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召见了顾清辞。
地点，还是在御书房。
他来的时候，我正坐在书案后，临摹一幅字帖。
写的是，我爹最喜欢的一首诗。
“黑云压城城欲摧，甲光向日金鳞开。”
我的手，很稳。
心，却乱如麻。
“臣，参见陛下。”
他对我行礼，声音一如既往的清朗。
“平身吧。”
我没有抬头，继续写着我的字。
“赐座。”
“谢陛下。”
他在我对面坐下。
我们之间，隔着一张宽大的书案。
也隔着，一道无法逾越的鸿沟。
御书房里，很安静。
只有我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
我能感觉到，他的目光，一直落在我的身上。
那目光，很复杂。
有疑惑，有探究，还有一丝……我看不懂的，痛楚。
我写完最后一个字，放下了笔。
然后，我抬起头，直视着他的眼睛。
“顾清辞，朕有一样东西，想给你看看。”
我将那封信，推到了他的面前。
他的目光，落在信封上，身体，微微一震。
他没有立刻去拿，而是抬起头，看着我，问：“这是什么？”
“你自己看。”
他沉默了片刻，终于，伸出手，拿起了那封信。
他拆开，拿出里面的信纸。
当他看到信上的内容时，他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他的手，开始发抖。
“这……这不是我写的！”
他猛地站起来，激动地说，“陛下，这是伪造的！是有人要陷害我！”
“伪造的？”
我冷笑一声，“这上面的字迹，和你的，一模一样。你告诉我，谁能伪造得如此天衣无缝？”
“我……”
他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来。
是啊，他的字，独具一格，极难模仿。
“还有这上面的内容。”
我指着信纸，“你对朕的喜好，朕的习惯，了如指掌。你告诉我，除了你这个天天待在朕身边的内阁首辅，还有谁，能知道得这么清楚？”
“我没有！”
他嘶吼着，眼睛都红了，“我从来没有想过要背叛您！我对您……我对您的心，日月可鉴啊！”
“你的心？”
我站起身，一步步走到他的面前，将那份官员名单，拍在他的胸口。
“你的心，就是联合这些人，推翻朕，是吗？”
“你的心，就是利用朕对你的信任，对你的感情，来达到你‘恢复李氏江山’的宏图伟业，是吗？”
我的质问，像一把把尖刀，刺向他。
他的身体，摇摇欲坠。
“不……不是这样的……”
他抓住我的手，眼中充满了痛苦和绝望，“陛下，你相信我，我真的没有……”
“放手！”
我甩开他，后退了一步，与他保持距离。
“别碰我，我嫌脏。”
这句话，和当年，我对李景渊说过的，一模一样。
他的身体，僵住了。
他看着我，眼神里，充满了难以置信的伤痛。
仿佛，我的这句话，比任何酷刑，都让他痛苦。
良久，他突然，笑了。
笑得，比哭还难看。
“好……好一个‘嫌我脏’。”
他慢慢地，直起身子，脸上的悲伤和绝望，一点点退去。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我从未见过的，冰冷的决绝。
“既然，陛下认定臣是叛贼。”
“那臣，无话可说。”
他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冠，对着我，缓缓地，跪了下去。
“臣，顾清辞，请陛下……赐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