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篮球砸中我的高等代数课本时，整个图书馆都安静了。林骁，校篮球队的明星前锋，
在众人注视中狼狈地跑来道歉。“同学，你的书……”他捡起散落的纸张，突然顿住，
“这是神经科学图谱？”我扶正眼镜：“高数辅导班的讲义夹错了书。”第二天，
这个全校闻名的体育生出现在我的辅导班。“我是来负责任的。”他咧嘴一笑，坐到我旁边。
从此，图书馆多了一个抓耳挠腮解微积分的篮球少年。直到校际联赛那天，
从不看比赛的我出现在观众席。林骁投进绝杀球后，穿过人群指向我：“我的MVP，
是那个用神经科学解高数的女孩。”1图书馆午后特有的静谧，沉甸甸地压在每一寸空气里，
只有空调低沉的嗡鸣和书页翻动时细碎如蚕食桑叶的声响。阳光斜斜穿过高窗，
在磨得发亮的栗色长桌上投下几道明晃晃的光带，细微的尘埃在光束里无声地悬浮、旋转。
陈晚埋首于摊开的《高等代数》，笔尖划过纸张，留下沙沙的轻响，
仿佛整个世界都浓缩在了那些复杂而精密的符号里。突然——砰！一声沉闷又突兀的巨响，
像一块石头狠狠砸碎了这面安静的玻璃。陈晚只觉一股沉重的力量猛地撞在摊开的书本上，
紧接着眼前一花，她鼻梁上的黑框眼镜被震得斜飞出去，视野瞬间模糊成一片晃动的水影。
那本厚厚的《高等代数》像只受惊的笨鸟，扑棱棱地飞离桌面，书页哗啦啦地凌乱散开，
雪片般纷纷扬扬，飘落在地。整个阅览区瞬间死寂。所有埋着的头都抬了起来，
几十道目光带着惊愕、探寻和一丝被打扰的不悦，
齐刷刷地聚焦在声音的源头——一个滚落在陈晚脚边、还在微微旋转的橙红色篮球，
以及散落一地的书本和纸张上。短暂的真空般的寂静之后，
一阵急促而沉重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咚咚地敲打着光滑的水磨石地面，带着显而易见的慌乱。
一个高大的身影几乎是跌撞着冲到了陈晚的桌边，
带起一股裹挟着室外阳光和汗水的、属于运动场的蓬勃气息。“对、对不起！同学！
真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声音又急又响，像在空旷球场上喊话，
在寂静的图书馆里显得格外突兀。陈晚没抬头，只是伸出手，在桌面摸索了几下，
精准地找到了滑到桌角的眼镜。她动作平稳地重新戴上，视野瞬间清晰。
闯入视线的是一个穿着宽大红色球衣的男生，背号是醒目的“7”。
汗水顺着他线条硬朗的下颌滴落，小麦色的皮肤泛着运动后的潮红，一双眼睛亮得惊人，
此刻却盛满了毫不作伪的焦急和窘迫。他微微弯着腰，大口喘着气，目光紧紧锁在陈晚脸上。
“同学，你没事吧？砸到你哪儿了？”他连声问着，不等陈晚回答，目光已经扫向地面，
“你的书……”他手忙脚乱地蹲下去，动作快得像抢篮板，
一把将那本遭受无妄之灾的《高等代数》捞起来，又飞快地去捡拾那些散落的纸张。
他的手指骨节分明，带着长期握球留下的薄茧，显得有些笨拙地整理着那些写满公式的讲义。
捡起其中一张时，他的动作却毫无预兆地顿住了，像被按下了暂停键。那张纸被捏在他指间，
他微微歪着头，浓黑的眉毛困惑地拧了起来，视线在那张纸上反复扫视。
“呃……”他抬起头，看向陈晚，眼神里的焦急被一种纯粹的、近乎天真的疑惑取代了，
他晃了晃那张纸，“这…这是…神经科学图谱？脑干切面？
”陈晚的视线平静地落在那张纸上。
色彩鲜明的脑结构剖面图在一堆深奥的数学符号中显得格格不入，异常醒目。
“高数辅导班的讲义，”她开口，声音像图书馆的空气一样，平静得没有一丝波纹，
“夹错了书。”她伸出手，从他僵住的手指间轻轻抽回了那张图谱，动作流畅自然，
仿佛只是取回一件本该属于自己的寻常物品。林骁保持着半蹲的姿势，看着那张纸被抽走，
又看看眼前这个冷静得不像刚被篮球砸到的女生，一时间有点懵。他张了张嘴，
似乎想再说点什么，比如再次道歉，或者解释自己如何在走廊上练习传球结果失了手，
但对方那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平静姿态，像一堵无形的墙，把他所有的话都堵了回去。
“哦……哦。”他只能干巴巴地应了两声，慢吞吞地站起身，
把整理好的《高等代数》小心地放回陈晚面前的桌上，动作带着一种从未有过的轻手轻脚。
“那个……书……放这儿了。”他又局促地补充了一句，手指无意识地搓了搓球衣下摆。
陈晚的目光已经重新落回摊开的书本上，笔尖在草稿纸上点了一下，
似乎正准备继续刚才中断的演算。她只是极轻微地点了下头，幅度小到几乎难以察觉，
连一个音节都没有发出。阳光落在她垂下的睫毛上，投下小片安静的阴影。林骁站在那里，
高大的身影在桌上投下浓重的影子，罩住了陈晚面前的光。
他第一次体会到一种名为“无所适从”的感觉。周围那些悄悄打量的目光似乎更灼人了些。
他挠了挠后脑勺被汗水濡湿的短发，最终只是闷闷地、含糊地又说了句“实在抱歉啊”，
然后捡起地上的篮球，转过身，在无数道目光的注视下，
同手同脚、略显僵硬地走出了阅览区的大门，那背影，透着一股前所未有的狼狈。图书馆里，
低低的议论声像水面的涟漪，轻轻漾开，又很快被重新聚拢的静谧吞没。陈晚扶了扶眼镜，
目光掠过桌上那本失而复得的《高等代数》，笔尖在草稿纸上流畅地写下一个微积分符号，
仿佛刚才那场小小的风暴，从未发生过。2第二天下午，
高数辅导班所在的阶梯教室弥漫着粉笔灰和紧张计算的气息。陈晚坐在靠窗的老位置，
面前摊着讲义和笔记，指尖的笔有节奏地轻点着纸面。
助教正在讲台上讲解一道复杂的多元函数极值问题，
台下是一片沙沙的书写声和偶尔低低的讨论。窗外的阳光正好，给教室镀上一层浅金。
教室后门忽然被轻轻推开，一道高大的身影挤了进来，瞬间挡住了门口涌入的光线，
在讲台前投下一道长长的影子。教室里瞬间安静了一下，几十道目光齐刷刷地转向门口，
带着毫不掩饰的惊讶和探寻。是林骁。他穿着简单的黑色T恤和运动长裤，
头发不像昨天那样汗湿凌乱，显然是特意打理过，露出光洁的额头。他手里没拿篮球，
取而代之的是一本簇新的《高等数学》教材，崭新的书页边角在阳光下反射出刺眼的白光。
他似乎被这突如其来的“注目礼”弄得有些不自在，目光飞快地在教室里扫了一圈，
当落在靠窗那个熟悉的身影上时，眼睛倏地一亮。他咧开嘴，
露出一个标志性的、带着点痞气又阳光十足的笑容，迈开长腿，径直穿过过道，
在一片压抑的吸气声中，毫不犹豫地拉开陈晚旁边的空椅子，一**坐了下来。
崭新的教材“啪”地一声放在桌上，声音在安静的教室里显得格外响亮。“嗨，又见面了。
”他侧过头，压低声音对陈晚说，笑容不减，带着一种理所当然的熟稔，“我是来负责任的。
”陈晚握着笔的手指几不可察地收紧了一下。她没转头，
目光依旧停留在讲台投影布上密密麻麻的公式上，仿佛身边只是落下一片无关紧要的树叶。
只是镜片后的睫毛，极其细微地颤动了一下。“林骁？真是你啊？
”坐在前排的一个瘦高男生猛地扭过头，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你这是……转性了？”他夸张地做了个掏耳朵的动作。林骁毫不在意地耸耸肩，
身体放松地靠在椅背上，手臂甚至自然地搭在了陈晚椅背的边缘，
形成一个若有若无的包围圈。“少废话，张扬。好好学习，天天向上，懂不懂？
”他语气轻松，带着惯常的调侃，目光却若有似无地瞟向身边的陈晚，
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和期待。讲台上的助教显然也注意到了这位不速之客，
他推了推眼镜，清咳一声：“新来的同学？找个位置坐下吧，我们继续讲题。
”林骁立刻坐直了些，像个刚入学的小学生，
里（陈晚注意到那书包的拉链甚至还没完全撕掉标签）掏出一个同样崭新的笔记本和一支笔，
煞有介事地翻开空白页，拧开笔帽，摆出一副认真听讲的姿态。助教继续讲解。
陈晚的笔尖在纸上流畅地移动，记下关键步骤。旁边，林骁的眉头却越拧越紧。
他盯着投影布上那些扭曲的积分符号和希腊字母，眼神从最初的专注迅速变成了茫然，
然后是显而易见的痛苦。他低头看看自己空白的笔记本，又抬头看看布上跳跃的公式，
嘴唇无声地开合了几下，似乎在尝试理解某个术语，最终挫败地抓了抓自己硬硬的短发，
发出一点细微的、烦躁的摩擦声。他偷偷瞄了一眼陈晚的笔记本。上面字迹清隽，逻辑清晰，
一行行推导如同精密的电路图。再看看自己眼前这堆天书，他无声地叹了口气，
肩膀微微垮塌下来，第一次在篮球场以外的地方，感受到了一种名为“无力”的沉重打击。
陈晚依旧没有看他，只是当助教讲到一个关键步骤时，她放在桌下的左手，
指尖在膝盖上极其轻微地、无声地敲击了两下。节奏清晰，像某种密码。
林骁的视线下意识地捕捉到了这个小动作。他困惑地眨眨眼，
目光在陈晚指尖和她笔记本上对应的位置来回逡巡。突然，他像是被什么击中了，
猛地低头看向自己空白的笔记，又飞速抬头看向投影布上刚刚跳过的一行关键变换，
眼中爆发出一种恍然大悟的亮光。他立刻埋下头，抓起笔，在新笔记本的第一页上，
歪歪扭扭、却异常用力地写下了一个刚刚顿悟的公式。那笔迹，笨拙得像初学写字的孩童，
却带着一股在篮球场上拼抢篮板般的狠劲。陈晚的目光依旧平视前方，仿佛专注于讲台，
只是嘴角那抹几乎看不见的弧度，似乎比刚才柔和了那么一丝丝。窗外，
一片梧桐叶打着旋儿飘落。3图书馆顶楼那个光线充足、相对僻静的角落，
似乎成了某种不言而喻的约定地点。每当下午没课或者训练结束得早，
林骁就会抱着他那本已经不再簇新、边角开始微微卷起的《高等数学》，
还有那个写满了各种歪扭公式和痛苦涂鸦的笔记本，准时出现在陈晚对面的座位上。“喂，
陈晚，”他把书推到桌子中间，
指着一道被他用红笔狠狠圈住、旁边画了三个巨大问号的题目，眉头拧成了疙瘩，
声音里带着点自暴自弃的沮丧，“这个……这个定积分，我看了三遍答案了，
它到底是怎么从这一步‘咻’一下跳到下一步的？中间是不是被外星人绑架了一段？
”陈晚从摊开的《神经解剖图谱》上抬起眼，镜片后的目光平静地扫过那道题。
她没有立刻解答，而是拿起自己的笔，在草稿纸上画了一个极其简单的坐标轴示意图，
然后在某个区间点了一下。“这里，”她的声音不高，像图书馆本身一样带着点凉意，
“关键的分段点。被积函数在这里变号。你忽略了区间划分。”“变号？划分？
”林骁茫然地瞪着那个点，又看看自己密密麻麻写满却毫无头绪的草稿，猛地一拍额头，
“靠！我就说感觉少了块拼图！”他立刻抓过草稿纸，埋头重新演算，嘴里还念念有词，
“区间……变号……绝对值……”陈晚看着他抓耳挠腮、时而恍然大悟时而苦大仇深的样子，
目光在他微微汗湿的鬓角和因为专注而抿紧的嘴唇上停留了一瞬。她垂下眼睫，
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图谱上精细描绘的神经纤维束，那专注的神情，
像是在解析一道更精妙的人体密码。几秒钟后，她重新拿起笔，
在自己的笔记本空白处写下几行简洁的步骤，
然后轻轻将笔记本推到了林骁那堆乱糟糟的草稿纸旁边，动作自然得像拂去一片落叶。
林骁的演算正卡在一个关键步骤，烦躁地揪着头发。余光瞥见旁边多出来的笔记本，
他愣了一下，探头看去。那几行字迹清隽的推导，如同黑夜里的灯塔，
瞬间照亮了他混乱的思路。“啊哈！原来要这样换元！”他猛地一拍大腿，
声音在安静的角落显得有些突兀，引来旁边几道不满的视线。他立刻缩了缩脖子，压低声音，
但脸上的兴奋和感激藏不住，眼睛亮晶晶地看向陈晚，“谢啦！陈老师！
”陈晚没有回应他的称呼，只是微微颔首，目光重新落回自己的图谱上。林骁则像打了鸡血，
抓起笔，刷刷刷地开始重新书写，那劲头，比在球场上完成一次快攻还要足。
阳光透过高大的玻璃窗，在他专注的侧脸上投下温暖的光斑。然而，平静的湖面下，
总有暗流涌动。“林骁，你最近搞什么鬼？”篮球馆更衣室里，
张扬一边用毛巾擦着汗湿的头发，一边用胳膊肘撞了撞刚换好衣服的林骁，
语气半是调侃半是认真，“训练一结束跑得比兔子还快，电话不接信息不回。
哥几个约球都找不到你人！该不会真被那个图书馆幽灵给吸走了魂吧？
”林骁正把换下的球鞋塞进柜子，闻言动作顿了一下，随即若无其事地拉上柜门，
发出“哐当”一声响。“少瞎扯，”他转过身，拿起自己的背包甩到肩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