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冬的午后，惨淡的日光吝啬地穿过厚重的云层，在庭院积雪上投下几块苍白的光斑。
将军府的书房里却暖意融融，兽口铜炉里上好的银丝炭无声地燃烧着，驱散了浸骨的寒意。
阿瓷端坐在宽大的紫檀书案后。数月前的苍白脆弱早已褪尽，只余下一种沉静如水的气质。
一身素雅的青莲色锦缎袄裙，衬得她肌肤如玉。她微微垂首，纤细的手指握着一管紫毫笔，
笔尖蘸饱了浓墨，在雪浪笺上快速而沉稳地移动着。墨线勾勒，
一连串清晰工整的簪花小楷流水般呈现。“……太子詹事郭竞，
于乾元二十二年至二十五年间，私通定州转运使赵怀远，巧立名目，虚报军需损耗，
侵吞西北三镇军饷，计白银八十七万六千五百两；以次充好，
倒卖军粮、皮甲、箭簇予塞外马匪，获利逾四十万两；私造军械，
暗输东宫卫率……”她的笔触沉稳有力，字字清晰。墨迹在纸上洇开，每一个字，
都是一条足够将人送上断头台的铁证。书案对面，孟仲廷穿着一身玄色常服，并未束冠，
几缕墨发随意垂落肩侧。他背靠着一张铺着黑色熊皮的宽大圈椅，姿态看似闲适，
但那双锐利如鹰隼的黑眸却始终没有离开阿瓷笔下流淌的字迹，
深邃的眼底是冰封的寒意和一丝不易察觉的……专注。
他肩背上那处狰狞的箭伤显然愈合得不错，行动间已无大碍，只是偶尔微不可查地蹙一下眉，
提醒着那场惨烈的截杀。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墨香和纸张特有的气味。最后一笔落下，
阿瓷轻轻搁下紫毫笔。她拿起那张写满了密密麻麻罪证的纸笺，
对着炉火的光亮轻轻吹了吹未干的墨迹，然后，平静地递向孟仲廷。
“郭竞、赵怀远一党的罪证，连同其与东宫往来的密信暗语解读，具列于此。
”她的声音清冷平静，如同山涧寒泉，“另附三年来经他们之手、流入东宫私库的赃款总目，
共计白银一百三十七万六千五百两。”孟仲廷伸出手，接过那张分量重于千钧的纸笺。
目光扫过上面字字泣血的铁证，唇角缓缓勾起一丝冰冷刺骨的弧度。那笑意未达眼底，
反而让整个书房的温度都骤然下降了几分。“很好。”低沉的声音响起，
带着血腥帷幕终将拉开的肃杀气息。阿瓷并未因他的赞许而有丝毫波澜。她站起身，
从书案下捧出一个一尺见方、包裹得严严实实的紫檀木匣子，轻轻放在孟仲廷面前的案几上。
动作间，透着一丝释然的郑重。“这是瑞福祥在京城及京畿十二家分号的账册契书副本，
”她的目光落在匣子上，声音依旧平稳，“依照约定，交给将军。自此，
你我……”她抬起眼，那双沉静的黑眸直视着孟仲廷深不可测的眼睛，“交易两清。
”“再无瓜葛？”孟仲廷微微挑眉，目光似笑非笑地锁住她，
食指有一下没一下地叩击着铺着熊皮的椅圈扶手。“再无瓜葛。”阿瓷清晰地重复，
语气斩钉截铁。孟仲廷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片刻，那眼神深邃难辨，
带着一丝探究和……玩味？但他终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淡淡颔首：“嗯。”阿瓷微微屈膝，
行了一个极其标准的告别礼，姿态疏离而恭谨：“将军保重。”说完，她毫不犹豫地转身，
步履平稳地走向书房那扇厚重的雕花木门。宽大的裙裾在身后划出清冷的弧线，
没有丝毫留恋。就在她的手即将触碰到冰凉门环的那一刻——“等等。
”孟仲廷低沉的声音自身后响起。阿瓷的脚步顿住，却没有回头。“桌上有东西，
”他的声音听不出情绪，“给你的。”阿瓷缓缓转身。顺着他的示意，
目光落在书案一角那个同样用紫檀木打造、却明显小巧精致许多的匣子上。她迟疑了一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