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宴之上，我终于以贵妃之姿，坐上了仅次于皇后的凤座。底下，我的昔日未婚夫陆淮安，
携着他高贵的明月郡主，向我叩首。“臣，参见贵妃娘娘。”他的声音沉稳，听不出情绪。
可我知道，他内心早已翻江倒海。这不就是他想要的吗。权势。地位。如今，我都拥有了，
甚至比他更高。我看着他伏在地上的身影，看着他身边那个曾经夺走我一切的女人，
心中却没有预想中的快意。只有一片空洞的冰冷。我以为这是复仇的终点。却没想到，
是另一场审判的开场。皇帝的声音从我身侧传来，温和依旧，却淬着我听不懂的寒意。
“爱妃，安国公一案，你居功至伟。”“朕，要好好赏你。”我微笑着准备谢恩。
他却话锋一转。“苏兰，你可知罪？”我的笑容僵在脸上。苏兰。他叫我苏兰，不是沈兰因，
也不是贵妃。我只是那个被他从人牙子手里买来，用来对付安国公的棋子。如今棋局已定，
棋子，也该被丢弃了。“臣妾不知。”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在发抖。“不知？”皇帝轻笑一声，
将一封密信扔在我面前。“你暗中联络前朝旧部，意图为你沈家翻案，朕说的对不对？
”“你借朕之手，铲除异己，安插亲信，又想做什么？”“沈兰因，你的野心，太大了。
”每一个字，都像一把冰锥，狠狠扎进我的心脏。我浑身冰冷，抬头看向他。那个曾许诺我，
事成之后，会还我沈家清白的男人。那个曾在我分析朝局时，赞我“有卧龙之才”的男人。
此刻，他的眼中只有帝王的凉薄与猜忌。我明白了。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
我不是他的爱妃，我只是一把用钝了的刀。“陛下圣明。”我缓缓伏下身，
额头抵着冰冷的地面。“臣妾，认罪。”底下，陆淮安猛地抬起头，
眼中满是震惊与不可置信。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是死死地攥紧了拳头，
一言不发。我看着他，忽然就笑了。陆淮安。你看。我们都一样。都是为了权势，
可以舍弃一切的人。你舍弃了我。而皇帝，舍弃了你曾经爱过的那个我。真公平。
1（一）冷宫囚心我被囚禁在了长春宫的偏殿。这里阴冷潮湿，
一如我当年沈家被抄家后，我和母亲栖身的破庙。三年前的那个雨夜，也是这样冷。
禁军冲入太傅府，父亲被冠上“通敌叛国”的罪名，当场下狱。一夜之间，
我从京城人人称羡的太傅之女，变成了罪臣庶女。我冒着大雨，跑到安国公府外，
跪在冰冷的石阶上，求了三天三夜。我求的不是别人，是我青梅竹马的未婚夫，陆淮安。
他是安国公的独子，是当朝最炙手可热的新贵。只要他一句话，
或许就能为我父亲求得一线生机。可他没有。他甚至没有出来见我一面。直到第三天深夜，
我因高烧昏死过去，才被府里的下人拖出来，扔在街角。醒来时，我躺在一辆颠簸的马车里。
车夫告诉我，是陆公子吩咐的，把我送出京城，永不回来。他还给了我一个钱袋。“公子说，
这些钱，够你下半辈子衣食无忧了。”“沈**，过去的事，就忘了吧。
”我捏着那个沉甸甸的钱袋，笑了。笑得眼泪都流了出来。衣食无忧？忘了？陆淮安，
你好狠的心。你明知道，我父亲是被人构陷的。你明知道，沈家与安国公府素来不合，
我父亲倒台，下一个就是你父亲的政敌。你选择明哲保身，我能理解。
可你为什么要用这种方式，来斩断我们之间的一切？你怕我拖累你。你怕沈家的罪名，
会影响你平步青云的仕途。后来我才知道，就在我被送出京城的那一天，
安国公府正式向皇室提亲。陆淮安要娶的，是圣上最宠爱的妹妹，明月郡主。原来如此。
原来，不是怕被我拖累。而是，早就算计好了一切，要踩着我沈家的尸骨，
去攀附更高的权贵。我没有动那个钱袋里的一文钱。我把它埋在了城外的一棵歪脖子树下。
连同我死去的爱情，和那个天真愚蠢的沈兰因一起。从那天起，世上再无沈兰因。
只有一心复仇的，苏兰。为了复仇，我需要一个比安国公府更强大的靠山。放眼天下，
还有谁比皇帝更强大？我隐姓埋名，拿着伪造的户籍，参加了那年的选秀。我知道，
我没有显赫的家世，想在后宫立足，单凭美貌远远不够。我需要一个机会，
一个能让皇帝看到我的机会。机会很快就来了。皇帝喜欢下棋，时常在御花园摆下珍珑棋局，
能破解者，可得一赏。宫中无人能解。我知道，我的机会来了。沈家是书香门第，
我自幼随父亲学棋，棋力早已远超同龄人。我跪在棋盘前，只用了一炷香的时间，
就解开了那盘困住无数人的棋局。皇帝果然对我另眼相看。他没有将我纳入后宫，
而是封我为御前女官，伴驾左右。他问我叫什么名字。我说：“奴婢，苏兰。”他看着我，
眼神意味深长。“苏兰，好名字。”“兰因絮果，花开有时，终究会败。
”“倒不如一株随风而生的野草，坚韧，顽强。”那一刻，我便知道，他看穿了我的身份。
但他没有点破。一个聪明、貌美、又身负血海深仇的女人，是一把最好用的刀。
他需要我这把刀，去对付他一直想除掉，却找不到理由的安国公。而我，
也需要他这把尚方宝剑，为我沈家洗刷冤屈。我们一拍即合。我开始为他分析朝局，
为他出谋划策。我不争宠，不侍寝。我只做他最忠心的谋士，最锋利的棋子。
我引导他去查阅当年的卷宗，不动声色地将线索指向安国公。我利用宫中错综复杂的关系网，
为他收集安国公结党营私的证据。那些年，我走得每一步都如履薄冰。我不敢错，也不能错。
因为我身后，是沈家上下一百多口人的冤魂。而我眼前，是虎视眈眈的敌人，
和同样深不可测的帝王。我唯一能信任的，只有我自己。我偶尔也会在宫中遇见陆淮安。
他已经成了驸马，官居吏部侍郎，风光无限。他每次见到我，
都只是跟在皇帝身边的一个小小的女官，眼神都会变得很复杂。有探究，有疑惑，
还有一丝我看不懂的……愧疚？我只当没看见。我们擦肩而过，形同陌路。有一次，
明月郡主故意刁难我，让我在雪地里为她寻一支开得最好的梅花。我跪在雪地里，
一寸寸地找，双手冻得通红。陆淮安就站在不远处的回廊下。他看着我，眉头紧锁。
明月郡主娇嗔地拉着他的衣袖。“淮安，你看她那卑微的样子，还不如府里的一个下人呢。
”陆淮安没有说话，只是将身上的披风解下来，披在了明月郡主身上。“天冷，别冻着了。
”他的声音很温柔。我低下头，将手狠狠**冰冷的雪里。沈兰因。别哭。这点痛，
算得了什么。比不上你父亲惨死狱中。比不上你母亲郁郁而终。更比不上，当年雨夜里，
他带给你的，那种深入骨髓的绝望。2（二）复仇之刃安国公终于倒了。
在他寿宴的那天，皇帝带着我，当着满朝文武的面，
宣读了他通敌叛国、构陷忠良的二十八条罪状。证据确凿，铁证如山。安国公当场被拿下，
府邸被抄，所有党羽一网打尽。那一天，我终于为沈家翻了案。
皇帝当众恢复了我沈家的名誉，追封我父亲为太傅，谥号“文正”。然后，他牵起我的手，
当着所有人的面，封我为贵妃。他说：“苏兰，从今往后，你不是棋子，是朕的爱妃。
”我跪下谢恩，心中却一片平静。爱妃？多么可笑的称呼。帝王之心，深如渊海，
哪有什么真情可言。他不过是觉得，我这颗棋子，还有别的用处。比如，用来制衡前朝，
安抚旧臣。比如，用来堵住天下人的悠悠之口，彰显他的仁慈宽厚。我不在乎。
我只要我的复仇。而我的复仇，还没有结束。安国公倒了，但陆淮安还在。
他是安国公的儿子，就算有明月郡主护着，也难逃干系。果然，很快就有御史上奏，
弹劾陆淮安，说他身为安国公之子，不可能对父亲的罪行一无所知。朝堂之上，
吵得不可开交。明月郡主哭着去求皇帝，求他看在自己的面子上，饶陆淮安一命。
皇帝很为难。他来问我的意思。我正在修剪一盆兰花，闻言，头也不抬。“陛下，
此事关乎国法，臣妾不敢妄议。”皇帝看着我。“朕想听你的真心话。”我放下剪刀，
抬起头，直视着他的眼睛。“陛下，陆淮安有罪，但罪不至死。”“安国公树大根深，
盘踞朝堂多年，如今虽倒，余威尚在。若将陆淮安一并处死，恐会激起那些旧部的不满，
于朝局不利。”“不若，留他一命，削其官职，夺其爵位，让他做一个有名无实的驸马。
”“一来，可以安抚明月郡主。”“二来，也向世人展示了陛下的宽仁。”“最重要的是，
一个失去所有权势的陆淮安，活着，比死了更痛苦。”皇帝听完，久久没有说话。最后，
他大笑起来。“知我者，爱妃也。”“好，就依你所言。”圣旨很快就下去了。
陆淮安被免去一切职务，终身不得入朝。他从一个前途无量的少年英才，
变成了一个只能依附郡主过活的废人。我知道，这对他来说，是比死还难受的惩罚。
他那样一个心高气傲的人。他那样一个将权势看得比命还重的人。我就是要让他，
眼睁睁地看着自己毕生追求的东西，化为泡影。我就是要让他，
日日夜夜活在悔恨与不甘之中。宫宴那天，就是我给他安排的，最后一场羞辱。
我要他亲眼看着，他曾经弃如敝履的女人，如今高高在上。我要他跪在我的脚下，
称我一声“娘娘”。我要让他明白，他当初的选择，错得有多离谱。我以为，
我会看到他崩溃，看到他失态。可我没有。他从始至终，都表现得极为平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