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风咸湿，吹不散眉宇间的愁绪。我最好的兄弟“牺牲”了，
留下他那娇滴滴的军嫂和嗷嗷待哺的奶娃娃。我受他所托，
千里迢迢来到这孤悬海外的军属岛，准备履行承诺，照顾他妻儿一辈子。可谁能想到，
那孩子眉眼间竟有我七分影子，一声“爸爸”，更是叫得我肝肠寸断。嫂子，
这玩笑可开大了……01“同志，请出示一下证件。”我叫陈建军，刚从部队复员，
揣着我最好的兄弟——林卫国生前寄给我的最后一封信，
登上了前往东海前哨“石头岛”的渡轮。林卫国是我的同年兵，是我睡在上铺的兄弟，
也是我最好的战友。三个月前，他在一次海上巡逻任务中，为掩护战友，壮烈牺牲。
消息传来，我整个人都懵了，脑子里嗡嗡作响，好像有什么东西塌了。整理遗物时，
部队领导把一封信交给我，是林卫国早就写好，托付给指导员的。信里，
他嬉皮笑脸地写道：“建军，我的好兄弟，如果哪天我‘光荣’了，
别忘了替我去看看你嫂子和刚出生的娃。你嫂子那人，看着厉害，其实就是个纸老虎，
胆子比兔子还小。我怕她一个人在岛上，受人欺负。你小子机灵，帮我多照看着点。
要是……要是有下辈子，我还跟你当兄弟！”信的末尾，还附着一张他妻子的照片。
照片上的女人叫苏晚，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旧军装，扎着两条麻花辫，皮肤白皙，眉眼弯弯，
笑起来有两个浅浅的梨涡，像朵迎着朝阳的向日葵。我捏着那封被泪水浸湿又风干的信，
心里五味杂陈。卫国，你放心，你的托付，我一定办到。经过一天一夜的海上颠簸，
渡轮终于靠岸。石头岛，果然名副其实，除了石头还是石头，光秃秃的山上，
只有几棵歪脖子树在海风中顽强地挺立着。我按照信上的地址，找到了军属大院。
一排排红砖瓦房，整齐划一，充满了年代感。我敲响了苏晚家的门，
开门的却是一个虎头虎脑的小男孩。那孩子大概三四岁的样子，穿着一件小小的海军衫，
手里拿着一把木头枪，正警惕地看着我。“你找谁？”我蹲下身，
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温和一些：“小朋友，我找苏晚阿姨，我是你爸爸的朋友。
”小男孩的眼睛瞬间亮了，他扔掉木头枪，一把抱住我的大腿，用清脆的童音喊道：“爸爸！
你终于回来了！妈妈说你出海打大坏蛋了！”我整个人僵在原地，血液仿佛都凝固了。
这……这是怎么回事？我低头看着这个抱着我大腿不撒手的小家伙，他的眉毛、他的眼睛，
甚至他那紧抿着嘴唇的倔强模样，都像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一个我再熟悉不过的模子。
那是我自己的脸。02“小宝！不许胡闹！”一声清脆的女声从屋里传来，紧接着，
一个穿着碎花连衣裙的女人快步走了出来。她看到我，先是一愣，随即脸上飞起两朵红霞，
有些局促地拉开孩子。“对不起，同志，孩子认错人了。”她就是苏晚，比照片上更清瘦，
也更憔悴。那双爱笑的眼睛里，此刻盛满了化不开的悲伤。我站起身，
有些尴尬地挠了挠头：“嫂子，你好，我叫陈建军，是林卫国的战友。
”听到“林卫国”三个字，苏晚的眼圈瞬间就红了。她强忍着泪水，把我让进屋里。
屋子不大，但收拾得井井有条。墙上挂着一张林卫国的黑白照片，照片里的他，
笑得一脸灿烂，露出一口大白牙。“卫国他……都跟我说了。”苏晚的声音带着一丝哽咽，
“他说，如果他回不来，会让你来照顾我们娘俩。”我看着她通红的眼睛，
心里很不是滋味：“嫂子，你别难过，以后我就是小宝的叔叔，有什么事，你尽管开口。
”苏晚点点头，给我倒了杯水。那个叫小宝的孩子，一直躲在苏晚身后，偷偷地打量着我。
他的眼神里，充满了好奇和渴望。“他叫林念军，小名小宝。”苏晚摸着儿子的头，轻声说，
“卫国给他起的名字，意思就是……思念军队。”林念军……我看着小宝那张酷似我的脸，
心里翻江倒海。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难道卫国他早就知道了什么？我不敢再想下去。
接下来的几天，我暂时在岛上的招待所住了下来。每天，我都会去苏晚家，帮她挑水、劈柴，
做些力所能及的活。苏晚是个勤劳能干的女人，一个人带着孩子，
把家里家外打理得井井有条。她很少说话，但每次看到我，都会露出一个浅浅的微笑，
那笑容里，带着一丝感激，也带着一丝疏离。小宝却跟我越来越亲近。
他总是“叔叔、叔叔”地跟在我身后，问我各种各样的问题。“叔叔，
我爸爸是不是长得跟你一样？”“叔叔，你也会开军舰吗？”“叔叔，你能不能教我打枪？
”每当这时，我都会耐心地回答他。看着他那张天真无邪的脸，我心里的那个荒唐的念头，
就越发清晰。直到有一天，我帮苏晚修屋顶的时候，不小心从梯子上摔了下来，划伤了胳膊。
苏晚急得眼泪都快掉下来了，她翻出医药箱，小心翼翼地帮我包扎伤口。
“你这人怎么这么不小心！”她一边包扎，一边埋怨道，语气里却满是关心。
我看着她近在咫尺的脸，闻着她身上淡淡的皂角香味，心里一动，
鬼使神差地问了一句：“嫂子，小宝他……真的是卫国的孩子吗？”苏晚的身体猛地一僵，
她抬起头，难以置信地看着我。03苏晚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她猛地抽回手，
像是被蝎子蛰了一下。“陈建军同志，请你自重！”她的声音都在发抖，
眼里的悲伤瞬间被愤怒和屈辱取代，“卫国尸骨未寒，你怎么能说出这种话来！
”我意识到自己失言了，急忙解释道：“嫂子，我不是那个意思，
我只是……”“你只是什么？”苏晚打断我，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滚落下来，
“你是不是也跟那些人一样，觉得我一个女人家，带着个孩子，好欺负？”我知道，
我戳到了她的痛处。自从林卫国牺牲后，岛上关于她的流言蜚语就没断过。有人说她克夫，
有人说她不守妇道，还有人说小宝根本就不是林卫国的种。这些话，像一把把刀子，
深深地刺痛着这个年轻的寡妇。我看着她瑟瑟发抖的肩膀，心里充满了愧疚和自责。
我真该死，我怎么能问出这么混账的问题！“对不起，嫂子，是我**，我不该胡说八道。
”我站起身，对着她深深地鞠了一躬，“你放心，我以后再也不会了。”说完，
我狼狈地逃离了她家。接下来的几天，我没敢再去找苏晚。我怕看到她那双失望的眼睛。
我开始在岛上找活干。码头上需要扛大包的力工，一天能挣一块钱。虽然辛苦，
但能让我暂时忘记那些烦心事。那天，我扛着一袋水泥，从码头往回走，迎面碰上了苏晚。
她提着一个菜篮子，看到我，下意识地想躲开。我硬着头皮走上前，
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嫂子，买菜去啊？”苏晚没说话，只是低着头，
从我身边快步走过。看着她远去的背影，我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样，难受得紧。晚上，
我一个人坐在招待所的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我想起林卫国临走前，拉着我的手，
再三嘱咐我的话。他说，苏晚是他这辈子最爱的女人，小宝是他这辈子最大的骄傲。
他让我一定要替他照顾好他们娘俩。可现在，我却把事情搞砸了。我狠狠地给了自己一巴掌。
陈建军啊陈建军，你就是个**！第二天，我鼓起勇气，再次敲响了苏晚家的门。
开门的还是小宝。他看到我，眼睛一亮，但很快又黯淡了下去。“叔叔，
你是不是不喜欢小宝了？”他怯生生地问。我心里一酸，把他抱进怀里：“怎么会呢？
叔叔最喜欢小宝了。”我抱着小宝走进屋，苏晚正坐在桌边，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我把小宝放下，走到她面前，再次诚恳地道歉：“嫂子，对不起，那天是我不对，
我向你保证，以后再也不会了。”苏晚抬起头，眼睛红红的，像是哭过。她看了我很久，
才幽幽地叹了口气：“算了，不怪你，是我太敏感了。”我知道，她原谅我了。从那以后，
我又恢复了每天去她家帮忙的生活。只是，我们之间，多了一层看不见的隔阂。
直到那天晚上，一场突如其来的台风，打破了这份平静。04台风来得又急又猛，
整个石头岛都笼罩在狂风暴雨之中。海水倒灌，房屋倒塌，整个岛上一片狼藉。
军属大院地势低洼，是受灾最严重的地方。我担心苏晚娘俩，冒着风雨，
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她家赶。当我赶到的时候，她家已经被水淹了一半。苏晚正抱着小宝，
站在齐腰深的水里，吓得脸色惨白。“嫂子，别怕，我来了！”我冲过去，
一把将小宝抱过来，扛在肩上，然后拉着苏晚，艰难地往外走。风雨太大，我们根本站不稳。
一个巨浪打来，我们三个人都被卷进了水里。我死死地护住小宝，任凭海水呛得我头晕眼花。
就在我快要坚持不住的时候，一双有力的手抓住了我。是岛上的驻军。他们开着冲锋舟，
在风浪中搜救被困的群众。我们被救上了岸，送到了临时安置点。小宝受了惊吓，
一直哭个不停。苏晚抱着他，不停地安慰着。我看着他们娘俩，心里一阵后怕。
如果我晚来一步，后果不堪设想。台风过后，岛上一片狼藉。我们的家，都没了。
部队领导考虑到我们的实际困难，特批我们这些受灾严重的军属，
可以暂时搬到部队的营房里住。我和苏晚娘俩，被分到了同一个房间。虽然条件艰苦，
但总算有了一个遮风挡雨的地方。晚上，小宝睡在我们中间。他大概是白天吓坏了，
睡得很不安稳，时不时地抽泣着。苏晚侧着身，轻轻地拍着他的背，哼着不知名的摇篮曲。
我躺在另一边，听着窗外的风声和海浪声，心里却异常平静。也许，这就是卫国想要的吧。
他希望我能像一个真正的亲人一样，守护着他们娘俩。第二天，我跟着部队的同志们，
一起参加灾后重建。清理路障，修复房屋，搬运物资……虽然累得腰都直不起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