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专给侯府看诊的大夫,当众掀了永宁侯府的药罐!发霉药渣溅了他满袍。“三两诊金,
就给难产妇人用五文霉药?”侯爷翻倍诊金封我口。转头,
我却在馊水桶捡到毒药渣——和我那“意外”流产孩儿的证据。流放路上,
我笑着给侯爷灌下亲手调的绝嗣汤:“侯爷,这药…得加钱。”01药罐掀翻在地时,
黑褐色的汁液溅上了永宁侯墨蓝的蟒袍下摆。几缕发霉的枯草黏在他华贵的衣料上,
刺眼得很。满院死寂。端着铜盆的丫鬟僵在原地,连廊下挂着的画眉都噤了声。
我捏着刚从药罐底掏出来的霉烂药渣,直直杵到永宁侯裴珩眼前。指缝间还渗着脏污的药汁。
“三两银子的诊金,侯府就给难产的妇人用五文钱一斤的霉药?”裴珩垂眼盯着袍角的污渍,
喉结滚动了一下。他身后的大管家周福已经窜上前,尖利的嗓子刮得人耳膜疼。“放肆!
哪来的刁妇污蔑侯府?来人,拖出去——”“慢着。”裴珩终于开口。他抬手,
用两根手指拈起我掌心那团烂糟糟的药渣。指尖染上污黑。他忽然笑了笑,眼底却淬着冰。
“林娘子好利的眼。”他慢条斯理地捻着指腹上的污渍,“本侯倒不知,府里采买如此懈怠。
”周福的腰瞬间弯得更低:“侯爷息怒!定是下面人贪墨...”裴珩没看他,
只将沾了药渣的手指在我眼前晃了晃。“三两银子,委屈林娘子了。”他嘴角噙着笑,
话却砸得人脊背发寒。“明日,本侯亲自给林娘子补上双倍诊金。
”02六两银票拍在桌上时,还带着墨香。周福揣着手站在我院子里,眼皮耷拉着,
像在看地缝里的蚂蚁。“侯爷仁厚,林娘子可要惜福。”他从袖袋又摸出一锭银子,
轻轻搁在银票旁。雪白的官银,足有五两重。“天热,娘子买碗酸梅汤润润喉。
”他掀了掀嘴角,“有些话,咽下去比吐出来舒坦。”我盯着那锭银子底部的侯府印鉴,
没碰。“药渣呢?”周福脸上的假笑淡了:“脏秽之物,自是处置了。”他转身往院外走,
皂靴碾过泥地,留下清晰的印子。“娘子是聪明人,别给自己找不痛快。”院门吱呀合拢。
我抓起那锭银子,狠狠砸在门板上。“咚”一声闷响。墙角晒药草的竹匾被震得晃了晃,
几片干枯的艾叶飘落下来。03西城根儿的馊水味能顶人一跟头。我捂着口鼻,
在几个破桶间翻捡药铺扔的废渣。给王屠户家娘子配的催**子,缺一味王不留行。
墙角那只豁了口的木桶突然晃了一下。半桶馊水里浮着个眼熟的油纸包。边缘被泔水泡软了,
散开一角。露出里面黑乎乎的药渣。我拨开烂菜叶,指尖碰到油纸包,黏腻冰冷。抖开。
几片没煮透的当归须子缠着发灰的霉斑,赫然混在熟悉的药渣里。
正是昨日永宁侯府罐底那些!本该“处置”得干干净净的东西。馊水滴滴答答落在脚边,
引来几只苍蝇嗡嗡打转。油纸内层,一点暗红黏在角落。我抠了一下。
是半枚没泡烂的胭脂印子,边缘蹭花了,像女人唇上慌乱蹭过的痕迹。04暮色刚染上门楣,
拍门声就砸了过来。不是周福。两个粗壮的侯府婆子抬着一床锦被,直接闯进我屋里。
腥气扑面而来。暗红织金的被面上,一滩深褐色的污渍浸透了半边。边缘发硬,像干涸的血。
“侯爷赏的。”领头的马脸婆子把被子掼在地上,激起一层灰,“天凉了,
给林娘子添床厚实被褥。”她脚尖踢了踢那滩污渍,咧开嘴。“料子金贵,就是染了点脏,
娘子别嫌弃。”我盯着被面上熟悉的缠枝莲纹——昨日侯府产房里,
那难产的妇人身子底下垫的,就是这个花色!“人呢?”我喉咙发紧。
婆子嗤笑一声:“命薄,没福气消受侯府的恩典。”她身后那个吊梢眼的突然上前一步,
压着嗓子,热气喷在我耳根。“周管事让带句话。”她枯树皮似的手拍了拍我小腹,
“您肚子里那团肉啊...”她拖长了调子,混着门外灌进来的冷风。
“是您自个儿走路不稳,摔没的。”05囚车摇得人骨头快散了架。手腕上的铁链磨破了皮,
混着汗,刺辣辣地疼。押解的差役抡着鞭子抽在车辕上:“晦气!拖个病秧子走不快,
耽误爷的脚程!”我蜷在角落,透过木栏缝隙往外看。官道尘土飞扬。
一匹通体乌黑的骏马疾驰而过,溅起的泥点子甩了差役一脸。马背上,
玄色大氅被风吹得猎猎作响。裴珩。他甚至没往囚车瞥一眼。马蹄声远去,黄尘缓缓落下。
差役啐了一口:“呸!永宁侯赶着去接他新抬的贵妾呢!听说有身子了,金贵得很!
”他甩着鞭子,忽然扭头冲我龇牙一笑。“林娘子,您说巧不巧?
”鞭梢有意无意扫过我小腹,“您肚子里那块肉刚腾了地方,人家就怀上了。
”铁链哗啦一响。我攥紧了袖袋里那包碾成粉的药材。06破庙的土炕硌得人腰疼。
差役赵四灌下半壶劣酒,喷着酒气凑过来,手指油腻腻地蹭我脖颈。“林娘子,跟了爷,
这一路少受罪...”我躲开他黏腻的手,从草堆里摸出个油纸包。“官爷,
喝碗热汤驱驱寒?”土灶上煨着的瓦罐冒着热气。药粉无声无息地溶进浑浊的菜汤里。
赵四灌得急,汤水顺着胡茬往下淌。他咂咂嘴,
眼里的浑浊更重:“香...娘子比这汤还...”话没说完,人已栽倒在炕上,鼾声如雷。
我踹开他压在腿上的胳膊,摸黑下炕。墙角堆着赵四的褡裢。借着破窗漏进的月光,
我翻出一小截炭笔,又扯下囚衣内衬唯一还算干净的一角布。炭笔尖刮在粗布上,沙沙作响。
07永宁侯府朱漆大门前,人越聚越多。我抖开那块皱巴巴的灰布,炭写的字迹歪歪扭扭,
却足够显眼。“侯府秘方。”我扯开嗓子,压过人群的嗡嗡议论,“专治男子精弱,
服之必得子嗣!”人群炸开了锅。“真的假的?侯府的方子?
”“林娘子不是刚被侯府...”我扬手指向高悬的“永宁侯府”鎏金匾额,声音拔得更高。
“侯爷新纳的如夫人,两月便有孕,全仗此方!”侯府侧门猛地被拉开。
周福带着几个家丁凶神恶煞地冲出来:“刁妇胡吣!撕了她的嘴!”人群被推搡着,
却挤得更紧。我高举着那块破布,在周福扑到眼前的前一刻,狠狠撕成两半。
碎布片天女散花般抛向人群。“方子在此!”我放声大笑,“分文不取!只求侯爷福泽万民!
”无数双手在空中乱抓。周福的脸,彻底绿了。08裴珩闯进小院时,带倒了一把破竹椅。
他眼底全是血丝,玄色常服皱巴巴地裹在身上,早没了往日的矜贵。“药方!
”他一把攥住我手腕,力气大得像是要捏碎骨头,“那方子...当真是助孕的?
”我疼得抽气,却咧开嘴笑:“侯爷试过了?如夫人喝了几副?见效可快?
”他喉结剧烈滚动,声音嘶哑:“...她小产了。”“哦?
”我慢悠悠地掰开他铁钳似的手指,“那定是药材分量...拿捏错了。”他猛地抬头,
死死盯住我。我从灶台边摸出个豁口的粗陶碗,舀起半勺乌沉沉的药汁。药气苦涩呛人。
“这才是正根儿。”我把碗塞进他冰凉的手里,“侯爷亲自尝尝?
”裴珩盯着碗里浑浊的药汤,指尖微微发颤。“喝了它,”我凑近他耳边,声音压得极低,
“我告诉您真正的方子。”他闭了闭眼,仰头灌了下去。喉结急促地滑动,
褐色的药汁顺着他下颌淌下,没入衣领。09今年的头场雪下得又急又密。裴珩跪在院门外,
玄色大氅上积了厚厚一层白。他脸色比雪还瘆人,嘴唇冻得乌紫。
“阿箐...”他声音抖得不成调,
“太医说...那药...绝嗣...”我裹着簇新的白狐裘,倚着门框。
指尖捻着张薄薄的纸。“侯爷要的方子。”我晃了晃纸,“万金,不二价。”他猛地抬起头,
猩红的眼里燃起一丝希冀。“我给!多少都...”话被寒风呛断。
我“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指尖一松。那张纸打着旋儿飘落,被风卷着,贴上他冰冷的额角。
又滑进雪泥里。“晚了。”我拢紧狐裘,呵出一口白气。
“侯爷这病啊...”风雪灌满了院门,我的声音轻飘飘地散在风里。“金山银山堆在眼前,
也治不好了。”10休书是周福送来的。红漆托盘上,雪浪纸刺眼地摊着。
墨字淋漓——无子,犯七出之条。“侯爷念旧情,”周福眼皮耷拉着,“允娘子自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