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初遇云州城的盛夏总是裹挟着灼人的热浪,柏油路面蒸腾起扭曲的光晕。
韩笑笑攥着最后一叠传单站在十字路口,廉价帆布鞋早已被汗水浸透,黏腻地贴在脚背上。
她望着对面商场大屏幕上滚动的奢侈品广告,
玻璃倒影里的自己像株被晒蔫的野草——洗得发白的棉布裙,发尾因营养不良而分叉,
唯有那双眼睛还亮着点倔强的光。“再发完这二十张就能买今晚的退烧药了。
”她咬着下唇给自己打气,转身时却没留意身后疾驰而来的黑色宾利。
刺耳的刹车声划破午后的喧嚣,韩笑笑只觉得一股巨大的推力袭来,
整个人踉跄着摔在滚烫的地面上。传单漫天飞散,有的粘在车轮上,有的被风吹向车流。
她下意识地去护怀里的零钱袋,手肘在柏油路上擦出长长的血痕,
渗出来的血珠瞬间被高温烤得发稠。车窗缓缓降下,露出一张轮廓分明却覆着冰霜的脸。
李杰指尖夹着的雪茄燃着猩红的火点,烟雾缭绕中,
他的眼神像淬了冰的刀锋:“走路不长眼睛?”韩笑笑慌忙爬起来想去捡传单,
膝盖的刺痛让她又跌坐回去。她这才看清车身上那道细微的划痕,
心脏骤然缩紧——那点痕迹够她打三个月工了。“对、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我赔给您……”她语无伦次地说着,手忙脚乱地去翻那个磨破边的帆布包。
李杰的目光扫过她沾着血污的手指,又落在她脚踝处露出的旧伤上,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下。
他刚结束一场糟心的董事会,父亲的质问还在耳边回响,
此刻被这突如其来的插曲搅得更加烦躁。“赔?”他嗤笑一声,
声音里的轻蔑像针一样扎人,“你知道这台车的保养费多少钱吗?你赔的起吗?
”韩笑笑的脸瞬间涨得通红,窘迫和羞耻感顺着血管蔓延到四肢百骸。她死死咬着嘴唇,
直到尝到淡淡的血腥味才勉强没让眼泪掉下来。这些年她听了太多类似的话,
福利院阿姨的叹息,同学的窃窃私语,打工时顾客的白眼,可从这个男人嘴里说出来,
却带着种碾碎尊严的残忍。李杰从钱夹里抽出一沓红色钞票,像打发乞丐似的扔在她脚边。
钞票散落开来,有几张飘到血渍旁边,鲜艳的红色格外刺眼。“拿着钱,滚蛋,
今天真**晦气。”他说完便升起车窗,隔绝了外面所有的声响。宾利引擎重新启动,
轮胎碾过一张飘落的传单,留下清晰的辙痕。韩笑笑看着那沓钱,手指蜷缩得发白。
她想起昨晚发烧到39度时,
攥着最后半盒退烧药舍不得吃的自己;想起前房东发的催要之前房租的短信,
躲在楼梯间啃干面包的夜晚;想起福利院院长临终前说“人穷不能志短”的模样。
她突然抓起钞票追了上去,在车即将汇入车流时拍打车窗。李杰不耐烦地再次降窗,
就见女孩把钱狠狠塞进他怀里,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先生,我会赔您修车钱,
但这不是我的方式。”她的声音带着哭腔,却字字清晰,“请您告诉我需要多少,
我可以去您公司打工抵债。”宾利后座的冷气开得很足,
李杰看着她额角渗出的汗珠混着灰尘滑过脸颊,突然觉得这张倔强的脸有些碍眼。
他没再说话,只是示意司机开车。黑色的车身很快汇入车流,像一道冰冷的闪电,
消失在韩笑笑的视线里。韩笑笑站在原地,看着自己渗血的手肘,
眼泪终于忍不住砸在滚烫的地面上,瞬间蒸发。风卷着剩下的传单掠过脚边,
其中一张上印着的“李氏集团招聘启事”被吹到她脚前——那是她昨天特意留着的,
想着等病好了就去试试。她弯腰捡起那张传单,指腹抚过“李杰”两个烫金大字。
阳光把她的影子拉得很长,像条无法挣脱的锁链,一头系着底层挣扎的泥沼,
一头拴着遥不可及的云端。夜幕降临时,韩笑笑坐在桥洞下处理伤口。
碘伏倒在伤口上泛起细密的泡沫,刺痛让她倒吸冷气。手机突然亮起,是医院催款的短信。
她望着远处李氏集团总部大厦的璀璨灯火,那里每一盏亮着的灯,
似乎都在嘲笑着她不自量力的倔强。“总有一天,我会站在和你平视的地方。
”她对着那片灯火轻声说,声音轻得像叹息,却带着一股豁出去的狠劲。
晚风掀起她的棉布裙角,桥洞外的车水马龙依旧喧嚣,没人知道这个夜晚,
一个女孩的命运已经和那个冷漠的名字,缠绕上了无法割舍的痛楚。
2:再遇鎏金餐厅的旋转门把傍晚的凉风切得碎碎的,
韩笑笑攥着熨烫得发僵的侍应生制服衣角,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三天前她拿着那张被车轮碾过的招聘启事闯了李氏集团的招聘会,
最终却只得到餐饮部的临时职位——时薪十二块,刚好够支付每周的花销和退烧药。
“308包厢的醒酒器,快点!”领班踩着十厘米的高跟鞋擦过她身边,
香风里裹着毫不掩饰的嫌弃,“别笨手笨脚的,今晚的客人是集团高层,出了岔子你赔得起?
”韩笑笑点头时,鬓角的碎发掉进眼里。她用力眨了眨眼,把酸涩感逼回去。
更衣室镜子里的自己像个偷穿大人衣服的孩子,借来的制服袖口磨得发亮,
领口别着的铭牌歪歪斜斜——上面的“韩笑笑”三个字,
在一众烫金工牌里显得格外寒酸。308包厢的门被推开时,
暖气混着昂贵的红酒香扑面而来。韩笑笑端着醒酒器的手突然开始发抖,
主位上那个指间夹着高脚杯的男人,侧脸在水晶灯下冷得像块冰雕。是李杰。
他今天穿了深灰色西装,领带打得一丝不苟,和那天在街头抽烟的慵懒模样判若两人。
只是那双眼睛依旧没什么温度,扫过她时像在看一件无关紧要的摆设。“倒酒。
”坐在李杰身侧的中年男人敲了敲桌面,韩笑笑这才回过神,慌忙走上前。
指尖刚碰到酒瓶,身后突然传来玻璃杯倒地的脆响,邻桌的侍应生打碎了酒杯,
宾客们的目光齐刷刷投过来。她下意识地缩了缩肩膀,
这个动作让李杰的眉峰几不可察地动了动。就在这时,托盘突然失衡,猩红的酒液越过杯沿,
大半都泼在了李杰的西装前襟上。时间仿佛凝固了。韩笑笑看着那片迅速晕开的酒渍,
血液瞬间冲上头顶,又在下一秒冻成冰碴。她想起三天前柏油路上的血痕,
想起那些被车轮碾过的传单,喉咙里像堵着团滚烫的棉花。“对不起!我马上帮您擦!
”她慌乱地去掏口袋里的纸巾,
却摸到早上出门时揣着的退烧药——那是她用昨天发的传单底薪买的,
包装纸被体温焐得发皱。李杰猛地攥住她的手腕,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她的骨头。
他的指腹冰凉,带着香槟的寒气,眼神里翻涌着压抑的怒火:“又是你?
”周围响起窃窃私语,有人认出了韩笑笑是临时工,开始低声议论。
韩笑笑的手腕被攥得生疼,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却死死咬着唇不肯落下。
她能感觉到四面八方投来的目光,像无数根细针,扎得她体无完肤。“阿杰,怎么了?
”娇柔的女声从门口传来,林若雁穿着香槟色礼服站在那里,
颈间的钻石项链在灯光下折射出刺眼的光。她优雅地走过来,看到李杰胸前的酒渍时,
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惊讶,随即转向韩笑笑,笑容甜美却带着锋芒,“这位妹妹看着眼生,
是新来的吗?做事这么不小心,要是烫到阿杰可怎么办?”她自然地抽出湿巾,
踮起脚尖帮李杰擦拭衣襟,动作亲昵得像在宣示**。“阿杰最宝贝这件西装了,
是意大利名师手工缝制的呢。”她语气轻快,眼神却像手术刀一样刮过韩笑笑,
“不过也难怪,有些人可能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贵的衣服,更别说知道怎么伺候人了。
”韩笑笑的脸唰地白了。林若雁的每句话都像裹着蜜糖的刀子,精准地刺在她最敏感的地方。
她想辩解,却发现喉咙发紧,一个字也说不出来。李杰松开了手,韩笑笑踉跄着后退半步,
手腕上留下清晰的红痕。他看着林若雁熟练地帮自己处理污渍,
又瞥了眼站在原地、像被抽走了骨头的韩笑笑,心里莫名窜起一股烦躁。
他本该斥责这个毛手毛脚的服务生,可看到她泛红的眼角和攥得发白的指节,
话到嘴边却变成了:“算了。”林若雁擦拭的动作顿了顿,
随即笑得更甜了:“还是阿杰心善。”她转向韩笑笑,语气陡然转冷,
“还不快谢谢李先生?要不是他大度,就凭你弄脏这身衣服,卖了你都赔不起。
”周围爆发出低低的哄笑。韩笑笑的指甲深深嵌进掌心,血腥味在舌尖弥漫开来。
她挺直脊背,迎上林若雁的目光,声音不大却异常清晰:“对不起,我会赔偿清洗费。
”“赔偿?”林若雁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捂着嘴笑起来,
“你知道这件西装的干洗费是多少吗?够你在这里端三个月盘子了。
”她从手包里抽出几张百元大钞,轻飘飘地扔在韩笑笑脚边,“拿着钱,赶紧消失,
别在这里碍眼。”钞票散落在光洁的地板上,像几片屈辱的落叶。韩笑笑看着那些钱,
又想起李杰扔在柏油路上的那沓红色,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她没有去捡,
只是深深地鞠了一躬,转身快步走出包厢。走廊尽头的消防通道里,
韩笑笑背靠着冰冷的铁门滑坐在地。手腕上的红痕还在发烫,
刚才强忍着的眼泪终于汹涌而出。她不是气林若雁的刻薄,
而是气自己的无能——明明已经拼尽全力,却还是一次次被现实摁在泥里摩擦。包厢里,
李杰看着那扇紧闭的门,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刚才攥过她手腕的地方。
林若雁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冷笑,
柔声说:“这种没见过世面的丫头,就是缺乏管教。阿杰,别为了不相干的人生气。
”他收回目光,端起酒杯抿了一口,冰凉的液体滑过喉咙,却压不住心底那点莫名的躁动。
他想起女孩刚才倔强的眼神,像极了那天在街头,她把钱塞进他怀里时的模样。
消防通道的风吹得人发冷,韩笑笑擦干眼泪站起来。口袋里的退烧药硌着肋骨,
提醒她还要活下去。她对着墙壁上模糊的倒影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然后深吸一口气,
重新整理好制服,走向下一个需要服务的包厢。路过308门口时,
她听到林若雁娇笑着说:“下周的订婚宴,
妈说要请最好的乐队……”后面的话被厚重的门挡住,
韩笑笑却觉得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原来他快要订婚了。
这个认知让她脚步一顿,随即又加快了步伐。走廊的灯光把她的影子拉得忽长忽短,
像一段被命运反复拉扯的线,一头系着她拼尽全力的生存,一头拴着他触手可及的繁华。
而这两条线之间,隔着的是万丈深渊。夜深人静时,韩笑笑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桥洞。
她把今天的小费小心翼翼地塞进铁盒,里面躺着几张皱巴巴的钞票,
离那件西装的干洗费还差得远。远处的李氏大厦依旧灯火通明,她望着最高层那扇亮着的窗,
突然想起林若雁脖子上的钻石项链——比福利院过年时挂的红灯笼还要亮。
手机屏幕亮起,还是医院催款的短信。韩笑笑盯着那串数字,慢慢蜷缩起身子,
把脸埋进膝盖。黑暗中,只有压抑的呜咽声在桥洞间回荡,和远处城市的喧嚣融为一体,
渺小得不值一提。她不知道的是,308包厢里,李杰在宴会结束前提前离场。
黑色宾利驶过横跨江面的大桥时,他透过车窗看到了桥洞下那个蜷缩的身影,
像片被遗弃的落叶。司机问要不要停车,他沉默了很久,最终只吐出两个字:“不用。
”车窗外的风灌进来,带着江水的潮气。李杰扯了扯被酒渍弄脏的西装,
第一次觉得这身昂贵的布料,沉重得让人喘不过气。
3:情愫暗生韩笑笑是在招聘软件的**栏里刷到“李氏集团文件递送”这个岗位的。
时薪三十块,比发传单高出近三倍,招聘要求里“能承受高强度工作”的字眼,
在她看来更像是“急需用钱者优先”的暗语。她攥着手机在桥洞下蹲了整整一夜。
天亮时,行李箱的滚轮被露水浸得发锈,手心反复摩挲着屏幕上的“立即报名”按钮,
直到看到医院催缴单上“72小时内停药”的红色印章,才咬着牙点了确认。
入职第一天,行政部的张姐把工牌扔在她面前,
塑料壳子在光滑的大理石台面上滑出刺耳的声响。“记住,递送文件要走员工通道,
不许碰总裁专用电梯,更别妄想在顶层停留超过一分钟。”张姐的假睫毛忽闪着,
眼神里的鄙夷和林若雁如出一辙,“尤其是别在李总面前晃悠,
他最烦你们这种……”后面的话没说完,
但韩笑笑懂了——像她这样浑身带着桥洞潮气的人,连靠近的资格都没有。
李氏集团总部大厦有八十八层,顶层是李杰的专属办公区。韩笑笑第一次上去时,
电梯镜面映出她洗得发白的帆布鞋,与周围西装革履的身影格格不入。
她抱着文件袋的手沁出冷汗,
指腹反复蹭过袋角——那里还沾着昨天给流浪猫喂食时蹭到的猫粮碎屑。
总裁办公室的门是自动感应的,她刚走到门口,门就无声滑开。李杰正站在落地窗前打电话,
侧脸被晨光镀上一层金边,褪去了餐厅里的冷漠,多了几分疲惫。他穿着黑色高领毛衣,
袖口随意地卷到小臂,露出腕骨处那道被酒渍浸过的浅色疤痕。
“……股东大会推迟到周五,告诉法务部,那份并购案必须在今晚敲定。”他挂了电话,
转过身时看到韩笑笑,眉头习惯性地蹙了一下,但没像上次那样冷言斥责,
只是指了指办公桌:“文件放那里。”韩笑笑低着头快步上前,放下文件时不小心碰到桌角,
文件袋里的纸张散落出来。她慌忙去捡,
却在弯腰时看到了自己手腕上的红痕——那天被他攥过的地方,
结痂的伤口蹭掉了一小块,渗出细密的血珠。“等等。”李杰突然开口,
声音比平时低了些。韩笑笑的动作僵住,以为他要责备自己毛手毛脚,
却见他从抽屉里拿出一个白色药盒,扔在她面前。“云南白药,去茶水间处理一下。
”她愣住了,抬头时撞进他的眼睛。那双总是覆着冰霜的眸子里,似乎藏着点别的东西,
像冬末融化的雪水,带着不易察觉的温度。“谢谢李总,不用了。”她捡起文件,
几乎是逃也似的冲出了办公室。茶水间的镜子里,韩笑笑看着自己通红的耳根,
心跳得像要炸开。她拆开那盒云南白药,药膏的清凉触碰到伤口时,
突然想起福利院的张奶奶总说:“再冷的石头,捂久了也会热的。”这个念头刚冒出来,
就被她狠狠掐灭了——李杰是冰山,而她只是一缕随时会被吹散的蒸汽。从那天起,
韩笑笑去顶层的次数渐渐多了。有时是送签好的合同,有时是递紧急文件。
李杰大多时候在忙,偶尔抬头看她一眼,目光在她手腕的疤痕上停留半秒,又很快移开。
有一次她送文件时,恰逢李杰在发脾气。摔碎的玻璃杯碎片溅到她脚边,
她下意识地缩了缩脚,却听到他说:“没吓到你吧?”那语气里的迟疑,
让她想起桥洞下被风吹得发抖的流浪猫。“没有。”她轻声回答,蹲下去想捡碎片,
手指刚碰到玻璃碴,就被他用文件隔开。“让保洁来处理。”他的声音依旧冷硬,
但递过来的纸巾上,还带着余温。韩笑笑开始在送文件的间隙,偷偷观察这个男人。
他会在深夜的办公室里对着电脑皱眉,会在咖啡凉透后才想起喝,会在看到财经新闻时,
指尖无意识地敲击桌面。这些细微的瞬间,让他从那个高高在上的李氏继承人,
变成了一个会累、会烦、会有情绪的普通人。变化发生在一个暴雨天。韩笑笑冒雨送文件,
浑身湿透地站在办公室门口,廉价的帆布包滴着水,在地毯上洇出深色的圈。
李杰盯着她滴水的发梢,突然说:“里面有更衣室,去换件干净衣服。”她以为自己听错了,
直到他指了指墙角的衣柜。“备用的,没人穿过。”他转过身去看窗外的雨,声音闷闷的,
“别感冒了,耽误送文件。”那是一件灰色的冲锋衣,带着淡淡的雪松味,
明显是男人的尺寸。韩笑笑换衣服时,
闻到衣领上若有若无的香水味——不是林若雁身上那种甜腻的香,
而是种清冽的、让人安心的味道。她对着镜子系扣子,突然发现这件衣服的袖口,
和他那天穿的高领毛衣是同一个牌子。从更衣室出来时,李杰正在打电话。
“订婚宴的场地……随便他们定,我没意见。”他的语气听不出情绪,但韩笑笑注意到,
他握着手机的指节泛白。挂了电话,他看到她身上的冲锋衣,喉结滚动了一下:“合身吗?
”“有点大。”她小声说,双手下意识地攥着衣角。“嗯。”他应了一声,没再说话,
办公室里只剩下窗外的雨声。韩笑笑觉得气氛尴尬,转身想走,
却被他叫住:“伤口……还疼吗?”她愣了愣,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手腕上的疤。
“早就好了。”她把袖子往下拉了拉,遮住那道浅粉色的印记。
李杰的目光在她袖口停留了很久,久到韩笑笑以为他不会再说话,
他却突然起身:“我送你下去。”电梯下降时,两人站在对角,谁都没说话。
但韩笑笑能感觉到,他的目光时不时落在她身上,像探照灯,让她无处可藏。真正的转折,
是在中心公园。那天韩笑笑提前送完文件,绕道去给流浪猫喂食。她蹲在梧桐树下,
把猫粮倒在纸盘里,七八只小猫围过来,蹭着她的裤腿喵喵叫。夕阳透过树叶洒下来,
在她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她笑着对小猫说:“慢点吃,今天有鱼干哦。”这一幕,
被路过的李杰看在眼里。他刚结束一场冗长的会议,正心烦意乱地走在公园消食,
却被这阵温柔的笑声吸引。他看到韩笑笑把最胖的那只橘猫抱在怀里,挠它的下巴,
嘴里念叨着:“你跟我一样,也是没人要的小家伙吧?”她的侧脸在夕阳里柔和得像幅画,
完全没有了在李氏大厦里的拘谨和胆怯。“它们很怕生。
”李杰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上前的,等反应过来时,已经站在了她面前。韩笑笑吓了一跳,
怀里的橘猫也噌地窜了出去。“李总?”她慌忙站起来,手忙脚乱地拍掉裤子上的猫毛。
“路过。”他说得言简意赅,目光却被纸盘里的猫粮吸引,“你经常来?”“嗯,
它们是被遗弃的。”她蹲下去,又倒了些猫粮,“就像……”她没说下去,但李杰懂了。
那天他们聊了很久。韩笑笑说起福利院的张奶奶,说起刚到云州城时的窘迫,
说起那些打零工的夜晚。她没说得多惨,
语气里甚至带着点自嘲的乐观:“其实桥洞也挺好的,夏天凉快,还能看星星。
”李杰第一次听到有人把居无定所说得这么云淡风轻。他想起自己恒温的办公室,
想起永远填不满的衣柜,想起林若雁那些“你不懂我们上流社会”的论调,
突然觉得眼前这个女孩,比他认识的所有人都活得真实。“工作……很累吧?”他问,
声音不自觉地放软。“还好。”韩笑笑笑了笑,眼睛弯成月牙,
“至少能赚钱给张奶奶买药。”她的手指在地上画着圈,
“我知道自己和你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但只要努力,总会好起来的。
”李杰看着她眼里的光,突然想起自己小时候。父亲总说:“你是李家的继承人,
不能有软肋。”他学会了隐藏情绪,学会了用冷漠武装自己,却在这一刻,
被这个女孩的乐观撞得心慌。夕阳西下,公园里的人渐渐多了。韩笑笑收拾好猫粮,
站起来说:“我该走了,还要去发传单。”李杰看着她洗得发白的帆布鞋,
突然说:“我送你。”“不用了李总,不顺路。”她摆摆手,像只受惊的小鹿,
快步消失在人群里。李杰站在原地,手里还捏着刚才她掉的一根猫毛。风吹过梧桐树叶,
沙沙作响,他第一次觉得,这个城市的黄昏,原来这么安静。从那天起,
李杰开始不自觉地关注韩笑笑。他会让助理“恰好”在她送文件时准备两份咖啡,
会“无意”间把需要递送的文件安排在她发传单的区域,
会在监控里看到她被小混混骚扰时,让保安“刚好”路过。韩笑笑也感觉到了这些变化。
她收到的咖啡总是热的,路过的保安总是友善的,甚至有一次,
她发传单的地方突然多了很多愿意接传单的人。她知道这可能是李杰做的,
心里像揣了只兔子,既甜蜜又惶恐。她依旧穿着那件灰色冲锋衣,
每次送文件时都洗得干干净净。李杰看到时,嘴角会勾起不易察觉的弧度,
但很快又恢复冰冷。他们都小心翼翼地维护着这份微妙的平衡,
谁也不敢先捅破那层纸——他是即将订婚的李氏继承人,她是挣扎在底层的打工妹,
这条鸿沟,不是几次偶遇就能填平的。一个深夜,韩笑笑在桥洞下数着钱,
突然听到头顶传来汽车引擎声。她抬头,看到那辆熟悉的黑色宾利停在桥上。车灯熄灭了,
却没人下来。她知道里面是谁,也知道他在看她。她抱着膝盖,
对着桥上的车轻声说:“李杰,我们是两个世界的人啊。”风把这句话吹散在夜色里,
桥上的宾利没有动,桥下的女孩没有哭,只有流浪猫的呜咽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4:误会渐深林若雁是在订婚宴试菜那天,发现李杰西装口袋里那根猫毛的。
浅灰色的波斯猫毛缠绕在纯金袖扣上,与他一丝不苟的着装格格不入。她捏着那根纤细的毛,
指甲几乎要嵌进掌心——李杰对猫毛过敏,李家大宅连丝绒地毯都不许铺,
这根猫毛的来历,用脚趾头想都知道。“阿杰,你最近总往外面跑,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她对着试衣镜调整珍珠项链,语气甜得发腻,眼角的余光却死死盯着镜面里李杰的倒影。
他正在看手机,闻言漫不经心地抬了抬头:“没有,公司事多。
”指尖滑动屏幕的动作顿了顿,她注意到他浏览的页面,是中心公园附近的宠物医院。
林若雁的心脏像被细密的针扎着。自从上次在餐厅见过那个叫韩笑笑的服务生,
李杰就变得不对劲——会对着灰色冲锋衣发呆,会在深夜回复工作消息时走神,
甚至连喝咖啡的牌子,都换成了廉价的速溶款,据说是“助理买错了”。
“下周就是订婚发布会了,”她转过身,故意将钻石手链蹭过他的袖口,
“爷爷说要全程直播,到时候所有媒体都会来呢。”她踮起脚尖想吻他的下巴,
却被他不动声色地避开。“我还有个会。”李杰整理着领带,避开了她的目光,
“试菜你定就好。”他转身离开的瞬间,林若雁脸上的笑容彻底消失。她走到落地窗前,
看着黑色宾利驶出庄园大门,拿出手机拨通了助理的电话:“去查一下,
李氏集团那个叫韩笑笑的文件递送员,每天都在什么地方发传单。”三天后,
韩笑笑收到一个匿名快递。里面是条藕粉色连衣裙,
附带的卡片上写着“感谢你对李杰的照顾,这是他托我转交给你的礼物”。
寄件人地址是李氏集团行政部,字体娟秀,像极了女人的笔迹。她捏着那条裙子,
布料柔软得像云朵,领口的蕾丝花边闪着细碎的光。这是她从未穿过的款式,
价格恐怕抵得上她半个月的收入。桥洞下的风灌进来,
吹得她打了个寒颤——她想起林若雁颈间的钻石项链,
突然觉得这条裙子像条漂亮的毒蛇。“韩笑笑,有人找!”发传单的间隙,小摊贩朝她喊。
韩笑笑抬头,看到一个穿西装的男人站在路灯下,手里拿着个信封:“是李总让我交给你的,
他说有份紧急文件需要你送到半岛酒店1808房。”“现在吗?”她看了看天色,
已经快晚上十点了。男人点点头:“很紧急,李总在那边等你。”韩笑笑犹豫了。
她攥着那个信封,指尖触到里面硬邦邦的东西,不像文件。
但“紧急”两个字戳中了她——这阵子李杰帮了她不少,她没法拒绝。
最终她还是回桥洞换了那条藕粉色连衣裙,镜子里的自己像偷穿了不属于自己的皮囊,
浑身不自在。半岛酒店1808房的门是虚掩着的。韩笑笑推开门,
浓重的酒气扑面而来。房间里没开灯,只有落地窗透进的月光,
勾勒出沙发上那个模糊的身影。“李总?”她试探着喊了一声,往前走了两步。
脚下突然被地毯绊倒,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往前扑,恰好撞进一个温热的怀抱。
熟悉的雪松味混着酒气钻进鼻腔,是李杰身上的味道。韩笑笑慌忙想站起来,
却被他按住了肩膀。他的呼吸很重,带着灼人的温度,喷洒在她的颈窝:“别……走。
”“李总您喝醉了。”她挣扎着要推开他,手却不小心扯掉了他的领带。月光下,
她看到他闭着眼睛,睫毛在眼下投出淡淡的阴影,和平日里的冷漠判若两人。就在这时,
闪光灯突然亮起。“咔嚓”一声脆响,刺破了房间里的暧昧。韩笑笑猛地回头,
看到林若雁站在门口,手里举着相机,脸上带着胜利者的笑容。“阿杰,
原来你在这里……”她故作惊讶地捂住嘴,目光扫过韩笑笑身上的连衣裙,
语气里的嘲讽像冰锥,“这位妹妹穿得这么漂亮,是来给阿杰送‘惊喜’的吗?
”李杰似乎被闪光灯惊醒了,猛地松开手。韩笑笑踉跄着后退,裙摆勾到茶几角,
摔倒在地上。她这才看清,沙发上散落着几个空酒瓶,而李杰的衬衫领口是敞开的,
锁骨处有一道浅浅的红痕,像是被人抓过的痕迹。“这是怎么回事?
”李杰的声音带着宿醉的沙哑,眼神里满是茫然。林若雁立刻扑过去,
眼泪说来就来:“阿杰你别问了,是我不好,
我不该突然闯进来的……”她把相机塞到他手里,“你自己看吧,
人家都穿着你送的裙子找上门了,我还能说什么呢?”相机屏幕上,
是刚才她扑进李杰怀里的画面。角度刁钻,看起来像是她主动投怀送抱。
韩笑笑的脸瞬间惨白,慌忙解释:“不是的!是有人让我来送文件……”她去翻那个信封,
里面却空空如也。“这是有人陷害我!”“陷害?”林若雁哭得更凶了,
“妹妹你怎么能这么说呢?裙子是你穿的,人是你找的,现在倒打一耙说陷害?
”她转向李杰,泪眼婆娑,“阿杰,我知道你对我没感情,
但你也不能找这样的……来羞辱我啊。”李杰的目光从相机移到韩笑笑身上,
又落在那条藕粉色连衣裙上。月光照在他脸上,一半明一半暗,看不清表情。“文件递送员,
”他开口时,声音冷得像冰,“需要穿成这样送文件吗?
”“我……”韩笑笑想解释那条裙子的来历,却发现自己什么证据都没有。
匿名快递没有寄件人,送信封的男人早已不见踪影,就连此刻她摔在地上的样子,
都像是欲盖弥彰。“李总,您相信我,真的不是我……”她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声音带着哭腔,“我们在公园说过的,我知道自己配不上您,我怎么可能做这种事?
”“公园?”李杰突然提高了音量,眼神里的怒火像要把她烧穿,
“我们在公园还说过什么?说我是你可以随意攀附的对象?
说李氏集团的继承人是你脱贫的跳板?”他一步步逼近,高大的身影投下浓重的阴影,
将她完全笼罩。“我真是瞎了眼,”他的声音里带着自嘲的冷笑,
“居然会觉得你和那些贪慕虚荣的女人不一样。”韩笑笑的心脏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住,
疼得她喘不过气。她看着眼前这个满脸怒火的男人,
和公园里那个听她讲桥洞故事的李杰判若两人。那些偷偷递来的热咖啡,
那些恰到好处的帮助,难道都是她的错觉吗?“你以前不是这样的……”她的声音很轻,
带着破碎的绝望,“你给我药,给我衣服,你说过不吓到我的……”“那又怎样?
”李杰打断她,眼神里的冰冷像淬了毒的刀,“就因为我对你好点,你就可以得寸进尺,
设计这种下三滥的把戏?”他指着门口,“滚出去,我不想再看到你。”“李杰!
”韩笑笑猛地站起来,眼泪终于掉了下来,“在你心里,我就是这样的人吗?
”他没有回答,只是用眼神示意她离开。那眼神里的厌恶和鄙夷,比任何恶毒的语言都伤人。
韩笑笑看着他,突然笑了,笑得眼泪直流:“是,我是穷,是配不上你,
但我韩笑笑还没贱到要靠勾引别人未婚夫来上位!”她脱下那条藕粉色连衣裙,
狠狠摔在地上,露出里面洗得发白的旧T恤。“这条裙子,还给你!
”她赤着脚冲向门口,高跟鞋跑掉了一只也没回头。走廊里的地毯很厚,
吸走了她的脚步声。韩笑笑跑到电梯口,才发现自己浑身都在抖。
酒店大堂的水晶灯亮得刺眼,她赤着一只脚站在旋转门旁,像个被全世界抛弃的小丑。
1808房里,林若雁看着地上的连衣裙,嘴角勾起一抹得意的笑。“阿杰,
你看她那样子,肯定是心虚了。”她想去碰他的手臂,却被他甩开。“你出去。
”李杰背对着她,声音里听不出情绪。林若雁愣了愣:“阿杰我……”“出去!
”他猛地转身,眼底布满红血丝,眼神里的烦躁几乎要溢出来。
林若雁从没见过他这副样子,吓得不敢再说话,拎着包快步离开了。房间里终于安静下来。
李杰蹲下身,捡起那条藕粉色连衣裙。布料上还残留着淡淡的洗衣粉味,
不是林若雁惯用的香水味,而是韩笑笑身上那种廉价的、带着阳光气息的味道。
他想起公园里她喂猫时的侧脸,想起暴雨天她穿着宽大冲锋衣的样子,
想起她手腕上那道浅粉色的疤痕。那些画面像碎片一样在脑海里闪现,
和相机里的照片重叠在一起,让他头痛欲裂。桌上的手机突然震动,
是助理发来的消息:“李总,查过了,韩笑笑今晚收到的匿名快递,
是从林**的私人工作室寄出的。”李杰盯着那条消息,指尖迟迟没有落下。
窗外的月光照在他脸上,一半明一半暗。骄傲如他,怎么可能承认自己错怪了她?
怎么可能低头去求一个被他狠狠羞辱过的女孩?他最终关掉了手机屏幕,
将那条连衣裙扔进了垃圾桶。黑暗中,只有酒店的落地窗映出他孤单的身影,
像座冰冷的雕像。韩笑笑是光着一只脚走回桥洞的。路上的石子硌得脚底生疼,
她却像没感觉一样。回到桥洞时,天已经快亮了,流浪猫围过来蹭她的裤腿,她却抱着膝盖,
一动不动地坐着。行李箱里的云南白药还放在最上面,药膏没怎么用过,
盒子却被摩挲得发皱。她看着那个白色的药盒,突然捂住嘴,
压抑的哭声终于忍不住从喉咙里迸发出来,在空旷的桥洞里反复回荡。
远处的李氏大厦亮起了第一盏灯,像一颗冰冷的星辰,悬在城市的上空。韩笑笑知道,
从今晚开始,她和李杰之间那道本就难以逾越的鸿沟,又被填上了一层厚厚的冰,
再也不可能融化了。5:困境重重韩笑笑是被行政部张姐的电话吵醒的。
手机在桥洞的碎石地上震动,屏幕亮着“李氏集团”四个字,
她盯着那串号码看了足足半分钟,指尖悬在接听键上,像触到了烧红的烙铁。“韩笑笑,
你不用来上班了。”张姐的声音透过电流传来,带着毫不掩饰的鄙夷,“李总说了,
公司容不下手脚不干净的人。”电话那头传来纸张翻动的声音,“还有,
你上周的工资被扣了,说是赔偿李总的西装干洗费,一分都别想拿。
”韩笑笑握着手机的手开始发抖,喉咙里像堵着团棉花。
“为什么……”她想问为什么不给解释的机会,为什么连最后一点尊严都要剥夺,
却只发出破碎的气音。“为什么?”张姐嗤笑一声,
“全公司都在传你半夜闯酒店勾引李总,林**都被你气进医院了,还好意思问为什么?
”她压低声音,语气淬着毒,“像你这种想攀高枝的穷丫头,我见多了,
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配不配!”电话被猛地挂断,听筒里只剩忙音。韩笑笑看着黑屏的手机,
突然觉得天旋地转,桥洞外的阳光刺眼得让她睁不开眼。她想起昨天回李氏大厦收拾东西时,
同事们的指指点点,有人故意把咖啡泼在她的文件袋上,有人对着她的背影骂“狐狸精”,
那些目光像针一样扎在背上,让她几乎是逃着跑出来的。“笑笑,你咋还在这儿?
”卖煎饼的王婶推着车经过,看到她抱着膝盖发呆,叹了口气,
“刚才林**的助理来过了,说谁要是敢雇你,就砸了谁的摊子。
”王婶往她手里塞了个热乎的煎饼,“这城待不下去就回老家吧,别在这儿受气了。
”煎饼的热气烫得手心发疼,韩笑笑却一口也咽不下去。她不能走,
张奶奶还在医院等着手术费,那笔钱像座大山,压得她喘不过气。她揣着最后几张零钱,
去了之前发传单的商业街,却发现所有店铺都对她摇着头,
连最缺人手的奶茶店都找借口说“招满了”。“不是我们不用你,”奶茶店老板搓着手,
眼神躲闪,“是上面打过招呼,谁敢用李氏集团‘钦点’的人,就是跟林家过不去啊。
”他塞给她一瓶矿泉水,“姑娘,认了吧,咱们小老百姓斗不过那些大人物。
”太阳落山时,韩笑笑手里的传单一张都没发出去。她沿着街边走,
看到橱窗里自己的倒影——头发乱糟糟的,衬衫袖口磨破了边,赤着的那只脚还沾着泥,
像个真正的乞丐。路过中心公园时,她下意识地往梧桐树下看,那里空荡荡的,
只有几只流浪猫在翻垃圾桶,看到她过来,怯生生地往后退。它们也怕她了。
韩笑笑苦笑着想,连猫都知道,靠近她会被嫌弃。晚上她没回桥洞,
而是在城中村找了个最便宜的隔间。月租三百块,房间小得只能放下一张单人床,
墙壁上霉斑像地图一样蔓延,窗户正对着别人家的烟囱,一到做饭时就呛得人睁不开眼。
房东是个刻薄的老太太,收房租时上下打量她,眼神像在看一堆垃圾:“先交一个月押金,
少一分都不行。”韩笑笑把口袋里所有的钱都掏出来,硬币和纸币加起来刚好三百块。
老太太数了三遍,嫌恶地啧了一声:“住这儿可以,别给我惹麻烦,要是有人来找茬,
我可不管你。”关上门的瞬间,韩笑笑靠在门板上滑坐到地上。房间里弥漫着潮湿的霉味,
她从行李箱里翻出那件灰色冲锋衣,抱在怀里闻了闻,雪松味已经淡得几乎闻不到了,
只剩下洗不掉的桥洞潮气。她想起李杰说“滚出去”时的眼神,心脏像被钝器反复捶打,
疼得她蜷缩起身子。日子一天比一天难。韩笑笑开始捡别人扔掉的塑料瓶,
攒到一定数量就卖给废品站,换来的钱只够买最便宜的泡面。她不敢去医院看张奶奶,
只能每天打个电话给护士,听着那边报平安,心里稍微踏实点。直到第七天,
护士的声音变得犹豫:“笑笑啊,张奶奶的情况不太好,医生说再不交手术费,
就只能停药了……”电话从手里滑落,电池板都摔了出来。韩笑笑蹲在地上摸索着零件,
手指被碎玻璃划出血也没感觉。她突然想起李杰,那个曾给她药、给她衣服的男人,
那个说她“居心不良”的男人。或许,只要她去求求他,认个错,哪怕被再羞辱一次,
张奶奶就能有救?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她狠狠掐灭了。韩笑笑,你不能这么没骨气。
她对着墙壁上的霉斑说,就算死,也不能再去看他的脸色。那天晚上,她发起了高烧。
浑身烫得像火炭,意识模糊中,总觉得有人在摸她的额头,冰凉的指尖,带着熟悉的雪松味。
她想睁开眼看看是不是李杰,眼皮却重得像粘了胶水,
只能喃喃地说:“张奶奶……别停药……”不知昏昏沉沉睡了多久,她被冻醒了。
窗外下着雨,雨水从窗户缝里渗进来,在地上积了一小滩。她摸了摸额头,还是烫得厉害,
想找水喝,却发现桌上的矿泉水瓶早就空了。她挣扎着爬起来,想去楼下买水,
刚走到门口就腿一软,重重地摔在地上。额头磕在门槛上,疼得她眼前发黑。黑暗中,
她摸到了口袋里那个皱巴巴的药盒——是李杰给的云南白药。她把药粉倒在手心,
对着伤口抹了抹,冰凉的触感让她清醒了几分。原来他早就给过她药,是她自己蠢,
非要往刀尖上撞。就在韩笑笑挣扎求生的时候,李杰正坐在李氏集团的会议室里,
听着部门主管汇报最新的财务报表。屏幕上的红色数字刺眼得很,
竞争对手突然爆出李氏旗下子公司的偷税丑闻,股价一夜之间跌了十个点,
几个老股东已经在催着要他给说法。“李总,林董那边打来三次电话了,”助理小声提醒,
“说要是明天还拿不出解决方案,就要召开紧急股东大会,重新选举总裁。”李杰揉着眉心,
手指在桌面上敲得飞快。他知道这是谁的手笔,林家明着是联姻,
暗地里早就想吞并李氏的产业,这次的丑闻,怕是林若雁她爸早就布好的局。
“让法务部准备材料,”他抬眼,眼神冷得像冰,“明天上午九点,我要召开记者会。
”散会后,他独自一人留在办公室。窗外的雨越下越大,打在玻璃上噼啪作响。
他点开手机里的监控录像,那是中心公园的监控,画面里空荡荡的,只有雨水冲刷着地面。
他已经找了韩笑笑七天,桥洞、商业街、公园……所有她可能去的地方都找遍了,
却连个影子都没看到。助理说,有人看到她在捡废品。李杰捏着手机的指节泛白,
脑海里反复出现她赤着脚走在柏油路上的样子,心脏像被什么东西揪着,疼得厉害。
他这才明白,所谓的骄傲有多可笑,他用最伤人的话把她推开,现在却连找她的资格都没有。
“李总,记者会的发言稿准备好了。”助理推门进来,看到他对着监控发呆,欲言又止,
“还有……医院那边说,张奶奶的情况不太好,家属一直联系不上。
”李杰猛地站起来:“哪个医院?”“第一人民医院,ICU病房。
”他抓起外套就往外跑,电梯下降时,他反复看着手机里的照片——那是上次在公园,
他**的韩笑笑喂猫的背影,阳光洒在她身上,像镀了层金边。他当时觉得这张照片有点傻,
现在却翻来覆去地看,看一次,心就疼一次。医院走廊里弥漫着消毒水的味道。
李杰找到张奶奶的病房,透过玻璃窗看到里面躺着的老人,插着呼吸机,脸色苍白得像纸。
护士告诉他:“老太太昨天就休克过一次,家属一直联系不上,我们只能先维持着。
”“她的家属呢?”李杰的声音有些发紧。“说是叫韩笑笑,”护士翻着病历本,
“这姑娘也不容易,天天打三份工,前几天还来交过一次钱,说是砸锅卖铁也要救老太太。
”护士叹了口气,“刚才好像有人看到她在楼下便利店门口晕倒了,
不知道是不是……”李杰没听完就冲了出去。雨还在下,他沿着医院的围墙跑,
终于在便利店屋檐下看到了那个蜷缩的身影。韩笑笑躺在湿漉漉的地上,头发被雨水打湿,
贴在脸上,嘴唇干裂得发乌,怀里还紧紧抱着那个空了的云南白药盒。“韩笑笑!
”他跪下去把她抱起来,她的身体烫得吓人,轻得像片羽毛。他这才发现她瘦了好多,
手腕细得仿佛一折就断,之前那道浅粉色的疤痕,现在被雨水泡得发白。
“水……”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看到他时愣了一下,随即用力推开他,
“别碰我……滚……”声音微弱得像蚊子叫,却带着刺骨的寒意。“我送你去医院。
”李杰不管她的挣扎,把外套脱下来裹在她身上,拦腰抱起她往急诊室跑。
雨水打在他脸上,混着什么温热的液体,他抬手一抹,才发现自己在哭。他从未哭过,
从小接受的教育告诉他,眼泪是最没用的东西。可抱着怀里滚烫的人,感受着她微弱的呼吸,
他第一次尝到了绝望的滋味——原来有些伤害一旦造成,就再也无法弥补。
急诊室的灯亮起来时,李杰站在走廊里,看着护士把韩笑笑推进去。他的衬衫湿透了,
贴在身上冰凉,却抵不过心里的寒意。助理打来电话,说记者会马上开始了,
股东们都在等着。“推迟。”他说,声音沙哑得不像自己的。“可是李总,
这关系到李氏的……”“我说推迟!”他猛地挂了电话,靠在墙上滑坐到地上。
窗外的雨还在下,冲刷着这座城市的光鲜和不堪,也冲刷着他迟来的、毫无意义的悔意。
韩笑笑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医院的病床上。旁边的床头柜上放着个保温杯,
里面是温热的小米粥。护士走进来,笑着说:“你男朋友可真细心,守了你一整夜,
刚走没多久。”“他不是……”韩笑笑想解释,却看到护士手里拿着的缴费单。
上面的付款人一栏,写着“李杰”两个字,笔迹凌厉,像他本人一样。
她突然想起昏迷前的片段,那个抱着她奔跑的身影,那双带着泪水的眼睛……不可能的。
她摇摇头,一定是烧糊涂了。那个说她“居心不良”的李杰,怎么会守着她过夜?
她挣扎着坐起来,看到床头柜上还有个东西——是那个空了的云南白药盒,
被人用胶带小心翼翼地粘好了,放在一个透明的塑料袋里。韩笑笑拿起药盒,
指尖触到胶带的黏性,突然捂住嘴,压抑的哭声在病房里响起。窗外的雨停了,
阳光透过玻璃照进来,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她知道,有些东西已经不一样了。
就算他现在回头,那些伤人的话,那些流过的泪,也像这道愈合不了的疤痕,
永远刻在了她的心上。而此刻的李杰,正站在李氏集团的记者会上,面对无数镜头,
说着早已准备好的公关辞令。他的目光扫过台下,看到林若雁坐在第一排,
对着他露出胜利者的微笑。他突然觉得很累,比应对任何商业危机都累。
他得到了想要的权力,却弄丢了那个在公园喂猫的女孩。这场用尊严和真心换来的胜利,
尝起来比黄连还要苦。6:真相大白医院的消毒水味钻进鼻腔时,
韩笑笑正对着窗台上的绿萝发呆。那盆绿萝是护士送来的,叶片上还沾着水珠,
像极了中心公园梧桐叶上的晨露。她住院已经五天了,
李杰每天都会让助理送些东西来——小米粥、退烧药、换洗衣物,却始终没露面。
“韩**,张奶奶的手术费有人交了。”护士拿着缴费单走进来,语气里带着羡慕,
“你男朋友对你可真好,一下子交了十万块,说是让用最好的药。”韩笑笑捏着那张单子,
指尖在“李杰”两个字上反复摩挲。纸张边缘的锯齿硌得指腹发麻,
她突然想起那天在便利店门口,他抱着她奔跑时,雨水混着泪水砸在她脸上的温度。
心口像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酸得她眼眶发紧。“他不是我男朋友。”她小声纠正,
声音轻得像叹息。护士笑了笑没再说话,转身时嘟囔着“现在的年轻人就是嘴硬”。
病房里重新安静下来,韩笑笑把缴费单折成小方块,
塞进枕头底下——那里还压着那个用胶带粘好的云南白药盒。出院那天,
助理开车来接她,黑色宾利停在医院门口,与周围的环境格格不入。
“李总说让我送您回住处。”助理递过来一个纸袋,“这是他让给您买的新衣服。
”袋子里是件浅灰色的针织衫,柔软得像云朵,领口绣着小小的猫爪图案。
韩笑笑的心猛地一颤——他还记得她喜欢猫。她攥着针织衫的袖口,
指尖触到布料上的温度,突然问:“他为什么不自己来?
”助理的眼神闪烁了一下:“李总在处理公司的事,林**……最近总去公司找他。
”韩笑笑没再追问。车驶过中心公园时,她看到梧桐树下的流浪猫聚在一块,
有人在地上放了个崭新的食盆,里面盛满了猫粮。她知道是谁做的,
心口像被塞进团浸了水的棉花,沉得发闷。回到城中村的隔间时,房东正在门口等着。
“你可算回来了,”老太太把一个纸箱往她怀里一塞,“这是有人寄给你的,上周就到了,
放我这儿占地方。”纸箱上贴着快递单,寄件人一栏写着“半岛酒店保洁部”,
地址是她从未留过的医院病房。她抱着纸箱回到房间,拆开时愣住了。
里面是件洗得干净的藕粉色连衣裙,正是那天在酒店穿的那件,
裙摆处还沾着点没洗干净的红酒渍。裙子下面压着个U盘,和一张便签,
字迹潦草得像是急着写的:“姑娘,这是我在1808房垃圾桶里捡到的,
不知道对你有用没——保洁王姨。”韩笑笑的心跳骤然加速。她想起那天在酒店,
林若雁举着相机时,手腕上的**款手链反光得刺眼。她颤抖着找到隔壁借了台旧电脑,
把U盘**去,文件夹里只有一个视频,拍摄时间正是她去酒店的那天晚上。
视频是监控录像,角度对着酒店走廊。画面里,林若雁的助理正把一个信封塞给保洁,
嘴里说着“把这个放进1808房的垃圾桶,事成之后再给你五千”。几分钟后,
助理又拿着那件藕粉色连衣裙走进消防通道,出来时手里空了,嘴角带着得意的笑。
最关键的是最后一段——林若雁站在1808房门口,对着手机说:“妈,你放心,
我都安排好了,那个穷丫头跳进黄河也洗不清……李杰?他现在眼里只有我,等订了婚,
李氏就是咱们家的了。”她对着镜头理了理头发,钻石手链在灯光下晃出刺眼的光,
“再说了,就算他知道了又怎样?骄傲如他,总不能低头去求个穷丫头吧?
”视频结束的瞬间,韩笑笑的眼泪砸在了键盘上。原来那些匿名快递、假纸条、空信封,
全是林若雁的圈套。她想起自己被全公司唾骂时的绝望,想起捡塑料瓶时路人的白眼,
想起张奶奶在ICU里等着手术费的煎熬,那些日子像电影片段一样在脑海里回放,
每一幕都带着钻心的疼。她把U盘**,塞进那个粘好的云南白药盒里。
窗外的天已经黑了,城中村的路灯忽明忽暗,像她此刻的心情——找到真相的激动,
被欺骗的愤怒,还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期待。“去不去找他?”她对着墙壁上的霉斑问,
声音在狭小的房间里回荡。去了又能怎样?他会相信吗?就算相信了,
那些伤害就能一笔勾销吗?她想起他说“滚出去”时的眼神,
想起他在酒店里冰冷的质问,心口的疼又加重了几分。可当她看到枕头底下那张缴费单,
看到那件绣着猫爪的针织衫,脚步还是不受控制地迈向了门口。她要一个说法,
不是为了挽回什么,而是为了那些被践踏的尊严,为了那个在桥洞里抱着膝盖哭的自己。
李氏集团大厦的保安看到她时,眼神里满是警惕。“李总在开会。
”前台**对着电话低声汇报,挂了之后对她客客气气,却带着疏离,“您有预约吗?
”“没有。”韩笑笑攥着那个云南白药盒,指节泛白,“但我有很重要的事找他,
关乎他被人骗了。”她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豁出去的狠劲,引得周围的人纷纷侧目。
就在这时,电梯“叮”地一声打开,李杰走了出来。他穿着黑色西装,
领带系得一丝不苟,却掩不住眼底的疲惫。看到韩笑笑时,他的脚步顿了顿,
周围的空气仿佛凝固了。“李总,这位**说……”前台想解释,
却被李杰打断:“让她进来。”总裁办公室的门关上时,韩笑笑的心跳得像要炸开。
落地窗把城市的霓虹框成一幅画,却照不进房间里的沉默。李杰给她倒了杯温水,
杯壁上凝着水珠,像她手心里的汗。“你找我有事?”他的声音很哑,
目光落在她手里的药盒上,带着不易察觉的紧张。韩笑笑把药盒推到他面前,
U盘从里面滑出来,在桌面上转了个圈。“这是保洁王姨给我的。”她没看他,
盯着自己的指甲,“里面有林若雁陷害我的证据,包括她怎么买通人寄快递,怎么伪造纸条,
怎么在酒店设局……你自己看吧。”李杰拿起U盘的手在发抖。
他其实已经查到了些线索——助理找到了林若雁助理转账给酒店保洁的记录,
监控拍到了她在消防通道换衣服的画面,甚至连那个模仿他笔迹的纸条,
也查出是林若雁的书法老师写的。他只是还没找到合适的时机,或者说,
没勇气面对真相揭开后的局面。他把U盘**电脑,
视频里林若雁的声音像针一样扎进耳朵。每一个字,都在嘲笑着他的愚蠢和骄傲。
他看着画面里那个得意的女人,又想起眼前这个瘦得脱了形的女孩,
心脏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住,疼得他几乎喘不过气。视频结束时,
办公室里静得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声。韩笑笑站起来:“我不是来求你原谅的,
也不是来要你补偿的,我只是想让你知道……”她的声音哽咽了,“我韩笑笑就算再穷,
也不屑于用那种下三滥的手段。”“对不起。”李杰突然开口,声音里带着浓重的鼻音。
他走到她面前,高大的身影在她头顶投下阴影,“我知道现在说对不起很可笑,
但我……”他想说他查到了真相,想说他后悔了,想说他这阵子过得有多煎熬,
却发现所有的语言都苍白无力。韩笑笑抬起头,第一次敢直视他的眼睛。
那双总是覆着冰霜的眸子里,此刻盛满了她从未见过的愧疚和痛苦,像个做错事的孩子。
她突然觉得很可笑,鼻子一酸,眼泪毫无预兆地掉了下来。“对不起有什么用?
”她的声音带着哭腔,像积压了许久的洪水终于决堤,“在你骂我居心不良的时候,
你怎么不说对不起?在我被全公司人指着鼻子骂狐狸精的时候,你怎么不说对不起?
在我捡塑料瓶被人当乞丐的时候,你怎么不说对不起?”她的眼泪砸在他的手背上,
烫得他猛地缩回手。“我知道错了……”李杰的声音也开始发抖,他想去碰她的肩膀,
却被她躲开。“你不知道!”韩笑笑后退一步,指着门口,
“你从来都不知道被人踩在泥里是什么滋味!你生下来就什么都有,
所以你可以随意怀疑别人,可以用你的骄傲去伤害别人,现在知道错了,
一句对不起就想让我忘了所有?”她抓起那件绣着猫爪的针织衫,狠狠摔在他面前,
“这些东西我不需要,你留着给你的林**吧!”针织衫落在地毯上,
浅灰色的布料皱成一团,像只受伤的小猫。李杰看着她通红的眼睛,
突然意识到有些伤害一旦造成,就像她手腕上那道疤痕,就算愈合了,也永远会留下印记。
“张奶奶的手术很成功。”他低声说,声音里带着绝望的祈求,“医生说恢复得很好,
过阵子就能转到普通病房了。我……我可以去照顾她,就当是……赎罪。”“不用了。
”韩笑笑擦掉眼泪,眼神里的光彻底熄灭了,“我会自己照顾她,用我自己赚的钱。
”她走到门口,手放在门把上时,停顿了一下,“李杰,我们之间,
从你让我滚出去的那一刻起,就结束了。”门被轻轻带上,隔绝了两个世界。
李杰站在空荡荡的办公室里,看着那件皱巴巴的针织衫,
看着桌面上那个用胶带粘好的云南白药盒,第一次尝到了什么叫心如刀绞。
窗外的霓虹透过落地窗照进来,在他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像幅支离破碎的画。
韩笑笑走出李氏大厦时,夜风格外凉。她没回头,脚步坚定地走向地铁站,
仿佛身后的繁华与她毫无关系。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了一下,
是护士发来的照片——张奶奶醒了,正对着镜头笑,眼角的皱纹里盛着阳光。
她站在路灯下,看着照片里的张奶奶,突然蹲在地上哭了起来。不是委屈,不是愤怒,
而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释然。真相终于大白了,可那些流过的泪,受过的苦,
却再也回不去了。就像被雨淋湿的衣服,就算晒干了,也永远会留下水的痕迹。第二天,
林若雁被爆出陷害韩笑笑的丑闻,李氏集团股价应声上涨。李杰取消了订婚发布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