鸿福楼是城里最豪华的酒楼，门前停满了豪车。我们到的时候，大堂已经挤满了亲戚，人人脸上洋溢着笑容，仿佛自家孩子考上北大一样。
“慧慧，快过来！”二婶一把拉住我，“站周华旁边合个影，沾沾学霸气息！”
周华被众星拱月般围在中间，西装笔挺，头发梳得一丝不苟，但眼神飘忽，不停地舔嘴唇。我站到他旁边时，明显感觉他在发抖。
“周华，跟姐姐说说，北大面试都问什么了？”我故意问道。
周华脸色一变，结结巴巴地说：“就……就是些普通问题……”
“哎呀，慧慧你别为难弟弟！”大姑赶紧插话，“北大面试都是机密，怎么能随便说！”
我注意到大姑今天穿金戴银，脖子上挂着一条粗得夸张的金项链，手腕上至少三个金镯子，在灯光下闪闪发光。这些都是用亲戚们的红包买的？
宴会厅布置得极其奢华，正中央挂着红色横幅：“热烈庆祝周华同学金榜题名考入北京大学”。
舞台上还立着周华的巨幅照片，PS得几乎认不出来。
“各位亲朋好友，”大姑拿着话筒，声音激动得发颤，“感谢大家来参加周华的升学宴！我们老陈家终于出了个北大高材生，这是祖上积德啊！”
掌声雷动，不少亲戚激动得抹眼泪。我冷眼旁观，注意到几个细节：周华一直低着头，不敢看任何人；大姑说话时眼神闪烁；姑父站在角落，不停地喝酒，脸色难看。
“下面，有请我们今天的主角，北大新生周华，给大家展示他的录取通知书！”大姑高声宣布。
全场再次爆发出热烈掌声。周华磨磨蹭蹭地走上台，从西装内袋掏出一个红色信封。大屏幕立刻给了特写，所有人都屏息凝视。
当信封打开，那张纸展开时，时间仿佛静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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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眯起眼睛，看清了上面的字：“北京城市科技职业学院录取通知书”。周华的名字下面，赫然写着“计算机应用技术专业”。
这不是北大，甚至不是本科，而是一所北京的民办大专！
会场鸦雀无声，所有人都僵住了。大姑脸色煞白，周华的手抖得像筛糠。
我第一个反应过来，大声问道：“周华，你高考考了多少分？”
周华嘴唇颤抖，声音细如蚊呐：“315……”
“315分？！”二叔猛地站起来，“连本科线都没过！”
全场瞬间炸开了锅。
“陈英！你这是诈骗！”大伯拍桌而起。
“我的五万块钱！还钱！”老周家媳妇尖叫着冲上前。
场面一片混乱，亲戚们纷纷围住大姑一家讨要说法。大姑脸上的笑容早已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惊恐和慌乱。
“大家听我解释！”大姑试图安抚，“周华是在北京上学，四舍五入也算北大……”
“放屁！”三姨怒骂，“民办大专和北大能一样吗？你把我们当傻子骗？”
我站在人群外围，看着这场闹剧，心里竟有一丝快意。那些曾经贬低我、吹捧周华的亲戚，此刻脸上写满了被欺骗的愤怒和羞耻。
妈妈脸色铁青地走过来：“慧慧，我们走！”
“不看看结局吗？”我轻声问。
“看什么看！两万块钱打水漂了！”妈妈几乎要哭出来，“都怪你，当初怎么不早说怀疑周华！”
我震惊地看着她：“怪我？你们一个个把他捧上天的时候，谁听我的了？”
宴会厅里，讨债声、怒骂声此起彼伏。大姑的金项链被扯断了，周华的西装被撕破了，姑父瘫坐在地上，手里的酒杯碎了一地。
我转身离开，身后是家族体面的彻底崩塌。走出鸿福楼，阳光刺眼得让人流泪。
手机震动，是家族群消息。我点开一看，大伯发了一条：“陈英诈骗亲戚钱财，已经报警处理。所有转账记录为证，必须追回每一分钱！”
下面是一连串的“支持”和“严惩”。
我关掉群聊，深吸一口气。
634分，也许不是顶尖，但这是我实打实的成绩，我对得起自己的努力。
远处警笛声越来越近，我头也不回地走向公交站。
那里有一辆开往师范大学的公交车，那才是我应该去的地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