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笔下见永生,世间历生死!世上有一种职业名为说书人。他们行走于江湖之间,
将别人的一生写进书里,抄录,再讲与他人听。无论是人,是鬼,是神,是仙,是妖,是精,
是怪,他们都要打交道。他们对于世间百态的总结十分独特,
他们一贯奉行的宗旨是有的人死了,他还活着。有的人活着,他已经死了。
……蜀山青山碧水,绿瓦青砖,垂柳轻烟,祥云连天。“李长生,你真是个呆瓜,
这么简单的事都不会做,真是个憨货!”一皓齿秀项的青衣女子,揪着一少年耳朵,
饱含秋波的眼神里满满的嫌弃。李长生只是憨憨的一笑,真是被这妙龄女子说中了,
笑起来着实憨厚的可爱。他被这女子揪着耳朵也不恼怒,仿若早就习惯了这般。
然后这憨厚少年忍着疼痛笑着回应着眼前的女子。“师姐…轻点,哎呀!师姐,作为说书人,
不就是抄录他们的故事就好了吗?我不是已经抄录了!”李长生似是有些不服气,
手中握着笔,指着本子满脸疑惑的看向师姐。他的师姐名为赢洛雪,
蜀山剑阁第三十六代掌门人,他揪住耳朵的是他师弟,说书人李长生。她皱着眉望向李长生,
眼中满满的都是不确定的字样。李长生最怕他的师姐这样,便笑嘻嘻的回应着师姐,
可他越是这样,师姐捏住他耳朵的力气就越是又加大几分。他也不明白自己到底哪里错了,
他心里想了想……“不应该啊,明明我已经把别人的故事写进书里了啊!说书人不就是抄录,
讲给别人听嘛!”他这想法,赢洛雪好似能听见一般,
而后回应这个憨货的只有一个你随意的表情,眼中鄙视意味很重。
赢洛雪都怀疑自己的这个师弟是脑子进水了,还是真的榆木疙瘩转世!
她松开揪着李长生耳朵的秀指,一把夺过了他手中的书来回翻了几页,然后用食指比划了下。
“从这到这,从第二页到第三页都不行,你怎么能如此马虎大意的记录别人的经历呢?
”“先说我手指比划的这个,这个人叫易风,西川玉凉人氏,他的妻子死了,
他总是在梦中梦到他的妻子,每次都是与她洞房花烛,瓜田李下,相伴一生,
醒来时仿若过了一生。”“这第二页到第三页,写的都是什么青丘九尾狐,什么浮游,
什么七仙女的!”“说书人是要把一件故事讲好,动笔前需要知道这个人的一生,
抄录时要把笔下的这些人写的灵动些,让书里人物有生命,
你才可以把他的故事当成评书说出去,他们有的人才可以活过来,让人深深的记住他们。
”李长生本来还是有些不服气的,听到师姐如此去说,心中也有些了然了,
此时他尴尬的有些不知所措。也就在这恍然间,赢洛雪的声音再次传了过来。
“你写的这些都不符合我们蜀山的收录规则,我们统一的标准是无论善恶,
要让人活灵活现的出现在这一页纸上,这样才能让他们从纸上活过来,
我们不仅是对活人如此,对死人也要如此。我们所抄录的,都是人间百态,都要讲与世人听,
这是我们说书人的职责。我们可以马虎大意,可以浑水摸鱼,蒙混着也就过去了。
可我们的职责是笔下记生死。别人活着的时候,我们马虎大意记错了,有的故事没记,
有的人会去了解活着的人的故事,可有的人死了,我们故事没记完,这岂不是人死了,
纸上的人也死了,彻彻底底的消失了。那我们说书人的意义在哪?
”李长生听后忽觉脸色一红,满脸出现了尴尬之色,他没有想太多,
只是为了完成任务而完成任务。并没有想到更深的一层次去,他看向赢洛雪,
满眼的愧疚之色,不觉也挠了挠头…“额…师姐,那咋办?
我去找他们再让他们叙述一下他们的经历,重新补全吗?”“那不然呢?我给你抄?
我给你写?自己的事情自己去做,小的时候总是缠着师傅他老人家说要当说书人,
说什么能记下别人的一生这事很精彩,师傅他老人家远游去了,这个重任交到你手上,
刚干没几天就搞出这么大的幺蛾子。”赢洛雪看着他也是不觉叹了口气。“愣着干什么?
下山去啊?”赢落雪胸口起伏间,心间的那口气还没捋顺,
见李长生还傻傻的站在那也是有些气急,便也赶紧赶着他往山下去。
李长生听后也是不敢怠慢,嘴巴撅了撅,赶紧往山下去了,他可巴不得离这个凶婆娘远一点。
李长生本身就是无父无母,从小就是在蜀山长大,赢洛雪也就充当一个大姐姐的角色,
平日里对李长生也是百般照顾,可涉及到说书人类似的事,她就是非常上心,
甚至会对他破口大骂,更甚是动手教训下自己这不称材的“弟弟。
”……李长生一口气跑到山下,带着他的书和笔,临走时还把师父的八卦镜,乾坤剑,
百宝囊带在身上,因为平时他师父下山时也是这副行装,他也就自然而然的学了去,
“师姐总是学师父的派头!不就是把别人的东西经历漏了写,有什么大不了的,
反正到时候把手上的话本给其他的说书先生一看,别人那就恨不得能说出一大篇这样的故事,
依我看真的是小题大作!”李长生边走边感叹,心中虽然是对此有所愧疚,
但毕竟是少年心性,不服气肯定是常有的事。正说着,他打开书看了看自己该先去哪个位置。
“青丘离这里十万八七里,太远了,不去,七仙女早上天庭去了,西川还算近,
也就半个月路程。没准去这半月间还能又记点其他的风土人情,记满了,
我这任务也就完成了。”他正想着。忽有两砍柴的樵夫从前方经过,
从远处听得两人谈话的内容是……“听说就咱隔壁村,那个书呆子不知抽了什么风,
老是疯疯癫癫的,说什么梅花香自苦寒来,有位梅姑娘一直在等他,这不可笑吗?
就一穷秀才,还真信了话本上的书中自有颜如玉。”“哎,这我也有所耳闻,
好好的一书生突然就变得疯疯癫癫的,本来打算今年进京赶考,
他那个未婚妻也是等他去考了好得个功名,结果也就你说这事!你看…哎,这整的!
”李长生心下也是有些好奇起来,“若是他们所讲的确是属实,
那么这没准还能作为一个好的经历,写进书里。”想到此,他便向前走到二人身前,
而后做了个拱手礼。“二位兄台,不知你们所说的人家住何处,姓甚名谁,
在下心下也着实有些好奇。”那二人见此,也慌忙回了礼,而后也是一五一十的相告于他。
“我们二人就住不远处的赵家村,离这也就几里路程,我叫赵龙,他叫张虎,
所说的那个秀才他是梅州人氏,定居在此,这位兄台看你也不像凡人,怎么,您对他有兴趣?
”赵龙问道。“是也不是,心下好奇罢了,奇怪异神,论谁也会感兴趣几分,
您要是有时间可否带我去你们所说的赵家村?”那两人也是对视一眼,
而后又看了看眼前的李长生,最后也是答应了下来。“那行,正好我们砍完柴也该回去了,
那就跟着我们一起走吧!”第二章青阳镇镇落与青山接壤,
山上遍野的梅花犹如落雪般四散开来。此刻正是中午,炽热的太阳映射在青山上,
使这落雪般的梅花凸显的尤为动人,仔细看去,
在山间有一梅树与其他梅树相比起来却有些不同。亦或者是此树饱经沧桑般,
虽是有如美人腰,盛世颜,可也显得与众不同。……“这位公子,此处便到了,
我二人也得回家去了,恕难将您带往那秀才处了,不过您朝着镇往西走,一直走到头,
在靠着青山的位置角落,有一茅屋,那便是秀才家了,我二人先告辞了。
”赵龙向着李长生拱手言辞,便也与张虎往镇南走去了,独留下他一人在此,
他也是非常识礼,也是回了礼,目送二人离去后,自己朝着那镇西边走去。……镇西,
秀才家。“能不能别用你那破木雕刻什么梅花了?不过梦里面的虚妄东西,
这还害得你连功名都未曾去考,为了这些个诡梦精怪有什么意思?
”秀才的未婚妻看着在一旁努力刻着木雕的秀才,满脸哀叹。她叫苏柔,而这秀才叫李书文,
他俩同是梅州人氏,因苏家遭了噩难,家道中落,流落至此,而这李秀才不愿也是担心苏柔,
便一路随她来到了青阳镇,便也在此安家立命。苏家见这李秀才如此痴情,
也正巧苏柔也与这李书文青梅竹马,正也合她心意,便也将苏柔许配给了李书文。
李书文早年间也早中秀才,现虽已是二十的年纪,可也算努力,想着进京考取功名。
本来两人也就是相敬如宾,也早已是暗许终生,可未曾想李秀才这竟出了这等事,
这也是她始料未及的。二人的事,镇上也都清楚,都已是人尽皆知之事,
谁料秀才竟是如鬼魅般,迷了心窍,整天想着有一梅姑娘入了他的梦。
说什么与他已在梦内私定了终身,这事还是李秀才主动提起的,
旁人都以为他是中了什么邪魔。苏柔一开启还是挺担心他的,也请了道士做了法事,
可也不顶用,无奈又找了些赤脚郎中。这郎中给他把脉,却说这李秀才是得了心病,
这可把苏柔吓坏了,便又拉着那郎中,塞了些银两,那郎中也才如实告知,
这李秀才原是得了相思病。并不如外人传的那般是中了什么邪祟又或者是犯了疯癫病。
这也使得苏柔也有些气急,苏柔本就是淑女打扮,也是大家闺秀出身,知书达理通情世故,
这也是不可或缺的。可就是这般的姑娘,也是桃李年华,性情爱吃醋也是自然,她便想着,
就故意不理这秀才,看他会不会来找自己。结果一连二三四天,
这秀才也都没有要理这苏柔的迹象,苏柔也是有些担心,便也来找这秀才,
也经过了多番的劝说,可这秀才还在执迷于去雕刻那梦中的女子。苏柔也是无奈,
若是寻找女子早就不理这!“负心汉”了,可苏柔还是想抱着试一试的心态,来劝说这秀才。
他们苏家也是知道此事的,苏柔也是清楚的记得他的父母是怎么教训苏柔的。
“与那秀才还成甚婚,如今都如疯魔了般,恐是什么精怪上身迷了心窍,
一个区区与他接触不久的这梦中虚妄都可把他扯的魂牵梦绕的,
你还想让他与你成婚了不偷腥?这不是难如登天?”可苏柔却不这么认为,
他始终相信她的书文哥哥是不会背叛她的,至少是因为梦境或者什么精怪迷惑了他的心窍,
这才使得他不与自己好了。在青山侧,茅草屋边,就隔着李秀才家不远处,
李长生也是看的清楚。他来此也有一会了,此时他隐着身,浑身就如透明般,
一般人也看不见,他们蜀山的说书人每人都有一门独门的法术,他练就的是他心通。
无论是何人,何处,何时,他只要站在与那人隔的不远处,便也能知道别人所想。
刚刚苏柔的内心的纠结与回忆,李长生基本也听了大概,他听后心中也是隐隐的猜测了起来。
“梦中所能凝现的无非就是魂与仙,再者就是精怪了,首先排除掉仙,
仙人可没时间与凡人打打闹闹,除了李长生所知的七仙女,
其他的也没见谁下凡来纠缠一个凡人的,其次就是魂了,若是魂多次上身,
那这秀才的身体也早就垮了才是,现在的这秀才,无非也就是身体憔悴,估计也就是精怪了。
”念及此处,他也是稍加思索,想了一番,身体也不由得向那二人飘的近了些。
他站在与那秀才面对面的窗外,看着眼前的秀才专心致志的去刻着木雕,竟无一丝心无旁骛。
李长生也是倍加疑惑…“到底是什么能让这秀才如此精神的,是沉鱼落雁,闭月羞花?
”他又向前多走了几步。首先印入眼帘的是一幅幅诗词,似乎也是刚写没多久。“梅花雪,
梨花月,总相思。只见梅花不见人。”有一幅诗深深的吸引住了李长生,
不由的在心中默念了句,于是一个念头在他心头闪过。“梅花?
”但他也只是抱着怀疑的态度,虽是心中已有猜疑,可是在事情未有定论前,
李长生也不会一棒子打死。他正想着这些线索时,许久都未曾开口的李秀才皱着眉,
发出了沉闷的声音,很轻易的能在李秀才的脸上看到不耐烦。“你不懂,人间月已是天上月,
眼前人已非彼时人的那种感觉,我与她早有相识,早有相知,
那位仙子也并不是你们口中的邪祟,精怪,只是一普通,饱经沧桑的女子。我第一眼看到她,
就是满眼的心疼,泪水模糊。”“我不清楚我为什么会如此,我只是知道,
他有双粗糙且灵动的手,眼中也并不全是妩媚,就是那种大姐姐见到弟弟般支离破碎的情感,
流着泪,眼里也没有泪。”李秀才停止了动作,拿着木雕,细细的沉思回忆着,
他脸上此刻透露出一种满足感,眼神中似有涣散似也有一种流连。微微叹气,
似也为别人不理解他而觉得愚昧。第三章“从别后,忆相逢,几回魂梦与君同……”梅花开,
梅花落,一度回影暗萧索。青山那棵饱经沧桑的梅树在风中摇曳,有时落下四五片花瓣,
在她那树间有一抹红,远处看着就如朱唇般明艳动人。……青山下的李秀才家,
苏柔早已回家去了,独留下李秀才一人在这空荡荡的草屋内。
李秀才此时面容憔悴的坐在书桌前,用笔沾些墨来在纸上一笔一划的刻画着。
李长生靠近他的身侧,细细琢磨着这幅画作。仔细看去,画的是一明艳动人的女子。
眸光秋水盈盈,眼中常含秋波,唇齿微微上扬,梨涡浅显间,一抹朱红渐渐浮现眼前。
“他…画的是一女子?”站在旁边的李长生心下嘀咕间,也不禁出现疑惑的神色。
而就在他想再继续看下去时,这李秀才却如发了疯般,将那画纸撕碎。“都不像…都不像,
她不应该是如此的浅显,她应如诗画般,如山水一样柔光动人。俗…俗,太俗了!!
”他将撕碎的画扔到一边,眼中却都是迷惘的神色,右手扶额间,
憔悴的脸色与刚刚那副神情有着天壤之别。这李秀才就靠在桌边,也不由得自言自语了起来。
“梅娘…梅娘…”……而在青山间,有一株梅树好似随着风的摇动,
梅花飞落间有一女子渐渐浮现出来。那女子似是与李秀才画的有几分相像,
可好似又不太相像。这树下的女子一袭冷香曳月裙,面如粉黛,腰如约素,
与寻常却实不一般。仿若不沾尘世的仙子,虽是有些沧桑,可看起时更增了几分神秘意味。
她如灵动的精灵般,一路向山下飘去,看她去的位置,正是山下的李秀才家。一阵香风拂动,
一片片花瓣随着风飘动。此时李秀才家,李长生看着李秀才熟睡了下去,虽有了些疑惑,
也等了片刻。李长生也有些耐不住性子,在心里叹了叹…“哎,这李秀才啊!
”不过他此时心里也不知说些什么好了。也就在他暗叹间,忽觉外面有一阵风鼓动。
李长生不觉间,头向外探了探,映入他眼帘的竟是如一星群般聚集的梅花,
向着李秀才熟睡的窗边飞来。李长生此时也是惊觉起来,
躺在大厅藤椅上的他眼中也有些精光浮现,不过也就是片刻,他也就放下了心来。
“呦…这该不会就是他梦里魂牵梦绕的女子?与苏姑娘比起来,不过也确实是有些灵动。
”他在心中念道。在他的视角中,这位女子便就是走到这秀才身前,眼神中一副担忧的神色。
“李公子,何必如此牵挂于我?我本是山中精怪,巧遇福源也才能堪堪化形。”“前世,
我俩虽然有缘,可还记得你是个画师,我是一株再普通不过的一株小梅树。
”听得女子如此的话语,躺在藤椅上的李长生也是有些好奇,
便也使得他心通听一听他们心中所想。渐渐的一幅幅画面浮现在李长生的眼中。……青阳镇,
蜡冬。画面中的一幅是一小童,可近了看去,是一童趴在雪中,手挖着雪。
也不清楚他到底要干什么。“小生,快回家了,你在那雪中干什么?小心手给你冻坏了!
”那是他的母亲,他母亲见小生还那自顾自的玩着雪,也都用起了大人惯用的那些话。
可这小童似是未听见般,还在那自顾自的挖着雪。他母亲见此,也是有些生气,
走到小生的身边,向他问道。“为何如此不听话,你看,手都冻僵了!
”那小童嘿嘿的傻笑起来,用手抹了抹自己的鼻子,那鼻涕也是因这天气的原因,
也不由得结起了冰碴子来。稚嫩的脸上满是孩童的天真,
眼里就如有一星星般的向着母亲说道。“娘,你看!这是梅树!”“先生总是教导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