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血色背叛手机屏幕幽幽的光映在我脸上，显示着晚上十一点零七分。指纹解锁，
手指划过冰凉的玻璃屏幕，停在那张刚发来的照片上，指尖冰凉。照片拍得毫不讲究，
角度歪斜，灯光暧昧刺眼，焦点却钉得死死的——霍峥微微泛红的侧脸，
他今天早上出门前我还抚平过的白衬衫领口上，蹭着一抹极其鲜艳的口红印，刺眼的莓红，
像一小滩凝结的血。照片背景，是我再熟悉不过的大理石浴室台面，
我的漱口杯都还在照片一角模糊地映着。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攥住，骤然停跳了一拍。
手机变得沉重无比，几乎要从麻木的手指间滑落，“啪”一声轻响，
落在厨房冰冷的天然大理岛台上。手机屏幕上，照片下方，
还有一行刚跳出来的小字：「蔓姐……这好像是霍总公寓楼层的保洁阿姨昨天拍的。」
厨房的灯光依旧柔柔暖黄，精心准备的奶油蘑菇汤还在锅里吐着小泡，
散发出温暖而浓郁的食物香气。餐桌上铺着我今早特意去花市挑选的米白钩针桌布，
两副亮晶晶的银质餐具端正地摆放着，中间那支娇艳欲滴的红玫瑰开得正好。
今天是结婚三周年的纪念日。早上出门时，霍峥穿着熨帖合身的西装，笑得温存。
他的吻印在我额头上，声音低沉悦耳：“蔓蔓，晚上等我，订了你最喜欢的法餐厅，有惊喜。
”现在，锅里的汤噗地顶起锅盖，发出短促的哧声。那声音像一声嘲讽的嗤笑，
戳破了这虚假温馨的泡沫。我木然地关掉火，浓郁的白烟混着香味在眼前升腾。
手指无意识地擦过那朵玫瑰的花瓣，娇嫩冰凉。指尖传来一阵锐痛，低头一看，
才发觉一根细小的刺深深扎进了指腹。血珠立刻冒了出来，很小，却红得刺目。我扯下围裙，
快步走进书房。指尖在电脑上移动时，冰冷得几乎没有知觉。轻易就调出了结婚后，
我执意安装在这套作为他“加班方便”的市中心复式公寓里的安保监控存档。
画面在27英寸的曲面显示器上铺开。日期被往回拨，每一天，都像精准的打卡记录。
夜幕降临，华灯初上，电梯监控画面显示霍峥挺拔的身影踏出轿厢，
臂弯里总是搭着笔挺的西装外套。紧随在他身边的另一个身形显得娇小玲珑，
穿着得体优雅的连衣裙或精致套装，步履轻快。林软软。
霍峥那个笑起来有两个小梨涡的女秘书。两人肩挨着肩，走进那道紧闭的防火门。
画面右上角的时间冷酷地跳动——几乎都在晚上十一点之后。他加班的时间。画面无声，
却好像充满了嘈杂的回响。是我亲手布置的玄关那盏壁灯温暖的黄光？
我专门为“客人”准备的、林软软或许正在换上的粉色毛绒拖鞋摩擦在柚木地板上的沙沙声？
还是我那间有着大大落地窗的主卧里，那张我们曾缠绵拥眠的意大利进口大床，
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嘎**？胃里一阵翻涌，我猛地捂住嘴，冲进客卫干呕起来。
喉咙里只有灼烧的酸楚，五脏六腑都拧成一团。抬起头，镜子里的女人脸色灰败，
眼下有着浓厚的青黑，那双往日被霍峥夸过无数次清澈的眼睛，此刻空洞得像个黑窟窿。
哪里还有一点被他呵护备至的“霍太太”的影子？
像个可悲的、守在巢穴里被彻底蒙蔽的傻子。零光片羽：•深夜床头，他背对着我滑手机，
微弱光亮下唇角带着笑，肩头似乎松弛下来，全然不同于面对我时的紧绷。
•“嫂子保养真好，霍总好福气呀。”林软软端着果汁夸我，
眼神却像羽毛般黏在我颈间那条**款项链上。后来，
我在霍峥公文包隔层里摸到了同款项链盒子，发票日期是林软软的生日。
•那条沾着刺目口红印的昂贵白衬衫，此刻正塞在洗衣机里，滚动的波轮声空洞得如同哀鸣。
•客厅墙上的婚纱照里，他揽着我，笑容明亮专注。对比如今监控画面里的亲昵，
像一记狠辣的巴掌。我面无表情地翻着手机相册，手指滑过一张张过去几年里甜蜜的定格。
最终停在一周前的家庭聚会上。霍峥的母亲，那个妆容永远一丝不苟的女人，坐在主位上，
拉着林软软的手，保养得当的脸上堆满了笑：“还是软软懂事听话，嘴巴又甜。
我们老霍家呀，就盼着早日添丁进口，热闹热闹才好！”彼时，
我只当是长辈对年轻女孩的客套喜爱。现在回想起来，霍老太太看向我的眼神，
那点看似温和的笑意里，分明藏着淬了冰的刻薄和对“肚皮”的不耐烦。
2惊天喜讯手机的提示音突然疯狂响起，不是**，是专属霍峥公司大群的消息提示。
那个沉寂已久的万人大群，此刻消息正以爆屏的速度疯狂滚动。
一张极其刺眼的B超影像截图被置了顶。
下方是一行更大更醒目的文字：「感谢大家的关心和祝福！软软今天检查一切顺利，
我们的虎宝宝很健康！（爱心）（爱心）——霍峥、林软软」发信人，
赫然顶着霍峥金光闪闪认证过的总裁ID。祝福的字眼顷刻间像蝗虫过境般瞬间填满了屏幕。
「恭喜霍总！恭喜软软！三年抱俩，霍总好福气啊！」「郎才女貌，天作之合！」
「这才是真正的爱情结晶，难怪霍总最近红光满面！[撒花][撒花]」
「霍太太的位置总算等到了正主！[点赞][点赞]」每一条祝福都像一支毒箭，
精准地射穿我已经麻木的心脏，留下血淋林的空洞。他们口中的“霍太太”，不再是我沈蔓。
屏幕的光刺得眼睛生疼。我猛地站起身，椅子腿与地板摩擦发出尖锐的噪音。
我走进别墅楼下那间被改作储藏室的屋子，幽暗寂静。
冰冷的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灰尘和陈旧木料的气味。角落立着一个巨大的恒温柜，
像一具沉默的棺椁。输入密码，冷白的灯光瞬间亮起，照亮柜子里排列整齐的……骨灰盒。
大小各异，材质不同，有肃穆的黑檀木，有庄重的原木色，也有镶嵌着冷冽玉石的精工款式。
这是我替他那过世多年、挑剔至极的父亲提前准备寿材，精心选材设计，
足足三个月才定制完成的一批样品。他曾抚摸着一款黑檀木镶着暗金丝线的，
半开玩笑说等老爷子百年之后必当隆重，夸我有心。我选定了最顶级黑檀木和玉石定制而成，
每一个都价值不菲，每一个都冷得如同寒冰。此刻，它们只是静静躺在柜子里，
沉默地折射着惨白的灯光。看着这些冰冷的黑木盒子，一个近乎疯狂又冷静到极致的念头，
毫无预兆地从心底最黑暗的角落里猛地蹿起，冰冷，尖锐，带着铁锈般的血腥气。
我挽起袖子，露出半截手臂。冰冷的空气激得皮肤瞬间绷紧。
拿出一个结实的深灰色搬运用纸箱，开始动手。动作很稳，没有丝毫迟疑。
黑檀木、玉石嵌镶、云石纹饰面……一共六个冷冰冰的盒体被我抱了出来，
轻轻放进那个灰色的搬运纸箱里。纸箱底部立刻传来沉甸甸的重量感。
骨灰盒表面光滑而冰冷，触感像死尸的皮肤。柜门关上，重新锁好。
储藏室瞬间被更深的黑暗淹没，只剩下我粗重的呼吸和胸口里那颗鼓噪得要炸开的心跳。
恒温柜门合拢，无声无息。最后一丝冷光源也被吞噬，储藏室瞬间陷入一片令人窒息的黑暗。
只有手机屏幕微弱的光，像鬼火一样浮动在我的脸上。刚刚公司大群里的狂欢还在滚动，
不断刷新着页面顶端的祝福词句。我面无表情地点开通讯录，拨通了物业经理的电话。“喂，
小李，”我的声音出乎意料的平静，甚至连一丝颤抖都没有，隔着电波，像一块冰冷的金属，
“现在，立刻，把顶楼行政会议中心的监控，临时切换到霍氏集团股东大会的视频直播源路。
嗯，对，就是那个信号。做干净点，别留痕迹。立刻。”电话那头似乎愣了一下，
但没多问一句，立刻应道：“明白，沈总。马上处理，保证干净。”小李是我安置的人，
从霍峥买下这套顶层复式做他方便“加班”的狗窝开始。我挂掉电话。
最后瞥了一眼纸箱里那些沉默的黑色盒体，它们堆叠着，在手机的微光下散发着无声的寒意。
深吸了一口冰冷而混着灰尘的空气，猛地弯下腰，
手臂绷紧发力——那个沉重无比的纸箱被我抱了起来。
高跟鞋踩在光洁如镜的意大利黑金花大理石地面上，
发出清脆、稳定、带着某种奇异韵律的嗒嗒声，在空荡寂静的顶楼过道里回荡。这声音很响，
节奏分明，每一步都像敲在寂静的鼓面上。3骨灰盒之怒通向会议室厚重隔音门的甬道，
铺着厚厚的地毯。鞋跟每一次下落，都陷进那些柔软昂贵的绒毛里。嗒，嗒，嗒。
会议室沉重的隔音门近在眼前。
厚重的胡桃木门内隐隐传来被扩音器放大的、霍峥意气风发的声音。
他独特的低沉嗓音穿透了隔音层，带着掌控一切的自信，
正在阐述霍氏集团下半年亚太区几个新能源投资计划的宏伟蓝图。
我甚至能想象出里面的场景。巨大的环形会议桌，围坐着西装革履的董事和股东们。
他站在最前端的巨大屏幕前，穿着高级定制的藏蓝色西装，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
拿着激光笔的手势果断而充满力量。林软软，作为新晋的“正宫”与母亲，
是不是就坐在离他最近的位置，挺着还不显怀的小腹，脸上挂着满足而隐秘的微笑？
所有人都屏息凝神，聚焦在霍峥身上，
聚焦在这个即将迎来“虎宝宝”、财权两旺的人生赢家身上。我站定在门前，深吸一口气。
手臂的肌肉绷紧，怀里沉重的纸箱几乎让骨骼发出不堪重负的**。
门缝里流泻出的冷气和属于精英会议室的那种沉闷气息拂在我的脸上。门没有锁。用力一推。
厚重的胡桃木大门被我向内撞开，门轴发出巨大的、沉闷的吱呀摩擦声，突兀得像一声炸雷，
猛地劈开了会议室里霍峥那滔滔不绝、掌控全场的气流！会议室里所有的声音，
像被骤然拉闸切断电源。所有人的目光，带着被打断的惊愕与不悦，
齐刷刷地从霍峥身上撕裂开来，钉在了门口——钉在我身上。
霍峥捏着激光笔的手指猛地顿在半空，屏幕上的光点也突兀地僵住。
他脸上的掌控和自信如同潮水般退去，只剩下惊疑和一丝被窥破的狼狈。他看清是我，
嘴唇微动，似乎想怒斥一句“你发什么疯”，
可视线紧接着就被我怀里那个沉甸甸的深灰色纸箱牢牢吸附住。空气凝固了。
巨大的环形会议桌围坐的几十号霍氏集团的董事、股东们，此刻全部成了表情各异的雕像。
震惊，疑惑，探究，看好戏的隐秘兴奋……整个顶楼会议室瞬间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唯有昂贵的中央空调系统送出的风声清晰可闻。我抱着纸箱，一步一步，
走向巨大的环形会议桌。脚下柔软的地毯吸掉了大部分声音，只留下一种诡异的宁静压迫感。
所有人的目光，包括霍峥铁青的脸，都追随着我的脚步。没有人出声呵斥，没有人上前阻拦。
或许是我的表情过于平静冷冽，
或许是那个纸箱透出的莫名重量感本身带着一种不祥的沉默威力。会场像是按下了暂停键。
脚步最终停在长长的环形会议桌旁。霍峥就站在桌子的尽头，与他的精英团队隔了几步，
孤零零的像一个被临时推上台的提线木偶。我没有看他。
视线扫过会议桌面上那几排摆放整齐的会议议程薄和昂贵的钢笔，
扫过角落那个巨大的落地花瓶里插着的几束素色马蹄莲。
目光在空气里碰撞了一下林软软那张瞬间血色褪尽的、梨花带雨的脸，
她下意识地想要站起来，一只手护着小腹。然后，双手抓住纸箱两边，猛地发力！
“砰——哗啦——”沉闷的巨响在过分安静的会议室里炸开，如同投入深潭的巨石！
4死亡礼物沉重的深灰色纸箱被我高高举起，
然后狠狠砸在光洁锃亮、价值不菲的红木会议桌正中央！
巨大的冲力让整个沉重的环形长桌都震了一下！纸箱口崩开，
里面整齐排列的黑檀木和玉石镶嵌的精致骨灰盒瞬间散开！哗啦一声，
如同黑色的死亡花瓣猛然散落铺开在众人眼前！
六个漆黑油亮、造型各异、嵌着玉石或不祥纹饰的骨灰盒，
么赤/裸裸、冰冷刺目、散发着不祥气息地陈列在灯火通明、代表着资本与权势的会议桌上，
犹如一幅荒诞恐怖的静物画。惊呼声无法压抑地四起！“这…这是什么东西？
”一个董事失声。“骨灰盒？！她疯了吗？”后排有人猛地站起，
椅子腿在地毯上划出刺耳的摩擦音。空气瞬间冻结。霍峥的脸，在巨大的投影仪冷光下，
已经不能用难看来形容。那是剥去了所有伪装的震怒、惊愕和一种被当众凌迟的羞愤！
他的嘴唇都在哆嗦，眼里有风暴在肆虐。我站在散落着死亡象征的会议桌前，
迎着几十道或震惊或鄙夷或探究的目光，看着霍峥那张几乎要撕裂的扭曲面孔，
嘴唇缓缓勾起一个平静到极致、也冰冷到极致的弧度。声音不大，
却在这片死寂中清晰地传到每一个角落，像淬了冰的刀锋割过玻璃：“各位董事，股东。
”我的目光扫过桌面上一个镶嵌着暗金丝线的黑檀木盒子——当初他摸着盒子，
说着“蔓蔓选的，真好，
爸一定喜欢”的样子还印在脑中——此刻在会议室惨白的光线下泛着不祥的光泽。
我的手指抚过盒盖冰凉的边缘，继续说了下去，声音里没有一丝波澜，
清晰得令人齿冷：“这是我沈蔓，为大家尊敬的霍峥先生，
”我的目光终于钉在霍峥惨白扭曲的脸上，笑意加深，
“以及他这位刚在公司总群公布喜得贵子的林软软**，
特意准备的……三周年‘纪念’礼物。”会场彻底哗然！如同滚油泼进了冰水！
所有目光都聚焦在林软软身上！林软软“啊”地一声短促尖叫，脸色瞬间褪成死灰，
一只手死死捂住嘴，身体控制不住地晃了一下。她旁边的人下意识地扶住她，
看向她的眼神充满了错愕和了然。一个花白头发的女股东最先反应过来，猛地拍了一下桌面，
怒不可遏：“你胡说八道什么？保安！叫保安！把这个疯子拖出去！
”霍峥额角的青筋剧烈跳动，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嘶哑着试图挽回，
声音却虚浮无力：“沈蔓！你知道你在干什么？！给我滚出去！保安——！
”5真相揭露“急什么？”我微微抬起下巴，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
轻易压过了他的咆哮。“礼物还没签收呢。霍总，林秘书？大家，
”我的眼神缓慢地扫过全场那些震惊、茫然、看好戏的面孔，
最后落在那几个散开的骨灰盒上，每个盒盖都折射着会议室惨白冰冷的光，
“不觉得这种精致、私密、又能容纳骨灰这种最本真……最回归尘土之物的器具，
特别有‘纪念意义’吗？”我的目光如同冰冷的探针，刮过林软软簌簌发抖的身躯，
落在她试图掩藏的小腹上。声音如同冰凌撞击，在死寂的会议室里回荡，
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审判般的冷酷穿透力：“毕竟，霍总昨晚亲口告诉我，
他盼着林**肚里的骨肉——那是真正的骨血至亲，”舌尖卷过，吐出残忍的字眼，
“早日能化为你们霍家祭台上的……一缕烟灰啊。霍峥……亲口说的呢。”话音落下的瞬间，
全场如同被投入了一个真空炸弹！“嗡——”霍峥的脸像是被狠狠抽了一鞭子，
由涨红瞬间转为死白！他高大的身躯猛地晃了一下，像是被当胸打了一拳。他的嘴唇翕动着，
喉咙里发出嘶嘶的、破碎的气音，眼睛死死地盯着我，
里面是滔天的怒火和被撕碎面具后巨大的、空白的惊骇！他想冲我咆哮，他想掐死我，
但他一个字也吼不出来。因为整个会议室已经彻底炸开了锅！“什么？！霍总亲口说的？
他盼着孩子变骨灰？”一个与霍峥素来不睦的年轻董事，声音尖锐得近乎失控，
脸上是抑制不住的幸灾乐祸和荒谬感。“天哪！疯了！霍太太……霍太太被逼疯了！
”一位年长的女股东捂着心口，脸色难看至极地瞥向林软软的方向。
无数的摄像机（那些正在直播股东大会的设备），所有的手机镜头，
全都从霍峥和林软软身上移开，贪婪地对准了桌面上那些精致而阴森的黑盒子，
对准了脸色惨白扭曲的霍峥，尤其是对准了抖得快要散架、在镜头下无处遁形的林软软。
她那张总是带着无辜小白花表情的脸，此刻只剩下极致的恐慌和茫然。
她下意识地想往霍峥身边靠寻求庇护，但霍峥自己都像是泥菩萨过江，摇摇欲坠。
她护着小腹的手僵硬地悬在那里，成了镜头下讽刺的注脚。“保安！叫保安啊！把人轰出去！
把直播都关掉！！”霍峥终于找回一丝力气，对着门口的安保嘶吼，声音却嘶哑破碎，
被淹没在更大的喧哗和不断响起的手机快门声里。一片混乱的嘈杂中，
我清晰地感觉到一道锐利而沉静的目光。越过混乱的人群，
越过那些晃动的人影和刺眼的闪光灯，会议室主位旁，
决策时出现的最大持股人——那位刚从欧洲疗养院返回、被家族内斗挤到边缘的表叔霍震云，
正静静地看着我。他的脸上没有什么明显的情绪波动，
久经商场沉淀下的眼神像一口深不见底的古潭，带着一种绝对的冷静审视，
一丝若有若无的、几乎可以忽略的兴趣，如同棋手审视棋盘上一颗突然异动的棋子。
那道目光只停留了极短的一瞬，没有愤怒，没有斥责，
仿佛眼前这场足以让霍氏股价暴跌、让霍峥威信扫地的混乱闹剧，
不过是一阵无关紧要的微风。旋即，他微微侧头，对身边附耳过来的助理低声说了句什么，
助理立刻点头。就在这时，两个身材高大的保安终于挤开门口混乱的人群，朝我冲过来，
试图抓住我的手臂。我不等他们近身，猛地抽开黑色手包的拉链，动作干脆利落。
一份文件被抽出来，在所有人聚焦的目光下，“啪”一声脆响，摔在会议桌的正中央！
不偏不倚，正好压在那几个散落的骨灰盒上。纸张洁白刺眼。一份《离婚协议书》。签名处，
我已经写下了自己的名字——沈蔓。笔画有力，带着一种斩断一切的决绝。
6离婚风暴墨迹清晰得如同刻在墓碑上的字迹。“签了它。”我的声音比刚才更冷，
目光如同淬火的刀锋，钉在霍峥那张震惊、屈辱和难以置信交织的脸上，
语气平静地没有一丝起伏，却不容置疑，“签了它。一个小时内，你和你的人，
滚出我的澜庭湖心岛别墅。否则……”手指指向桌面上那些漆黑的、沉默的盒子，
指尖在冰凉的黑檀木上轻轻敲了一下，发出沉闷的笃声，如同宣告丧钟：“我不介意，
现在就在你的……三周年‘礼物’上，多添上你们俩的名字。”霍峥喉结剧烈滚动，
似乎想吞咽下什么，牙齿摩擦发出咯咯的声响。他看着那份协议，
又看看桌上那些冰冷的盒子，最后死死地盯住我，眼神里翻涌着憎恨、恐慌，
还有一丝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因被彻底撕碎掌控力而产生的巨大迷茫。整个会议室里，
只剩下此起彼伏的拍照声和压抑不住的抽气议论。霍氏帝国的继承人和他的“真爱”，
在这一刻，被死死地钉在了这由死亡象征物筑起的审判台上。
我在一片混杂着震惊、鄙夷、幸灾乐祸的混乱目光中转身，
高跟鞋踩在地毯上发出一串沉闷的回响。厚重的会议室门在身后关上，
隔绝了里面那片令人作呕的喧嚣。门板合拢的瞬间，
里面爆发出霍峥一声压抑不住的、野兽受伤般的嘶吼，
紧接着是椅子被猛烈撞击倒地的刺耳噪音和林软软变调的哭声。
这些声音都被厚实的门板过滤掉了大半，只剩下模糊而混乱的残响。
嘴角那点冰冷的弧度彻底消失，只剩下无边的疲惫像冰冷的潮水，瞬间没顶而来。
刚刚支撑我的那股暴戾的力气，像是被瞬间抽空，骨头缝里都透着寒意。我没有乘电梯，
而是推开厚重的大门，走向顶层空旷的露天观景露台。
狂风带着都市特有的、混杂着尘土和汽车尾气的味道猛地灌进来，
吹散了一丝胸腔里窒息的污浊，也将精心打理的发丝吹得凌乱不堪，抽打在脸上，
带来细微的刺痛。露台边缘冰冷的不锈钢围栏如同一条冰冷的蛇，贴着掌心。
从三百米的高处俯瞰下去，整个城市的璀璨灯火如同流淌的熔金，蜿蜒的道路是明亮的血管，
奔涌不息。我曾那么喜欢坐在这里，和他分享一小杯冰酒，看脚下的世界流光溢彩。
物是人非。刺骨的冰冷，从指尖蔓延到手腕，再到手臂，一路冻结到心脏。胃里空空荡荡，
没有痛感，只有一片死寂的虚无。支撑着身体的力量在飞速流逝，
靠着围栏的身躯微微晃了一下。“值得吗？”一个低沉平缓的声音自身后传来，不是疑问，
更接近陈述。我没有立刻回头。片刻之后，深深吸了一口带着尘土和霓虹气味的空气，
才缓缓转过身。露台入口的阴影里，站着刚才会议室主位上那个沉默的旁观者，霍震云。
顶楼的风肆意撩拨着他打理得一丝不苟的灰白鬓发，
露台的景观灯勾勒出他身形清瘦锐利的轮廓。他穿着剪裁完美的深灰色羊绒大衣，没有系扣，
露出里面考究的丝绒西装马甲。指间夹着一支细长的雪茄，红点明灭，
青烟刚一袅袅升腾就被狂风瞬间撕碎、卷走。他正静静地看着我，
那双如同古井深潭的眼睛在昏暗中看不出太多情绪，只有惯常的冷硬，如同打磨光亮的寒铁。
他的助理远远守在入口处，像一道沉默的影子，无声地阻止了可能的窥探和打扰。
**在冰冷的栏杆上，任由风将脸上散乱的发丝吹拂翻飞，像缠绕的暗色水草。
指尖残留的触感还是黑檀木盒子上那种光滑、坚实、属于地底深处的阴寒。我扯动嘴角，
试图挤出一点笑，却发现脸部肌肉僵硬得不像自己的。声音出口，带着一点沙哑，
是刚才在会议室里强压下去的暴戾残响，
也是被寒风吹透的凉意：7玫瑰灰烬“把几年积蓄的垃圾一口气倒干净，
霍先生不觉得……挺痛快的？”我的目光扫过他指间雪茄那点红亮的火光，
在风中挣扎着微弱的光亮，又飘回他脸上那层仿佛永远化不开的冰霜。“况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