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藏了十年的光

陆沉舟将我抱回卧室，动作轻得像对待易碎的琉璃。“别怕，”他声音沙哑，

“那支笔……是我偷的。”“那天你根本没看清我，道谢后转身就跑。

”“可它是我十年黑暗里唯一的光。”我蜷在他怀里，指尖触到他背后陈年鞭痕。

“为什么不碰我？”我终于问出埋藏三年的疑问。他喉结滚动，指腹抹去我眼尾泪痕。

“怕你恨我。”“当年你母亲用苏家破产逼你签字时，

你哭得发抖……”---身体骤然失重。预想中冰冷地板的撞击没有到来。

苏晚被一股强横却异常克制的力量猛地打横抱起。天旋地转间，

她涣散的视线里只捕捉到陆沉舟紧绷的下颌线条，凌厉得如同刀锋，

上面似乎还残留着一丝未散尽的、暴怒之后的余烬。

鼻腔里瞬间盈满了他身上那股冷冽的木质香，混合着风尘仆仆的寒气，

还有一丝……极其淡薄却无法忽视的、硝烟般的铁锈味。

是他手上方才砸碎试管时溅上的玻璃碎屑？还是别的什么？混乱的思绪如同沸水里的气泡，

来不及浮起就被更剧烈的眩晕碾碎。她的头无力地靠在他坚实的胸膛上，

昂贵的西装面料摩擦着额角，传递来一种滚烫的、带着沉重心跳的震动。那心跳，沉稳有力，

却跳得极快，一下，又一下，像失控的鼓点，撞在她的耳膜上，

也撞在她一片混沌的意识边缘。“唔……”细微的**不受控制地从干涩的喉咙里逸出。

陆沉舟抱着她的手臂瞬间收得更紧，那力道几乎要将她嵌入自己的身体。他低头，

灼热的呼吸拂过她的发顶，声音压得极低，沙哑得如同被粗粝的砂纸磨过，

每一个字都带着一种强行压抑的、濒临破碎的裂痕：“别怕。”这两个字像滚烫的烙铁，

烫得苏晚睫毛剧烈一颤。怕？她此刻哪里还分得清什么是怕？那支廉价破旧的钢笔，

那个荒谬绝伦的结婚日期，那张她毫无记忆的照片……无数碎片在脑中疯狂搅动、穿刺，

带来灭顶般的窒息和混乱。他似乎没有期待她的回应，只是抱着她，

大步流星地穿过空旷死寂的走廊。脚步声在昂贵的大理石地面上敲击出空洞的回响，

每一步都踏在苏晚紧绷的神经末梢上。他的步伐迈得极大，却又异常平稳，

仿佛怀中的她是世间最易碎的琉璃，经不起一丝颠簸。目的地是主卧。

厚重的房门被陆沉舟用肩膀顶开。他没开顶灯，只有壁灯昏黄柔和的光线，

在深色地毯上晕开一小片朦胧的暖意，却无法驱散房间本身的空旷和冰冷。

空气里弥漫着和他身上如出一辙的、干净的冷香，闻不到丝毫属于她的气息。

陆沉舟径直走向那张尺寸巨大、铺着深灰色丝绒床品的床。他俯身，动作是前所未有的轻柔，

小心翼翼地将她放平在冰冷的床中央。丝绒的触感冰凉滑腻，

激得苏晚**在外的皮肤起了一层细小的战栗。她像个失去牵线的木偶，任由他摆布，

眼神空洞地望着天花板上繁复却毫无温度的石膏雕花。他并没有立刻离开。

高大的身影笼罩在床边，形成一片巨大的、令人窒息的阴影。昏暗中，

苏晚能感受到他灼人的视线，如同实质般落在她脸上，

带着一种沉甸甸的、几乎要将她灵魂都洞穿的重量。时间在令人窒息的沉默中流淌。

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般漫长。终于，他动了。没有开灯，他屈膝半跪在床沿的地毯上，

高度恰好与躺在床上的苏晚平视。这个姿态，带着一种近乎卑微的俯就。

昏黄的光线勾勒出他深邃立体的轮廓，那双在楼下时还翻涌着骇人风暴的黑眸，

此刻如同被浓墨浸染的寒潭，深不见底，

涌着一种苏晚从未见过的、极其复杂的东西——痛楚、挣扎、以及一种近乎绝望的……赤诚。

他的目光，牢牢地锁在她那只依旧紧攥着、死死护在胸前的拳头上。

那个深蓝色的旧丝绒盒子，被她死死地攥在掌心，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泛着骇人的青白。

陆沉舟的喉结艰难地上下滚动了一下，仿佛吞咽下的是滚烫的砂砾。他缓缓抬起手，

动作带着一种近乎朝圣般的迟疑和沉重。冰凉的指尖，带着细微到几乎无法察觉的颤抖，

轻轻覆盖在她紧握的拳头上。没有试图掰开，只是那样虚虚地覆着，传递来一片刺骨的寒意。

“那支笔……”他开口，声音沙哑得像是声带被撕裂过，“……是我偷的。”每一个字，

都像是从胸腔最深处、最黑暗的角落里，被强行撕扯出来，带着淋漓的血肉。

苏晚空洞的瞳孔猛地一缩！攥着盒子的手，神经质地抽动了一下。

陆沉舟没有看她骤然变化的脸色，他的视线越过她的肩头，投向窗外浓得化不开的夜色，

仿佛在回溯一段早已尘封、却从未真正愈合的伤口。“那天，”他的声音低下去，

浸透了时光的尘埃和一种刻骨的苦涩，“你书包的拉链坏了，文具撒了一地。很乱，

很多人……在笑。”他停顿了一下，似乎在极力压抑着什么，“我……刚好路过。

”苏晚的呼吸停滞了。那个模糊的、被遗忘在记忆角落的午后场景，随着他低沉沙哑的叙述，

被强行拖拽到眼前。“我帮你捡了那支笔。”他的声音里染上一丝自嘲的、冰冷的笑意，

“你甚至……根本没有看清我。你低着头，说了声‘谢谢’，声音很小，带着哭腔……然后，

就像只受惊的兔子，抓起其他东西，转身就跑掉了。”昏黄的灯光下，

陆沉舟的侧脸线条绷得死紧，下颌骨微微凸起，像是在抵抗着某种巨大的痛苦。

覆在她拳头上的手指，收拢了一瞬，又强迫自己松开。

“它被你……随手丢在讲台的粉笔槽里。”他闭了闭眼，再睁开时，

眼底是一片深不见底的荒芜，“放学后，人都走光了。我……把它捡了回来。

”“苏晚……”他第一次，如此清晰地叫出她的名字，不再是疏离的“陆太太”，

不再是冰冷的符号。那两个字从他齿缝间碾磨出来，

带着一种近乎毁灭的重量和……无法言喻的卑微，“它很旧，很廉价，

上面的兔子也掉漆了……可你知道吗？”他的目光终于从窗外收回，

重新聚焦在她失焦的脸上，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里，有什么东西在疯狂地燃烧、翻涌，

如同沉寂万年的火山终于找到了宣泄的裂口。“它是我……”他深吸一口气，

每一个字都像是用尽全身力气，砸落在死寂的空气里，带着滚烫的血腥气和绝望的赤诚，

“……那十年黑暗里，唯一的光。”唯一的……光？苏晚的大脑一片空白。

那支被遗弃的、廉价的、连她自己都早已遗忘的破笔？是他十年黑暗里的光？

巨大的荒谬感和一种被强行撕开的、血淋淋的真实感，如同冰与火的洪流，

在她体内猛烈地冲撞、撕扯！她看着他近在咫尺的脸。昏暗中，

他眼底那片深沉的痛楚和孤寂，如同最浓稠的墨汁，几乎要满溢出来。

一种无法言喻的冲动驱使着她。那只一直紧攥着丝绒盒子的手，不知何时松开了些许。

她像被无形的线牵引着，那只冰凉、颤抖的手，带着一种连自己都无法理解的茫然和探寻，

缓缓地、迟疑地抬了起来。指尖，带着微弱的试探，如同迷途的蝴蝶，

轻轻地、颤抖地碰触到了他微微敞开的衬衫领口下方，

那一片温热的、随着呼吸起伏的颈侧皮肤。然后，顺着那坚实的颈线，一点一点，

极其缓慢地，向上移动。陆沉舟的身体在她指尖碰触的瞬间，骤然僵硬如铁！

他的呼吸猛地一滞，深不见底的黑眸死死地盯着她，里面翻涌着惊涛骇浪般的情绪，

却没有丝毫躲避的动作，仿佛在等待着最终的审判。她的指尖，终于移到了他的后颈。那里，

衬衫的领口之下。指尖触感骤然变化！不再是光滑温热的皮肤，

而是一种……突兀的、粗糙的、带着深刻纹理的凸起。是疤痕。不止一道。

是纵横交错的、如同被某种凶残野兽反复撕咬啃噬后留下的、陈旧的鞭痕！

狰狞地盘踞在原本该是光洁的皮肤上，在昏暗的光线下，触感清晰得令人心头发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