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烬火灼茶香永和十七年冬，北境下了百年难遇的暴雪。萧烬勒马停在茶山隘口时，
铁甲上凝结的血冰已有一指厚。他望着山脚下本该死绝的村落，
剑眉压得极低——茅屋间飘着的炊烟与药气，在雪幕中织成诡异的青灰色。"将军，
是属下亲眼所见。"副将宋岩的刀尖还在滴血，"按您的命令，末将已带人清理了三个疫村，
唯独这个..."话未说完，萧烬突然抬手。
他玄铁护腕下的手指微微抽动——风里飘来的苦涩药香，
与十五年前那个血夜的气息诡异地重合。那时父亲从宫里带回的包袱，
也散发着这种混合了茶渣与血气的味道。"围起来。"三百铁骑如黑潮涌向村落。
萧烬自己却缓辔徐行，战靴碾过雪地里半掩的茶渣。这些本该喂牲畜的残渣，
此刻竟排列成《黄帝内经》记载的"五运六气阵"，是极高明的防疫手法。"再往前半步，
诸位怕是要给阎王当先锋了。"清凌凌的女声砸在雪地上。萧烬抬眼，
看见茅屋柴扉前立着个抱药筐的少女。粗布衣裙被山风鼓荡，
露出腰间一段乌木牌——太医署药童的凭证，这东西在先帝朝太医令满门抄斩后就该绝迹了。
"云娘子！"屋里窜出个满脸脓疮的孩童，
"阿姐说敷完药不能见风..."少女闪电般旋身，用衣袖为孩子挡住风雪。
这个动作让她后颈露出一道陈年疤痕，形状像被火钳烙过的月牙。萧烬瞳孔骤缩。密报中说，
十五年前太医令**被家仆救出时，锁骨处正有这样的灼伤。"疫病三日可愈。
"少女突然直视萧烬，琥珀色眸子如淬火的茶汤，"将军若非要屠村，
不妨等孩子们喝完这剂药。"山风掀起她散落的发丝，腕间一抹红痕若隐若现。
萧烬想起另一份密报：太医令死前，曾用秘药在子女身上烙过火焰纹。玄铁锁链如毒蛇窜出，
缠上少女手腕。"本将军的军营，正好缺个会煮茶的军医。"萧烬将她拽上马背时，
指尖擦过那截乌木牌，上面刻着"云灼"二字。少女在被铁臂禁锢的瞬间，
指甲弹出一粒茶籽。墨绿种子滚入雪泥时，林间立刻传来窸窣响动。"将军可知掳医如劫镖？
"她被迫贴在冰冷胸甲前，声音却带着笑，"茶山十八寨的规矩，抢我们一个人，
须拿百担粮来赎。"萧烬的佩刀突然嗡鸣。远处寒光闪动，显然是埋伏的弓箭手。
他低头看怀中人，发现她正用指甲在锁链上刻字——"雪里春"。
边关传说中能解百毒的奇药。"有意思。"萧烬猛扯缰绳，战马人立而起，
"本将军倒要看看，是你茶山的规矩硬，还是我的军令硬。"马蹄溅起的雪雾中，
无人看见云灼腕间胎记泛起红光。那火焰纹深处，
藏着她用茶渣配药时刻意模仿的宫廷秘术——五岁前，父亲教她的本事。
第二章夜雨烬余温军营的火把在夜雨中嘶嘶作响。云灼被扔进药材帐篷时，
听见外头士兵议论："将军又梦魇了...""嘘！
上次多嘴的人还在军法处..."她揉着淤青的手腕环视帐内。
伤兵创口溃烂的方式很古怪——边缘呈锯齿状，中央泛靛蓝，分明是..."别碰他！
"云灼突然扑向换药的医士。那士兵小腿伤口正渗出淡黄黏液，"腐骨草混蛇莓汁，
金疮药会催化毒性！"帐内霎时寂静。几个伤兵已开始抽搐，医士打翻了药钵。
云灼抄起茶壶将残渣倒在掌心，混着雨水搓成黏膏。"按住他！"她指尖沾茶膏戳进伤口。
士兵惨叫中，溃烂处冒出青烟，旋即转红。帐帘突然掀起。萧烬带着夜露立在灯下，
目光落在她染血的指尖："腐骨草只长在皇陵附近。"云灼后背绷紧。
她当然知道这意味着什么——民间禁用此药，除非..."除非从太医院偷取。
"萧烬的刀鞘挑起她下巴，"小茶农怎识宫闱秘药？"雨声骤密。
云灼望进将军深渊般的眼睛，那里面跳动的火焰，与五岁那夜执刑官眼中的光一模一样。
她本能地抚上右腕胎记，却摸到萧烬扔来的绷带。"治不好他们，"他转身时斗篷扫过药架，
"你就去陪葬。"三更梆子响时，云灼正用茶针挑开最后个脓包。
帐外传来规律敲击声——是总跟在萧烬身边的哑女明珠，正用刀柄叩木桩。"进来帮忙。
"云灼头也不抬。哑女却递来一包雪里春，正是她暗示萧烬的奇药。帐帘掀起刹那，
云灼嗅到沉水香。透过雨幕，她看见将军独自跪在案前，茶山位置被朱砂重重圈起。
"他夜夜如此。"明珠突然在她手心写字，眼中竟有泪光，
"自三年前茶山大火..."瓷器碎裂声打断密谈。萧烬帐内，铜镜碎成无数片，
映出他痉挛的右手——那布满烧伤的手，正攥着半块焦黑木牌。云灼呼吸凝滞。
即使隔着雨幕，她也认出那是太医署腰牌残片。第三章灼骨认前尘"茶山暗哨传信来了。
"五更天，明珠往云灼手里塞了张茶饼。掰开后，茶叶拼出"瑞王至边关"五字。
云灼捏碎茶渣。难怪瘟疫突爆，原是那位"贤王"要来巡视。
她蘸药汁在案上画太医令家密文："查腐骨草来源"。帐外突然号角大作。
萧烬要拔营护送瑞王特使回京。
云灼趁机摸向废药篓——若找到腐骨草残渣..."在找这个？"宋岩堵在帐口，
掌心躺着靛蓝种子。云灼的茶针抵住他喉结时，帐外传来跪拜声——瑞王到了。
"小宋将军好雅兴。"蟒袍男子笑如春风，目光却黏在云灼颈间，"这姑娘眼生得很。
"云灼浑身发冷。瑞王身上熏香太浓，却遮不住袖口腐骨草气味。
她突然明白萧烬为何亲自护送——这位王爷，恐怕就是毒源。"殿下见谅。
"萧烬的声音如冰刀刺入。他不知何时立在帐外，玄甲凝着晨霜，"末将的囚犯不懂规矩。
"瑞王轻笑，突然伸手想碰云灼胎记。萧烬佩刀出鞘三寸，寒光惊得瑞王后退。
"烬儿还是护食。"瑞王转身时，玉佩"恰好"落在云灼脚边，"三日后茶山设宴，
这丫头既懂医术，不妨来辨辨新贡雪芽。"待仪仗远去，
萧烬一把攥住云灼手腕："你可知瑞王为何对你感兴趣？"他扯开自己领口，
锁骨下赫然是同样的火焰纹，"十五年前太医令灭门案，活下来的不止你一个。
"云灼耳畔嗡鸣。她终于明白初见时萧烬眼中的毒火——那年执刑的镇北侯，正是他父亲。
而眼前人，竟是父亲临终念叨的"药引子"。"茶山宴是鸿门宴。"萧烬扔给她男装，
"瑞王要烧山绝药。"云灼系腰带的手突然顿住。帐外飘来焦味，茶山方向已腾起黑烟。
她想起茶饼密信，浑身发冷——那"瑞"字分明少一横。有人要借瑞王之名烧山！
第四章茶烟藏兵锋茶山的火比预想中来得更急。云灼策马穿过呛人的浓烟，
粗布衣裳被火星燎出无数细孔。前方山道上，瑞王的仪仗队正缓缓撤退，
那些华盖下的"侍卫"步伐整齐得诡异。"不对..."她猛地勒住缰绳。
林间突然传来三声鹧鸪叫——茶山暗哨的最高预警。一支短弩破空而来，
擦着她耳际钉入树干。箭尾系着的布条浸满药香，正是太医院特制的迷魂散。云灼指尖发颤，
这手法与父亲遇害前收到的恐吓信如出一辙。"云娘子快走！"采药老人从岩缝中滚出，
半边身子都是血，"他们往雪里**圃泼了火油..."话音未落，羽箭已穿透老人咽喉。
云灼顺着他临终所指望去，只见山崖下铁甲森然——本该戍守北境的玄甲军，
正在将成捆药草抛入火海。"萧烬！"她的尖叫淹没在爆裂声中。指挥者竟是宋岩，
而他身旁佝偻的身影戴着青铜面具，右手缺了三指。记忆如闪电劈开迷雾。十五年前火场里，
正是这只手掐住她脖子："太医令的女儿，合该炼成最好的药引。
"第五章烬雪两相疑断崖边的对峙持续到月升。云灼背靠千年茶树干，茶针已换成淬毒的。
面具人带来的士兵正在挖掘什么，每挖一尺就倒入黑色粉末。"姑娘何必顽抗？
"面具人的声音像钝刀刮骨，"萧将军此刻正在用你教的茶道招待瑞王。"他踢翻竹篓，
滚出的茶饼印着云灼独有标记。若茶中有毒，便是"太医令余孽复仇"的铁证。
"咔嗒——"明珠从树冠跃下，军弩直指面具人。对方却大笑："好个忠仆！
可惜你爹为救这小主子，连亲生女儿都药哑了..."云灼如遭雷击。
难怪明珠总对她比划奇怪手势，那是太医府仆役的暗语！箭矢破空声骤然响起。
面具人倒地时，云灼看见山道尽头的身影——萧烬玄甲浴血，强弓还在震颤，
身后跟着真正的瑞王府侍卫。"别看！"萧烬暴喝。
但云灼已看清坑中之物：数十具孩童骸骨，腕上都套着太医署避毒银环。
宋岩的狞笑从崖下传来："将军可知，您父亲当年为何独留这些药童？
"第六章银环扣前缘暴雨冲刷着骸骨上的银环。云灼跪在泥泞中，
指尖触到环内刻字时浑身发抖——"癸未年冬，疫"。这些是父亲当年试药救活的瘟疫患儿！
萧烬的刀架在宋岩脖子上："三年前我查孩童失踪案，你说...""说他们都病死了？
"宋岩啐出血沫，"不如问问瑞王，为何每月往北境送十对童男童女？
"被押着的瑞王突然轻笑："烬儿，你爹没告诉你？太医令那些药引子，可是先帝亲口要的。
"云灼猛地扯开萧烬衣领。两道火焰纹之间，赫然是父亲独门的"金针封脉"痕迹。
"你十岁那年重病濒死？"她声音嘶哑，"我父亲用你的血救活这些孩子，
银环就是..."山体突然剧震。
面具人的"尸体"正将火把扔向埋着黑粉的裂缝："太医院的血脉，今日都葬在这药冢罢！
"萧烬在爆炸瞬间扑向云灼。坠落山崖时，
见明珠第一次开口："小...姐..."第七章哑声裂旧梦竹筏在暗河里漂了整整一夜。
云灼醒来时，萧烬的左肩胛骨正抵着她掌心。那处被碎石贯穿的伤口泛着诡异蓝光，
分明是腐骨草毒入骨髓的征兆。她下意识去摸茶针，
却抓到一个冰凉的物件——明珠临别塞给她的银环。"别..."萧烬突然攥住她手腕。
高烧让他眼底布满血丝，却仍强撑着指向岩壁："听..."水滴声中有规律的敲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