力了。虽然神经损伤没有到完全坏死的地步，
日常的生活起居不会有太大问题，但是想要再进行像精密仪器设计那样高精度的绘图，
恐怕是不可能了。”他叹了口气。“以你的天赋，本来是可以成为我们国家顶尖的工程师的，
真是太可惜了。”我万念俱灰，不再奢望什么，只想尽快离开这里。但刚踏入宿舍，
准备拿上我行李，后脑勺遭到了重击。眼前一黑，我瞬间失去了知觉。当我再次醒来时，
发现我的行李，已经不见了踪影。我的心一沉，一种不祥的预感笼罩了我。我忙翻找，
发现我父母留给我的那份手稿不见了。桌上留着一张纸条：“想拿回你爹妈的那些材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