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为聘:我的伴读是状元郎

江山为聘:我的伴读是状元郎

裴风成 著
  • 类别:言情 状态:已完结 主角:陆漓岳明欣 更新时间:2025-07-17 11:56

《江山为聘:我的伴读是状元郎》是一部跨越时空与命运交织的古代言情小说,讲述了陆漓岳明欣在裴风成的笔下经历的壮丽冒险。陆漓岳明欣身负重任,必须穿越不同的时代,寻找神秘的宝物并阻止邪恶势力的复活。这部小说充满了历史、谜团和感人的故事,被稳稳地塞进了她冰凉的手中。暖流瞬间从掌心蔓延至四肢百骸,驱散了刺骨的寒意。岳明欣没有回头,也没有说话,只是就着陆漓托扶……将引领读者走进一个令人陶醉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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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承明殿的窗棂外,天色是一种沉郁的铁灰色,压得人胸口发闷。风裹挟着初冬的寒意,

    穿过殿宇间空旷的回廊,呜呜咽咽,如同低泣。殿内,铜鎏金兽首香炉里飘出的瑞脑香气,

    原本清冽甘芳,此刻却似乎被这殿宇深处弥漫的某种无形沉重浸染,变得滞涩,

    艰难地试图驱散那股子若有似无的药味和更深处、属于生命逐渐流逝的衰败气息。

    宽大的龙榻上,锦被厚重繁复,几乎要将底下那个枯槁的身影完全淹没。

    武德帝岳成纲的面色蜡黄,眼窝深陷,每一次呼吸都拉得极长,

    带着沉重的、破风箱般的嗬嗬声,仿佛每一次吸气都要耗尽全身力气。

    那只曾经挽强弓、批朱笔的手,此刻干瘦得只剩下嶙峋的骨节,

    正被一双同样冰凉却更为年轻有力的手紧紧握着。岳明欣跪在榻前,背脊挺得笔直,

    像一杆永不折弯的银枪。她身上那件象征储君身份的明黄色常服,

    此刻似乎也失去了往日的煌煌光彩,衬得她的脸色比身后那堵雕龙刻凤的白墙还要苍白几分。

    细密的汗珠不断从她光洁的额角渗出,顺着紧绷的脸颊线条滑落,砸在冰冷的金砖地面上,

    洇开深色的圆点。一股股寒意正从骨头缝里钻出来,啃噬着她的力气,

    让她握着父皇的手微微发颤。她咬紧了牙关,将翻涌上喉头的腥甜硬生生咽了回去,

    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用那尖锐的痛楚逼自己保持清醒。

    “明…欣……”龙榻上传来微弱到几乎消散的声音。岳明欣立刻俯下身,

    将耳朵凑近父亲干裂的唇边:“父皇,儿臣在。

    ”“……江山……交给你了……”武德帝浑浊的目光费力地聚焦在女儿脸上,

    那里面承载着一个庞大帝国最后的重量,

    …北境……大晟……南疆……大越……虎视……眈眈……朕……放心不下……”“儿臣明白。

    ”岳明欣的声音低沉而稳定,每一个字都像磐石般砸落,“父皇放心,大昭的疆土,

    一寸也不会丢。儿臣在,山河在。”她的目光沉静如渊,没有丝毫病中的软弱,

    只有一种承袭了父亲、却又更为决绝的磐石般的意志。

    武德帝的嘴角似乎极其微弱地向上牵动了一下,像是想给她一个笑容,却终究无力完成。

    他枯槁的手指,用尽最后一丝残存的力气,在她冰冷的手背上,极其轻微地按了一下。

    那一下,重逾千钧。随即,他眼中的光,如同燃尽的烛火,骤然熄灭。

    那只被岳明欣紧握的手,彻底失去了支撑的力量,软软地垂落下去。承明殿内,

    死一般的寂静被骤然爆发的恸哭撕破。内侍、宫娥跪倒一片,悲声震天。

    岳明欣依旧跪在那里,脊背挺得僵直。她没有哭,只是静静地看着父亲瞬间灰败下去的面容,

    仿佛要将这最后的样子刻进灵魂深处。巨大的悲伤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四肢百骸,

    随之而来的,是那一直被强行压制的疫病,如同蛰伏已久的毒蛇,在这一刻彻底挣脱了束缚,

    张开獠牙噬咬上来。眼前的一切开始旋转、模糊,黑沉沉的浓雾从四面八方涌来,

    带着刺骨的寒意,要将她彻底吞噬。她身体晃了晃,强撑的最后一丝清明,

    只听到自己嘶哑而冰冷的声音,穿透殿内的悲声,

    清晰地回荡:“传旨……国丧……新君……岳明欣……即皇帝位……”话音未落,

    无边的黑暗已彻底将她淹没。她像一尊被抽去所有支撑的玉像,直直地向后倒去。

    意识沉沦前的最后一瞬,她仿佛听到殿外凄厉的风声里,夹杂着一道撕裂般的、绝望的呼喊,

    像是从遥远的地底传来,又像是直接炸响在耳边:“殿下——!”那声音,无比熟悉,

    带着撕裂心肺的惊惶,是陆漓。---记忆的碎片在无边的黑暗中沉浮,

    又被高烧的火焰灼烤得滚烫。岳明欣感觉自己像一片枯叶,在混沌的河流里无助地漂流。

    一会儿是六岁那年,

    的血腥味和强盗刀锋上令人作呕的寒光;一会儿是父皇威严却带着一丝玩笑的声音:“明欣,

    这脏小子以后就归你了,当个新鲜玩意儿解解闷也好……”然后,画面猛地一转,

    是御书房里经年不散的墨香,还有书案对面那个男孩,眉眼一点点长开,从最初的怯懦瑟缩,

    变得清俊温润,眼神却始终专注地追随着她。他总是安静地存在,

    像她书案前那杯永远温度恰好的清茶,像她批阅奏折到深夜时,

    手边那方无声磨动、散发着松烟气息的墨锭。他递过文书的手指修长稳定,

    他的声音总是温和低沉,是这纷繁宫廷里唯一让她感到恒定不变的背景音。然而,

    这恒定的背景音,此刻却被另一种声音粗暴地覆盖、撕裂。“……陛下……陛下!您醒醒!

    药……药来了!陛下!”是谁?如此慌乱?如此……绝望?这声音刺破了她沉沦的意识之海,

    带着不顾一切的颤抖和嘶哑,一遍又一遍,锲而不舍地呼唤着她。

    沉重的眼皮仿佛粘连了千斤重物,岳明欣用了极大的力气,才勉强掀开一道缝隙。

    视线模糊不清,只能看到一片晃动跳跃的昏黄烛光。身体像是被拆散了又重新拼凑起来,

    每一寸骨头都在叫嚣着疼痛和无力。喉咙干得如同被砂纸磨过,

    每一次微弱的呼吸都带着灼烧般的痛楚。“水……”她艰难地挤出这个字,

    声音微弱得如同蚊蚋。“陛下醒了!快!水!”那个沙哑的声音陡然拔高,

    充满了劫后余生的狂喜。一股清凉的、带着淡淡甘甜的气息靠近了唇边。

    她本能地汲取着那救命的甘霖,意识随着清水的滋润,一点点艰难地回笼。

    眼前的景象终于清晰了一些。她躺在她熟悉的寝殿里,厚重的帷幔低垂着,

    隔绝了外面阴沉的天光。床边跪着一个人影,身形瘦削得惊人,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

    他穿着单薄的青色内侍常服,头发凌乱地散落了几缕在额前,脸色是骇人的灰败,

    嘴唇干裂出血口,唯有那双眼睛,布满了骇人的红血丝,却亮得惊人,

    像燃着两簇不肯熄灭的火焰,死死地、一瞬不瞬地锁在她脸上。是陆漓。

    他端着一只小小的白玉碗,另一只手小心翼翼地托着她的后颈,

    动作轻得如同捧着易碎的琉璃。他看着她小口地啜饮温水,那专注的神情,

    仿佛在完成世上最神圣的仪式。“陆漓……”岳明欣终于认清了眼前的人,

    那嘶哑的呼唤里带着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虚弱和依赖。目光随即落在他端碗的手上,

    那手背上几道狰狞的划痕尚未结痂,边缘红肿,显然是新伤。她的心猛地一揪。

    “陛下……”陆漓的声音破碎得不成样子,几乎只剩下气音,

    里面却饱含着一种近乎虚脱的狂喜和如释重负,

    “您醒了……醒了就好……就好……”他努力想弯起嘴角,给她一个安抚的笑容,

    可那笑容还没成型,就被巨大的疲惫和心有余悸的恐惧扭曲了。他布满血丝的眼睛里,

    瞬间涌上大团水光,又被他死死地压了回去,只是喉结剧烈地上下滚动着。

    “你……”岳明欣的目光依旧落在他受伤的手上,想问他怎么了,

    却连说话的力气都显得奢侈。“是药,陛下。”陆漓立刻明白了她的疑问,声音依旧嘶哑,

    却努力维持着平稳,“微臣……找到了能治这瘟疫的郎中和方子。陛下洪福齐天,定能痊愈。

    ”他避开了所有的艰难险阻,只给出了一个结果。他的目光温柔地落在她脸上,

    里面是失而复得的珍宝般的珍视,声音轻得如同叹息:“您没事……就比什么都好。

    ”就在这时,寝殿的门被轻轻推开,

    一名身着朴素布衣、背着药箱的老者在宫人的引领下走了进来。老者须发皆白,面容清癯,

    眼神却锐利如鹰隼。他看见醒来的岳明欣,眼中掠过一丝欣慰,随即上前,

    恭敬行礼:“草民华元,参见陛下。陛下脉象虽弱,但邪毒已退,凶险已过,只需安心静养,

    辅以汤药调理,月余便可恢复元气。”岳明欣的目光从陆漓身上移开,落在老者身上。

    她虽虚弱,帝王的威仪却已重新凝聚在那双深邃的眼眸中。“华先生,救命之恩,

    朕铭记于心。”她的声音虽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分量,“大昭举国上下,皆感念先生高义。

    ”华元连忙躬身:“陛下言重。此乃医者本分。况且……”他顿了顿,

    目光复杂地看了一眼旁边形容枯槁、却依旧强撑着精神的陆漓,“若非这位陆大人,

    七日七夜不眠不休,踏遍京畿百里,三闯疫区封锁,

    甚至不惜以身试药……草民纵有回天之术,也难寻明主。陛下有此忠臣,实乃社稷之幸。

    ”以身试药?三闯疫区?岳明欣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骤然缩紧,

    闷痛得几乎无法呼吸。她猛地转头,再次看向陆漓。他依旧跪在床边,微微低着头,

    仿佛华元口中那个九死一生的人并不是他。他的侧脸在昏黄的烛光下显得异常瘦削,

    下颌的线条绷得紧紧的,带着一种近乎固执的沉默和回避。

    只有那浓密眼睫下微微颤抖的阴影,泄露了他此刻极力压抑的、汹涌的情绪。

    寝殿内一片寂静。只有烛火燃烧时偶尔发出的轻微噼啪声。

    岳明欣的目光长久地停留在陆漓身上,那目光深沉如海,里面翻涌着复杂的巨浪——是后怕,

    是震怒,是难以置信,更有一种从未有过的、被深深撼动的心悸。

    这个沉默的、温吞的、她早已习惯其存在的伴读,在她生死悬于一线的时刻,

    竟为她赌上了自己的命。“陆漓。”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

    打破了这沉重的寂静。陆漓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微微一震,缓缓抬起头。他的眼神依旧温顺,

    带着惯有的恭谨,迎向她的目光。然而,在那片看似平静的深潭之下,

    岳明欣清晰地捕捉到了某种东西——一种极力掩藏的、近乎绝望的恐惧。

    那是差一点就永远失去她的恐惧。这恐惧如此纯粹,如此**,像一把烧红的烙铁,

    猝不及防地烫在了她的心上。她看着他布满血丝的眼睛,看着他干裂的唇,

    看着他手背上狰狞的伤口,看着他强撑却依旧掩饰不住的摇摇欲坠。

    一股强烈的酸涩猛地冲上鼻腔,几乎让她瞬间失态。她猛地闭上了眼睛,

    将那股汹涌的情绪死死压回心底深处。再睁开眼时,帝王的威严重新覆盖了所有柔软,

    只剩下深不见底的幽潭。她移开视线,目光扫过跪了一地的御医和内侍,声音不高,

    却清晰地响彻在每个人的耳畔,带着初春寒冰般的冷冽:“传朕旨意。即日起,

    太医院正、副院判,革职查办!国丧期间玩忽职守、救治不力,致使先帝……龙驭上宾,

    罪无可赦!”每一个字都像冰锥,砸在地上,寒意刺骨。跪着的御医们瞬间面无人色,

    抖如筛糠。“华元先生,即日起擢升为太医院院判,统领全国疫病防治诸事。一应所需,

    皆从内帑支取,不必奏请。凡先生所令,如朕亲临!”这道旨意斩钉截铁,

    带着不容置疑的信任和倚重。最后,她的目光才重新落回床边那个沉默的身影上,

    那目光深沉复杂,里面蕴含了太多难以言说的东西。“陆漓……”她顿了顿,

    似乎在斟酌词句,最终只化作一句沉甸甸的命令,“……你留下。”---窗外,

    是永熙元年凛冽的朔风,呼啸着掠过新帝登基后尚未褪尽素缟的宫墙檐角,发出尖锐的哨音。

    殿内,烛火被这风声搅动,光影在岳明欣苍白而沉静的脸上明灭不定。

    她端坐于宽大的紫檀木御案之后,身姿笔挺,虽大病初愈,清减了不少,

    眉宇间那份渊渟岳峙的沉凝却愈发厚重,压得偌大的勤政殿内一片肃然。

    案头堆积如山的奏章,仿佛帝国北境连绵的雪山,每一份都透着冰冷的寒意和千钧重担。

    “陛下,”兵部尚书沈松龄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双手将一份加急军报呈过头顶,

    “大晟国主宇文泰,亲率铁骑二十万,已突破黑水河防线!连克我北境三镇!

    守将……守将李崇武……殉国了!”最后几个字,他几乎是咬着牙吐出来的,

    额角青筋隐隐跳动。殿内温度骤降,侍立的宫人连呼吸都屏住了,空气凝滞得如同铁块。

    岳明欣的目光落在军报上,没有立刻去接。她的指尖冰凉,缓缓拂过冰凉的案面,

    最终停留在案角一方触手温润的青玉镇纸上。那镇纸,是陆漓在她十岁生辰时送的,

    玉质算不得顶好,却被他亲手磨得光滑无比,棱角圆融,最适合她那时还小的手握着。

    指尖传来熟悉的、恒定的微温,像某种无声的锚点,将她翻涌的心绪强行压了下去。

    她抬起眼,目光扫过殿中面色凝重的重臣。那目光平静无波,深不见底,如同幽潭,

    将所有惊涛骇浪都无声地吸纳进去。“慌什么?”她的声音不高,

    却清晰地穿透了死寂的空气,带着一种奇异的稳定人心的力量,如同磐石落地,

    “李崇武将军为国捐躯,忠烈千秋,朝廷必有厚恤,以慰英灵。”她顿了顿,

    语气陡然转为金石之音,每一个字都掷地有声:“大晟宇文泰,狼子野心,趁我国丧新立,

    以为可欺。朕,偏要让他看看,这大昭的江山,他动不得一分一毫!”她霍然起身,

    明黄色的龙袍下摆划出一道凌厉的弧线。大病初愈的身体依旧单薄,可当她挺直脊背站起时,

    一股无形的、磅礴的威压瞬间弥漫开来,仿佛沉睡的巨龙睁开了眼。“传令!

    ”岳明欣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金戈铁马的铮鸣,

    在空旷的大殿内激荡回响:“命镇北将军周世显,即刻放弃玉门关外所有据点,退守玉门关!

    坚壁清野,一粒粮、一滴水也不留给宇文泰!”“命户部尚书,三日之内,

    筹措粮草三十万石,军械十万副,由兵部右侍郎亲自押送,直抵玉门关!延误者,斩!

    ”“命工部,征调京畿及附近州府所有工匠,日夜赶制强弓劲弩、投石机具,火速运往前线!

    ”“命兵部,即刻行文天下,凡我大昭热血男儿,皆可应征入伍,开赴北疆!凡立军功者,

    赏!重赏!”一连串的命令,清晰、果决、毫无滞涩,如同战鼓擂响,敲在每一个人的心上。

    原本惶惑不安的群臣,在这雷霆万钧的决断下,仿佛找到了主心骨,眼神渐渐变得坚定。

    “陛下!”老成持重的左相张廷玉上前一步,脸上满是忧虑,“您……龙体初愈,万乘之躯,

    岂可轻涉险地?北境苦寒,刀兵凶险……”“左相!”岳明欣打断他,目光如电,直射过去,

    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国难当头,何分尊卑?宇文泰敢来,朕,便亲自去会会他!

    让他看看,是谁在守这大昭的国门!”她猛地一拂袖,动作间带着一股睥睨天下的锐气,

    “朕意已决!即刻准备御驾亲征!”“陛下圣明!万岁!万岁!万万岁!

    ”殿内群臣被新君这股破釜沉舟、身先士卒的锐气所激,胸中热血沸腾,齐刷刷跪倒,

    山呼万岁之声,震得殿宇嗡嗡作响。岳明欣的目光越过匍匐的群臣,

    落在大殿角落里那个几乎与阴影融为一体的身影上。陆漓依旧穿着那身青色内侍常服,

    垂手侍立,安静得像一株沉默的树。他微低着头,看不清表情,唯有紧抿的唇线,

    透着一丝不同寻常的苍白和紧绷。当群臣的山呼海啸声浪渐歇,岳明欣才缓缓开口,

    声音恢复了惯有的沉稳,却带着不容置喙的力度:“陆漓。”角落里的身影微微一震,

    随即上前一步,躬身行礼,动作流畅而恭谨:“臣在。”“传旨司礼监,

    ”岳明欣的目光落在他低垂的眼睫上,声音平静无波,“擢升陆漓为御前行走,

    随侍御驾左右。即刻准备,三日后,启程北狩!”“臣……领旨。

    ”陆漓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温和平稳,听不出丝毫波澜。唯有在躬身谢恩,无人可见的角度,

    他紧握在身侧、指节泛白的手,才几不可察地、微微颤抖了一下。那并非恐惧,

    而是一种被强行压抑的、汹涌的痛楚——为她的决绝,为她的以身犯险,

    为她那单薄身躯将要承受的风刀霜剑。他太清楚北境的苦寒和战场的凶险,

    那几乎是要将刚刚从鬼门关拉回来的她,再次推向更深的炼狱。然而,他什么也不能说,

    什么也不能做。他唯一能做的,就是沉默地跟随,成为她身后那道永远存在的、无声的影子。

    用他的一切,去守护这道照亮他整个生命的、炽热而耀眼的光芒,哪怕代价是粉身碎骨。

    ---玉门关的冬夜,风是淬了冰的刀子,裹挟着细碎的雪沫,

    从城墙的垛口和瞭望孔的缝隙里硬生生挤进来,发出尖锐凄厉的啸叫。关城内的中军大帐,

    虽以厚毡重重覆盖,又以炭火盆日夜不息地烘烤,依旧挡不住那无孔不入的寒意。

    空气里弥漫着劣质炭火燃烧的烟熏味、皮革铁锈的腥味,

    还有挥之不去的、属于战场和严寒的粗粝气息。帐内灯火通明,

    中央巨大的沙盘占据了主要位置,上面插满了代表敌我态势的各色小旗,犬牙交错,

    形势胶着。岳明欣身着玄色轻甲,外面罩着一件厚重的墨狐裘大氅,正凝眉站在沙盘前。

    连日来的操劳和战场风霜,在她脸上刻下了清晰的痕迹,眼下的青影浓重,

    嘴唇也因干燥而起了皮,但那双眼睛却亮得惊人,如同寒夜里的星辰,

    锐利地扫视着沙盘上的每一处地形和旗标。“陛下,

    ”镇北将军周世显的声音带着浓重的疲惫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焦躁,

    他指着沙盘上一处被代表大晟的黑色旗帜重重包围的区域,“宇文泰的主力,像跗骨之蛆,

    死死咬住我们的侧翼。斥候回报,他们后方粮道被大雪封阻,这是他们急于决战的原因!

    末将以为,可令右翼佯动,诱其深入,再以中军精锐……”他手指在沙盘上划出一道弧线,

    正要说出计划。“不可。”岳明欣的声音清冷而果断,打断了周世显。

    她修长的手指直接点在了代表玉门关主城的位置,指尖冰冷,“宇文泰用兵狡诈如狐,

    岂会轻易被佯动所诱?他主力压我侧翼,是假象。真正的杀招,

    ”她的指尖猛地向沙盘后方一划,落在一片看似空白、标注着“绝壁”的区域,“在这里!

    鹰愁涧!”帐内瞬间一静。几位将领面面相觑,鹰愁涧?那是一片近乎垂直的陡峭山崖,

    深不见底,终年云雾缭绕,飞鸟难渡,自古被视为天堑绝地,从未设防。“陛下,

    鹰愁涧乃天险,人马根本无法通行……”一位副将迟疑道。“正因是天险,才出其不意!

    ”岳明欣的眼神锐利如刀锋,“宇文泰此次倾国而来,粮草匮乏,他拖不起!

    他看似猛攻侧翼,实则是在掩护一支真正的奇兵,翻越鹰愁涧,直**玉门关后心!

    打掉我们的粮仓和指挥中枢!此计若成,我军必溃!”她的分析斩钉截铁,

    带着一种洞穿迷雾的穿透力。周世显倒吸一口冷气,脸色骤变。其余将领也瞬间醒悟过来,

    冷汗涔涔而下。若真被敌人从背后捅上一刀,后果不堪设想!“那……陛下,

    我们该如何应对?”周世显的声音凝重无比。“将计就计!”岳明欣的眼中闪过一道寒芒,

    如同雪夜里乍现的刀光,“他不是要奇兵突袭吗?朕,就给他准备一个‘惊喜’!

    ”她的手指迅速在沙盘上移动,语速快而清晰,一条条指令如同精密的齿轮咬合,

    瞬间构建出一个大胆而缜密的围歼计划:“周将军,你部主力,明日起,

    大张旗鼓加固侧翼防线,做出严防死守的姿态,务必让宇文泰确信我们已被其主力牢牢牵制!

    ”“王副将,你立刻抽调麾下最精锐、最擅长攀援的五百死士,

    携带强弓劲弩、火油、滚木礌石,由熟悉鹰愁涧地形的老猎人引路,今夜子时前,

    秘密潜伏于鹰愁涧上方预设阵地!朕要宇文泰的奇兵,有来无回!”“李参将,

    你率三千轻骑,偃旗息鼓,秘密绕至鹰愁涧出口处两侧密林埋伏。待敌军先锋进入谷底,

    伏兵尽出,封死退路!王副将的伏兵从崖顶发动攻击,将其彻底锁死在谷底!”“其余各部,

    枕戈待旦!一旦鹰愁涧方向火起,便是总攻信号!全军压上,与宇文泰主力……决一死战!

    ”她的声音并不高亢,却带着一种冰冷刺骨的杀伐决断,如同出鞘的利剑,寒光四射。

    帐内诸将只觉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头顶,随即又被一股熊熊燃烧的战意点燃。新君的目光,

    冷静、锐利、算无遗策,仿佛早已看透战场迷雾后的每一步棋。这份洞察与魄力,令人心折,

    更令人胆寒!“末将遵命!”周世显等将领再无迟疑,轰然应诺,

    声音震得帐顶的灰尘簌簌落下。军议结束,将领们带着凛然的杀气匆匆离去部署。

    大帐内瞬间空荡下来,只剩下炭火盆里偶尔爆出的噼啪声和帐外永无止息的寒风呼号。

    紧绷的神经骤然松弛,一股难以抗拒的疲惫和寒意瞬间席卷了岳明欣。她身形微微一晃,

    下意识地抬手扶住了冰凉的沙盘边缘。连日殚精竭虑,加上北地酷寒,

    她的风寒其实并未好透,此刻只觉得一股寒意从骨头缝里钻出来,让她忍不住打了个寒噤。

    就在这时,一道身影无声地出现在她身侧。陆漓手中捧着一件更为厚实的玄色大氅,

    动作轻柔而迅速地解开她身上那件被寒气浸透的墨狐裘,将带着他体温的新氅披在她肩上,

    仔细地系好领口的丝绦。随即,一只温热的、裹着厚厚棉套的紫砂手炉,

    被稳稳地塞进了她冰凉的手中。暖流瞬间从掌心蔓延至四肢百骸,驱散了刺骨的寒意。

    岳明欣没有回头,也没有说话,只是就着陆漓托扶的力道,慢慢坐回铺着厚厚毛毡的圈椅里。

    她闭上眼,眉心因疲惫和不适而微微蹙起。温热的毛巾带着清冽的气息,

    力道恰到好处地覆上她紧蹙的眉心,轻轻按压着。陆漓的动作极其小心,

    仿佛在擦拭一件稀世的瓷器。接着,一碗热气腾腾的汤药递到了唇边。苦涩的药气弥漫开来,

    里面似乎还夹杂着一点熟悉的、清甜的参片味道。岳明欣睁开眼,

    目光落在碗沿那只骨节分明、依旧带着几道浅淡疤痕的手上。她沉默地接过药碗,一饮而尽。

    苦涩的味道在舌尖蔓延,随即又被陆漓适时递过来的一小碟晶莹的蜜渍梅子压下。“陛下,

    ”陆漓的声音极低,如同耳语,带着一种小心翼翼的安抚,“鹰愁涧伏击,万无一失。

    宇文泰,已是瓮中之鳖。您……且宽心片刻。

    ”他的目光落在她眼下的青影和略显苍白的唇色上,那里面是深切的担忧和心疼,

    几乎要满溢出来,却又被他强行克制着,只化作一句简单却坚定的判断。

    岳明欣没有回应他的宽慰,只是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

    帐内只剩下炭火燃烧的声音和两人极轻的呼吸。陆漓没有再出声,只是安静地守在一旁,

    像一个最忠诚的影子,用他无声的、恒定的存在,为她撑开一片短暂的、可以喘息的空间。

    他默默地添了炭火,让帐内的温度回升一些,又悄然挪动了一下灯盏的位置,

    让光线避开她的眼睛。每一个细微的动作,都体贴入微。不知过了多久,岳明欣忽然开口,

    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和疲惫:“陆漓。”“臣在。”陆漓立刻应道,声音轻而稳。

    “当年在御书房,”她的眼睛依旧闭着,像是在回忆久远的画面,“朕第一次学批奏折,

    写坏了多少张纸?”陆漓微微一怔,似乎没料到她会突然问起这个。随即,

    他眼中掠过一丝极淡的、温暖的笑意,声音也柔和了下来:“回陛下,是三十七张。

    最后一张,您写断了三支紫毫。”岳明欣的唇角,几不可察地向上弯了一下,转瞬即逝。

    那是一个极其短暂的、带着点无奈和追忆的弧度。她没有再说话,

    只是将手中的暖炉抱得更紧了些,汲取着那源源不断的热量,

    也汲取着身边这人沉默却恒久不变的暖意。在这朔风怒号、杀机四伏的北疆寒夜,

    这无声的陪伴和熟悉的过往点滴,比任何豪言壮语都更能熨帖一颗帝王疲惫孤寂的心。帐外,

    是金戈铁马,是即将到来的血雨腥风;帐内,是无声的暖流,

    是跨越了漫长岁月、早已融入骨血的守护与懂得。---十年光阴,

    如同大昭帝国版图上不断向西、向南延伸的疆域线,在铁血与烽烟中悄然流逝。

    永熙十一年的深秋,帝都金陵笼罩在一场肃杀的寒意之中。

    连绵的细雨敲打着宫墙厚重的琉璃瓦,汇聚成细流,沿着鸱吻狰狞的兽口滴落,

    在殿前冰冷的金砖上溅起细小的水花,发出单调而寂寥的回响。紫宸殿内,

    气氛却比殿外的秋雨更为凝滞沉重。巨大的盘龙金柱支撑着高阔的殿顶,

    往日里象征着无上威严的藻井彩绘,此刻在摇曳的烛光下显得有些幽深莫测。

    岳明欣高踞于丹陛之上的龙椅中,一身玄色常服,衣襟袖口以金线绣着细密的龙纹,

    面容沉静如水。十年的风霜和至高权柄的淬炼,在她身上沉淀出一种深不可测的威严,

    目光扫过之处,群臣无不屏息垂首。然而此刻,这沉静的面容下,却酝酿着雷霆之怒。“啪!

    ”一声清脆的裂响,打破了死水般的寂静。一份加急奏报被狠狠掼在光可鉴人的金砖地上,

    碎裂的玉轴滚出老远。“好一个‘剿抚并用’!好一个‘徐徐图之’!

    ”岳明欣的声音并不高亢,却如同冰面下涌动的暗流,带着刺骨的寒意和磅礴的威压,

    瞬间席卷了整个大殿,“南疆都护府!朕每年拨付的粮饷军械,堆积如山!换来的,

    就是让区区几个勾结大越的土司,在朕的眼皮底下,屠戮边民,劫掠商队,还胆敢竖起叛旗?

    !”她的目光如同实质的冰锥,缓缓扫过殿下几位身着绯袍、脸色煞白的地方大员,

    最终钉在兵部侍郎身上:“徐侍郎,你上个月给朕的折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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