骄阳予我
  • 类别:言情 状态:已完结 主角:裴珩柳侍郎 更新时间:2025-07-21 17:42

《骄阳予我》是一部扣人心弦的古代言情小说,由喜欢鸣禽的林天奈何倾力创作。故事以裴珩柳侍郎为中心展开,揭示了一个令人神往的世界。随着剧情的推进,裴珩柳侍郎不断面临挑战和考验,同时也发现了自己内心的真正力量。这部令人惊叹的只有那迅速蔓延开的薄红和微微起伏的胸膛泄露了主人内心的波澜。他避开我的视线,目光飘向墙角那对燃得正旺的龙凤红烛,烛泪无声……将让你沉浸其中,无法自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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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我是长安城最会杀猪的姑娘,提亲的媒婆却踏破了门槛。只因我救了个满嘴毒舌的落魄书生,

    他竟摇身一变成了当朝太傅。“粗鄙不堪,本官只是报恩!”他冷着脸娶我进门。

    夜里却跪在榻前为我捏脚:“夫人今日剁了十头猪,疼不疼?”后来我考女官时被人刁难,

    他当朝掀了御案:“谁敢动我夫人一根指头?”---长安西市,天刚蒙蒙亮,

    雾气裹着炊烟,混着各家铺子开门卸板的噼啪声,一股鲜活滚烫的市井气便扑面涌来。

    “阿蛮!肋排三斤,前腿肘子一只,要快!东市王员外家宴客,等着用呢!

    ”隔壁酒楼掌勺的胖师傅隔着半条街就吼开了嗓门,

    声音洪亮得震得屋檐上的麻雀都扑棱棱飞起一片。“来啦!

    ”一声清亮的应答从“赵记肉铺”里飞出,比胖师傅的嗓门还脆生几分。我,赵阿蛮,

    正站在肉案后头。粗布围裙系得紧,袖子高高挽到手肘,露出晒成麦色的小臂,结实有力。

    面前半扇油光水滑的猪肉,还带着清晨宰杀时的温热气息。我掂了掂手里那把厚背砍刀,

    刀刃磨得雪亮,映着初升的日头,晃人眼睛。“王师傅,您擎好!”话音未落,手腕一沉,

    刀光猛地劈下!笃!笃!笃!三声闷响,干净利落,快得几乎连成一声。案板上,

    三根肋排应声而断,切口平滑如镜。手腕再一转,厚重的刀锋顺着骨缝切入,轻轻一旋,

    一个肥瘦相间、形状完美的前肘便脱骨而出。“好!”胖师傅在对面看得直拍大腿,

    脸上的肥肉都跟着颤,“阿蛮姑娘这手‘剁骨三刀’和‘旋花肘子’,整个长安城,独一份!

    ”我咧嘴一笑,汗珠子顺着额角滑下来,也顾不上擦,麻利地用草绳把肋排和肘子捆扎结实,

    隔着案板递过去:“一共四十七文,老规矩,月底结!”胖师傅接过肉,笑呵呵走了。

    我这才腾出手,用还算干净的手背蹭了把额角的汗。刚喘口气,铺子门口的光线便暗了一暗。

    一个颀长的身影堵在了那里。那人穿着洗得发白的青布直裰,料子倒是细软,

    只是边角处磨得起了毛边。他身量很高,背脊挺得笔直,像一杆宁折不弯的翠竹。

    手里捏着几枚铜钱,指尖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

    落里堆放的猪下水、地上尚未冲洗干净的血水印子……最后落在我沾着油星和肉屑的围裙上,

    那双好看的眉毛,极其明显地、毫不掩饰地蹙了起来,薄薄的嘴唇抿成一条冷硬的直线,

    仿佛踏入了什么污秽不堪的腌臜之地。“啧。”一声极轻的嗤音从他鼻腔里逸出,

    带着十二分的嫌弃。这声音像根小刺,扎了我一下。大清早的,谁乐意看人脸色?

    我抄起案板上的厚背刀,“哐当”一声重重剁在旁边的木墩子上,震得木屑都飞起几片,

    叉腰扬起下巴:“喂!这位郎君,买肉还是看景儿?不买劳驾让让道,别挡着我做生意!

    ”他像是被我这粗声大气的架势和那声剁刀的巨响惊了一下,身体几不可察地绷紧了一瞬,

    随即下巴抬得更高,眼神里那股子居高临下的疏离更浓了,

    几乎是用眼角的余光睨着我:“肋排,一斤。”声音清冷,和他的人一样,没什么温度。

    他把手里那几枚铜钱“啪”地一声丢在案板边缘,好像生怕沾上一点油腻。“肋排今日涨了,

    二十文一斤。”我故意把声音拔高了点,拿起旁边沾着油污的抹布,

    作势要去擦那几枚被他嫌弃的铜钱。他眉头锁得更紧,

    眼底的厌烦几乎要溢出来:“昨日分明十五文。”语气硬邦邦的,像是在质问。

    “昨日是昨日,今日肉好,自然价高。爱买不买!”我哼了一声,

    手里的抹布作势就要盖上去。他猛地吸了一口气,胸膛起伏了一下,像是强压着火气。

    那几枚铜钱最终还是被他飞快地拈了起来,又极其不情愿地从怀里摸索出几个铜板,

    凑足了二十文,再次“啪”地丢在案板最干净的那一小块地方,

    动作带着一种近乎洁癖的僵硬:“一斤!快些!莫要污了我的衣衫!”那眼神,

    活像案板上的肉是什么致命的瘟疫源。“嘁,穷讲究。”我小声嘀咕一句,手上却也没含糊。

    手起刀落,一块上好的肋排干净利落地斩下,份量只多不少。用一大片干净的荷叶裹了,

    递过去:“喏,拿好!”他伸出两根手指,极其小心地捏住荷叶包裹的边缘,

    指尖避得远远的,仿佛那荷叶也成了不洁之物。刚一接过,转身就走,

    青色的袍角带起一阵小小的风,刮过肉铺门前湿漉漉的地面,留下一个仓促又嫌恶的背影。

    “怪人。”我撇撇嘴,低头继续收拾案板,把他那点莫名其妙的嫌弃抛在脑后。长安城大,

    啥人没有?一个穷讲究的酸书生罢了,不值得费神。日子流水一样淌过去。

    秋老虎的尾巴还带着灼人的燥热,那天我推着独轮车,车上堆着刚收来的半扇猪肉,

    吱呀吱呀往铺子里赶。汗水糊了眼睛,视线有些模糊。走到西市口那座有些年头的石拱桥时,

    车轮不知怎么碾上了一块松动的石板,猛地一歪!“哎哟!”我惊呼一声,

    整个人被沉重的车身带着往前踉跄扑倒。眼看就要连人带车摔进桥下的臭水沟里,

    那里面可全是烂菜叶子和淤泥!电光火石间,一股力道猛地从侧面撞来,

    硬生生把我从失控的车旁撞开。我摔倒在桥面坚硬的青石板上,手肘**辣地疼。同时,

    耳边传来“噗通”一声重物落水的闷响,伴随着一声压抑的、痛苦的闷哼。

    我惊魂未定地抬头,只见我那宝贝独轮车歪在桥边,半扇猪肉倒是安然无恙。

    而桥下浑浊的水沟里,一个青色的身影正在挣扎扑腾,水花四溅。那人影挣扎了几下,

    呛了几口水,似乎想抓住岸边湿滑的青苔爬起来,但脚下淤泥太深,反而越陷越深,

    只剩肩膀以上露在水面,脸色在水波的映照下显得惨白。是那个“穷讲究”!

    他怎么会在这里?还……救了我?“喂!你怎么样?”我顾不上手肘的疼,

    一骨碌爬起来扑到桥边,探身朝他喊。他显然听到了我的声音,挣扎的动作顿了一下,

    费力地抬起头。水珠顺着他乌黑的发绺往下淌,流过他紧蹙的眉头、苍白的脸颊,

    还有那双此刻因为狼狈和冰冷而显得格外黑亮的眼睛。那眼神复杂极了,有生理性的痛苦,

    有落水的惊恐,但更多的,

    是一种被宿敌窥见自己最不堪一面的、无地自容的羞恼和……愤怒?“滚……开!

    ”他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声音被水呛得嘶哑,

    却依然带着他特有的那种硬邦邦的、拒人千里的冷意。他试图自己爬上来,

    但手臂刚撑上岸边的石头,湿滑的青苔就让他再次滑落下去,激起更大的水花,

    泥点溅了他满头满脸。看着他像只落汤鸡一样在水里徒劳地扑腾,

    那点可笑的尊严在泥水里泡得发胀,先前他丢铜钱时那副嫌弃的嘴脸在我脑海里一闪而过。

    我本该幸灾乐祸地叉腰看戏的,可不知怎的,心头那股火气“噗”地一下,

    被这冰凉的臭水沟浇熄了大半,反倒生出一丝哭笑不得的荒谬感。“行了!逞什么能!

    ”我吼了一嗓子,没再犹豫。左右看看,桥边正好扔着一根撑棚子用的粗竹竿。我抄起竹竿,

    探到水沟里,朝他伸过去:“抓住!快上来!”他还在水里扑腾,

    眼神死死瞪着那根伸到面前的竹竿,嘴唇抿得死紧,

    显然在进行激烈的思想斗争——是淹死在这臭水沟里保全他最后的体面,

    还是抓住这根沾满了市井尘土、很可能还带着猪肉腥气的“救命稻草”?最终,

    求生的本能战胜了那点可怜的洁癖。他极其艰难地、带着一种近乎自暴自弃的悲愤,

    伸出湿淋淋、沾满污泥的手,一把死死攥住了竹竿的另一头。那力道大得,

    几乎要把竹竿捏碎。“抓紧了!”我沉下腰,使出全身力气往后拽。他借着这股力,

    手脚并用地从滑腻的淤泥里挣扎出来。等他终于湿淋淋、臭烘烘地爬上岸,

    整个人瘫坐在桥边,剧烈地咳嗽喘息时,那身原本还算体面的青布直裰已经彻底毁了,

    紧紧贴在身上,勾勒出精瘦却意外有力的身形轮廓,糊满了黑黄色的泥浆,

    不断往下滴着腥臭的污水。他低着头,湿透的头发黏在额前,遮住了眼睛,

    只能看到紧咬的下颌骨在微微颤抖,肩膀也在不易察觉地发着抖,不知是冷的,还是气的,

    或者两者皆有。那一身狼狈,哪里还有半分当初丢铜钱时的倨傲?

    简直像只刚从泥潭里捞出来的、炸了毛的鹌鹑。“你……”我刚想开口问问他有没有伤着,

    他却猛地抬起头。水珠还挂在他浓密的睫毛上,往下滴落。那双眼睛,

    因为剧烈的呛咳和极度的羞愤而微微泛红,直直地、带着一种近乎凶狠的光芒刺向我。

    “今日之事……”他的声音嘶哑得厉害,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深处磨出来的,

    充满了咬牙切齿的意味,“……若敢说出去半个字……我……”他喘着粗气,

    似乎想放句狠话,但“我”了半天,

    大概自己也觉得对一个刚把他从臭水沟里捞出来的“救命恩人”放狠话实在没什么底气,

    最终只是狠狠地瞪了我一眼,那眼神又凶又狼狈,竟莫名地透出几分……委屈?

    他挣扎着想站起来,脚下一滑,又差点摔倒。我下意识伸手想去扶,

    他却像被火烫了似的猛地一缩,自己扶着桥墩,

    摇摇晃晃、一步一个湿脚印地、头也不回地朝着远离西市的方向,踉跄而去。那背影,

    透着一股子决绝的悲壮,仿佛不是离开一座桥,而是逃离一个让他毕生蒙羞的战场。

    我站在原地,看着地上那滩浑浊的水渍和他离去的脚印,手里还攥着那根沾满淤泥的竹竿,

    空气里弥漫着臭水沟和猪下水混合的独特气味。半晌,才“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越笑越大声,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这人……脑子怕不是被水泡坏了吧?

    ”我抹了把笑出来的泪花,摇摇头,转身去扶我那辆幸免于难的独轮车。算了,管他呢,

    肉铺的生意还等着我呢。自那臭水沟一别,那个“穷讲究”像是人间蒸发,

    再也没在西市露过面。日子依旧忙碌喧嚣,案板上的猪骨被我砍得笃笃作响,

    铜钱在钱匣子里叮叮当当。直到一个多月后,一辆挂着素色帷幔、却难掩其用料考究的马车,

    悄无声息地停在了“赵记肉铺”那油腻腻的门板前。车帘掀起,

    下来的却不是那位“穷讲究”,

    而是一位穿着体面绸衫、头戴方巾、手里摇着一把折扇的中年人。他脸上堆着恰到好处的笑,

    眼神却精明地扫过铺子内外,最后落在我身上,拱手道:“敢问,可是赵阿蛮姑娘当面?

    ”“是我。您买肉?”我放下手里的刀,擦了擦手,有些疑惑。“非也非也。

    ”中年人展开折扇,慢悠悠摇着,“鄙人姓孙,是个跑腿传话的。今日前来,是代我家公子,

    向赵姑娘提亲。”“提亲?”我愣住了,以为自己听错了。

    周围几个探头探脑的街坊也发出了低低的吸气声。“正是。”孙先生笑容不变,

    眼神却在我粗布的围裙和沾着油星的手上飞快掠过,语气里带着一种微妙的、公式化的疏离,

    “我家公子姓裴,单名一个珩字。公子言道,感念姑娘月前于危难之际援手之恩,无以为报,

    愿以正妻之位相迎,护姑娘一生衣食无忧,也算全了这段恩义。”裴珩?

    那个掉进臭水沟的“穷讲究”?他……来提亲?报恩?这转折来得太快,

    像是一刀劈歪了骨头,震得我手腕发麻。脑子里嗡嗡的,

    全是那日他落汤鸡般从水里爬出来时,那又羞又怒、恨不得生吞了我的凶狠眼神。报恩?

    他怕不是想把我娶回去天天折磨,以报那“一竿之仇”吧?“你家公子……”我定了定神,

    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是不是搞错了?我赵阿蛮就是个杀猪卖肉的,粗手粗脚,

    大字不识几个,可高攀不起什么公子贵人。那日不过是顺手递了根竿子,

    算不得什么救命之恩。这亲事,万万当不起。”孙先生脸上的笑容淡了些,

    摇扇子的动作也停了:“姑娘此言差矣。我家公子言出必行,既已开口,断无更改之理。

    公子身份贵重,能许以正妻之位,已是天大的恩典。姑娘还是莫要推辞的好,

    免得……”他顿了顿,后面的话没说出来,但那股子无形的压力却沉甸甸地压了过来。

    身份贵重?我心头冷笑。一个穿着洗白直裰、为了几文钱肉价跟我争执的穷书生,

    能贵重到哪里去?这媒人说话遮遮掩掩,眼神闪烁,处处透着古怪。那个裴珩,

    怕不是惹上了什么麻烦,想拿我当个挡箭牌?“孙先生,”我打断他,语气斩钉截铁,

    “您请回吧。告诉裴公子,他的‘恩典’,我赵阿蛮消受不起。**这双手吃饭,活得挺好,

    不劳他费心‘护’我。”说完,我重新抄起案板上的厚背刀,

    “笃”地一声重重剁在一块猪骨上,骨头应声而断,碎屑飞溅。

    孙先生被这突如其来的刀声和四溅的碎骨屑惊得后退半步,脸色变了变,

    看着我的眼神里多了几分忌惮。他张了张嘴,似乎还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重重哼了一声,

    拂袖转身,踩着马凳上了马车。车帘落下,遮住了他难看的脸色,

    那辆素色马车很快便驶离了喧闹的西市,留下一地看热闹的街坊和嗡嗡的议论声。“阿蛮,

    那可是裴太傅府上的管事啊!裴太傅啊!”隔壁卖布的王婶子挤过来,

    一脸惊惶地压低声音“你……你怎么敢……”太傅?这两个字像两颗冰雹,狠狠砸在我心口,

    激得我浑身一颤。握着刀柄的手骤然收紧,指节泛白。

    一身青布直裰、连二十文肉钱都要计较、掉进臭水沟狼狈不堪的“穷讲究”……是当朝太傅?

    难怪那媒人眼神躲闪,说话藏头露尾。裴珩,裴珩……这个名字,

    我隐约听来铺子买肉的官家仆役提过,说是新近简在帝心、炙手可热的年轻权臣,手腕强硬,

    深不可测。他……他图什么?仅仅是为了报那“一竿之恩”?还是说,那日臭水沟的狼狈,

    成了他心头一根拔不掉的刺,非要娶了我这个见证者回去,才好彻底抹掉那不堪的记忆?

    一股寒意顺着脊椎爬上来。权贵的世界,波诡云谲,那潭水深得能淹死人。我这双杀猪的手,

    握得住刀,可握得住那人心难测的富贵漩涡吗?我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惊涛骇浪,

    对着王婶子扯出一个僵硬的笑容:“婶子,甭管他是太傅还是天王老子,我赵阿蛮,不嫁。

    ”原以为拒了那门荒唐的亲事,此事便算揭过。毕竟堂堂太傅,总不至于强抢民女。

    可接下来的日子,却让我见识了什么叫“权贵的手段”。先是常来拿货的几家酒楼食肆,

    管事们突然变得支支吾吾,不是说东家暂时不需要那么多肉了,就是说货源有了更好的选择。

    接着,平日里关系不错的几个屠户同行,送货时也躲躲闪闪,不敢再与我多言。

    连西市的市吏都来得格外勤快,鸡蛋里挑骨头地检查我铺子的卫生、斤两,甚至有一次,

    硬说我的秤砣不准,要没收了去查验。冷风像无形的刀,悄无声息地刮过我的肉铺。

    案板上的猪肉,卖得越来越慢。钱匣子里的叮当声,日渐稀疏。我咬着牙,

    清晨推着空了大半的独轮车去更远的村子收猪,顶着日头回来,

    又顶着更大的压力在案板前挥刀。汗水流进眼睛里,涩得发疼。我知道,

    这是那个高高在上的裴太傅在“报恩”——用他权势的冰冷棱角,

    一点点磨掉我这市井小民的生计棱角,逼我低头,逼我就范。“阿蛮,算了吧。

    ”阿爹蹲在铺子角落里,吧嗒吧嗒抽着旱烟,愁眉苦脸“胳膊拧不过大腿。

    那位……咱们得罪不起啊。嫁过去,好歹是正头娘子,吃穿不愁,

    总比现在这样强……”我看着阿爹佝偻的背脊和花白的头发,心头像压了块千斤重的石头。

    是啊,我硬扛着,连累的是阿爹,是这间养活了我们父女十几年的铺子。

    权势的碾盘转动起来,碾碎我这样的小虾米,不比碾碎一根猪骨难多少。

    一股强烈的屈辱和不甘涌上喉咙,堵得我喘不过气。可看着阿爹忧虑的眼神,

    看着案板上那块因滞销而开始发暗的猪肉,那股子硬气,终究一点点泄了下去,

    化为沉甸甸的无力。傍晚,我擦洗着空荡荡的案板,夕阳的余晖把上面的刀痕照得格外清晰。

    这时,那辆素色的马车再次停在了铺子前。还是那个孙先生。

    他脸上没了上次那种公式化的笑容,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平静的、甚至带着一丝怜悯的神色。

    他看着我,没说话,只是从袖中取出一份大红的庚帖,轻轻放在擦得最干净的那块案板上。

    红得刺眼。我盯着那抹刺目的红,指甲深深掐进掌心。许久,

    久到夕阳的最后一丝余晖也沉入地平线,铺子里彻底暗了下来。我才伸出手,

    指尖冰冷而僵硬,缓缓地、沉重地,按在了那份庚帖上。

    冰凉的触感顺着指尖蔓延至四肢百骸。“好。”一个字,从喉咙里挤出来,干涩沙哑,

    耗尽了我全身的力气。太傅府迎亲的排场,大得吓人。朱漆描金的八抬大轿,

    蜿蜒如长龙的仪仗,鼓乐喧天,震得人耳朵发麻。我穿着繁复沉重的凤冠霞帔,

    像个被精心装扮的木偶,由喜娘搀扶着,在一片喧天的锣鼓和无数或艳羡或探究的目光中,

    被送进了那扇气派非凡、代表着无上权势的朱漆大门。喜堂里红烛高烧,宾客如云,

    衣香鬓影。隔着眼前晃动的珠帘,我看到正前方站着一个同样穿着大红喜服的身影。

    身姿挺拔如松,宽肩窄腰,被那耀眼的红色衬得越发丰神俊朗,

    与当初西市肉铺前那个青衫落拓、臭水沟里狼狈挣扎的身影判若两人。

    只是那绷紧的下颌线条,紧抿的薄唇,还有周身散发出的那股子生人勿近的冷冽气息,

    却依稀还是旧时模样。繁复的礼仪一项项进行。拜天地,拜高堂……每一次弯腰俯身,

    头上的凤冠都重得像要压断我的脖子。周围充斥着恭维道贺之声,

    那些声音堆砌着“郎才女貌”、“天作之合”的虚词,听在我耳中却无比空洞,

    像隔着一层厚厚的油膜。礼毕,送入洞房。喧嚣被隔绝在门外。偌大的新房里,

    只剩下我和他,还有满室跳动的烛火和浓得化不开的沉水香气息。

    我僵坐在铺着大红锦被的拔步床边,指尖冰凉,能清晰地听到自己擂鼓般的心跳。

    脚步声靠近,带着一种无形的压迫感。眼前垂落的珠帘被一只骨节分明的手缓缓挑开。

    烛光毫无遮拦地映上他的脸。剑眉斜飞入鬓,鼻梁高挺,薄唇紧抿着,

    依旧是那副拒人千里的冷峻模样。只是那双深邃的眸子,在跳跃的烛光下,

    似乎比平时更黑、更沉,像两泓望不见底的寒潭,里面翻涌着我看不懂的复杂情绪。

    四目相对,空气凝滞得令人窒息。他盯着我,眼神锐利得像要剖开我的皮囊,

    看清里面到底装着什么。半晌,那紧抿的薄唇才缓缓开启,吐出的话语,

    却带着冰碴子般的冷硬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嘲讽:“粗鄙不堪的市井女子,”他的声音不高,

    却清晰地敲打在我紧绷的神经上“若非那日……本官岂会容你踏入这府门半步?

    不过是……全了那点可笑的恩义罢了。你记着,安分守己,莫要痴心妄想,

    更莫要……污了我裴府的门庭。”每一个字,都像淬了毒的针,

    精准地扎在我心口最敏感的地方。那点因他权势逼迫而不得不屈从的屈辱,

    此刻被他这毫不留情的言语彻底点燃,烧成了熊熊的怒火。“裴太傅!”我猛地抬起头,

    迎上他那双冰冷的、带着审视和轻蔑的眼睛,所有的紧张和惶恐都被这股怒火烧得干干净净。

    我扯下头上沉重的凤冠,随手丢在一边的矮几上,发出“哐当”一声脆响。然后站起身,

    毫不示弱地直视着他,声音因为愤怒而微微发颤,却异常清晰:“您大可放心!

    我赵阿蛮进你裴家的门,图的也不是您这张脸和这身官袍!不过是胳膊拧不过大腿,

    被您这‘天大的恩典’逼得无路可走罢了!您怕我污了您的门庭?我还怕您这府里的规矩,

    硌了我的骨头呢!”我上前一步,逼近他,鼻尖几乎要碰到他冰冷华贵的衣襟,

    带着西市肉铺里那股子洗刷不掉的、混着猪油和生铁气息的味道,一字一顿:“从今往后,

    您走您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咱们井水不犯河水!您这‘高门贵府’的饭食,

    我赵阿蛮消受不起!明日,我就搬去最偏僻的院子,绝不在您眼前碍眼!

    也省得污了您裴太傅的眼!”说完,我用力一推,将他往后搡开半步,

    也不管他那骤然阴沉下去、仿佛要结冰的脸色,转身就朝门外走。什么洞房花烛,

    什么新婚之夜,统统见鬼去吧!这地方,我一刻也不想多待!“站住!

    ”身后传来一声低沉的、压抑着怒火的喝令。我脚步一顿,却没有回头。一阵风自身后袭来,

    带着他身上清冽的沉水香气。手腕猛地被一只滚烫有力的大手攥住,力道大得惊人,

    几乎要将我的骨头捏碎。“你……”他低沉的声音紧贴着我耳后响起,

    带着灼热的气息和一丝……奇异的紧绷?那气息拂过我耳廓,激起一阵细微的战栗。

    “……要去哪里?”“放手!”我用力挣扎,手腕却像被铁钳箍住,纹丝不动。

    屈辱和愤怒让我口不择言:“怎么?裴太傅还想强留不成?我这就去找个能喘气的地儿!

    这洞房花烛,您爱找谁伺候找谁去!我赵阿蛮不奉陪!”话音刚落,

    攥着我手腕的力道猛地一松。我猝不及防,身体向前踉跄了一下。回头,却见他站在原地,

    烛光在他脸上投下明暗不定的阴影。方才的冰冷和怒意仿佛被什么东西击碎了,

    那张俊美却总是绷着的脸上,此刻竟浮现出一种极其复杂的神色——惊愕,窘迫,

    还有一丝……措手不及的慌乱?耳根处,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漫上了一层薄红,

    一直蔓延到脖颈,将那身大红的喜服都衬得黯然了几分。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

    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最终却一个字也没吐出来。只是那眼神,

    不再像方才那样带着刺骨的轻蔑,反而像是被什么烫了一下,有些狼狈地避开了我的直视。

    方才那股剑拔弩张、冰封千里的气势,莫名地泄了大半。新房里的空气,诡异地凝滞了。

    只剩下红烛燃烧时细微的噼啪声,和他略显急促的呼吸声。他站在原地,

    像一尊被施了定身法的玉雕,

    只有那迅速蔓延开的薄红和微微起伏的胸膛泄露了主人内心的波澜。他避开我的视线,

    目光飘向墙角那对燃得正旺的龙凤红烛,烛泪无声滑落,堆叠在鎏金的烛台上。

    “咳……”他清了清嗓子,声音比刚才低哑了几分,带着一种不自然的紧绷,

    试图重新找回那副冷硬的腔调“本官……并非此意。你既已入府,便是裴府的主母。

    该有的体面……”他顿了顿,似乎在斟酌用词,“……自然不会短了你。搬去偏院,

    成何体统?传出去,徒惹人笑话。”我抱着手臂,

    冷眼看着他这副努力维持威严、却又掩不住耳根红透的别扭样子。方才那股子滔天的怒火,

    竟奇异地被这反差冲淡了几分,甚至觉得有点……好笑?“体面?”我嗤笑一声,

    故意拖长了调子“太傅大人所谓的体面,就是把我当个摆设供起来?还是说,

    您这‘高门贵府’的规矩,就是让新娶的夫人新婚夜就卷铺盖滚蛋?”我上前一步,

    微微仰头,逼视着他躲闪的眼神“您放心,我赵阿蛮虽然粗鄙,

    但也知道‘嫁鸡随鸡’的道理。只要您不嫌我碍眼,我自然安安分分待在府里。

    不过……”我故意停顿了一下,目光扫过他紧抿的唇线:“您最好也说到做到,

    井水不犯河水。您当您的太傅,我做我的闲人。咱们……相安无事。”最后四个字,

    我说得轻飘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他喉结又滚动了一下,薄唇抿得更紧,

    耳根的红晕似乎更深了些。沉默了几息,他才几不可察地点了下头,

    声音闷闷的:“……随你。”一场闹剧般的新婚夜,就在这诡异而紧绷的“相安无事”中,

    潦草收场。接下来的日子,裴府这潭深水,

    并未因我这个“粗鄙”主母的加入而掀起多**澜。裴珩果然说到做到,

    对我采取了一种彻底的“漠视”策略。他每日早出晚归,忙于朝务,即便在府中,

    也极少踏足我居住的东跨院。偌大的府邸,我们像两条永不相交的平行线。府里的下人,

    起初眼神里都带着小心翼翼的窥探和不易察觉的轻慢。但我赵阿蛮在西市摸爬滚打十几年,

    察言观色、待人接物的本事早已刻进骨子里。我不摆主母架子,但也绝不软弱可欺。

    该有的规矩,一丝不苟;该给的赏罚,清清楚楚。对府中管事,该问的问,该放权的放权,

    绝不指手画脚。对底下的小丫头仆役,既不刻意亲近,也从不苛责,

    反而偶尔看到她们搬重物、做粗活时搭把手,或是随手塞些自己做的肉脯零嘴。渐渐地,

    那些窥探的目光里多了几分真切的敬畏,那些轻慢也悄然褪去。东跨院里,

    竟也让我经营出几分自在的烟火气。我甚至让人在院里角落砌了个小小的土灶,偶尔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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