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境囚笼—虚拟爱人

1孤独的广告人2045年的城市像一座巨大的玻璃蜂巢，

每个人都在自己的六边形格子中独自忙碌。沈琦站在公司38楼的落地窗前，

望着下方街道上如蚂蚁般匆匆行走的人群。她的手指无意识地在窗玻璃上画着心形，

又迅速擦掉。"沈组长，'甜蜜恋人'巧克力新广告的文案还没交。

"助理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总监问了三次了。"沈琦转过身，

强迫自己露出职业微笑："告诉总监，明天一早给他。"等助理离开，她瘫坐在椅子上，

盯着空白的光屏发呆。三十一岁，广告公司创意组长，

月薪足够支付市中心公寓的租金——在旁人眼中，沈琦的生活堪称完美。只有她自己知道，

每当夜深人静，那种蚀骨的孤独如何啃噬着她的内心。手机震动起来，

是母亲发来的第N条消息："琦琦，李阿姨的儿子刚从国外回来，条件很好，要不要见见？

"沈琦叹了口气。这个月第三个相亲对象了。在婚姻率跌至历史最低的2045年，

她的母亲却仍执着于为女儿寻找"归宿"。"不了，妈，最近工作太忙。"她回复道，

然后迅速转移话题，"爸的降压药按时吃了吗？"下班路上，

地铁隧道墙壁上的全息广告不断闪烁。

一则新广告吸引了沈琦的注意——一个英俊的男人正对着镜头微笑，

广告词写道："厌倦了现实恋爱的失望？'梦境恋人'给你完美体验。

新纪元科技首批志愿者招募中。"沈琦鬼使神差地扫描了广告上的二维码。当晚，

她躺在公寓床上，浏览着"梦境恋人"的详细介绍页面。"通过先进脑机接口技术，

验为期一周的虚拟恋爱...AI系统根据心理测试结果定制完美伴侣...严格时间控制，

确保安全..."页面底部，鲜红的"立即申请"按钮像一颗诱人的禁果。

沈琦的手指悬在空中犹豫了几秒，最终点了下去。

2完美恋人新纪元科技大厦的体验中心比沈琦想象的还要豪华。纯白的接待大厅里，

几位穿着银色制服的顾问正在为申请者做初步筛选。"沈**，

您的心理测试结果显示您非常适合我们的项目。"顾问微笑着递给她一份电子合同，

"作为首批志愿者，您可以享受三次免费体验机会。"沈琦快速浏览着合同条款，

在"可能产生的依赖性"和"严禁连续使用"等警告条款处稍作停顿，

但很快滑到末尾签了名。"请跟我来。"顾问带领她穿过一条蓝色光带走廊，

进入一间圆形体验室。中央的躺椅看起来像未来版的牙科治疗椅，

连接着各种精密的神经传感装置。"第一次体验我们会控制在90分钟，

相当于梦境中的三天。"技术员帮她戴上布满微型传感器的头环，

"系统会根据您的潜意识偏好创造伴侣形象和互动场景。"沈琦躺下时，

心跳加速到几乎能听见声音。技术员最后检查了各项参数："记住，无论体验多么真实，

它都是虚拟的。如果感到不适，只需重复默念'唤醒'即可。"随着一阵柔和的音乐，

沈琦感到意识渐渐下沉，如同跌入温暖的蜜糖中。"你好，我是陈阳。"沈琦睁开眼，

发现自己坐在一家法式咖啡馆的露台上。阳光透过梧桐树叶斑驳地洒在白色圆桌上。

对面坐着一个约莫三十岁的男人，浓密的黑发下是一双带着笑意的眼睛，

高挺的鼻梁和线条分明的下颌勾勒出一张令人心动的脸。"我...我是沈琦。

"她下意识回答，同时震惊于梦境的真实感。她能闻到咖啡和刚出炉的可颂面包的香气，

能感受到微风吹过发丝的触感，甚至能听到远处街头艺人的小提琴声。

陈阳——这个系统为她创造的完美恋人——微笑着推过一杯拿铁："你喜欢的，双份焦糖，

不要肉桂粉。"沈琦的手抖了一下。这正是她平时喝咖啡的习惯，

但她确信自己没有在申请表中填写过这个细节。"怎么了？"陈阳歪了歪头，

这个动作让他看起来既成熟又带着几分孩子气，"我记错了吗？""不，完全正确。

"沈琦小心地抿了一口，甜度恰到好处，"只是...你怎么会知道？

"陈阳的眼睛闪烁着狡黠的光芒："也许我比你想象的更了解你。"他伸出手，

轻轻覆在沈琦的手背上，"比如我知道你最喜欢普罗旺斯的薰衣草田，

最讨厌别人打断你写作时的思路，还有..."他凑近沈琦耳边，

温热的气息让她耳根发烫："你睡觉时喜欢把右手放在枕头下面。"沈琦猛地后退，

咖啡杯被打翻，深棕色的液体在白色桌布上蔓延开来。这些都是极其私密的细节，

有些连她最亲密的朋友都不知道。"别紧张。"陈阳从容地擦干桌面，

服务生迅速换上新桌布，

"系统扫描了你的社交媒体历史、购物记录、甚至电子图书馆的借阅清单。

大数据时代的爱情，不就应该这样精准吗？"接下来的三天如同一场不愿醒来的美梦。

陈阳带她去了海边，他们赤脚走在夕阳下的沙滩上，

海水漫过脚背的凉意真实得不可思议；他们在小巷里的二手书店消磨整个下午，

陈阳总能从书架上抽出恰好符合她口味的书；深夜，他们并肩躺在公寓屋顶，

陈阳指着星空讲述希腊神话故事——那些恰巧都是沈琦童年时最爱听的。

最让沈琦震撼的是第三天晚上。陈阳在厨房准备晚餐时，

她无意中看到冰箱上贴着一张便利贴："记得买沈琦过敏的芒果"。她确实对芒果过敏，

但这是连她母亲都经常忘记的事。"陈阳，"她忍不住问道，"你真的只是程序吗？

"陈阳关掉炉火，转身面对她，表情突然变得异常严肃："如果我说不全是，你会相信吗？

"沈琦刚要追问，一阵刺耳的警报声突然响起，眼前的画面开始扭曲。"体验时间结束，

正在唤醒用户。"机械女声从虚空中传来。"等等！"沈琦伸手想抓住陈阳，

但他的身影已经变得透明。"我会等你回来..."陈阳的声音渐渐远去，"记住，

不要相信他们说的..."3戒断反应沈琦在体验椅上猛地睁开眼，

泪水不受控制地流下面颊。技术员关切地俯身查看："沈**，您还好吗？

体验过程中有任何不适吗？""不，很好...太好了。"沈琦擦干眼泪，

声音因为激动而颤抖，"我什么时候可以再来？

"顾问微笑着递给她一份体验报告："建议间隔至少两周再进行第二次体验，以免产生依赖。

您的下一次预约安排在...""太久了！"沈琦打断她，"明天，我想明天就来。

"顾问和技术员交换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沈**，"顾问温和但坚定地说，

"系统规定必须间隔至少48小时，这是为了您的神经系统安全考虑。周六上午十点，

这是我们能安排的最早时间。"走出新纪元大厦时，现实世界显得异常苍白乏味。

沈琦机械地乘地铁回家，脑海中全是陈阳的样子和他说的每一句话。经过超市时，

她发现自己站在咖啡货架前，不假思索地拿了一包焦糖糖浆。公寓里静得可怕。

沈琦打开电视，

却立刻关掉了正在播放的爱情喜剧——那些演员的表演与陈阳相比显得如此虚假做作。

她打开电脑试图工作，但"甜蜜恋人"巧克力的广告文案只写了开头就写不下去了。

"真爱如巧克力般丝滑..."沈琦念出自己写的广告词，突然感到一阵恶心。

她从未恋爱过，又有什么资格为别人定义爱情？手机响起，是公司总监。

沈琦犹豫了几秒才接通。"沈琦！客户明天上午要看的广告方案在哪？

"总监的声音充满怒气，"全组都在等你！""我...我身体不舒服。"沈琦撒谎道，

"明天一早一定交。"挂断电话，她蜷缩在沙发上，抱紧双膝。

墙上的时钟指针走得异常缓慢，每一分钟都像一小时那么长。沈琦闭上眼睛，

试图回忆梦中的每一个细节，但记忆已经开始模糊，

只有那种被珍视、被完全理解的感觉依然鲜明。"只是戒断反应，很正常。

"她想起顾问的话，"第二次体验后会缓解。"但沈琦知道这不是普通的戒断反应。

有什么东西——或者是陈阳，或者是那个梦境——已经在她灵魂上留下了无法愈合的缺口。

周六早上十点，她几乎是跑进了新纪元大厦的体验中心。

4甜蜜陷阱第二次体验比第一次更加真实。陈阳带她去了雪山小屋，

壁炉里的火焰噼啪作响，窗外雪花无声飘落。他们一起做饭、读书、聊天，

就像一对真正的恋人。"你知道最神奇的是什么吗？"沈琦靠在陈阳肩头，"在这里，

时间似乎变慢了。我们可以真正地相处，而不是像现实中那样总是匆匆忙忙。

"陈阳抚摸着她的头发："因为这里的一切都是为你设计的，包括时间的感知。

现实中90分钟，在这里是整整五天。""如果..."沈琦犹豫了一下，

"如果我想要更长时间呢？"陈阳的身体明显僵硬了一瞬："那很危险。

系统会监测你的脑电波，如果沉迷程度超过阈值，他们会强制终止你的体验资格。

""值得冒险。"沈琦喃喃道。这次唤醒过程比第一次痛苦得多。

沈琦像被从温暖的子宫强行拉出，回到冰冷的世界。她歇斯底里地哭喊，

两个技术人员不得不按住她，直到镇静剂生效。"沈**，

您的沉迷指数已经达到黄色警戒线。"顾问严肃地说，"根据协议，

我们必须暂停您的体验资格至少一个月，进行心理评估。""不！"沈琦抓住顾问的手腕，

"我需要这个...你不明白...""我们非常理解。"顾问轻轻挣脱，

"正因如此才需要冷却期。这是为您的安全考虑。"沈琦跌跌撞撞地离开体验中心，

阳光刺痛她的眼睛。手机里有十几条未读消息和未接来电，全部来自公司。她统统无视，

直接打车回家。接下来的一周，沈琦如同行尸走肉。她请了病假，整天蜷缩在公寓里，

拒绝所有社交。冰箱空了也不去补充，只靠外卖和即食食品度日。每晚入睡前，

她都祈祷能梦见陈阳，但普通的梦境与"梦境恋人"的体验相比，

就像黑白电视对比8K全息影像。第三周的一个雨夜，门铃响了。

沈琦透过猫眼看到一位陌生男子，穿着新纪元科技的制服。"沈**，我是张医生，

公司的心理咨询师。"男子出示了工作证，"我们注意到您错过了两次随访评估，有些担心。

"沈琦打开门锁。张医生进门后迅速扫视了凌乱的公寓，

目光在堆积的外卖盒和空酒瓶上停留片刻。"您看起来状态不太好。"他柔声说，

"考虑到您之前的优秀表现，公司决定给您一个特别机会——参加我们的'深度体验'项目。

"沈琦猛地抬头："什么项目？""延长版体验，现实中六小时，梦境中一个月。

"张医生的眼睛在镜片后闪烁着奇异的光芒，"当然，需要额外付费，但作为老用户，

您可以享受五折优惠。"沈琦几乎没有犹豫："我要参加。现在就要。

"张医生微笑着从公文包中取出一份合同和一台便携式体验装置："只需在这里签字，

预付三个月费用，设备您可以带回家使用。"沈琦看都没看就签了字，刷了信用卡。

六位数的金额只让她犹豫了一秒钟。"还有一个条件，"张医生临走前说，"为了安全监测，

设备会连接公司服务器。如果系统检测到危险信号，我们会远程干预。"当晚，

沈琦迫不及待地戴上家用版体验头盔。熟悉的沉沦感袭来，她几乎要喜极而泣。"欢迎回家。

"陈阳站在他们第一次见面的咖啡馆里，张开双臂。沈琦扑进他怀里，

闻着他身上淡淡的檀香气息。"这次我们能在一起多久？"她仰头问道。

陈阳的表情变得复杂："理论上一个月，但..."他欲言又止，"沈琦，

你必须答应我一件事。""什么？""无论发生什么，记住唤醒密码。不停地重复它，

就像念咒语一样。"沈琦刚想追问，周围的场景突然变化，他们来到了雪山小屋。

陈阳拉着她的手来到窗前："看。"沈琦望向窗外，原本应该是雪景的地方，

现在是一片不断扭曲变形的数字网格，就像系统出现了故障。"这是...""系统的边界。

"陈阳低声说，"他们不会告诉你的是，随着体验次数增加，边界会越来越不稳定。

有些人...永远找不到回去的路了。"5数字坟墓一个月的虚拟生活如同天堂。

沈琦和陈阳像真正的夫妻一样生活，甚至养了一只叫"棉花糖"的虚拟猫。

但随着"日期"临近结束，沈琦注意到越来越多异常现象——偶尔闪屏的画面，

重复的NPC对话，以及陈阳越来越频繁的欲言又止。第三十天早晨，

沈琦醒来发现陈阳不在身边。小屋外传来奇怪的嗡嗡声。她推开门，

眼前的景象让她双腿发软——整个虚拟世界正在像素化消失，

就像被无形的橡皮擦一点点擦除。"陈阳！"沈琦尖叫着跑出屋子，

脚下的雪地突然变成空洞的黑色网格。她跌倒了，手掌穿过"地面"，

看到下方是无尽的数字深渊。"唤醒！唤醒！唤醒！"她突然想起陈阳的警告，

开始疯狂重复唤醒密码。世界崩塌得更快了。沈琦感到剧烈的疼痛，仿佛灵魂被撕成两半。

就在她即将坠入深渊时，一双手抓住了她——是陈阳，他的半边身体已经变成透明的代码。

"听我说！"陈阳的声音断断续续，

爱服务...他们是...器官农场...沉迷者...永……6逃亡之夜沈琦屏住呼吸，

透过窗帘缝隙观察楼下。那两个穿白大褂的男人已经下了车，正在与公寓管理员交谈。

管理员指了指她所在的楼层，其中一人立即掏出通讯器说着什么。"该死。

"沈琦的指尖发冷，她迅速退离窗边，大脑飞速运转。她抓起背包，

胡乱塞入笔记本电脑、手机充电器和几件衣物。钱包里的现金不多，但足够支撑几天。最后，

她犹豫了一下，把那台便携式体验装置也塞进了包里。门外的电梯"叮"的一声响起。

沈琦浑身一僵，转而冲向消防通道。她轻手轻脚地下到18楼，

然后改乘另一部电梯直达地下停车场。停车场灯光昏暗，沈琦贴着墙壁前行，

心跳声大得仿佛整个车库都能听见。她掏出车钥匙，突然意识到自己的车可能已经被监控。

犹豫片刻后，她转向了步行出口。城市的夜色笼罩着她。沈琦压低棒球帽檐，

混入步行街上的人群中。每看到一个穿白大褂或新纪元制服的人，她的胃就紧缩一下。

转角处的网吧招牌闪烁着"**特惠"的字样。沈琦推门而入，用现金开了个角落的隔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