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暮十五岁起追逐林凡的影子,用荒唐麻痹自己,用每个像她的女孩填补空洞。
林凡则在被他放弃后,用酒精和陌生怀抱浇灌伤口。十年后冰岛的极光下,
他收到她短信:“我在母校槐树下,若你仍是十五岁,会来吗?
”风雪吞没了他的哭声——原来他们各自在深渊里模仿对方的模样,
活成了彼此最疼痛的倒影。
---十五岁的陈暮蹲在2008年夏末教学楼后墙根那片潮湿的阴影里,
指尖夹着廉价红河,劣质烟草辛辣的气味在闷热的空气里盘旋。烟灰簌簌,
落在他洗得发白、膝盖处微微鼓起的校服裤上,烫出细小的焦痕,他却浑然不觉。
目光黏在前方水洼上,等着那双熟悉的、白得晃眼的球鞋踏过,溅起破碎的水花。
每一圈涟漪荡开,都像命运在他混沌心湖里投下的一颗石子,暗示着某种他无法解读的密码。
直到那天,水花碎裂的声响中,那双球鞋的主人猝然转身,
乌黑的马尾辫在空中划出一道凌厉的弧线,扫过肩头,露出一截瓷白得惊心的脖颈。
林凡的声音穿透午后蝉鸣的嗡响,清晰而带着薄刃般的锋利:“陈暮,你再跟着我,
我就把你烟盒扔进厕所冲走。”他浑身一僵,那半截烟像烧红的烙铁烫了手指,
慌不迭地往粗糙墙缝里死命摁去。火星在皮肉上嗤地一声,钻心的疼,
他却硬生生憋住一声闷哼。阳光正巧穿过她耳后几缕不驯的碎发,
在她精致的锁骨窝里筛下细碎跳跃的光斑,如同撒下了一把流动的金粉,晃得他头晕目眩。
那天之后,呛人的烟味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书包深处阿尔卑斯葡萄味硬糖窸窸窣窣的塑料纸声,在死寂的课堂上格外刺耳,
总能成功引来前排林凡倏然回眸的怒视,那眼神像冰锥,扎得他心口又疼又痒,却甘之如饴。
**一、槐树下的狗皮膏药**陈暮的追逐,笨拙又滚烫,带着少年人不管不顾的热度。
凌晨五点半,世界还在沉睡,只有他像个幽灵,准时蹲在老槐树虬结的树根旁。
三层皱巴巴的纸巾紧紧裹住一杯滚烫的豆浆,隔着手心传递着微弱的热量。
他的视线像被无形的线牵引,牢牢锁住三楼那扇熟悉的窗户。当那盏橘色的灯光准时亮起,
在素色窗帘上映出一个纤细模糊的身影,一丝不苟地梳理着长发时,
他胸腔里那颗心才仿佛找到了落点,缓慢而有力地跳动起来。
槐树巨大的树冠筛下微凉的晨风,蚊子嗡嗡地围着他**的脚踝和小臂,贪婪地叮咬,
留下红肿的痒包,他毫无所觉。一次,他蹲麻了腿,刚扶着树干龇牙咧嘴地站起来活动筋骨,
恰巧撞见林凡妈妈提着滴露水的芹菜回来。老太太锐利的目光扫过他那副鬼祟模样,
带着清晨菜市场归来的烟火气,声音不高却穿透力十足:“小伙子,天天搁这儿喂蚊子?
学雷锋呢?”陈暮的脸“腾”地一下红到了耳根,窘迫得恨不能原地消失,
下意识地把手里的豆浆往粗粝的树皮后面藏,像个被抓了现行的贼。就在这时,
三楼的窗户“哐当”一声被推开,林凡探出半个身子,晨光勾勒着她清丽的轮廓。
她看着树下手足无措的陈暮和一脸了然的老妈,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那笑声清脆、爽利,毫无顾忌,像寒冬里一串晶莹剔透的冰棱骤然撞碎在玻璃窗上,
清冽的碎片溅了他满头满脸,浇灭了他所有的尴尬,只剩下心脏在胸腔里擂鼓般疯狂地跳动。
林凡值日那天,陈暮的“追逐”变了花样。他故意把扫帚头往盛满脏水的桶里狠狠一杵,
再猛地提起,浑浊的水花挟着细小的尘埃,飞溅开来,精准地扑向正弯腰擦桌子的林凡。
少女惊叫一声,狼狈地后退,单薄的白衬衫前襟湿了一大片,深色的水渍迅速洇开,
隐隐透出底下浅蓝色小背心的轮廓,胸口的纽扣竟不知何时松了一颗。她猛地抬头,
羞怒染红了脸颊,眼睛瞪得溜圆:“流氓!”话音未落,
一块沾满粉笔灰的黑板擦已带着风声砸了过来。陈暮没躲开,
灰白的粉末簌簌落进他敞开的衣领里,沾在汗湿的皮肤上,痒得他龇牙咧嘴,浑身不自在。
然而,当林凡踮起脚尖,努力去够黑板最上沿的粉笔印时,身体因用力而微微晃动,
脚下的讲台也跟着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声,他还是像被无形的绳索牵引,
悄悄地、迅速地靠了过去,用自己单薄的肩膀,稳稳地顶住了那晃动的讲台边缘。
他的头离她扬起的手臂很近,能闻到她校服上残留的洗衣粉味道,
混着一点少女身上特有的、干净的汗意。这场笨拙的追逐,持续了十三个月零七天。
期中考试结束的那个午后,空旷的操场上刮着深秋萧瑟的风,
卷起金黄的落叶在跑道上打着旋儿。林凡低着头,脚尖碾着一颗小石子,
声音轻得几乎被风吹散:“陈暮,要是下次月考……你能进前五十……”后面的话,
被呼啸的风和他自己陡然沸腾的血液彻底淹没。他猛地抓住她的手腕,
那手腕纤细得让他心惊,不由分说拽着她就在跑道上狂奔起来。风灌满了他们的校服,
猎猎作响。不知是谁先绊了一下,两人在单杠旁的沙坑里滚作一团。黄沙沾满了头发和衣服,
陈暮却咧着嘴傻笑,鼻尖萦绕着她头发上清冽的薄荷洗发水味道,
混合着奔跑后微咸的汗水气息——这气味,像最隐秘的烙印,成了他往后十年里,
怎么也戒不掉的瘾,深入骨髓。少年的爱意总是带着一种近乎暴烈的占有欲。
他把林凡的名字,一笔一划,用圆规尖狠狠刻在课桌抽屉深处木头的纹理里。
每一划都极其用力,木屑翻卷,刻痕深得能嵌进指甲。后来换座位,
新来的同学好奇地抠着那道丑陋的疤痕问:“这谁啊?刻这么深?
”仿佛平静的水面被投入巨石,陈暮瞬间双眼赤红,像一头被侵犯了领地的困兽,
低吼着扑了上去,拳头带着风声砸向对方的脸。那场毫无章法的架打得尘土飞扬,
最后被匆匆赶来的班主任拉开。当班主任在数学书里搜出那张被他珍藏的照片——运动会上,
林凡咬着牙冲线的瞬间,被他用像素极低的旧手机拍得一片模糊,
连背景里飞扬的红旗都糊成了刺眼的色块——班主任恨铁不成钢地斥责:“早恋!影响学习!
前途还要不要了!”那张承载了他所有心跳瞬间的照片,被班主任粗暴地揉成一团,
随手扔进了讲台边的废纸篓。放学后,喧闹的教室归于死寂,陈暮像一头受伤的狼,
红着眼在散发着粉笔灰和废纸气味的垃圾桶里疯狂翻找。终于找到那团皱缩的纸球时,
他颤抖着双手,用唾液一点点、极其小心地试图将它展平。昏暗的光线下,少年佝偻着背,
动作虔诚得如同在拼补一件稀世珍宝,
又像是在徒劳地试图粘合自己那早已破碎不堪的青春山河。
**二、血色毕业照与坠落之始**中考倒计时牌上猩红的“15”字眼,像一滴凝固的血,
刺得陈暮眼睛生疼。他逃了晚自习,一头扎进烟雾缭绕、空气污浊的网吧包间里。
屏幕幽蓝的光映着他下巴上初冒头的青色胡茬,一张尚未完全脱去稚气的脸在光影里明灭。
韩剧《蓝色生死恋》里男主角正用一种近乎殉道的悲壮语气说着:“离开你,才是对你好。
”这句话像淬了毒的针,狠狠扎进陈暮混乱的大脑。
一种荒谬的、自我感动的“伟大”感骤然攫住了他。
他觉得自己瞬间洞悉了某种残酷的“真理”——爱她,就该推开她。凌晨五点,
他拖着被烟草和泡面味腌透的身体走出网吧大门。清冷的晨雾弥漫街头,
油条在滚油中膨胀的香气丝丝缕缕飘来。他鬼使神差地买了两根,滚烫的油纸包捏在手里,
蹲在林凡家楼下那片熟悉的阴影里,像一个等待审判的囚徒。单元门“吱呀”一声开了。
林凡背着沉重的书包走出来,清晨微光勾勒着她单薄的身影。陈暮猛地站起身,
动作僵硬得像个提线木偶,将那包烫手的油条不由分说地塞进她手里。
塑料袋摩擦发出刺耳的声响。他不敢看她的眼睛,
视线死死钉在自己那双鞋帮磨破、沾满灰尘的旧帆布鞋上,
声音干涩得像砂纸摩擦:“林凡…我不喜欢你了。”林凡的手指瞬间僵住,
紧紧攥着那包滚烫的油条,塑料纸在寂静中发出轻微的哀鸣。腾腾热气熏上来,
她的眼眶迅速漫上一层红雾,声音颤抖得不成样子,
像被踩住了尾巴、炸毛的小猫:“为什么?
”那三个字里裹挟着难以置信的痛楚和即将崩塌的脆弱。陈暮心口像被重锤猛击,
几乎喘不过气。他强迫自己抬起头,目光却虚虚地飘过她通红的眼睛,
投向远处灰蒙蒙的天空,用尽全身力气挤出更伤人的利刃:“三班的李婷…比你好看。
”话音未落,沉重的帆布书包带着风声狠狠砸了过来。书包角坚硬的金属拉链,
像野兽的利爪,无情地刮过他脆弱的眉骨。温热的液体瞬间涌出,顺着额角蜿蜒而下,一滴,
两滴,重重砸在林凡那身洁白如雪的连衣裙上。刺目的猩红迅速洇染开来,
像雪地里骤然绽开的、绝望的红梅,妖异而凄厉。林凡的身体剧烈地颤抖了一下,
看着那朵迅速扩大的血花,又猛地抬头死死盯住陈暮脸上那道狰狞的血痕,
眼中所有的痛楚瞬间冻结成冰,只剩下一种近乎空洞的茫然和冰冷彻骨的恨意。她没再说话,
猛地转身,像逃离什么可怕的东西,脚步踉跄地冲进了单元楼,“砰”的一声巨响,
铁门在她身后隔绝了两个世界。陈暮开始了自己荒唐的“证明”。
他主动牵起李婷涂着廉价紫色蔻丹的手,黏腻的触感让他胃里一阵翻腾。
他故意挑选林凡必经的走廊,将两人紧握的手晃得格外刺眼。
李婷身上浓郁的香水味熏得他头晕,远不如林凡校服上那股干净清冽的肥皂香气。
一次在嘈杂的食堂,他端着餐盘,目光却不由自主地穿过攒动的人头,
落在角落里的林凡身上。她正小心翼翼地把自己餐盘里仅有的几块排骨挑出来,放在地上。
一只瘦骨嶙峋的流浪猫试探着靠近,最终抵不过诱惑,低头狼吞虎咽起来。林凡蹲在那里,
伸出手指,轻轻挠了挠猫咪脏污的下巴。那猫舒服地眯起眼,用脑袋蹭着她白皙的手背。
就在那一刻,林凡笑了。唇角弯起的弧度里,那个小小的、甜美的梨涡清晰地浮现出来。
食堂油腻的灯光下,那个带着怜惜的、纯粹的笑容,像一道闪电劈进陈暮混沌的眼底。
他骤然觉得,身边李婷那张涂着鲜亮唇彩的嘴,变得如此庸俗而刺目,
不及林凡那个梨涡的万分之一好看。当晚,他就和李婷摊牌分手。李婷气得浑身发抖,
尖利的指甲几乎戳到他鼻子上,破口大骂:“陈暮,你就是个神经病!”他没反驳,
也没看她扭曲的脸,只是默默地、带着一种近乎自毁的平静,
把林凡当初送他的那支英雄牌钢笔——他一直像护着命根子一样藏着——掏出来,看也没看,
随手扔进了宿舍楼下散发着馊味的绿色垃圾桶里。金属笔身撞击桶壁,
发出空洞而短促的回响。辍学手续办得异常顺利,在教务处那扇冰冷的铁门外,
陈暮像一尊沉默的雕像,固执地等待着。林凡出现了,穿着拍毕业照的白衬衫,
领口别着小小的校徽,阳光照在金属校徽上,反射出刺眼的光点。她一眼看见他,瞳孔骤缩,
像受惊的兔子,转身就往回跑。陈暮几步冲上去,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她的皮肤冰凉细腻,
像上好的白瓷,那凉意一直渗进他掌心。“林凡,”他喉结滚动,声音沙哑,“我是为你好。
”这五个字像最后的咒语,也像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林凡的身体猛地一僵,
随即爆发出惊人的力量,狠狠甩开他的手。
校徽坚硬的边缘在他掌心留下清晰的、**辣的硌痛。“陈暮,”她转过身,一字一顿,
声音冷得像北极的冰风,每一个字都淬着剧毒,“我祝你,永远、永远找不到真心喜欢的人!
”她说完,决绝地转身跑开,再没回头。白衬衫的衣角在风里剧烈地翻飞、挣扎,
像一只被无情折断了翅膀、正绝望坠落的蝴蝶。陈暮僵在原地,
看着她消失在走廊尽头刺眼的光晕里,感觉自己的灵魂也被那阵风撕成了碎片。后来,
有同学辗转寄来了毕业合照。照片上的林凡站在第二排中间的位置,
嘴角紧紧抿成一条僵硬的直线,那双曾经盛满星光的眼睛,此刻空洞、沉寂,
像蒙尘的玻璃珠,映不出任何光亮。他找来锋利的美工刀片,对着镜子,一点一点,
极其缓慢而精准地,把自己的脸从那张照片上剜了下来。刀片刮擦相纸,
发出令人牙酸的“沙沙”声。照片上最终留下一个丑陋的、边缘参差不齐的黑色空洞,
那空洞的位置,不偏不倚,正对着照片里林凡单薄校服下心口的位置。
**三、职高烟蒂与模仿的影子**异乡职高的男生宿舍,
的、令人作呕的混合气味——劣质烟草的呛辣、隔夜泡面汤的酸腐、汗臭和球鞋捂出的馊味。
陈暮的床铺蜷缩在最阴暗潮湿的角落,墙上胡乱贴着几张从过期杂志上撕下来的女明星海报,
无一例外,都带着几分林凡模糊的影子——或是眉眼的弧度,或是唇角的倔强。深夜,
宿舍统一熄灯,沉入一片令人窒息的黑暗和此起彼伏的鼾声。陈暮像夜行动物般无声地坐起,
摸索着从枕头下抽出那张毕业照的残片。幽蓝的打火机火苗“啪”地窜起,
在狭窄的床铺空间里投下跳跃不安的光晕。他借着这微弱的光,
贪婪地凝视着照片上林凡空洞的眼睛,仿佛要从那虚无中汲取一点活下去的养分。
直到滚烫的金属火机外壳灼痛了指腹,他才猛地惊醒,像被烫到一样甩开手,火苗熄灭,
黑暗重新吞噬一切,连同他那点可怜的光亮。第一个主动靠近他的是小薇。
顶着一头枯草似的黄毛,膝盖处故意撕开的破洞牛仔裤里,露出底下结痂未愈的伤口,
红褐色的血痂像丑陋的补丁。“新来的?”她大大咧咧地凑过来,
带着一股廉价香水也盖不住的烟味,不由分说往他嘴里塞了根皱巴巴的香烟。
打火机幽蓝的火苗再次窜起,照亮她凑近的脸。陈暮的呼吸骤然停滞——在她右眼眼尾下方,
赫然点缀着一颗小小的、深褐色的泪痣。位置、形状,竟和林凡右眼角那颗,分毫不差!
仿佛一道惊雷劈开混沌,一种近乎病态的兴奋攫住了他。
他几乎是急切地回应了小薇带着烟味的吻。她的舌头灵活而强势,带着浓重的烟草气息。
然而,就在这混乱的纠缠中,陈暮脑子里闪回的,却是初三那个燥热的午后,他偷吻林凡时,
她惊慌失措紧闭的双眼,以及那排长长的睫毛像受惊蝶翼般扫过他脸颊时,
那种微痒的、带着青涩皂角香气的悸动。那遥远的触感在此刻变得异常清晰,像一根细针,
扎破了他此刻沉溺的幻觉。和小薇的关系开始于一场模仿,结束也源于一场模仿。
那天在小卖部昏暗油腻的冰柜前,他撞见了小雅。
她穿着洗得发白、但熨烫得一丝不苟的校服裙,蹲在冰柜前,低着头,
正一枚一枚仔细地数着掌心里零碎的硬币。侧脸的线条在日光灯惨白的光线下,
柔和得像一幅晕染开的水墨画。冰柜的冷气丝丝缕缕缠绕着她。“要草莓味的吗?
”她似乎察觉到他的注视,抬起头,举着一根草莓味的冰棒问他,
指尖沾着冰棒融化后晶莹黏腻的甜水。那个瞬间,
记忆的闸门轰然洞开——林凡总爱买草莓味的真知棒,含在嘴里说话时,
粉色的舌尖若隐若现,带着一种不自知的诱惑。小雅侧脸那柔和纯净的线条,像一把钥匙,
瞬间拧开了他尘封的渴望。他像被无形的线牵引,开始绕远路经过小雅的教室后窗。
看她安静地伏在课桌上写作业,阳光穿过窗棂,在她身后墙壁上投下纤薄、柔顺的影子,
像一片随时会被风吹走的叶子。一次,她的笔滚落在地,她自然地弯腰去捡。
宽大的校服下摆被动作带起,露出一截纤细的后腰。更让陈暮血液凝固的是,
那里赫然系着一条细细的、褪色的红绳!和林凡曾经系在白皙脚踝上的那一条,一模一样!
当晚,他回到宿舍,对着正对着镜子描画夸张眼线的小薇,毫无铺垫地开口:“我们分手吧。
”小薇描眼线的手一顿,转过头,脸上没有任何惊讶,
只有一种看透一切的、近乎残忍的笑意。她慢条斯理地掐灭烟头,
然后猛地抓起桌上一支刚点燃的香烟,滚烫的烟头带着猩红的火光,
狠狠地、死死地摁在了陈暮**的胳膊上!“嗤——”皮肉烧焦的糊味瞬间弥漫开来。
剧痛让陈暮浑身肌肉绷紧,但他咬着牙,一声没吭。小薇凑近他因疼痛而扭曲的脸,
声音带着冰冷的嘲讽,每一个字都像淬毒的针:“陈暮,看清楚了吗?你这种人啊,
骨子里就烂透了,不配得到真心。你找的从来不是人,是林凡留在你脑子里的骨灰!
”她松开手,那烟头掉落在地,留下一个焦黑的圆形烙印,边缘狰狞地翻卷着皮肉。
烟疤在阴雨天会隐隐作痛,像一条活着的、嗜血的虫子在他皮肉下蠕动啃噬。
陈暮抚摸着那片凸起的、丑陋的疤痕,在晚自习令人昏昏欲睡的安静中,撕下一张作业纸,
潦草地写下一行字,传给了前排的小雅:“周六下午,去看电影?”纸条很快传了回来,
上面是一个娟秀的“好”字。那工整清秀的笔迹,
像一道闪电劈开记忆的迷雾——林凡当年在他课本上画小乌龟时,也是这样的字迹!
周六的电影院里光线昏暗,银幕上光影流转。陈暮却心不在焉,目光不时瞟向身边的小雅。
她看得专注,偶尔拿起一颗爆米花放进嘴里,腮帮子微微鼓起,发出细微的咀嚼声。
荧幕的光映亮她的侧脸,轮廓柔和,鼻梁小巧。就在她因为一个老套的笑点而弯起嘴角时,
陈暮的心却像被一只冰冷的手骤然攥紧,然后猛地沉了下去——她的左边嘴角,空空如也。
没有那颗他曾为之痴迷的、小小的、甜美的梨涡。
巨大的失落和一种近乎荒诞的虚无感瞬间淹没了他。银幕上男女主角正经历着生离死别,
哭得撕心裂肺,陈暮却只觉得索然无味,一种深入骨髓的疲惫攫住了他。林凡的影子,
原来连模仿,都如此艰难。
**四、社会姐的高跟鞋与破碎的真相**阿丽第一次出现在职高破败的教学楼走廊里时,
像一颗投入死水的炸弹。十厘米的细高跟踩在粗糙的水泥地上,
敲出“噔、噔、噔”清晰而傲慢的回响,每一步都像踩在人的神经上。她穿着紧身豹纹短裙,
涂着饱和度极高的正红色口红,眼神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审视。她径直走到陈暮面前,
带着一股浓烈刺鼻的香水味,混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消毒水气息,
让他莫名想起冰冷的医院走廊。她往他胸口喷了一口烟圈,
白色的烟雾模糊了她浓妆艳抹的脸,声音慵懒却带着刀锋:“喂,
听说你最近在追那个乖乖女小雅?”冲突像点燃的**桶,
在周末那家烟雾缭绕、光线昏暗的台球厅里轰然爆发。
阿丽带着几个头发染成刺眼绿色的小混混,堵住了刚从洗手间出来的小雅。阿丽抱着双臂,
下巴扬得高高的,细高的鞋跟像凶器般,带着侮辱性的力道,
狠狠碾在小雅撑在地上的手背上。“跟陈暮这种**混在一起?你也配?
”阿丽的声音尖利刻薄,在嘈杂的台球厅里异常刺耳。陈暮像一头被激怒的豹子冲了过去,
一把将瑟瑟发抖、脸色惨白的小雅拽到自己身后。阿丽看着他护犊子的动作,
突然爆发出一阵尖锐刺耳的大笑,笑得眼泪都几乎要流出来。她指着陈暮的鼻子,
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洞悉一切、残忍无比的快意:“你护她?哈!陈暮,别装了!
你护的是她吗?你护的是她身上那点林凡的影子吧?嗯?”“林凡”这个名字,
像一道定身咒,瞬间击中了陈暮。他浑身僵硬,大脑一片空白,所有动作和语言都凝固了。
就在这致命的愣神瞬间,阿丽眼中凶光毕露,涂着猩红蔻丹的尖利指甲,像五把淬毒的匕首,
猛地朝他脸上抓挠过来!“嘶啦——”**辣的剧痛从脸颊蔓延开,
几道深深的血痕立刻渗出细密的血珠。温热的液体顺着下颌线滴落,
砸在墨绿色的台球桌面上,迅速晕开几朵深色的、不祥的花。“陈暮,
”阿丽一把揪住他沾血的衣领,鲜红的口红蹭在他汗湿的脖子上,留下暧昧又肮脏的印记。
她凑近他,浓烈的香水味混合着血腥气直冲鼻腔,每一个字都像淬了毒的冰锥,
狠狠扎进他心脏最脆弱的地方,“醒醒吧,可怜虫!你找的从来不是什么对象!
**就是个捡破烂的,在满世界捡林凡的骨灰!”这句话,像一道雪亮的闪电,
劈开了陈暮心中长久以来的混沌迷雾,也彻底击碎了他赖以支撑的幻象。他僵在原地,
任由阿丽得意地松开手,像丢弃一件垃圾。小雅早已吓得跑得不见踪影。
台球厅里其他人投来或好奇或鄙夷的目光。阿丽带着那群绿毛混混扬长而去,
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嚣张远去。那天晚上,宿舍里充斥着室友们震天的鼾声。
陈暮蜷缩在角落的床上,月光惨白地照在他脸上未干的血迹上。
他从枕头下摸出那把削铅笔的锋利刀片,冰冷的金属触感让他打了个寒噤。他撩起衣袖,
露出胳膊上那个丑陋的烟疤,还有更多新旧交错的伤痕。刀片冰冷的刃口贴上皮肤,
微微用力,一道新的、细细的血线慢慢浮现、渗出温热的血珠。
看着那鲜红的液体汇聚、滴落,他脑子里却异常清晰地浮现出初三那年,林凡被他缠得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