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晚回国那天，沈聿给我发了条信息。言简意赅，像他一贯的风格。“她回来了。
我们的合约结束，拿上钱，消失。”一千万的转账截图紧随其后，像一记冰冷的耳光。
随之而来的，还有一张照片。沈聿和一个女孩紧紧相拥，女孩笑靥如花，长发，白裙，
眉眼弯弯，是我模仿了整整三年的模样。不，应该说，那才是我这张脸的原版。
我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同款白裙，自嘲地笑了。演了三年，演到最后，差点忘了自己是谁。
手机在我掌心震动，提示我该走了。可我人已经在沈聿的顶层公寓里，刚为他做好了晚餐。
不是三年前他要求的、林晚喜欢的微甜淮扬菜，
而是被我改成、他现在习惯的、带一点点辣的川式改良。我捏着手机，看着一桌子菜，
忽然觉得这一切荒唐得可笑。就在这时，门铃响了。我知道，是他们回来了。
1我深吸一口气，走过去，打开了门。门外站着的，正是照片里的男女。沈聿西装革履，
英俊依旧，只是眉宇间带着一丝不耐和疏离。他身旁的林晚，巧笑倩兮，看见我时，
脸上的笑容僵硬了一瞬，随即化为一种带着审视和优越感的礼貌。她和我长得太像了。
一样的五官轮廓，一样的身形。唯一的区别，可能就是我眼中那份小心翼翼的讨好，
在她那里，是与生俱来的骄纵和明媚。她才是正主。“阿聿，这位是？
”林晚的声音又软又甜，像棉花糖。沈聿的目光落在我身上，冰冷得像要把我冻穿。
“一个……钟点工。”他薄唇轻启，吐出最伤人的三个字。我心脏猛地一缩，
疼得几乎无法呼吸。三年，一千多个日夜的陪伴，最后只换来一个“钟点工”的身份。
林晚像是信了，又像是根本不在意，她挽着沈聿的胳膊，亲昵地晃了晃，“好啦，让她走吧，
我想跟你单独待在一起。”沈聿从钱包里抽出一沓现金，想递给我，动作却在半空顿住。
他似乎才想起，他已经给我转了一千万，足够我“消失”的遣散费。“你可以走了。
”他收回手，声音里没有一丝温度。我没有去看他，也没有再看林晚。我的目光，
落在那一桌子精心准备的饭菜上。三年了，我每天都在研究他的口味，
从一开始照着林晚的喜好做，到后来一点点加入我自己的理解，直到他的胃被我彻底驯服。
他现在，无辣不欢。而林晚，我记得资料上写着，她有严重的胃病，一口辣都不能沾。
我忽然就笑了，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沈先生。”我抬起头，迎上他冰冷的视线，
第一次没有叫他“阿聿”，而是用了最生分的称呼，“厨房里还有一锅汤，记得趁热喝。
”那是我按照三年前的食谱，为“林晚”准备的，不，是为他记忆中的林晚准备的，
一锅温润养胃的鸽子汤。说完，我没再看他们一眼，挺直背脊，拿起玄关处自己的包，
越过他们，走出了这间我住了三年的牢笼。关上门的那一刻，我听见林晚娇嗲的声音。
“阿聿，这菜闻着好香啊，不过怎么……这么辣？”我没听到沈聿的回答。也无所谓了。
从这一刻起，沈聿和我，两清了。2我叫苏念。三年前，我家公司破产，父亲一夜白头，
跳楼未遂，摔断了腿，躺在ICU里，每天都是一笔天文数字。我走投无路，
在酒吧一杯接一杯地灌着自己，试图用酒精麻痹对未来的恐惧。就在那时，沈聿出现了。
他坐在我对面，矜贵而冷漠，像神祇一样俯视着我这个凡人。“我可以帮你。”他开门见山，
递给我一张照片。照片上的女孩，就是林晚。看到照片的那一刻，我愣住了。因为那个女孩，
和我至少有七分相像。“她叫林晚，是我爱的人。她出国了，三年后回来。
”沈聿的声音平静无波，“这三年，我需要你扮演她。”我怔怔地看着他，
以为自己喝多了出现了幻听。“扮演她？”“对。”他递给我一份文件，
“模仿她的穿着、喜好、言行举止，甚至她笑起来时嘴角上扬的弧度。你要成为她，
住进我的世界，直到她回来。”“作为报酬，”他补充道，“你父亲所有的医疗费，
你家欠下的所有债务，我一力承担。合约结束时，你还能拿到一千万。
”那是一份魔鬼的契约。用三年的自由和自我，交换一个家庭的新生。我没有犹豫的资本。
“好。”我听见自己嘶哑的声音，“我答应。”3第二天，我就搬进了沈聿的公寓。
随之而来的，是一本厚厚的“林晚说明书”。那本册子里，详细记录了林晚的一切。
“规则一：林晚喜欢白色和浅蓝色，衣柜里不许出现深色衣服。
”“规则二：林晚讨厌香菜、葱和蒜，你的食物里永远不能有这些。
”“规则三：林晚喜欢看文艺片，尤其是法国新浪潮，讨厌商业爆米花电影。
”“规则四：林晚笑的时候习惯性捂嘴，说话尾音会微微上扬。
”……“规则一百零八：永远，永远不要说你爱我。”我像一个准备参加高考的学生，
日以继夜地背诵、模仿。我剪掉了我喜欢的短发，
留起了及腰长发；扔掉了我钟爱的卫衣牛仔裤，
换上了一袭袭白裙；我逼着自己看那些沉闷的文艺片，在沈聿回来时，
能和他“探讨”几句女主的内心世界。最开始的日子，是地狱。我做的菜，
因为忘了“规则二”，被他毫不留情地倒掉。“她不吃这些。”他冷冷地说。
我看了一部漫威电影，被他发现，他直接拔掉了影音室的电源。“她觉得这些很吵闹。
”他面无表情。我因为太累，在他面前笑得露出了八颗牙齿，而不是林晚那样矜持的微笑。
他的眼神瞬间变得像冰。“苏念，记住你的身份。”他捏着我的下巴，
力道大得几乎要将我捏碎，“你不是你，你是她。学不像，就滚。”我疼得眼泪直流，
却只能拼命点头。我不能滚。我爸还躺在医院里，我妈每天以泪洗面。我是他们唯一的希望。
于是，我学得更卖力了。我对着镜子练习林晚的微笑，对着录音笔模仿她的语调。
我把她所有的喜好刻进骨子里，仿佛那本就是我的一部分。渐渐地，我越来越像她了。
沈聿的脸色也渐渐缓和。他会在我穿着白裙坐在阳台看书时，从背后拥住我，
下巴抵在我的发顶，身上有淡淡的烟草味。他会在我做出他记忆中林晚拿手的菜肴时，
眼底流露出一丝温柔的怀念。他会叫我，“晚晚”。每一次，
我的心都会被这个名字刺得鲜血淋漓。但我会忍着痛，抬起头，
对他露出一个完美的、属于林晚的微笑。“阿聿，怎么了？”我成了一个最优秀的女演员，
而观众，自始至终，只有沈聿一个。4我以为，我会一直这么演下去，直到三年期满，
林晚回来，我拿着钱，悄无声息地退场。可人心，终究不是机器。朝夕相处，日夜相对，
我还是不可避免地，对沈聿动了心。我会在他深夜工作时，悄悄给他披上一件外套。
我会在他胃病犯了的时候，瞒着他，在养胃汤里加入我自己研究的中药材。我会在他疲惫时，
不再坚持放他觉得“高雅”的古典乐，而是换成能让他放松的轻音乐。
我开始在“林晚”这个壳子里，一点点地，塞进属于“苏念”的私货。一开始，
沈聿是抗拒的。他会皱着眉问我：“晚晚什么时候喜欢听这些了？
”我会用我学来的、林晚那种带着点小任性的语气回答：“哎呀，人总是会变的嘛，
我最近发现这个很好听。”他会沉默，但没有再反对。最明显的一次改变，是关于一道菜。
林晚喜欢吃清蒸鱼，鲜美，但不入味。沈聿陪着她吃了许多年，也习惯了那种清淡。有一次，
我做饭时走了神，不小心把一勺辣酱打翻进了蒸鱼的酱汁里。等我发现时，已经来不及了。
那晚，我战战兢兢地把那盘带着红油的清蒸鱼端上桌。沈聿只看了一眼，眉头就拧成了川字。
“这是什么？”“我……我不小心……”我紧张得舌头都打了结。“倒了。”他冷声命令。
我眼圈一红，端着盘子就要走。“等等。”他却又叫住了我。他盯着那盘鱼看了几秒，
鬼使神差般地拿起筷子，夹了一块。鱼肉入口，他咀嚼的动作顿住了。
那是一种他从未体验过的味觉冲击，鲜、香、辣，层层叠叠，**着他的味蕾。
他没有再说话，默默地，一个人吃完了整盘鱼。从那以后，我们家的餐桌上，
开始悄无声息地出现了辣味。一开始是一点点，后来是越来越多。我不再只做淮扬菜，
我开始做川菜、湘菜。沈聿从不点评，但他越来越好的食欲，和越来越空的盘子，
说明了一切。我曾天真地以为，这是不是意味着，苏念这个人，终于在他心里，
有了一点点位置？哪怕只有一粒沙那么大。现在想来，真是可笑。他不是爱上了苏念的味道，
他只是……腻了。腻了林晚的味道，所以，换了个口味而已。5从沈聿的公寓离开后，
我没有回家，而是拖着行李箱，在附近找了一家酒店住下。我需要一个空间，
来消化这三年的荒唐，以及这突如其来的结局。洗了个热水澡，我把自己扔在柔软的大床上，
看着天花板，脑子里一片空白。手机响了，是我妈打来的。“念念啊，你爸今天情况很好，
医生说再观察一段时间，就可以转到普通病房了。”我妈的声音里带着压抑不住的喜悦。
“嗯，那就好。”我应着，鼻头却一阵阵发酸。“还有啊，之前帮我们家还债的那位沈先生，
真是个大好人。今天他又打了一大笔钱过来，说是给你的……辛苦费？念念，
你到底在做什么工作，怎么会这么辛苦？”我攥紧了手机，指节泛白。“妈，没什么，
就是一份……助理的工作。”我撒了个谎，“我现在辞职了，准备休息一段时间。
”“辞职了好，辞职了好，看你这几年累的。钱不钱的无所谓，妈就希望你开开心心的。
”挂了电话，我再也忍不住，把脸埋进枕头里，无声地痛哭起来。一千万。
买断了我三年的青春，三年的尊严，三年的爱情。哭累了，也哭够了。我从床上坐起来，
擦干眼泪，打开手机，看着银行卡里那一长串的零，眼神一点点变得坚定。苏念，从今天起，
你再也不用为谁而活了。你要为你自己，活一次。我做的第一件事，
是走进一家顶级的发型沙龙，让发型师剪掉了我留了三年的及腰长发。
看着镜子里那个短发利落，眉眼清明的自己，我感觉压在身上三年的枷锁，终于被卸下了。
我做的第二件事，是冲进商场，买下了所有我以前喜欢但不能穿的衣服。黑色的夹克，
破洞的牛仔裤，帅气的马丁靴。当我换上一身黑，踩着马丁靴走出商场时，
我觉得自己仿佛获得了新生。这才是苏念。这才是真正的我。6新生活比我想象中来得更快。
我用沈聿给的一部分钱，在市中心租了一套公寓，又用剩下的钱，盘下了一间小小的店面，
准备开一间属于我自己的私房菜馆。这三年来，我唯一真正学到手并爱上的，就是做菜。
我要把那些被我改良过的，带着“苏念”印记的菜，分享给更多的人。
店面装修、办理执照、招聘员工……我忙得脚不沾地，根本没有时间去想沈聿。
直到一个月后，我接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电话。是沈聿的助理，张诚。“苏**，
”张诚的语气很客气，甚至带着点小心翼翼，“冒昧打扰，
请问您之前在沈总公寓里用的咖啡豆，是在哪里买的？”我愣了一下。
沈聿以前只喝手冲蓝山，是林晚的习惯。但蓝山咖啡的果酸味很重，喝多了伤胃。
后来我偷偷给他换成了一款深度烘焙的哥伦比亚慧兰，口感更醇厚，对胃的**也小。
他喝了两年，从未察觉。或者说，他察觉了，但没有说破。我的心，不受控制地刺痛了一下。
“不记得了。”我淡淡地回了三个字，准备挂电话。“苏**请等一下！”张诚急忙道，
“沈总他……他最近胃一直不舒服，喝什么咖啡都不对劲。您看……”“张助理，
”我打断他，“我已经离职了，没有义务再回答这些问题。沈总胃不舒服，应该去看医生，
而不是纠结于一包咖啡豆。”说完，**脆利落地挂了电话，然后拉黑了他的号码。
靠在尚未粉刷的墙壁上，我闭上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苏念，别心软。他的一切，
都与你无关了。7我的私房菜馆“念·味”在一个月后低调开业了。没有宣传，没有炒作，
全靠口味和口碑。来过的客人，都成了回头客。渐渐地，小店在美食圈里有了点小名气。
我每天忙着研发新菜，招待客人，生活充实而快乐。我以为，我和沈聿的世界，
再也不会有交集。直到那天傍晚，店里打烊后，我正在后厨盘点食材，
一个服务员小妹跑进来，神色古怪地对我说：“老板，外面有位先生找你，
说是你的……朋友。”我擦了擦手，有些疑惑地走了出去。然后，我就看到了沈聿。
他坐在一张靠窗的卡座里，身上还是那身高定西装，与我这间小小的、温馨的店面格格不入。
两个多月没见，他瘦了些，下巴上冒出了青色的胡茬，整个人看起来有些疲惫和憔悴。
他面前的桌子上，空空如也。“客人都走了，我们已经打烊了。”我走到他对面，站着，
语气疏离。他抬起头，深邃的眼眸紧紧地锁住我。
当他的目光落在我利落的短发和黑色的夹克上时，瞳孔猛地一缩，闪过一丝难以置信的错愕。
“你的头发……”他声音沙哑。“剪了。”我言简意赅。“为什么？”“喜欢。
”简单的两个字，噎得他说不出话来。是啊，喜欢。还需要什么理由？他沉默了半晌，
才重新开口，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示弱？“我……我能在这里吃顿饭吗？
”“抱歉，沈总，”我面无表情地拒绝，“厨师已经下班了，食材也用完了。”“我可以等。
”“我累了，要关店休息了。”我下了逐客令，转身就要走。“苏念！”他猛地站起来，
从背后抓住了我的手腕。他的手心滚烫，力道大得吓人。“你到底在闹什么脾气？
”他的声音里终于带上了那熟悉的、不耐烦的愠怒，“不就是一份工作吗？钱我也给你了，
你还想怎么样？”我被他这句话气笑了。我用力甩开他的手，转过身，冷冷地看着他。
“沈聿，你是不是搞错了什么？我没有在闹脾气。我只是在过我自己的生活。”“合约结束，
钱货两讫。我现在和你，没有任何关系。”“所以，请你以后不要再来打扰我。
”我的每一个字，都像一把冰刀，狠狠地扎进他心里。他怔怔地看着我，
看着这个他从未见过的、浑身带刺的苏念，脸上第一次露出了茫然和无措的表情。
8沈聿最终还是被我“请”走了。看着他落寞离去的背影，我心里没有一丝快意，
只有一片荒芜的平静。生活回归正轨。“念·味”的生意越来越好，
甚至有美食杂志找上门来，想要采访我。我拒绝了。我只想安安静静地开我的店，
过我的小日子。然而，树欲静而风不止。一周后的一天，我的店里来了一位“特殊”的客人。
林晚。她还是那副白月光的打扮，白色连衣裙，长发披肩，妆容精致。她没有预约，
直接走进来，点名要见我。我让她在卡座坐下，亲自给她倒了杯水。“苏**，久仰大名。
”她率先开口，笑容得体，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敌意。“林**客气了。”我淡淡回应。
她搅动着杯子里的水，开门见山：“我今天来，是想请你离开这座城市。”我挑了挑眉，
有点想笑。这是什么古早偶像剧的戏码？“我为什么要离开？”我问。她的脸色沉了下来，
美丽的眼睛里满是嫉妒和不甘。“因为你！因为你阿聿都变了！
他不再陪我看他以前最喜欢的电影，他开始嫌弃我做的菜太清淡，
他甚至……甚至会在睡梦里，叫一个他自己都不知道是谁的名字！”她说到最后，
声音都在发抖。我心里一动。一个他自己都不知道是谁的名字？会是“苏念”吗？
这个念头只是一闪而过，就被我掐灭了。“林**，”我平静地看着她，“沈聿变成什么样，
那是你们之间的问题，与我无关。我只是一个拿钱办事的‘钟点工’，合约结束，
我就出局了。不是吗？”我故意把“钟点工”三个字咬得很重。林晚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
她大概没想到，我会如此直接地戳穿那层虚伪的窗户纸。“你……”她气得说不出话。
“如果你是来吃饭的，我欢迎。如果是来找茬的，抱歉，我这里不欢迎你。”我下了逐客令。
林晚深吸一口气，似乎在极力克制自己的情绪。她从包里拿出一张支票，推到我面前。
“这里是两千万。只要你永远消失在阿聿面前。”我看着那张支票，笑了。“林**，
三年前，一千万就能买断我三年。现在我自由了，你觉得，两千万就能买走我的未来吗？
”我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收起你的支票吧。我和沈聿的故事，已经翻篇了。
至于你和他能不能把故事继续写下去，看的是你自己的本事，
而不是靠赶走一个无足轻重的‘前任’。”说完，我不再理会她，径直回了后厨。
这是我第一次，正面迎战我的“原版”。我赢了。因为我已经不在乎输赢了。
9我以为林晚的出现只是一个插曲，没想到，这仅仅是个开始。从那天起，
沈聿开始以各种方式，出现在我的生活里。他不再直接来店里，而是开始订我家的外卖。
每天三餐，风雨无阻。而且点的菜，都是我后来为他开发的那些新菜式，无一例外，
全是辣的。一开始，我让店员正常接单，正常配送。后来，我烦了，
直接让店员回复：“本店所有菜品今日已售罄。”第二天，沈聿的助理张诚就亲自上门，
手里提着各种名贵的礼品，姿态放得极低，求我无论如何给我家沈总做口饭吃。“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