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痛得像被卡车碾过。我睁开眼时。消毒水味呛得人发晕。“醒了？
”男人的声音在旁边响起。我转头看过去。他穿着白衬衫。袖口卷到手肘。
眉眼干净得像画里的人。“我是谁？”嗓子干得像砂纸。他递来一杯水。指尖碰到我手背时。
有点凉。“你叫苏晴。”他坐在床边。语气很轻。“三天前出了车祸。医生说你可能失忆。
”我盯着天花板。脑子里一片空白。没有车祸的记忆。连“苏晴”这个名字。
都陌生得像别人的。“我是周明轩。”他自我介绍。“我们……正在交往。”交往？
我看向他。他长得确实好看。是那种长辈会喜欢的类型。接下来的日子。周明轩对我很好。
每天来医院送汤。帮我擦手擦脸。耐心讲我们“过去”的事。他说我们是在画展上认识的。
说我当时穿着白裙子。站在一幅向日葵画前。像个迷路的小孩。
他说我喜欢吃街角那家的蛋挞。说我怕黑。睡觉要开着小夜灯。我听得很认真。
努力把这些信息塞进脑子里。假装那就是我的人生。出院那天。他来接我。
开着一辆黑色的车。副驾上放着一束白玫瑰。“给你的。”他笑着递给我。“你以前说。
白玫瑰像雪。干净。”我接过花。花瓣上还带着水珠。可心里没什么感觉。
就像接过一个陌生人的礼物。他带我回了他家。一个装修精致的公寓。主卧里有个衣帽间。
一半挂着他的衣服。另一半……我打开衣柜门。愣住了。全是白裙子。长短款式不同。
但颜色都是一样的白。“这些都是你的。”周明轩从身后抱住我。下巴抵在我发顶。
“等你好起来。每天换一件。”我没说话。指尖划过冰凉的布料。突然觉得有点冷。
住了半个月。我慢慢“适应”了苏晴的生活。学着做他爱吃的菜。听他喜欢的歌。
甚至开始穿那些白裙子。他看我的眼神越来越温柔。朋友聚会也会带我去。
第一次见他朋友时。一个染着黄头发的男生吹了声口哨。“明轩。你这女朋友。
跟薇薇姐越来越像了啊。”周明轩的脸沉了一下。很快又笑了。“别瞎说。晴晴就是晴晴。
”我端着果汁的手顿了顿。薇薇姐？是谁？那天晚上回家。我问周明轩。他正在洗澡。
声音从浴室传来。“一个老朋友。”语气听不出情绪。“早不联系了。”我哦了一声。
没再问。但心里那点不舒服。像种子一样发了芽。日子一天天过。周明轩突然求婚了。
在一个飘着细雨的晚上。他单膝跪地。举着戒指。眼神亮得惊人。“苏晴。嫁给我。
”我看着他。脑子里还是空的。可看着他期待的样子。鬼使神差地点了头。
他高兴得把我抱起来转圈。说要给我定制最好看的婚纱。婚纱店在市中心。
老板娘是个胖阿姨。笑得眼睛都眯起来。“周先生眼光真好。”她指着一件鱼尾婚纱。
“这款是**的。上次林**来看过。没舍得订呢。”周明轩的笑容僵了一下。
很快又恢复自然。“就要这件。”他拉着我的手。“我觉得晴晴穿肯定好看。
”我被店员推进试衣间。穿上婚纱站在镜子前。确实好看。修身的设计衬得腰很细。
我低头整理裙摆时。目光落在内衬的缎面上。那里绣着一行小字。针脚很密。
像是用银色的线绣的。林薇薇。三个字刺得我眼睛生疼。我猛地拉开试衣间的门。
周明轩正在看手机。听到动静抬头看我。“怎么样？”他笑着问。“是不是很美？
”我指着那个名字。声音有点抖。“这是什么？”他脸上的笑瞬间没了。眼神闪烁了一下。
“哦。”他走过来。装作不经意地挡住那个地方。“可能是裁缝失误。
把之前客户的名字绣上去了。”“哪个客户？”我盯着他的眼睛。“是那个薇薇姐吗？
”他的脸白了白。抓住我的手腕。力道有点大。“晴晴。别胡思乱想。”他的声音压低了些。
“就是个小失误。我让他们换一件就行了。”我看着他躲闪的眼神。心里那点不舒服。
突然变成了尖锐的刺。那天最终没换婚纱。他说这款最适合我。让裁缝把名字拆了就行。
我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晚上睡觉前。他去洗澡。手机放在床头柜上。屏幕突然亮了一下。
是条微信消息。发信人备注是“陈哥”。内容很短。“婚纱搞定了？等她再爱你一点。
就告诉她。她不过是林薇薇的影子。”我盯着那条消息。血液好像瞬间冻住了。
原来不是老朋友。不是小失误。原来我穿的白裙子。喜欢的白玫瑰。甚至连说话的语气。
都是照着另一个人的样子。被一点点教出来的。浴室的水声停了。周明轩披着浴巾出来。
我赶紧锁了屏。把手机放回原位。他走过来。弯腰想亲我。我偏过头。躲开了。“怎么了？
”他皱眉。“没什么。”我扯出一个笑。“有点累。”他没怀疑。揉了揉我的头发。
“早点睡。明天还要去试妆。”他躺下后很快就睡着了。呼吸均匀。我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
黑暗里。“林薇薇”三个字。像鬼一样缠着我。我是谁？苏晴到底是谁？为什么会出车祸？
为什么会失忆？周明轩接近我。到底是为了什么？无数个问题在脑子里转圈。
我摸了摸枕头底下的手机。屏幕冰凉。突然。我想起车祸醒来那天。
口袋里有个被碾碎的学生证。上面的名字。好像不是苏晴。可我现在。连那个名字是什么。
都记不起来了。窗外的月光透进来。照在周明轩熟睡的脸上。温柔得像假的。我握紧了拳头。
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疼。但很清醒。不管我是谁。不管过去发生了什么。我都不能。
再当别人的影子了。明天的试妆。或许是个机会。我得弄清楚。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
试妆的地方在商场顶楼。周明轩提前半小时就到了。他坐在沙发上看手机。
我被化妆师拉到镜子前。“周先生说。”化妆师往我脸上拍着粉底。“你适合淡妆。
尤其是眼尾。要微微上挑。”我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脸色苍白。眼神空茫。
确实像个没灵魂的影子。“为什么要眼尾上挑？”我突然问。化妆师愣了一下。
笑着说：“周先生交代的呀。他说……”她突然闭了嘴。像是说了不该说的话。我没追问。
心里已经有了答案。林薇薇的眼尾。一定是上挑的。化完妆。周明轩递过来一条项链。
银色的链子。挂着个小巧的月亮吊坠。“戴上看看。”他帮我扣上。
手指有意无意划过我后颈。“好看吗？”我问他。眼睛盯着镜子里他的倒影。“好看。
”他笑得温柔。“跟我想象的一样。”我知道。这也是林薇薇喜欢的款式。从商场出来。
他说要带我去见他妈妈。“订婚宴的菜单。让她老人家定定心。”我坐在副驾上。
看着窗外掠过的街景。突然觉得这条路很熟悉。“这里是不是有个公园？”我问。
周明轩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紧。“你记起来了？”“好像是。”我含糊地说。“又好像不是。
”他没再说话。车速快了些。周家在一个老小区里。房子是复式的。装修得很华丽。
周明轩的妈妈坐在沙发上嗑瓜子。看见我。眼皮都没抬一下。“来了？”语气淡淡的。
“坐吧。”我刚坐下。她就把一碟瓜子推到我面前。“会嗑吗？”她斜睨着我。
“薇薇以前嗑瓜子。能把壳摆成一朵花。”我捏起一颗瓜子。慢慢嗑开。“我不会。”我说。
“我学不来。”周妈妈的脸沉了下来。“学不来？明轩看上你。是你的福气。
让你学这点事都不肯？”周明轩赶紧打圆场。“妈。晴晴刚恢复好。别为难她。
”“我为难她？”周妈妈把瓜子碟一推。“我是怕她配不上你！你看她穿的什么？
这裙子地摊上买的吧？薇薇以前穿的都是名牌。”我低头看了看身上的裙子。
是周明轩给我买的。当时他说。“这件和薇薇……和我喜欢的风格很像。”原来。
连让我被羞辱的衣服。都是照着林薇薇的样子挑的。“阿姨说得对。”我突然笑了。
“我是配不上明轩。”周明轩和他妈妈都愣住了。“晴晴。”周明轩拉我的手。“别胡说。
”“我没胡说。”我抽回手。“我既不会把瓜子壳摆成花。也买不起名牌。更学不像林薇薇。
”周妈妈猛地站起来。指着我的鼻子骂：“你什么意思？敢顶撞我？我看你就是故意的！
想搅黄这门婚事是不是？”“我没有。”我看着她。“我只是不想再装了。”“装什么装？
”周妈妈越骂越凶。“你一个失忆的孤女。能嫁给明轩。是上辈子修来的福分！
别给脸不要脸！”孤女？她怎么知道我是孤女？我看向周明轩。他眼神闪烁。不敢看我。
“是你告诉她的？”我问。他张了张嘴。没说话。“我就知道！”周妈妈冷笑。
“明轩早就跟我说了。你无父无母。没依没靠。离了他活不了！”我的心沉了下去。
原来他做的一切。都是算计好的。知道我失忆。知道我孤身一人。
才敢这么肆无忌惮地操控我。“如果我不嫁呢？”我站起身。直视着他们。
周明轩终于开口了。声音冷得像冰：“苏晴。别闹了。妈就是脾气急了点。我替她向你道歉。
”“我没闹。”我看着他。“我是认真的。”“认真的？”周妈妈突然笑了。“你不嫁？
你有地方去吗？你知道自己是谁吗？你连身份证都没有吧？”身份证？我确实没见过。
周明轩说。车祸时弄丢了。正在补办。现在想来。他根本就没去办。他就是想把我困在身边。
“就算没有身份证。”我攥紧拳头。“我也不会再留在这里。”说完。我转身就走。“站住！
”周明轩一把抓住我的胳膊。力道大得要捏碎我的骨头。“你要去哪？”“不用你管。
”我挣扎着。“我不管你？”他突然笑了。笑得很吓人。“苏晴。你以为你逃得掉吗？
你的命都是我救的！没有我。你早就死在医院了！”他的话像一道闪电劈进我的脑子里。
我猛地想起一些碎片。车祸现场。刺眼的车灯。还有……一张模糊的脸。那张脸。
好像不是周明轩。“是你救了我吗？”我盯着他的眼睛。“还是你……”“还是我什么？
”他打断我。眼神凶狠。“你最好乖乖听话。不然。我有的是办法让你留下来。
”他的话让我浑身发冷。我突然意识到。这个人根本不是什么温柔体贴的男友。他是个魔鬼。
“放开我！”我用尽全力推开他。冲出了周家。外面在下小雨。我没带伞。雨水打在脸上。
冰凉刺骨。我漫无目的地往前走。不知道该去哪。不知道该找谁。手机在口袋里震动。
是周明轩发来的短信。“你跑不掉的。就算你跑到天涯海角。我也能找到你。别忘了。
你什么都没有。”我删掉短信。把手机关机。雨越下越大。我躲进一个公交站台。
看着来往的车辆。突然觉得很无助。就在这时。一辆出租车停在我面前。车窗摇下来。
露出一张陌生的脸。“**。要打车吗？”司机问。我犹豫了一下。拉开车门坐了进去。
“随便开。”我说。“到哪都行。”司机看了我一眼。没多问。发动了车子。
车子在雨里穿行。我看着窗外。脑子里乱成一团。我是谁？为什么会失忆？
周明轩到底想干什么？那个林薇薇。又藏着什么秘密？突然。车子经过一家医院。
我心里猛地一跳。让司机停车。这是我醒来的那家医院。也许在这里。能找到一些答案。
我冲进医院。直奔档案室。“请问。”我抓住一个护士。“三个月前。
是不是有个叫苏晴的病人在这里住院？”护士查了一下。摇了摇头：“没有叫苏晴的。
”我的心沉了下去。难道连“苏晴”这个名字。都是假的？“那……”我想了想。
“有没有一个车祸受伤的病人？女性。大概二十多岁。”护士又查了查。点了点头：“有。
三个月前确实送来一个。不过她登记的名字不是苏晴。”“那她叫什么？”我急切地问。
护士看了看我。说了一个名字。听到那个名字的瞬间。我脑子里像有什么东西炸开了。
无数的记忆碎片涌了上来。我想起来了。我叫什么。我是谁。我为什么会出车祸。原来。
我根本不是什么失忆的孤女。我有我的家人。有我的生活。而那场车祸。也不是意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