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豫西深山的晨钟撞破雾色时,慧能的鞋跟正噼里啪啦地踏过青石板。
他攥着一封红漆信冲进禅房,额头上的汗珠滴落在青砖上,说道:“师父!玄慈长老的信!
”觉远正盘坐在蒲团上,铜香炉里的沉水香刚燃到第三段。他接过信,
红漆在指腹下裂开一条细缝,里面的宣纸洇着墨痕,上面写着:“古殿漏雨已有三月,
若半月内筹不到五百万,撤你方丈之位。”禅房里安静得能听见香灰簌簌地落入炉底的声音。
觉远的拇指摩挲着“撤位”两个字,喉结动了动。他起身时,
灰布袈裟扫过蒲团边缘磨损的地方——那是去年给小沙弥们讲经时,被慧能的戒尺磕到的。
“去把我那件旧布包拿来。”他的声音如同山涧里的老石头般低沉,
“再给后山那三只流浪猫多添些猫粮。”慧能瞪大了眼睛:“师父要下山?”觉远没有回答。
他蹲在寺门口时,三只橘猫正绕着他的僧鞋打转。他从布包里摸出半块素饼掰碎,
看着小猫们抢食,突然轻声笑了一下:“去吧,莫要贪恋人间烟火。
”最后那只小猫舔他掌心时,他的袈裟被山风掀起一角,露出里面洗得发白的灰布僧衣。
山脚下的绿皮火车摇摇晃晃地载着他进了城。觉远站在地铁站里,被人潮推着往前走。
他怀里的小木鱼“咚”地一声撞在背包上,惊得旁边穿西装的男人跳了起来:“和尚?
现在化缘都赶早高峰啊?”觉远合十道:“阿弥陀佛。”男人摸出十块钱要往他的钵里塞,
被他侧身躲开了。他走到中央商务区(CBD)广场中央时,太阳刚爬上写字楼顶。
他把化缘钵放在脚边,垂眸念起《普门品》。“看!真和尚!”“拍视频发朋友圈,
标题我都想好了——少林方丈街头直播?”“小伙子,这行现在不赚钱,
我侄子搞传销都比这强。”一位大妈往他的钵里塞了五块钱,“拿好,别被人骗了。
”觉远弯腰捡起钱,放进钵底最深处。他的灰布袈裟在风中飘荡,像一片飘进闹市的落叶。
在二十四层的写字楼里,苏晚晴正把咖啡杯重重地摔在桌上。“林薇,
这个季度的财报怎么回事?”林薇端着新冲的蓝山咖啡走近,
目光突然停留在落地窗上:“总裁,楼下那个和尚……”她眯起眼睛,
“您小时候说的救命…还没说完苏晚晴猛地站了起来。她看向广场中央——那个清瘦的背影,
那件洗得发白的袈裟,那双眼沉静得像潭水……十年前的暴雨突然灌进她的记忆。
十岁的苏晚晴抓着水库边的野草往下滑,泥水里伸出一根树枝,
一个小沙弥的声音混着雷声传来:“抓住!”她被拉上岸时,他用自己的僧衣角给她擦头发,
水珠顺着他的眉骨往下淌,眼睛亮得像星星。“他在那儿!”苏晚晴抓起车钥匙就往门外冲,
黑裙扫过办公桌角的香奈儿手包,“等我回来再看财报!”在星巴克门口,
觉远刚要提起化缘钵。一股香风裹着黑裙拦在他面前,他抬眼就撞上了一双灼热的眼睛。
“觉远师父。”苏晚晴喘着气,红唇绷成一条线,“十五年前,嵩阳水库,
穿红雨鞋的小女孩,你记得吗?”他认出来了——这双眼睛,
和当年那个浑身湿透却咬着牙不哭的小丫头,一模一样。“记得。”他声音低沉地说道。
“我是苏晚晴。”她往前迈了半步,两人之间只剩半臂的距离。周围的脚步声突然消失了。
路过的白领举着手机,保洁阿姨踮脚张望,连广场上的鸽子都扑棱着翅膀飞走了。
觉远垂眸道:“施主不必……”“这是五百万。”一张黑金卡拍在他手心里,
苏晚晴的指甲盖刮过他掌心的茧子,“修庙用。”觉远的手像被烫到一样,
金卡“当啷”一声掉在地上。他后退半步,袈裟下摆扫过星巴克的玻璃门:“出家人不持财。
”苏晚晴弯腰捡起卡,指尖轻轻碰了碰他手腕上的佛珠。“你不记得我,但我记得你。
”她的声音轻得像叹息,又硬得像钢钉,“从今天起,我要天天见你。”觉远的喉结动了动。
他闻到她身上的香水味,像寺里春天开的野玉兰,甜得让人心慌。他转身要走,
袈裟袖口却被她扯住——不是用力地拽,是两根手指轻轻勾住布角,
像当年那个小丫头抓着他的僧衣,怕他走了。“师父。”她喊他,声音里带了点温柔,
“就当……让我还愿。”觉远没有说话。他往前走时,能感觉到她的目光像一团火,
烧着他后背的袈裟。晚上八点,觉远住在青年旅社的上下铺。他摸出旧手机,
屏幕亮起——慧能发来微信:“师父!长老说再不见钱,明天派武僧来抓你回去!
”后面跟着一个哭脸表情包。他刚要回“莫慌”,手机又震了。
林薇的号码跳了出来:“觉远师父,苏总说明天请您去苏氏集团讲佛法,方便吗?
”觉远握着手机,窗外的霓虹灯透过纱窗,在他脸上投下斑驳的光。
他想起白天苏晚晴递卡时,手腕上那串翡翠镯子,每颗珠子都绿得像寺里的老松树。“方便。
”他回复道。同一时间,苏氏集团顶楼办公室。苏晚晴转动着手中的黑金卡,
对林薇笑道:“他答应了。”林薇憋着笑道:“总裁,您这哪是请讲佛法,
分明是……”“是报恩。”苏晚晴打断她,指尖敲了敲桌面,“明天早上,大厅挂条横幅。
”林薇掏出小本本记录:“内容?”苏晚晴望着窗外的城市灯火,
唇角扬起一个弧度:“就写……欢迎少林方丈莅临指导。”夜色弥漫上来时,
觉远躺在青年旅社的床上,听着隔壁房间的吵闹声,翻来覆去睡不着。他摸出怀里的小木鱼,
轻轻敲了一下——“咚”。这声音太轻了,轻得像一句没说出口的“阿弥陀佛”。
第2章次日清晨七点半,苏氏集团总部大厅的电子屏刚亮起,
红底黄字的横幅就“唰”地垂了下来——“禅心启智·总裁特邀少林方丈开示”。
前台小妹戳了戳同事胳膊:“那和尚真的是方丈?”“没看横幅写着么?总裁特邀的。
”八点整,玻璃旋转门被推开。觉远踏进来时,晨光正穿过水晶吊灯落他肩头,
月白袈裟一尘不染,脚步轻得像片云。苏晚晴早等在电梯口,米色套装衬得腰肢更细,
腕间翡翠镯子碰出清响:“师父早。”“苏施主早。”觉远合十,
目光掠过她耳后新点的珍珠耳钉——和昨天不同,像颗沾了晨露的莲子。
“今天您讲‘放下’。”苏晚晴按了顶层电梯键,“我最近总被报表缠住,
想听怎么放下工作。”“万般皆执,唯心不缚。”觉远垂眸看自己手腕上的佛珠,
檀木珠子被盘得发亮,“心若自在,执与放原是同境。”电梯“叮”地开了。苏晚晴没动,
仰头看他喉结:“可我偏偏……想抓住你。”会议室里坐了二十来号人,全是苏氏中层。
觉远端坐在主位,面前摆着杯新沏的碧螺春,热气模糊了他的眉眼。
他翻开随身带的《金刚经》,声音像敲在青石板上的木鱼:“应无所住而生其心——住,
是执念;生心,是明性。”“如果一个人爱上不该爱的人,是不是也该放下?
”苏晚晴突然开口。她不知何时从主桌走到侧边,斜倚着桌角,高跟鞋尖轻轻晃,
“比如……爱一个出家人。”全场静得能听见空调风声。觉远的拇指在佛珠上顿住,
指腹蹭过某颗刻了“戒”字的珠子——那是他二十岁受戒时师父亲手磨的。“爱憎乃妄念。
”他说,声音比刚才轻了些,“觉后空无物。”苏晚晴笑了,从桌角直起身子,
黑色西装裙扫过他袈裟下摆:“可我觉着,心动就是天意。”林薇在最后一排低头看手机,
给慧能发消息:“师父脸红了没?”那边秒回:“师父从小到大就没红过脸!
”她憋着笑抬头,正看见觉远耳尖泛着淡粉,像寺里春天刚开的桃花。午休时间,
茶水间飘着速溶咖啡味。张助理推了推金丝眼镜,把牛皮纸信封往觉远面前一放:“苏董说,
您若离开苏总,苏氏愿捐三百万修庙。”信封鼓囊囊的,边角压着苏氏集团的烫金logo。
觉远没碰信封,只盯着张助理胸牌上的“总经办”三个字:“令主可曾因爱而放下过?
”张助理一怔。他跟了苏振南十年,见过太多商业博弈,倒没被和尚问过这种问题。
“这是交易。”他干笑,“三百万换您清净,划算。”“贫僧不取不义之财。
”觉远转身要走,又停住,“亦不负因果之恩。”他说这话时,袈裟袖口扫过信封,
带得牛皮纸窸窣作响,像片叶子落进深潭。张助理回办公室时,
苏振南正翻着财务报表:“谈妥了?”“没。”他把信封往桌上一扔,“这和尚,
比您还难搞。”苏振南“啪”地合上报表,镜片后的目光像把刀:“难搞?那就让他更难搞。
”傍晚五点半,暴雨突至。觉远站在大厦门口,望着豆大的雨点砸在大理石地面上,
溅起小水洼。他摸出手机想叫公交,屏幕亮起——苏晚晴的消息:“我在B1车库,
忘带伞了。”黑伞撑开时,苏晚晴的肩膀几乎贴上他胳膊。伞面太小,两人得侧着身子走,
她发梢的香水味混着雨水,像寺里那棵野玉兰被打湿了。“师父,你说我是不是业障太重?
”她仰头看他,睫毛上沾着雨珠,“非要喜欢一个出家人。”雷声“轰”地炸响。
觉远指尖微颤,鬼使神差把袈裟往她那边拢了拢,边角覆上她肩头:“雨大,莫着凉。
”伞下突然静了。能听见彼此的呼吸,苏晚晴的轻,他的重。她盯着他喉结上下动了动,
像小时候看他用树枝拉自己上岸时那样——那时他也是这样,呼吸又急又重,
却把她护在怀里,说“莫怕”。到车库时,觉远的右肩全湿了。苏晚晴打开车门,
递给他条干毛巾:“明天跟我去个地方?”“去哪?”他接过毛巾,指尖碰到她手背,
像触了电似的缩回来。“暂时保密。”她坐进驾驶座,摇下车窗时又补了句,
“但你会喜欢的。”觉远撑着伞往公交站走。雨还在下,他摸出手机,
慧能的语音跳出来:“师父!玄慈长老说你再不回寺,明天就召开全寺大会罢免你!
”语音里混着敲木鱼的声音,大概慧能正躲在藏经阁发消息。他望着手机屏幕,
雨珠砸在玻璃上,把“罢免”两个字砸得模糊。远处传来汽车鸣笛,
他想起苏晚晴说“你会喜欢的”时,眼里亮得像星子——像极了寺里除夕夜,
小和尚们点的灯笼。夜色沉下来时,苏晚晴在车里拨通林薇电话:“明天上午九点,
阳光儿童福利院。”她望着后视镜里自己被雨水打湿的头发,“那里有个孩子,
跟他小时候一模一样。”林薇在那头翻着资料:“需要准备什么?”“不用。
”苏晚晴发动车子,雨刷器左右摆动,把玻璃上的水痕刷成一片模糊的光,
“他只要看见那个孩子,就会明白——他也能做个父亲。”公交站的灯牌亮了。
觉远站在雨里等车,袈裟右肩还在滴水。他摸出怀里的小木鱼,轻轻敲了一下——“咚”。
这声音比昨晚更轻了,轻得像一句没说出口的“阿弥陀佛”。第3章周六上午九点,
阳光儿童福利院铁门“吱呀”开了道缝。苏晚晴侧过身,示意觉远先走。他跨进院子时,
三四个穿蓝布衫的孩子“哄”地围上来,有拽他袈裟带子的,有踮脚摸他光头的。“师父!
你脖子上的珠子能借我戴吗?”扎羊角辫的小姑娘扯着他佛珠,声音甜得像麦芽糖。
觉远弯腰把佛珠解下来,放在小姑娘手心:”余光瞥见墙角有个瘦巴巴的小男孩,
缩在爬满紫藤的砖墩后,膝盖上沾着泥,眼睛盯着他的鞋尖,睫毛抖得像被风吹的草叶。
陈院长端着保温杯走过来,杯口飘着枸杞香:“那是小石头,上周被送来的。”她压低声音,
“送他来的民警说,在巷子里捡到时正发着高烧,嘴里一直喊‘师父……救我’。
”觉远脚步顿住。他想起八岁那年雪夜,被裹在褪色襁褓里扔在少林寺山门前。
老方丈开门时,他正烧得迷迷糊糊,嘴里也在喊“救我”——后来老方丈说,
那是他能记住的最后几个字。“小石头。”觉远走过去,蹲在离他两步远的地方。
小男孩猛地抬头,眼尾那颗黑痣像粒小芝麻,和他幼年在寺里老照片上的自己,分毫不差。
小石头往后缩了缩,砖墩硌得后背生疼。他看见这个穿袈裟的叔叔眼睛很亮,
像上个月在电视里看到的星星,可又不敢伸手摸。变故来得突然。玩具区传来“哗啦”一声,
两个男孩为抢变形金刚扭打在一起。小石头被推得踉跄,后脑勺“砰”地撞在砖墩上,
额头蹭出道血印。“石头!”陈院长喊了半句,觉远已经冲过去。他弯腰把孩子抱进怀里,
动作轻得像捧片云。小石头疼得抽抽搭搭,他解下袈裟下摆,用指甲掐断缝线,
撕下块干净布角,沾了点温水轻轻按在伤口上。“观自在菩萨,
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他低低念着《心经》,声线像寺里晨钟,一下下敲在小石头心口。
孩子哭着哭着,眼皮越来越沉,小手攥住他袈裟边角,慢慢睡过去了。苏晚晴站在走廊尽头,
手机屏幕亮着。她刚拍了张照片:觉远低头给孩子包扎,睫毛在眼下投出小片阴影,
像极了那年他拉她上岸时,低头给她擦眼泪的模样。她把照片设为壁纸,
指纹锁的提示音轻得像叹息。午间在福利院食堂,苏晚晴把素盒饭推到觉远面前。
青椒炒豆腐的香气混着消毒水味,她盯着他沾着血渍的袈裟角:“你抱他时,
像极了我想托付终身的男人。”觉远夹菜的筷子顿了顿:“贫僧只是动了慈悲。
”“慈悲也是心动的开始。”她托着腮笑,“你说,他要是喊你一声‘爸爸’,
你还走得掉吗?”他没接话。窗外有麻雀扑棱着飞过,撞在玻璃上又弹开,
像极了他此刻的心跳——明明该沉稳如古佛,却总被什么撞得乱了节奏。下午三点,
梧桐叶在风里沙沙响。觉远站在院中央接电话,
玄慈长老的声音从手机里炸出来:“听闻你在俗世搂抱孩童,成何体统!明日若不归寺,
方丈之位即刻另择高僧!”雨丝开始落了,细得像蛛丝。他望着台阶上睡着的小石头,
孩子睫毛上沾着雨珠,和今早那个被遗弃的自己重叠在一起。袈裟贴在后背上,沉得像座山。
他摸出手机,给慧能拨过去:“备好戒刀……我若还俗,便自行削发。”“师父!真要还?
”慧能的声音带着哭腔,背景里传来木鱼落地的闷响。觉远挂断电话,闭了闭眼。
雨丝落进他脖子里,凉得像当年老方丈圆寂前,摸他头顶的手。归程车上,
小石头在觉远怀里动了动。他迷迷糊糊睁开眼,看见和尚叔叔的光头在车窗映出的光里,
突然扑得更近,
小奶音裹着鼻音:“师父爸爸……”全车静得能听见雨刷器摆动的“吱呀”声。
觉远胳膊僵在半空,指尖微微发颤。他望着车窗外渐亮的霓虹,
忽然想起寺里晨钟——此刻该是晚课时间了吧?山风卷着钟声穿林而过,
悠远得像句没喊出口的“回头”。苏晚晴从后视镜里看他,眼泪砸在方向盘上。
她轻轻说:“觉远,有些缘分,不是破戒,是圆满。”雨越下越大了。第4章归程车上,
小石头那句“师父爸爸”像颗小炸弹,炸得车厢里空气都颤了颤。觉远胳膊僵了一瞬,
到底没推开孩子,反而把他往怀里拢了拢。袈裟垂下的边角遮住半张脸,
睫毛在眼下投出一片阴影——他想起今早给小石头擦伤口时,孩子眼泪砸在他手背上的温度。
苏晚晴从后视镜里看他,喉结动了动。她悄悄摸出手机,按下录音键。
“师父爸爸”的奶音混着雨刷器的吱呀声钻进麦克风,她快速存进加密文件夹,
屏保换成了上午拍的照片:觉远低头包扎,袈裟沾着血渍,像朵开败的红莲。当晚九点,
少林寺禅房窗户被扒开道缝。慧能蹭了满手灰翻进来,
笔记本电脑屏幕蓝光映得他脸发青:“师父!出事了!”他点开加密群聊,
视频里觉远抱着小石头的画面正循环播放,标题刺得人眼疼——《少林方丈下山谈恋爱,
抱娃喊爸惊呆众人》。“谁拍的?”慧能手指发抖,“家长群里传出来的,
说看见您抱着孩子哄,像亲爹似的。”他翻着评论,“现在转发十万了,
长老们的电话都快打爆了。”话音未落,手机突然炸响。
玄慈长老的声音从免提里冲出来:“慧能!你师父呢?
”小和尚缩了缩脖子:“师父在……在郑州。”“胡闹!
”那边拍桌子的动静震得手机嗡嗡响,“召集七位长老,子时三刻大雄宝殿议事!
这等染了俗尘的方丈,留不得!”慧能挂了电话,盯着屏幕里的视频,突然抹了把眼睛。
他想起今早师父出发前,往他兜里塞了包糖:“莫要总跟着我,寺里的菩提树该浇水了。
”现在糖纸还在兜里硌着,甜得发苦。同一时间,苏晚晴在办公室转着钢笔。
林薇推门进来:“陈院长说视频删不干净,家长那边不肯撤。”她把平板递过去,
热搜第一挂着“少林方丈抱娃”的词条。苏晚晴冷笑一声,
拿过钢笔在便签上唰唰写:“以苏氏公益基金会名义发声明。”“内容?”林薇掏手机记。
“就说觉远方丈受邀参与孤儿院心理疗愈项目,用佛法温暖失依儿童。
”苏晚晴指节敲了敲平板里的另一段视频——那是今早她偷**的,
觉远蹲在地上给孩子们讲《百喻经》,小石头揪着他袈裟角听得入神,“把这段剪进去,
配文‘这和尚真像爸爸型男友’。”林薇眼睛亮了:“高,反转舆论还带圈粉。
”苏晚晴没接话,盯着电脑上实时更新的评论。十分钟后,
第一条热评跳出来:“原来方丈是去做公益?小和尚哄娃的样子好温柔!”次日清晨,
郑州东站出口。两个穿灰布僧衣的武僧刚露头,就被林薇带着安保围了个半圈。
“两位师父辛苦。”林薇笑得像朵白玫瑰,“总裁给您备了五星级酒店,专车接送。
”她指了指旁边的商务车,车窗上贴着“苏氏集团接待”的红标。
“我们是来请觉远师父回寺的。”为首的武僧皱眉。林薇递上房卡,
指尖点了点茶几上的《城市文明礼仪手册》,又晃了晃一张警方备案回执:“师父们先歇着,
等方丈自愿回去那天,我们亲自送。”武僧盯着回执上的公章,张了张嘴没说出话。
林薇转身时听见身后嘀咕:“这城里的女娃,比寺里的戒律院还厉害。
”觉远在公寓**了一夜。窗台上小石头留的玻璃弹珠滚来滚去,
撞在他昨夜没动的素斋盒上。天刚蒙蒙亮,
慧能的消息弹出来:热搜第二是“少林长老要废方丈”,附带玄慈的语音:“若再不归,
即刻公告天下,废你法号!”他闭目坐了半柱香时间,终究起身翻出纸笔。
信纸上没写一个字,只端端正正盖了枚朱红佛印——那是老方丈圆寂前亲手交给他的,
刻着“普度”二字。他把信交给楼下快递员:“寄少林寺方丈室,亲手交到慧能小师父手里。
”同一时刻,苏氏集团顶楼天台。苏晚晴裹着风衣看晨光漫过城市,
林薇举着平板汇报:“舆论稳住了,现在网友都喊方丈‘最帅公益和尚’。”她顿了顿,
“武僧那边……还在酒店看文明礼仪手册。”苏晚晴笑了,
发梢被风掀起:“他要是真还俗……”她指了指远处山影,
“我们就在少林寺门口摆百桌素席,红绸子从山门缠到天王殿。”林薇愣住,她又补了句,
“佛祖该懂,慈悲不是压着心,是顺着心。”晨雾漫上少林寺山阶时,
慧能抱着个贴着“加急”标签的快递,蹲在墙根搓手。
他望着大雄宝殿方向——昨夜七位长老的骂声还在耳边响,可此刻殿门紧闭,晨钟未响。
他咬了咬牙,把快递往怀里拢了拢,踩上墙根的老槐树。树枝咔嚓一声,惊飞了几只麻雀。
第5章慧能的布鞋尖勾住老槐树最后一根枝桠时,僧袍下摆被墙棱刮出道小口。他顾不得疼,
把怀里的快递往肚皮上又按了按——这是师父从城里寄来的,玄慈长老的人守在山门外,
他只能翻墙。藏经阁的檀木门刚推开条缝,了尘师父的声音就飘出来:“又闯祸了?
”小和尚缩着脖子挤进去,把快递往香案上一放:“师父寄的!长老们要废他法号,
他就寄了这个!”了尘的枯枝手刚碰到信封,指尖就抖了。他摸出随身的铜镇纸压开封口,
泛黄的信纸滑出来——空的。只有一片干枯的梧桐叶,叶脉细得像蛛丝,边缘卷着焦色,
分明是从城里福利院那棵老树上摘的。“他在问。”了尘把叶子托在掌心,“若心在红尘,
身在空门,算破戒吗?”慧能没听懂,只看见老和尚的眼尾湿了。
大雄宝殿的檀香烧到第三柱时,玄慈长老的拂尘抽在供桌上。“空信?戏法!
”他抓起梧桐叶要往香炉里塞,“这东西带了俗味,烧了清净!”火苗舔上叶尖的刹那,
怪事来了。叶子没焦没卷,反而“呼”地从火里窜出来,在殿顶的藻井底下转了三圈,
轻飘飘落在蒲团上——正是觉远常跪的那个位置。“佛、佛意示现?”有小沙弥结巴了。
玄慈的手还举在半空,拂尘穗子簌簌抖。他盯着蒲团上的叶子看了半刻,
突然甩袖:“七日内不回寺述职,依律除名!”话音未落,
殿外传来此起彼伏的“阿弥陀佛”——不知什么时候,二十几个小和尚挤在门口,
手里还攥着偷偷画的觉远画像。张助理的皮鞋踩上少林寺的青石阶时,
正撞见几个小沙弥把画像往功德箱后面藏。他摸出手机拍了两张,
转身给苏振南拨过去:“苏董,那封空信现在成传说了。有人说觉远师父是活菩萨显灵,
还有小和尚在偏殿供他的画像。”电话那头沉默片刻,传来茶杯重重搁下的响:“一个和尚,
搞成宗教起义?”“因为他什么都不说。”张助理苦笑,“您越逼,他越静,
底下人反而觉得他受了委屈。”此时的觉远正蹲在市立图书馆儿童区。
他翻着《现代儿童心理学》,书页角被折出小三角——那是苏晚晴提过的,
说以后要是有孩子,得懂怎么教。林薇躲在绘本架后面**,
发消息给苏晚晴:“师父在学当爸爸。”苏晚晴盯着照片里的青布僧袍,突然笑出泪来。
她抓起外套往身上一裹:“把酒店的鲜花撤了,咖啡厅的素斋别送了。从今天起,
我等他主动来找我。”林薇愣住,她又补了句,“真正的还俗,不是逃开寺庙,是走向我。
”黄河边的风裹着泥沙往人脖子里钻。觉远蹲在河滩上,戒刀在石头上慢慢刻字。
“觉”字刚刻一半,浪头扑上来,墨迹淡成一片。“远”字深了些,水冲过也只留道白印。
他望着河水发呆:“若我不是方丈……”手机在僧袍里震动,是慧能的消息:“师父,
玄慈长老晕倒了,说是心疾。”他站起来时,裤脚沾了半片河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