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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陷入一片乱梦之中——
我刚出生就被丢在孤儿院门口,我那从未谋面的生母只在我的襁褓中塞了一张纸条。
写着我姓唐,出生七月初某某时。
那个某某是因为天热出汗,被洇湿得看不清具体的日子和时辰。
于是院长给我起名就用了这字条上的字,唐初时。
我八岁那年,院里先后来了一男一女两个孩子,都是五六岁的年纪。
听说女孩是因为家里遭变故,暂时送过来避险。
男孩则是因为父母车祸死了,家里没亲戚愿意收养。
在孤儿院这种丛林法则盛行的环境里,小孩子们具有人性里最原始的恶。
两个新来的孩子,拘谨又懦弱,自然成为了原住民们的众矢之的。
只有我挺身而出,处处保护着他们。
可能也是缘分吧。毕竟那个男孩跟我的名字一样。他姓楚名石,小名小石头,让我不自觉地把他当成了弟弟一样的存在。
而那个女孩,我只是第一眼看到她,就真的很喜欢她了……
没过多久,楚石被一对夫妻领养走了。
温雅就成了我身边唯一的小跟屁虫,每天初时哥初时哥地叫着。
直到有一天,温叔的仇家发现了她的下落,于是上门想要挟持她做人质。
我抱着温雅跳下车,用羸弱的身体挡在晕过去的她身前。
那是我今生第一次为她挡枪——
也是唯一一次,真正的心甘情愿。
温叔的人及时赶到,把断着半个胳膊的我叫到身前。
他问我愿不愿意跟着他,认他当义父,成为温雅的贴身骑士,永远守护她。
我欣然答应,即使我知道在之前的那场意外中,温雅跳车晕厥摔倒了头,她失去了一部分关于孤儿院的记忆。
除了初时这两个字,她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不过不重要。我以为我还有一辈子的时间可以与她朝夕相处,一辈子的时间去慢慢织就浪漫。
但我以为,仅仅只是我以为。
温叔待我很好,教我读书本领,予我责任大义。
他说唐初时这个名字听起来太文气,不适合在社团拼生活。
于是他让我更名唐非,也就这样阴差阳错地更掉了我的缘分与命运……
我不是没想过要告诉温雅我们的过去。可是逃难时期是温叔最狼狈的经历,甚至不得不骨肉妻离。所以社团上下,人人都把这件事当作禁忌,从不会刻意提起。
但谁也没想到,温雅渐渐复苏的记忆里,她的白月光从来没有褪去过颜色。
只是再后来,我也不想再去确认。她心里最重要的那个男孩到底是谁……
……
我这一场伤病许久,能下床时已经快入夏了。
温雅说下个月是我的生日,她要和我举办盛大的婚礼。
庆祝我的重生,也庆祝我们两人感情的重生。
她说楚时已经被她送到欧洲去了,让他在那里学习培训,也有专门的团队帮他开发欧洲的市场。
她说我们的生活里以后再也不会有楚时。
可是她不知道,我的心已经彻底死了。
「吴妈说你把那几件礼服都丢出去了,是不喜欢么?」
温雅回来看到我正扶在床头前,试着复健行走。
她赶紧放下手里的东西过来扶我。
「你也不用急于一时,我知道你想在婚礼前尽快恢复。但我温雅的男人,就算是坐着轮椅来到现场,也没有人敢说三到四。」
我轻轻推开她的搀扶,摇摇头:「你答应我的事呢?」
我要做手术,要换掉这张一直以来都不属于自己的脸。
温雅犹豫了一下,劝我:「唐非,你现在的身体不适合做那么大的手术。更何况你当年的照片也没有在保留的了,我们也没办法跟医生描述的那么清楚。这种事急不来。」
当初为了给楚时做替身,她删掉了我所有的影像以确保万无一失。
我只留了唯一的一张,在我抽屉证件袋里。
在我中枪生命垂危时,我曾嘱咐温雅按照我原来的样子给我入殓整理遗容。
现在我活着捡回了一条命,又怎么能顶着这样一张脸跟她办婚礼呢?
「我长什么样子自己难道会忘记么?我会跟医生沟通清楚需求的。」
我如是坚持。
「而且,这件事没得商量。你不答应我去做整容,我是不会办婚礼的。」
「唐非,可你现在的身体状况真的不适合做手术,万一再引发血栓和感染,会有危险的。」
同样的话,就在几天之前医生反对给我纹身的时候,也是这样讲的。
真的很讽刺。
我苦笑一声:「那就是我自己的命了。这一次,你也做不了我的主。」
在我的强势坚持下,温雅终于同意让我去整形恢复原来的样子。
可她不知道的事,我已有了自己的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