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囚笼金丝雀七月的雨总是这样,来得猝不及防,带着一种暴烈的清洗意味,
把整个城市都笼罩在一片灰濛濛的、令人窒息的水汽里。
豆大的雨点砸在迈巴赫宽阔的挡风玻璃上,又被雨刮器蛮横地扫开,发出急促单调的声响。
苏晚坐在后排,视线没有焦距地落在窗外飞速倒退、被雨水模糊成一片光怪陆离的世界。
高级真皮座椅的触感依旧柔软得像云,可苏晚只觉得僵硬而冰冷,仿佛那不是座椅,
而是寒玉砌成的棺椁内壁。车厢内弥漫着淡淡的雪松与皮革混合的气息,
这本该是昂贵而令人安心的味道,此刻却沉甸甸地压在苏晚的心口,
混着湿衣服上散发出的、难以忽略的潮湿土腥味。两小时前,
一场倾盆大雨毫不客气地将她浇得透心凉,
就在她抱着侥幸心理试图绕开林琛安装在公寓附近监控的死角,
去和曾经的同事林沐碰头的那一刻。雨水冰冷地钻进领口,
提醒着她每一次试图僭越这座无形牢笼的徒劳与狼狈。
她甚至没看清那辆通体漆黑的劳斯莱斯是什么时候悄然滑到她身边的,只记得车门无声打开,
林琛面无表情地坐在阴影里,递出一方纯白的、干燥的丝帕。“上来。”简单的两个字,
没有任何波澜,却比这七月的暴雨更刺骨。车子一路沉默地驶离市区,
最终开进南城近郊一片隐秘的地段。这里远离了城市中心的喧嚣与霓虹,
只有连绵起伏的低缓山丘和成片遮天蔽日的参天古木。巨大的雕花铁艺大门自动向两侧滑开,
车子无声地驶入一片广袤而沉默的地域。暮色四合,
巨大的法式别墅群在暗沉沉的天幕下显现出轮廓,
每一块精心挑选的石材都沉默地彰显着主人的财富与不容置疑的掌控力。
数不清的庭院灯光次第亮起,却驱不散笼罩着这方天地的冰冷与森然。
苏晚曾经不止一次地想过,为什么林琛会选择这种深林中的古堡。是为了绝对的隐私,
还是为了隔绝她与外界的一切联系?或许两者皆是。这里像是另一个独立于世界之外的王国,
而林琛,就是这里唯一暴戾而独裁的君王。
车门被穿着笔挺燕尾服、戴着白手套的司机恭敬拉开,冷冽湿润的空气瞬间涌入。
苏晚深吸一口气,指尖在微不可查地颤抖,不知是因为冷,还是因为那即将面对的存在。
她踏出车门,昂贵的羊皮小短靴踩在被雨水冲刷得异常洁净的青石板上,发出细微的回响。
管家陈伯,一个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眼神锐利如鹰隼的老人,
早已撑着巨大的黑伞等候在门廊下,遮住了她头顶所有可能落下的雨丝。“苏**,
先生已在书房等候。”陈伯的声音平直,没有任何多余的情绪,像一个设定好程序的机器,
“您先回主卧更衣,先生不希望看到您有任何失仪的状态。”苏晚沉默地点点头。
陈伯的用词永远精准——“先生已在等候”,
“先生不希望”——所有指令的来源都明确指向那个男人。林琛的意志,
如同弥漫在这巨大庄园里的空气,无处不在,避无可避。主卧位于别墅的顶层南翼,
占据着极佳的视野。推开厚重的雕花橡木门,映入眼帘的是一个极尽奢华的巨大空间。
厚重的金丝绒窗帘垂落至光洁可鉴的黑檀木地板,天花板上悬挂着数层繁复的水晶吊灯,
冰冷地折射着壁炉里明明灭灭的火焰光芒。墙壁上挂着的,并非名家的风景或静物,
而是一幅色彩浓烈到几乎溢出画布的抽象画,扭曲的线条和狂躁的色彩冲撞在一起,
带着一种病态般的张力,据说那是林琛亲自挑选的作品。巨大的更衣间内,
数排顶天立地的衣柜里挂满了衣物,数量堪比高级成衣店,但所有这些衣物,
都有一个共同点——没有一件是苏晚自己挑选的。从内衣到睡衣,
从晨起的居家服到外出的晚礼服,它们如同陈列品,按照季节、场合被分门别类,
严谨得如同军队的陈列库。每一个吊牌都已经被剪掉,
每一件衣服都带着一种崭新的、仿佛刚从流水线下来的冰冷光泽。
苏晚的目光掠过那一排排华服,最终落在了衣柜对面嵌在墙壁内的智能显示屏上。
屏幕悄然亮起,冰冷的蓝光映亮了她略显苍白的脸。
上面清晰地显示着她当天的“日程安排”:07:00-07:30:晨间唤醒,
着指定晨间运动服(B区第1排第3套)。07:30-08:00:早餐(餐厅,
中岛台,中式清粥配三小菜)。08:00-09:30:个人阅读时间(三楼东翼暖阁,
主题:法国民谣诗集,版本号为KR-1947)。
09:30-11:30:声乐练习(一楼琴房,
练习曲目:《DerDoppelgänger》——舒伯特)。
12:00-13:00:午餐(由营养师搭配,菜单待确认)。
13:00-15:00:自由活动(非强制限定范围)。
15:00-17:00:形体训练(地下一层舞蹈厅,教练Dora)。
18:30:着晚餐正装(D区第1排第5套)前往主餐厅,与先生共进晚餐。
19:30:品鉴会(客厅,波尔多产区三款新酒)。
21:00:着指定睡前服饰(E区第1排第7套)准备就寝。
“呼……”苏晚长长地、无声地吐出一口气,试图将胸口那股沉闷窒息的感觉稍稍驱散。
她走到属于“睡前服饰”的E区衣柜前。那里挂着的是一套昂贵的真丝睡衣,吊带款式,
烟灰色,材质如水般柔滑,也薄得近乎透明。款式过于……暴露。她伸出微凉的手指,
抚过那光滑冰冷的布料,指尖最后停留在旁边挂着的另一套纯棉长袖长裤式样的保守睡衣上。
那套明显更厚实,更……能让她有安全感。自从那个荒唐的雨夜,
林琛亲手将契约按在她面前,
的现金——用于填补她那个愚蠢赌徒父亲留下的、足以让整个苏家瞬间倾覆的巨额高利贷后,
她的衣物选择权就彻底消失了,连同许多其他东西一起。手机被更换了,
新的手机通讯录和APP应用都被严格筛选过。
别墅内外遍布着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的监控探头。每一次她要出门,无论远近,
时间、地点、同行者都必须提前24小时提交“行程申请”,
只会在屏幕上出现一个冰冷的“Approved”或“Rejected”——才能成行。
整个别墅的工作人员,从管家、司机到园丁、女佣,都是林琛安插在她身边的眼睛。
她有时觉得自己就是一只被精心圈养的金丝雀,
每一个行为的细节都被林琛用那双锐利得能穿透人心的眼睛审视着、挑剔着。
林琛对“完美”有着一种近乎病态的偏执。他亲手挑选她每一日的着装搭配,
小到一枚胸针的款式,大到一件晚礼服的廓形。
她曾试图在某个冬日选择了一条他未指定的围巾,只因那条颜色温暖。结果当晚,
那条围巾连同她衣柜里所有非他指定采购清单内的饰品衣物,都消失得无影无踪,
仿佛从未存在过。他甚至会留意她洗发水和沐浴露的品牌、香气,
稍有不合他心意——或者说,
不合他记忆中某个早已消逝的模糊形象的标淮——就会被立刻替换掉。
指尖留恋地捻着那套纯棉睡衣的袖口,一丝微弱的、近乎本能的反抗念头,
在她心底悄然滋生。今晚,就这一次……这雨夜带来的寒意尚未完全消散,
她真的需要那份并不真实的安全感。她动作极快地将那套烟灰色的真丝睡衣推向衣架深处,
迅速取下那套保守的纯棉睡衣。刚将潮湿的衣物换下,裹上干爽柔软的毛巾浴袍,
主卧厚重的门便被无声地推开了。一股裹挟着室外湿冷和无形压力的空气瞬间涌入。
林琛走了进来。他刚从公司回来,脱去了深灰色的手工定制西装外套,随意地搭在臂弯,
只着挺括的白衬衫和同色系的西裤,领带也松开了,露出一小截精致的锁骨。
但这随意的姿态并未减弱他身上那种极具冲击力的存在感,反而因为少了刻板外装的束缚,
更凸显出骨子里的冷峻和掌控力。他身形高大挺拔,
步伐无声却带着一种精确丈量过距离的从容。
走廊昏黄柔和的壁灯光线切割着他利落的面部线条,浓密的眉下,那双眼窝深邃的眼睛,
此刻正看向她,沉沉的,像暴雨前积聚着雷电的乌云,没有半点温度。
苏晚下意识地后退了一小步,指尖攥紧了浴袍柔软的带子。
浴后的水汽氤氲在她微红的脸颊旁,湿漉漉的头发贴在脖颈,几缕碎发不安分地垂在额前。
这细微的动静立刻吸引了林琛的目光。他随手将外套抛在一张宽大的单人沙发扶手上,
如同巡视自己领地的猎豹,径直朝她走过来。
目光没有停留在她湿漉的头发或浴后微粉的脸颊,
而是精准地落在了她身上那件并不符合“日程安排”里指定款式的棉质睡衣上。
空气骤然凝结。只有窗外,雨点持续敲打玻璃的噼啪声,像催命的鼓点。“我记得,
”林琛开口,声音并不高,却像冰冷的金属划过玻璃,字字清晰,带着一种穿透骨髓的力度,
“今晚的日程里,标注了需要着E区第1排第7套就寝。
”他的视线终于从她的睡衣移到了她的脸上,那双深邃的眼睛里没有任何惊讶,
只有一种洞悉一切的锐利和被打扰的、不悦的阴霾,“为什么是这套?”压迫感扑面而来。
苏晚的心跳猛地失序,她强迫自己迎上他那冰冷的审视:“今天淋了雨……有点冷。
”她的声音因为紧张而显得有些干涩,“那套……太薄了。”话一出口,
她就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在他面前,任何理由都显得如此苍白无力。果然,
林琛的眉峰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嘴角却向上勾起一个极浅、极冷的弧度,
带着浓厚的嘲讽意味。“冷?”他重复着这个词,像是听到了某种荒谬的笑话。同时,
他大步上前,缩短了两人之间那可怜的距离。
浴后清新潮湿的气息混合着他身上独特的、强烈的雪松木质调男香,
形成一种极具侵略性的包围网,让苏晚瞬间屏住了呼吸。他没有给她任何反应或后退的空间。
温热而干燥、指节分明的手掌毫无预兆地抬起,
精准地捏住了她睡衣最上端那颗小巧的、被细密针脚缝死的布纽扣。他的指腹温热,
甚至有些烫人,但那力道,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强硬,
像是在检查一件物品的锁扣是否牢靠。苏晚全身的血液似乎在这一刻冻结了!
她能清晰感觉到他指尖透过薄薄的棉布传到自己肌肤上的热度,以及那不容抗拒的力量。
身体瞬间僵硬如石雕,连呼吸都停滞了。屈辱感如同冰锥,从脊椎一路蔓延至四肢百骸,
刺得她指尖冰凉发麻。“苏晚。”林琛的手指并未在那颗扣子上停留太久,但他并未收回手,
反而顺势向下,手掌极具掌控意味地按住了她纤薄而僵硬的肩膀。那力道,不轻不重,
却足以让她动弹不得。他微微俯身,迫近她的脸。
距离近到苏晚可以清晰地看到他浓密睫毛在眼睑下方投下的扇形阴影,
可以闻到他身上清冽的、带着冷硬金属感的须后水气息。他的眼眸深不见底,
如同两泓冰冷的深潭,清晰地映出她此刻苍白失措的脸庞。他的声音低沉下去,
钻进她的耳膜,带着一种近乎残忍的清晰,和一种深入骨髓的偏执:“既然签了字,
就要守规矩。”“你要时时刻刻记住——”他的手在她肩上仿佛施加着千钧重压,
每一个字都像冰冷的钉子,狠狠敲进她的意识最深处,“你的世界,只能有我。
”那最后的六个字,砸在苏晚的耳膜上,嗡嗡作响,带着一种独裁者般的绝对意志,
不容丝毫反驳。窗外的雨下得更大了,雨点猛烈地敲打着巨大的落地窗,
声音急促得如同千军万马奔腾不息。别墅内明亮璀璨的水晶灯光芒流泻而下,
将这间极度奢华的卧室映照得如同圣殿,每一处细节都在无声地诉说主人的显赫与富有。
可苏晚只觉得刺眼。明亮的光线照在林琛轮廓分明的侧脸上,反而让他眼中的暗色更加浓重,
那双锁定着她的眼眸深处,藏着她看不懂的、近乎执念的风暴。那光芒越是璀璨,
围绕在她周围的窒息感的强烈——那是一种用金线和钻石精心编织的、美得令人窒息的牢笼。
他按在她肩膀上的手掌,力道没有丝毫放松,
反而像是要将那句宣言揉碎了、压进她的血肉深处才肯罢休。
“只能有我……”苏晚垂在身侧的双手紧紧攥成拳,指甲深深陷入柔软的掌心,
带来一阵尖锐的、微不足道的刺痛。她努力压抑着胸腔里那股剧烈翻腾的情绪,
像要把所有的不甘、恐惧和那一点微弱得可怜的反抗都强行摁回去,
最终化为一声几乎细不可闻的回应:“我知道了,先生。”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尾音消失在窗外隆隆的雨声中。林琛似乎对这个回答勉强满意,
锐利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片刻,如同最精密的扫描仪,确认她没有隐藏任何反抗的意图。
他慢慢收回了手,那带着灼人热度和绝对掌控力的手一离开她的肩,
苏晚感觉肩上沉甸甸的压迫感骤减,但心底那片冰寒的沉重却没有丝毫减轻,反而更深了。
他不再看她,转身走向壁炉旁高大的酒柜。灯光将他挺拔而孤绝的背影在地毯上拉得很长。
水晶切割的昂贵酒柜门无声滑开,林琛修长的手指在一排标签被反扣的深色酒瓶上掠过。
那些瓶子统一没有任何标识,如同他本人一样,神秘而深不可测。他随意地拎出一瓶,
又取出一只郁金香形的威士忌杯,
纯手工切割的水晶杯壁在壁炉火焰的跳跃下折射出令人目眩的碎光。
琥珀色的液体被倒进杯子,声音清脆悦耳。他端起来,姿态优雅而疏离地抿了一口,
目光重新投向窗外沉沉的雨幕,侧脸的线条在光影下显得坚硬而冰冷。壁炉里的火焰摇曳着,
舔舐着精心雕琢的石材炉膛,暖色的火光明明投在他的身上,
却未能融化他周身一丝一毫的寒意。他仿佛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又或者根本不在意房间里还有另一个人存在。苏晚站在原地,僵硬的肩膀微微颤抖了一下,
才敢轻轻地、无声地后退一步。攥紧的拳头慢慢松开,
掌心留下几道深陷的、泛白的月牙痕迹。她走到梳妆台前坐下。
巨大的镜面清晰地映出她此时的样子:脸色依旧苍白,眼神里残余着惊悸和深深的疲惫,
身上那件不合规的纯棉睡衣显得格外扎眼。她知道,这套睡衣很快也会像那条围巾一样,
消失在衣柜深处。她拿起宽齿的木梳,动作机械地梳理着自己还带着湿气的长卷发。
木梳刮过头皮的感觉,带来一点舒缓的麻木感。梳妆台上摆放着各式各样的瓶瓶罐罐,
昂贵的护肤品,璀璨的珠宝盒,甚至一个镶嵌着碎钻的古董音乐盒……它们琳琅满目,
精致绝伦,却如同博物馆里冰冷的展品,没有一丝属于她的温度。
只有角落那个不起眼的、带着密码锁的小小随身钱包,
面静默地躺着一张卡片和一叠崭新的欧元纸币——那是支撑着她熬过每一个窒息日夜的希望。
下午被林琛的司机“精准拦截”而狼狈返回的经历虽然挫败,但她不会放弃。巴黎。是的,
巴黎。那个她在大学时憧憬过无数次的、象征着自由与浪漫的艺术之都。
林琛可以用金钱买断她三年的人身自由,但他买不走她心底对自由的渴望。那张机票,
是她一个月前,在得知远在法国尼斯疗养院、仅存的一位至亲姨妈身体状况急转直下时,
利用林琛难得的、为期三天的海外会议间隙,用现金辗转几手才最终订下的。
时间就定在七天之后。她的手指下意识地抚过那个小钱包坚硬冰冷的表面,镜子里她的眼神,
悄然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决绝。“叮——”一声极其细微、但异常清晰的提示音,
从不远处的床头柜上传来。林琛放在那里的私人手机屏幕亮了一下。
幽蓝的光芒在略显昏暗的床头角落一闪而过,短暂地吸引了苏晚的注意力。
她握着梳子的手停顿了一秒。林琛的私人号码知道他的人极少极少,
工作上的事情管家陈伯通常会通过内线或专用通讯设备处理,极少会打扰到他的私人手机。
这么晚……“嗡……”手机震动起来,伴随着屏幕持续的亮光。背对着她的林琛转过身,
手中还捏着酒杯。他瞥了一眼床头柜上持续作响的手机,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只极快地皱了一下眉头,像是对这不合时宜的打扰感到一丝不易察觉的不悦。他放下酒杯,
踱步过去,拿起手机看了一眼。他的身影背对着苏晚,高大的身躯挡住了手机屏幕的光亮,
也挡住了苏晚试图探究的视线。苏晚只能看见他挺直的背脊和握紧手机的手指关节。
几秒钟的沉寂。死一般的沉寂,只有窗外雨声依旧哗然。
林琛的肩膀似乎几不可察地绷紧了一下。然后,他用一种极低、极为平静的语气回应了什么。
声音太低,苏晚只能听到零星的、毫无意义的音节:“…确定?
……好……处理干净……”她捕捉到这几个词。心底那根原本就紧绷的弦,
骤然被一只无形的手猛地拨动了一下,发出一声危险的铮鸣!处理干净?什么处理干净?
谁的电话?那平静语气下,她分明感觉到一种冰冷的、如同手术刀般精确锐利的肃杀之气,
一闪而逝。但快得抓不住。林琛挂了电话,屏幕的光芒熄灭。他将手机随意地抛回床头柜,
动作干脆利落,仿佛只是处理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他转过身,重新拿起酒杯走回壁炉旁,
仿佛刚才那个短暂的电话插曲从未发生过。他脸上的神情又恢复了那种深不可测的漠然,
继续凝视着窗外无边的雨夜。刚才那一刹的紧绷和低语,如同投石入水泛起的涟漪,
迅速消失得无影无踪。可苏晚握着梳子的手却微微发凉。那“处理干净”四个字,
像毒蛇的信子,悄然划过她的神经末梢,留下冰冷的黏腻感。他在处理什么事?和谁有关?
是她出逃的苗头被发觉了?她不敢问,也无从问。空气沉重得像灌了铅,
只有窗外永不停歇的雨声,固执地敲打着这金丝牢笼的壁垒。梳妆台的宽大镜面里,
苏晚清晰地看到了自己眼底掠过的恐惧和疑虑。她强迫自己垂下眼睑,不再看那冰冷的镜子,
更不敢再看那壁炉旁沉默如山岳、却散发着危险气息的背影。
时间在一种近乎凝固的寂静中缓慢流淌。苏晚又梳理了一会儿头发,直到那湿气渐渐消散,
发丝变得顺滑服帖。她感觉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煎熬。直到林琛杯中的琥珀色液体几乎见底,
他才终于放下酒杯。“去休息。”他的声音响起,打破了漫长的死寂,依旧没有回头,
只淡淡地命令道,带着一种不容商榷的结束意味,“明天早晨八点,早餐时间。
”苏晚无声地站起身。走向那张豪华得能躺下四五个人的大床,
掀开冰冷的、带着高级洗涤剂香气的丝绒被。躺下时,
身体的轮廓仿佛要沉入柔软得不可思议的床垫深处。她侧过身,
背对着壁炉和那个身影的方向,将自己蜷缩起来。黑暗里,听觉变得格外敏锐。
她能听到自己擂鼓般的心跳声,血液冲击着耳膜。她能听到林琛走向另一侧床铺的脚步声,
轻微地压下地毯的绒毛。接着是床垫另一侧微微的沉降感传来。卧室顶灯被无声地熄灭。
只留下墙角两盏微弱的夜灯,散发着朦胧如雾的光晕,将房间切割成明暗交织的空间。
林琛躺下时,他似乎微微侧身,手臂无意间搭在了两人枕头交界的地方。隔着薄薄的被褥,
苏晚甚至能感觉到他臂弯散发出的、令人难以忽视的热量。那温热的存在如此之近,
却如同一堵无形的叹息之墙,将他们隔绝在两个无法相通的世界。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沉默几乎要将苏晚吞噬时,
一个低沉、模糊、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压抑的声音,断断续续地从她身后传来。
那声音太低、太混沌,像梦呓,
是压抑在喉咙深处的痛苦**:“…别走…别…丢下我…太黑了……”苏晚的身体瞬间僵住!
浑身的血液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心跳骤然停顿了一下,然后疯狂地擂动起来,
撞得她胸腔生疼。是林琛的声音!可是…那语气?那话语?
那如同溺水者抓住救命稻草般的无助和绝望?这怎么可能?苏晚屏住呼吸,
几乎不敢确认自己听到了什么。那个永远冰冷、强硬、主宰一切的男人,
会发出这样…脆弱的声音?她一动不敢动,连眼睫都不敢颤抖一下。
生怕任何一点细微的动作都会打破这诡异的幻象,或者引来无法预知的反应。
身后的呼吸似乎渐渐平稳下来,变得悠长而均匀。但那几句模糊的呓语,却像淬了毒的冰针,
狠狠刺进了苏晚的心底深处。那短短几个字,带着孩童般恐惧的无助,
带着被遗弃深渊的绝望,太黑了…和她记忆深处某片不愿触及的灰暗模糊地重叠了一瞬。
那稍纵即逝的脆弱,像一道诡异的裂缝,在她对林琛那坚不可摧的认知堡垒上,
猝不及防地撕开了一道细微的口子。巨大的反差带来的冲击力,甚至暂时压过了恐惧。
她僵硬地躺在那里,后背感觉不到他手臂的温热了,只有自己刺骨的寒意和越来越快的心跳。
窗外的雨声不知何时变小了,变成了淅淅沥沥的低泣,敲打在窗玻璃上,
也敲打在她混乱的心上。那……是梦话吗?还是……她不敢再想下去,
只觉得这漆黑寂静的夜里,原本清晰的认知正在以一种令人心悸的方式瓦解着。
第二章暗流涌动晨光并未如约驱散昨夜的阴霾。苏晚醒来时,身边的床榻早已冰凉。
偌大的卧室里,只有她自己略显急促的呼吸声。昨夜林琛那句模糊的呓语,如同幽灵,
在她脑海里反复盘旋——“别走…别…丢下我…太黑了……”她甩甩头,
强迫自己将这不真实的画面压下。那一定是错觉,或是一场怪诞的梦魇。林琛,
那个永远矗立在云端、操控一切的男人,怎么可能有那样的脆弱?她起身,走到更衣间。
那套保守的棉质睡衣果然消失了,如同从未存在过。取而代之挂在显眼位置的,
正是昨晚他指定的那件烟灰色真丝睡衣,薄如蝉翼,折射着冰冷的光泽。
指尖触碰到那冰凉的丝滑,昨晚被他攥着衣扣检查的屈辱感再次翻涌上来。她咬着下唇,
面无表情地换上了今天日程规定的晨间运动服——一套剪裁合体、价值不菲的瑜伽服。
镜子里的人影纤细,带着刻意的顺从,只有眼底深处那簇小小的、不肯熄灭的火焰,
是她唯一不肯交付的东西。八点的早餐,她刻意提前了三分钟抵达餐厅。
巨大的圆形餐桌中央,摆放着剔透的水晶花瓶,里面插着几支还带着露珠的厄瓜多尔红玫瑰,
艳红似火,带着不容忽视的攻击性。林琛已经端坐在主位,面前的平板电脑亮着,
指尖快速滑动,显然在处理邮件。“早。”苏晚拉开他对面的椅子坐下,声音清冷,
带着刻意维持的距离感。林琛抬了下眼皮,目光在她身上快速掠过,似乎在确认着装无误。
“早。”他回应的声音很淡,注意力很快又回到了屏幕上。
穿着燕尾服的管家陈伯无声地指挥着女佣将早餐端上:精致的骨瓷碟里,
清粥配着四碟色泽诱人的小菜,旁边还放着一杯温热的杏仁奶。
空气里弥漫着食物的香气和林琛身上清冽的雪松味,却没有任何温度。苏晚小口喝着粥,
每一口都味同嚼蜡。她谨慎地用眼角的余光观察着他。今天的他,
穿着熨帖一丝不苟的藏青色手工西装,头发打理得一丝不乱,
眉宇间的冷峻与掌控感完美无瑕,看不出昨夜一丝一毫的异样。那个模糊呓语的影子,
仿佛真的只是她的臆想。“下午的自由活动时间,”林琛的声音毫无预兆地响起,
打破了餐桌上仅有餐具碰撞的细微声响,他并未抬头,指尖还在屏幕上点着,
“取消原定行程,陪我去玫瑰园。”苏晚握着勺子的手一紧,勺子边缘轻轻磕在了碟沿上,
发出一声清脆的轻响。玫瑰园?林琛心血来潮的“陪伴”要求,从来都不是什么好事。
那里是他母亲生前最爱的花园,也象征着他对这片庄园无孔不入的控制。
“我……”她下意识地想找个借口,比如下午她想看书的那个版本古籍今天应该送到了暖阁。
“有问题?”林琛终于抬起了头,目光如同实质般锁定她。那双深邃的眼睛里没有任何波澜,
却带着无形的压力,轻易就能碾碎她鼓起的勇气。那目光像冰水,
瞬间浇熄了她所有试图编造的谎言。她垂下眼睑,避开他的审视,顺从地说:“没有,先生。
”内心的反抗却在无声叫嚣:距离她计划中的巴黎之行,只剩下五天了!她需要时间,
需要机会去确认姨妈的最新状况!上次的碰头计划流产,林沐在加密邮件里变得异常谨慎,
只含糊地让她“静默等待新的指令”。这种被动等待让她焦虑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早餐在一种令人窒息的沉默中结束。上午的阅读时光也变得索然无味。
舒伯特悲伤的《Doppelgänger》在空旷的琴房里回荡,更像是她内心的自白。
下午两点,阳光正好,却驱不散苏晚心头的阴霾。玫瑰园位于主宅西南角,
占据了一大片向阳的坡地。此时正是盛花期,各色名品玫瑰竞相绽放,
层层叠叠的花瓣在阳光下怒放着,空气中混合着浓郁到几乎令人头晕目眩的馥郁甜香。
红的像血,白的如雪,黄的灿烂耀眼,粉的娇柔欲滴……如同一场色彩的盛宴。但置身其中,
苏晚感受不到丝毫浪漫,只觉得被这片过于浓烈的艳丽包裹着,喘不过气。林琛走在她身边。
他没有穿外套,只穿着挺括的白衬衫,领口微敞,袖口随意地挽到小臂,
露出结实的手腕和价值连城的腕表。他步履从容,偶尔停下脚步,
修长的手指随意拂过某朵姿态张扬的花朵。“蓝色妖姬,这个品系母亲特别喜欢。
”他指着一丛在阳光下呈现出独特蓝紫色的重瓣玫瑰,语气平淡得像在陈述客观事实。
苏晚安静地看着那妖冶的花朵,没有接话。关于林琛那位早逝的母亲,
除了在管家陈伯偶尔的低叹中流露出的一丝敬意,她几乎一无所知。林琛也极少提及。
“但完美的蓝色,”他话锋陡然一转,带着一种近乎冷酷的挑剔,
“是在特定光照和温度下才能展现的极致脆弱。”他的手指微微用力,
掐断了花茎旁一根刚刚抽出新芽的侧枝,鲜嫩的汁液渗出,染在他干净的指尖,
“多余的生长,只会掠夺主体完美的养分,破坏最终的美感。”他指尖捻着那点绿色的残骸,
语气没有任何变化。苏晚却猛地一颤!寒意瞬间从脚底窜起!
他是在说玫瑰……还是在影射她?影射她心底那不安分、想要“掠夺”自由的想法?
她感觉有一双无形的眼睛,穿透了她所有的伪装,看透了她秘藏的机票!恐惧如冰冷的藤蔓,
悄无声息地缠绕上她的心脏。“苏晚,”林琛缓缓转过身,
指尖残留的那抹绿意被他不在意地拂去,目光沉沉地落在她略显苍白的脸上,“完美的定义,
在于精准的控制。一丝一毫的偏差,都是破坏。明白吗?”他伸出手,不是抚摸,
而是带着一种近乎评估物品价值的力道,轻轻捏住了她的下颌,迫使她抬起头看着自己。
阳光刺眼,他眼底深处那片浓重的暗色,仿佛能吞噬所有的光线,“就像你,
只适合待在最准确的位置。”他的指腹温热,但动作带着不容置疑的强制力,
像在调整一件展示品。苏晚被迫仰着头,阳光刺痛了她的眼睛。
玫瑰浓得几乎令人窒息的香气混合着他身上强烈的雪松气息,将她牢牢包裹。
恐惧攥紧了她的喉咙,让她无法发出声音。她只能在他的钳制下,艰难地点了点头。
心底那个逃离的计划,在这一刻变得无比沉重而危险。他似乎满意于她的“领悟”,
松开了手,视线重新投向那片绚烂而危险的玫瑰花海,眼神悠远,不再看她一眼。几日后。
“叮——”一声轻微的提示音在宁静的下午响起。
苏晚正心不在焉地在暖阁翻着一本法文诗集,这是今天日程里的阅读书目之一,
内容却一个字都没看进去。
她的私人加密邮箱收到了一条来自“林沐”的指令:【明日午后两点,
市中心艺术博物馆新展开幕式,行动代号:‘天鹅’。】她的心脏几乎要从喉咙里跳出来!
是新的碰头机会!时间地点如此明确!机会就在眼前!
她立刻看向角落那巨大的智能显示屏:明天下午的自由活动时间!时间吻合!天赐良机!
强压下内心的狂喜和紧张,苏晚深吸一口气,走到屏幕前,
开始操作那个她无比熟悉又带着深深厌恶的系统。指尖划过冰冷的屏幕,
她填写“行程申请”。
邀请函)同行人员:无(单人行动)出行方式:司机接送(指定路线)按下提交按钮时,
她的指尖微微颤抖。接下来,就是漫长的、每一秒都像被拉长了一百倍的等待。几十分钟后。
“滴——”系统提示音响起。屏幕上冷酷地跳出一个鲜红的硕大标识:【Rejected!
】苏晚浑身的血液瞬间凝固!冰凉的感觉从指尖蔓延到四肢百骸。为什么?!
明明有自由活动时间,明明地点是公开场所!她死死地盯着那个红色图标,
巨大的失望和冰冷的恐惧交织着,几乎将她吞噬!是昨天的玫瑰园暗示起了作用?
他真的知道了什么?还是只是……纯粹的掌控欲作祟?就在她心如死灰,手指冰凉地滑落时。
“苏**,”一个刻意压低的、带着一丝不易察觉情绪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吓了她一跳!
是负责主卧清洁、性格有些内向的中年女佣吴妈。她低着头,不敢看苏晚的眼睛,
匆匆递过来一样东西,
该是您的东西…上次大扫除时…卡在…床头柜的缝隙里…一直忘了给您…”她的声音发颤,
带着明显的紧张和害怕,仿佛做错了天大的事。
苏晚下意识地接过——那是一个极其眼熟的深蓝色护照封!她的心脏猛地一缩!
指尖触碰到护照封那熟悉而结实的纹理时,一股不真实的眩晕感瞬间攫住了她!
她明明把它锁在那个随身钱包里!怎么会…落在床头柜缝隙?!
是上次检查机票时不小心掉出来的?还是…别的可能?她飞快地打开护照封——里面,
她的护照本!赫然在目!签证也在!而更让她呼吸骤停的是,
护照里的另一件东西:那张打印出来的、印着醒目QR码、七天后飞往巴黎的电子机票凭证!
恐惧和狂喜像两股截然相反的洪流,在她身体里猛烈冲撞!
恐惧于护照机票竟然暴露在如此危险的地方!狂喜于它们现在又回到了自己手上!
而且…是秘密地回到她手里!林琛…他到底看没看到?!吴妈早已像受惊的兔子一样溜走了,
留下苏晚一个人僵硬地站在原地,手里紧握着那失而复得、却如同烫手山芋的自由凭证,
冷汗瞬间浸湿了她的后背。第三章囚徒的低语紧握着失而复得的护照和机票,
苏晚将自己反锁在奢华的浴室里。水汽氤氲,模糊了巨大的镜面,
却无法模糊她狂乱的心跳声。咚咚咚……一声声敲击着她的神经。林琛看到了吗?
吴妈的慌张是源自于发现了这个危险物品的恐惧,还是…根本就是林琛的授意?
一次残忍的试探?想看她在绝境中抓住这根救命稻草时露出的破绽?
她的指尖死死地掐着护照的硬壳边缘,冰凉的感觉蔓延至心底。无论如何,
护照回到她手里是事实。离起飞还有五天!这五天,她必须比任何时候都要谨慎!
接下来的日子,苏晚几乎把自己活成了一个精确按照程序运行的完美玩偶。
日程表上的每一个指令,她都执行得一丝不苟。清晨六点准时醒来,
换上指定的晨练服(今天是淡紫色的透气速干套装),
在林琛专属的私人健身房跑步机上完成45分钟的心率区间训练,
严格按照旁边平板屏幕上显示的实时数据和教练预设的步频、坡度。“苏**,
保持心率在140-150,步频180,坡度7度。手臂摆动幅度再大一些。
”耳机里传来健身教练远程监控、毫无感情的电子音提示。苏晚呼吸平稳,
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目光专注地盯着前方巨大的落地窗。窗外是精心修剪过的日式庭院,
枯山水静谧无声。她没有半分抱怨,沉默地调整着动作。早餐依旧是与林琛无言的对坐。
今天是西式早餐,烤得恰到好处的全麦面包,水波蛋,牛油果泥,
还有一小碟昂贵的黑松露酱。空气凝固得如同结了冰,只有银质刀叉偶尔触碰瓷盘的轻响。
林琛的目光偶尔会在她身上停留片刻,那眼神依旧是审视,带着洞悉一切的压迫感,
却没有丝毫异常。苏晚低着头,安静而机械地切割食物,胃里却紧绷得像一块石头。
护照和机票此刻就藏在她化妆台最隐秘的夹层里,
那方寸之地如同揣着一颗随时会引爆的炸弹。下午的自由活动时间,
她没有再尝试提交任何外出的申请。她按照林琛偶然提及的“偏好”,
打开了三楼阳光房那架昂贵的施坦威钢琴,弹奏肖邦的《离别曲》。
清澈又饱含忧伤的旋律在挑高的大厅里流淌。这本是她深爱的曲子,
此刻每一个音符都像在哀叹她遥不可及的自由。她坐在琴凳上,背脊挺直,指尖跳跃。
阳光透过巨大的弧形玻璃穹顶洒下,在她身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她弹奏得几近完美,
旋律流畅,情感(至少在音色的控制上)投入。可只有她自己知道,她的心,一半在琴键上,
另一半却在疯狂地计算着时间——离起飞,还有三天零七个小时。
琴音落下最后一个清冷的尾音,余韵在空旷的厅堂里萦绕。
一个低沉却不容拒绝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晚上有个应酬,你陪我去。
”苏晚的心咯噔一下!林琛不知何时出现在琴房门口,倚着门框,双臂环抱,
深灰色的西装衬得他身形越发挺拔冷漠,目光如同实质落在她单薄的背影上。她没有回头,
只看着眼前光滑漆黑的琴盖上映出他模糊而颀长的影子。“好。”指尖无意识地蜷缩了一下,
冰冷的琴键触感传来。傍晚五点,更衣室。
巨大的智能屏幕已经更新了今晚的“着装指令”:【社交晚宴场合:D区第3排第1套】。
苏晚拉开那个区域的门。一件礼服挂在那里,如同等待归主的圣物。
那是林琛三周前命令一位巴黎空运过来的著名设计师量身定制的成衣。纯白。露肩。
曳地的长裙。层层叠叠的细纱如同云朵堆积,但最令人心悸的,
是上半身那些几乎透明的、用极细的同色系硬纱刺绣勾勒出的复杂蕾丝缠绕效果。
它们紧紧缠绕,从肩膀延伸到锁骨、胸口,
形成一种极度贴身、极度暴露、又带着被束缚美感的视觉冲击!后背更是完全镂空,
只由几根纤细如丝的银链巧妙勾连。华美得惊心动魄,也……束缚感十足,
如同为她的“囚徒”身份定制的华丽祭服。两名训练有素的专业造型师早已等候在侧。
她们一言不发,动作娴熟地为她净身、做基础护肤。然后是繁琐的穿礼服过程。
那轻薄如羽的纱一层层贴上她的肌肤,冰凉的触感让她微微战栗。蕾丝边缘摩擦着她的肩头,
带着一种隐秘的禁锢感。背后的银链被轻柔却牢固地扣上时,
她感觉自己被这件完美的艺术品彻底包裹、固定成型。头发被精心盘起,
露出修长的脖颈和背后那片令人遐想的旖旎风光。妆容被描绘得精致而无暇,
眼尾甚至被点上了一颗小小的钻石,在灯光下折射出冰冷的碎芒。
当苏晚最终站定在落地镜前,镜中的倒影连她自己都感到陌生:苍白、脆弱,
被华服勾勒出惊心动魄的美,像一件被打磨得失去所有棱角的易碎品。
白色的蕾丝如同最纯洁的枷锁,勒紧她试图呼吸的欲望。那双清澈的眼眸深处,
残留的一丝倔强,成了这完美无缺躯壳上唯一的、不合时宜的瑕疵。
林琛站在她身后几步之外,同样着装完毕。一身纯黑的Brioni晚礼服,
勾勒出宽肩窄腰的完美线条,领口搭配着一个低调奢华的墨绿色天鹅绒领结。
他没有看镜中的她,目光是直接落在她本人身上。他一步步走近,
脚步声在厚厚的地毯上几乎被吞噬。停在她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