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快死了,而江云声今天定亲。咳出的血像极了那日他衣襟上沾的梅花。
窗外传来的喜乐刺耳,下人们大声地议论着,
说江云声给柳家大**的聘礼排满了整条朱雀街。三个月前,也是这样的喧闹声里,
他把我从山匪刀下抢回来,白袍上还染着鲜血冲我笑「姑娘别怕。」
现在他正握着别的女人的手,而我蜷在偏院发霉的褥子里,数着自己还剩几口气。
1.我咳出的血在帕子上绽开时,前院正好传来第一声喜炮。
「公子和柳**的定亲宴开始了呢。」小丫鬟把药碗重重搁在床头,汤药溅在我手背上,
烫出一片红痕,「嬷嬷说,让你把这碗药喝完就收拾东西滚去柴房。」
我盯着碗里黑漆漆的药汁,突然笑了。三个月前,
这双手还被江云声小心翼翼捧在掌心呵气:「阿凝的手是用来抚琴的,怎么能做粗活?」
现在这双手生满冻疮,指甲缝里全是洗不掉的墨渍——那是替他抄写给柳**的情诗染的。
2.我留在江府当了侍女。表面上是报恩,其实是我在赌。赌他偶尔流露的温柔不是错觉,
赌他看我时眼底闪动的光不只是欲望。我赌输了。「这贱婢也配用云锦」
柳玉瑶尖利的嗓音刺得耳膜生疼。她手里抖着条帕子,
那是我熬了三夜绣的——角上两只交颈鸳鸯,用的是江云声赏的料子。
江云声倚在榻上吃葡萄,闻言懒洋洋抬眼「喜欢就赏你了」。柳玉瑶却把帕子扔进炭盆。
我下意识去抢,却被江云声一脚踹在膝窝「规矩都学到狗肚子里去了。」
我跪着看鸳鸯化成灰,突然想起昨天半夜。他醉醺醺闯进我屋里,把我按在妆台上亲,
含糊不清地喊「阿凝。」天亮时我在他颈侧发现枚胭脂印,颜色和柳玉瑶今日唇上一模一样。
3.柳玉瑶晕倒的第二天,江云声命人把我锁进了柴房。「公子说了,洛姑娘心思歹毒,
竟敢在柳**的茶里下药」小丫鬟把半碗馊饭丢在地上,眼里全是幸灾乐祸,
「罚你在这儿跪着反省。」我盯着碗里漂浮的霉斑,突然笑出声昨天我连房门都没出过,
怎么下药?可江云声连辩解的机会都没给我。柴房的门"吱呀"一声被推开,我抬头,
正对上他冷得像冰的眼睛。「你干的?」他掐住我下巴,力道大得几乎捏碎骨头。
我疼得眼泪直冒,却还是笑「我若真想害她,一定用砒霜。」他眼神骤然阴鸷,
猛地把我掼在地上。后脑撞到墙角的瞬间,我听见自己脊椎发出的碎裂声。
「你以为我不敢杀你?」他俯身,呼吸喷在我脸上,「洛凝,你的命早就是我的了。」
我知道,从他在山匪刀下救我那刻起,我的命就是他的。可他现在不要了,随手就能碾碎。
4.我被关了三日,第四天放出来时,府里已经挂满红绸。「公子和柳**下月成婚」
老嬷嬷边给我膝盖上药边叹气「姑娘何苦倔着?低个头,说不定.....。」
「低头有用吗?」我盯着窗外。江云声正陪着柳玉瑶赏梅,他摘下一朵别在她鬓边,
动作温柔得刺眼。老嬷嬷不说话了。傍晚,我拖着伤腿去书房送茶。
刚推门就听见柳玉瑶的娇笑「云声,这贱婢怎么还在这儿?我看着心烦。」
江云声头都没抬「一个下人而已,你当不存在就行。」我手一抖,茶盏摔在地上,
滚烫的茶水溅在柳玉瑶裙摆上。「啊!」她尖叫着跳起来,反手一耳光抽在我脸上,「**!
你故意的!」我半边脸**辣地疼,却死死盯着江云声。他终于抬头,
眼神淡漠得像看一条狗「跪着,把碎瓷捡干净。」我跪下去的时候,膝盖上的伤口又裂开了,
血渗出来,染红了裙摆。一片尖锐的瓷片扎进掌心,我捏着它,突然很想捅进柳玉瑶的脖子。
可江云声忽然弯腰,亲手捡起那片带血的瓷,指尖在我掌心轻轻擦过「别让我说第二遍」
他碰到我的瞬间,我浑身发抖。5.定亲宴的乐声越来越响。我拖着病体爬到窗边,
正好看见江云声牵着柳玉瑶走过回廊。「公子」我鬼使神差喊出声。他回头了。
隔着大半个院子,我看见他瞳孔猛地收缩。柳玉瑶顺着他的视线看过来,
突然娇笑着往他怀里倒。江云声立刻搂住她的腰,低头吻在她额间。
这个角度我看得清清楚楚,他眼睛一直盯着我窗口,唇却贴在柳玉瑶脸上。我疯狂咳嗽起来,
血腥味涌满口腔。低头时,一滴血正好落在绣了一半的香囊上。里头藏着我写的绝笔信,
还有他当初送我的一缕头发。房门突然被踹开。江云声逆光站在门口,吉服红得像血。
「装什么死」他一把揪住我头发,「起来给玉瑶绣嫁衣。」我疼出眼泪,却笑得更欢。看啊,
他连我咳血都没注意,或者注意到了也不在乎。小丫鬟突然慌慌张张冲进来「公子!
柳**晕倒了。」江云声立刻松开我转身就走。跨出门槛时,
他袖中掉出个东西——是块沾血的帕子,角上歪歪扭扭绣着「云声」二字。
那是我第一次给他绣的帕子。他当时嫌丑,却一直贴身带着。我捡起帕子捂在嘴上,
咳得撕心裂肺。这次吐出的血,终于把那个名字彻底盖住了。6.我遇见江云声那日,
正在山道上被三个匪徒撕衣裳。「小娘子细皮嫩肉的...」肮脏的手掐住我脖子时,
那只手腕突然被削掉了。马背上跃下的男人一身玄衣,他杀人的样子真好看,
剑尖挑破第二个匪徒咽喉时,血珠溅在他睫毛上,像红梅落雪。"还能走吗?
"他蹲下来解我脚踝上的绳子,掌心温度烫得我一颤。我摇头。其实能走,
但我想多闻一会儿他身上的沉水香。他直接把我抱上了马。「叫什么名字?」「洛凝」
我声音发抖,「洛水的洛,凝露的凝。」他勒缰绳的手突然收紧「洛淮是你什么人?」
「家父。」我下意识抓住他衣袖,「大人认识家父?」「不认识。」他冷笑一声,
却把我往怀里搂得更紧,「抱稳,摔下去会死。」后来我才知道,
那天他本是去刑场监斩洛家余孽的。而我这个漏网之鱼,正傻乎乎地往他刀口上撞。
7.江云声把我安置在西厢房,亲自给我上药。「侍郎大人何必亲自...」
我缩着脚躲他手里的药膏,却被他一把攥住脚踝。「别动。」他指尖沾着碧玉膏,
一点点揉开我脚腕上的淤青,「这药宫里才用,明日就不疼了」。
我突然很想哭——父亲被抄家那日,也是这样捧着我的脚给我穿鞋「阿凝乖,跟着嬷嬷先走」
。「哭什么?」江云声忽然掐住我下巴,「现在知道怕了?」。我怕的不是匪徒,
是他此刻的眼神。像饿狼盯着兔子,獠牙都抵到喉咙了,却迟迟不咬下去。那晚我发了高热。
迷迷糊糊间,有人一遍遍用冷帕子擦我额头。我抓住那只手哭喊「爹爹。」那只手僵了僵,
反而更用力地回握我。「我在。」是江云声的声音「阿凝不怕。」8.那晚,
我偷偷溜进了他的书房。我知道不该来,可白日里他看我的眼神太奇怪——像恨,
又像别的什么。烛火下,我翻找他可能藏起的秘密。抽屉里有一叠信,
最上面那封盖着刑部的印。我的手抖得几乎拿不住信纸。展开的瞬间,
血液凝固——「洛淮通敌案复审,证据有疑......」还没看完,
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冷笑「找什么呢?」我猛地转身,江云声倚在门框上,像索命的鬼。
「我......」他大步走来,一把掐住我脖子按在书架上「谁准你碰我的东西?」
我呼吸困难,却死死攥着那封信「我父亲......是冤枉的......」
他眼神骤然暴戾,夺过信纸扔进烛火「你以为翻案这么容易?」火光吞噬纸页的瞬间,
我疯了似的去抢,却被他一把拽回来,狠狠摔在地上。「滚回你的屋子」他声音冷得像刀,
「再让我发现你乱跑,打断你的腿。」9.我被软禁了。窗外日夜有人守着,
连送饭的丫鬟都要盯着我吃完才走。可第五天夜里,老嬷嬷偷偷溜了进来。「姑娘,快走吧」
她塞给我一个小包袱,「江家和你父亲......有血仇。」我浑身发冷:「什么意思?」
她眼神闪烁「十年前,江大人死在狱中......是洛大人亲手送的毒酒。」我如遭雷击。
所以江云声救我,留我,折磨我——全是为了报复?「他书房里......」我声音发抖,
「有复审我父亲案子的信......」老嬷嬷脸色大变「你看错了!那案子早就定了,
翻不了的!」她慌慌张张地走了,却留给我一个更可怕的念头——如果江云声早知道我是谁,
那他对我所有的好,所有的坏,都只是一场精心设计的报复?我蜷在床上,胃里疼的厉害。
窗外,定亲的灯笼红得像血。10.我病了。从知道江云声接近我是为了报复那天起,
我的肺就像被刀子搅过一样,咳出的血一天比一天多。府里的大夫来看过一次,摇摇头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