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的走廊灯光惨白,刺得旦清风眼睛发疼。她攥着父亲旦明远的检查报告,
手指在纸面上留下深深的折痕。"脑溢血"三个字像一把钝刀,反复切割着她的神经。
"请问神经外科的许主任在吗?"清风第三次询问护士站,声音已经有些嘶哑。
护士抬头瞥了她一眼:"许主任正在手术,家属请耐心等待。"清风低头看表,
下午四点二十。父亲被推进急救室已经三个小时,母亲在病房里哭到几乎虚脱,
而她连主治医生都没见到。
医药费预付单上的数字让她胃部绞痛——那几乎是家里全部的积蓄。"旦清风?
"一个低沉的男声从身后传来。清风转身的瞬间,呼吸停滞了。白大褂,挺拔的身姿,
镜片后那双温润如玉的眼睛——许梧贞。五年不见,他褪去了大学时代的青涩,
下颌线条更加坚毅,唯有左眼角那颗淡褐色的泪痣依旧。"真的是你。"许梧贞快步走近,
胸牌上"神经外科副主任医师许梧贞"的字样在灯光下闪闪发亮,"护士说旦明远是你父亲?
"清风张了张嘴,却发现喉咙干涩得发不出声音。她从未想过会在这种情境下重逢。
大学毕业后,许梧贞就像人间蒸发一样,连班级群都退了。而现在,
他站在消毒水气味弥漫的医院走廊,成了她父亲的主治医生。
"CT显示基底节区出血量约30ml,需要立即手术。"许梧贞的语气专业而冷静,
却在对上清风眼睛时软了几分。"别担心,这个手术我有把握。
"清风攥紧了手中的报告单:"手术费...""先救人。"许梧贞打断她,转头对护士说,
"准备手术室,我亲自做。"他犹豫片刻,轻轻拍了拍清风的肩膀,
"还记得大学时我说过什么吗?有我在,不会让你一个人面对。"这句话像一把钥匙,
瞬间打开了记忆的闸门。大二那年冬天,清风食物中毒上吐下泻,
是许梧贞翘课陪她去校医院。输液时她冷得发抖,他就脱下羽绒服裹住她,说了同样的话。
"许医生,病人血压不稳!"护士急匆匆跑来。许梧贞神色一凛:"我马上过去。
"他深深看了清风一眼,"去7楼手术室外等着,有任何情况我会让人通知你。
"清风望着他匆匆离去的背影,白大褂下摆随着步伐翻飞。她忽然想起毕业前夕那个雨夜,
许梧贞站在女生宿舍楼下,雨水顺着他的发梢滴落。他说要出国深造,问她能不能等他。
而她因为前男友林骁的挑拨,硬着心肠说了"不必了"。手术灯亮起的红光刺进眼底,
清风靠在冰凉的金属长椅上,摸到脸上不知何时流下的泪水。"清风!
"母亲周莉跌跌撞撞地跑来,"医生怎么说?""是许梧贞主刀。"清风扶住母亲,
"他...是我大学同学。
"周莉红肿的眼睛闪过一丝讶异:"就是那个总给你送早餐的男生?"清风点点头。
大学四年,许梧贞的早餐从未间断,哪怕她再三拒绝。红枣豆浆要加半勺糖,
肉包不要葱——他都记得。手术持续了六个小时。当许梧贞拖着疲惫的步伐走出来时,
清风几乎是弹跳起来。"手术很成功。"许梧贞摘下口罩,露出苍白的微笑,
"出血点都处理好了,接下来72小时是关键期。
"周莉激动地握住他的手:"谢谢您许医生!医药费我们...""已经处理好了。
"许梧贞打断她,"医院有针对困难家庭的专项救助基金,我帮你们申请了。
"清风猛地抬头:"什么基金?"她在医院工作三年,从未听说过这种基金。
许梧贞不动声色地转移话题:"旦叔需要转入ICU观察,你们先去办手续吧。清风,
能借一步说话吗?"在走廊拐角,许梧贞突然伸手拂去清风脸颊上的一缕碎发。
这个亲昵的动作让两人都愣住了。"对不起,习惯性..."许梧贞尴尬地收回手,
"我是想说,你父亲的情况比CT显示的复杂,后续治疗费用不低。
如果你需要...""不需要。"清风打断他,"我会想办法。
"许梧贞皱眉:"你还是这么倔。知道吗?这些年我...""许医生!3床病人出现异常!
"护士的喊声打断了他。许梧贞叹了口气:"晚点再说。"他转身疾走几步,又回头道,
"我下班后去找你。"清风望着他的背影,心跳如鼓。五年过去,
他依然能轻易搅乱她的心绪。大学时那些暧昧不清的夜晚,图书馆角落里默契的对视,
操场上他背着她走过积水...回忆如潮水般涌来。"清风,"周莉走过来,神情复杂,
"那个许医生看你的眼神不对劲。医药费的事,他是不是...""妈!"清风耳根发烫,
"现在重点是爸爸的病情。"办理手续时,
清风发现账单上确实标注了"医疗救助基金减免",但金额栏是空的。她悄悄查询系统,
却被告知没有权限查看基金详情。傍晚,清风在ICU外隔着玻璃看着插满管子的父亲。
医生说手术很成功,但父亲年近六十,恢复情况难以预料。
后续的康复治疗费用像一座无形的大山压在她心头。"喝点水吧。
"一杯温热的奶茶递到眼前,清风抬头,对上许梧贞疲惫却温柔的目光。他已经换下白大褂,
穿着深蓝色毛衣,身上有淡淡的消毒水味。"你记得。"清风接过奶茶,
是大学时她最爱的芋泥口味。"记得的事情太多了。"许梧贞在她身边坐下,
"比如你论文答辩前会咬笔帽,下雨天左脚袜子总是会湿,
看恐怖片时其实是在指缝里偷看..."清风鼻尖一酸:"为什么突然消失?
连句告别都没有。"许梧贞沉默片刻:"我去了约翰霍普金斯医院进修。走得太急,
而且..."他苦笑一声,"当时你说不想再见到我。"清风想起毕业前那个荒唐的误会。
林骁拿着伪造的聊天记录,说许梧贞接近她只是为了打赌。她居然信了,
还当着全班的面说许梧贞虚伪。"对不起。"清风声音哽咽,
"后来我才知道是林骁...""都过去了。"许梧贞轻轻握住她的手,"重要的是现在。
你父亲会好起来的,我保证。"他的手温暖干燥,让清风想起大四冬天那场大雪,
他就是这样握着她的手,塞进自己的大衣口袋。"医药费...""别担心这个。
"许梧贞打断她,"基金会全额覆盖。"清风直视他的眼睛:"医院根本没有这种基金,
对吗?"许梧贞移开视线:"这不重要。""对我很重要!"清风声音提高了几分,
"五年不见,一见面就让你垫付十几万手术费?我们什么关系?"许梧贞突然转身,
双手捧住她的脸:"什么关系?"他声音低沉,"是每天早起半小时就为给你买早餐的关系,
是在你发烧时翻墙出校买药的关系,是明明被冤枉却舍不得怪你的关系。
"他的拇指轻轻擦过她眼下的泪痣,"清风,我从未停止...""许医生!急诊科会诊!
"走廊尽头有人大喊。许梧贞深吸一口气,松开手:"等我回来。"他快步离去,
白大褂衣角翻飞。清风望着他的背影,心跳快得发疼。口袋里的手机震动起来,
是科室主任发来的消息:"清风,听说你父亲住院了?刚收到通知,
你被选中参加美国梅奥诊所的交流项目,下个月出发。"她盯着手机屏幕,
眼前浮现许梧贞说"我去了约翰霍普金斯"时的表情。命运仿佛一个荒诞的轮回。深夜,
清风在病房外的长椅上浅眠。朦胧中感觉有人为她披上外套。她睁开眼,
看见许梧贞蹲在面前,眼底布满血丝。"怎么不回家睡?"他轻声问。
清风摇摇头:"怕爸爸突然...""我今晚值班,会盯着。"许梧贞犹豫了一下,
"听说你要去梅奥?"清风一怔:"你怎么...""你们科主任是我师兄。
"许梧贞笑了笑,"很好的机会。""我不打算去。"清风直视他的眼睛,
"五年前我们错过一次,这次..."许梧贞突然倾身抱住她,
下巴抵在她发顶:"别说傻话。旦叔的病情稳定后,我陪你一起去。"他松开她,
从口袋里掏出一把钥匙,"我在医院附近有套公寓,明天带你母亲过去休息。医院这边有我。
"钥匙上挂着一个褪色的毛线小粽子——是大二端午节清风随手编给他的。
她没想到他还留着。"许梧贞,"清风声音颤抖,"这五年...""以后慢慢告诉你。
"他站起身,"现在去睡会儿,明天还有硬仗要打。"清风望着他走向护士站的背影,
忽然注意到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在走廊尽头对他招手。许梧贞走过去,两人低声交谈着什么。
那人递给他一个信封,许梧贞皱眉摇头,但最终还是收下了。清风的心突然沉了下去。
那人她认识——是医药代表张恺。难道所谓的"医疗救助基金"是...连续三天,
清风几乎住在医院。父亲的病情时好时坏,而许梧贞每天都会来查房两次,
比普通主治医生频繁得多。每次他来,都会在病历本上留下清秀的字迹,
临走时不经意地碰碰清风的手背,像是一种无言的安慰。第四天清晨,
清风在ICU外的长椅上醒来,发现身上盖着许梧贞的白大褂,
口袋里还塞着一张纸条:"7点带早餐来。——W"她摸着纸条上熟悉的字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