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林月不止一次跟我说起她第一次来我家的事情。她总是说着说着就哭了,
然后抱上了我的手。因为我们两个长得出奇的相似,从小到大很少同时出现在公开场合。
我知道她活得很小心翼翼,但是我从来没有把那份感谢告诉她。直到,我们的父母出了意外,
双双去世。她带着我,攀上了付家兄弟。01天塌了。这是我睁开眼,
看到那张死亡通知书时,唯一的念头。白色,黑色。世界在我眼里失去了所有色彩。
亲戚们围在床边,哭声震天。我听不见。耳朵里是持续不断的嗡鸣,
像有一千只蝉在同时嘶叫。我只看得到他们的嘴巴在一张一合,表情悲恸,眼神却在四处瞟。
他们在看这栋房子,看墙上的古董字画,看我手腕上那只妈妈生前最喜欢的翡翠镯子。
我的姐姐,荆林月,跪在我的床边。她没哭。她只是握着我的手,一遍又一遍地摩挲着。
她的手很凉,像刚从冰水里捞出来。“鹭鹭,别怕。”她的声音沙哑得像被砂纸磨过,
“有姐姐在。”我看着她,一张和我几乎一模一样的脸。一样的眉眼,一样的鼻梁,
甚至连唇角那颗小小的痣,位置都分毫不差。外人眼里,荆家只有一个千金。他们不知道,
荆家有两个女儿。一个真的,一个假的。我是那个真的,荆林鹭。从小泡在药罐子里,
风一吹就倒,连学校都很少去。她是那个假的,荆林月。被领养回来的姐姐,活在阳光下,
替我出席宴会,替我上学,替我……活着。爸爸说,这是为了我好。妈妈说,月月,
你要懂事。他们给了她锦衣玉食,也给了她一道无形的枷锁。而我,
心安理得地享受着这一切。享受着她的替代,享受着她的守护。直到现在,天塌了,
我才发现,原来一直为我撑着天的,不止是父母。还有她。葬礼上,她穿着一身黑裙,
纤细的脊背挺得笔直。她挡在我身前,替我应付所有探究、同情、或是幸灾乐祸的目光。
有位远房的婶婶,拉着我的手,眼泪汪汪。“鹭鹭啊,你以后可怎么办啊?
”她的眼睛却越过我,看向我身后的荆林月,带着一丝鄙夷和探究。“你这姐姐,
终究不是亲的。现在你爸妈没了,你可要多留个心眼啊。”我浑身一僵。
荆林月面无表情地走过来,轻轻拨开婶婶的手。“婶婶,鹭鹭累了,我带她去休息。
”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喙的强势。婶婶的脸色变了变,讪讪地走了。那天晚上,
家里空荡荡的。我和荆林月坐在巨大的落地窗前,看着窗外的城市灯火。“姐姐,
”我第一次这样主动开口,“我们以后怎么办?”她沉默了很久。久到我以为她不会回答了。
“鹭鹭,”她转过头,眼底是我看不懂的深沉,“你信我吗?”我点头。“那好。
”她深吸一口气,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我带你走,去攀附最有权势的人家。”“付家。
”我愣住了。付家,这个城市金字塔顶端的存在。付家兄弟,
更是传说中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人物。我们和他们,云泥之别。“为什么?”我问。“因为,
”她看着我,一字一句,“只有他们,能护住你。也能……护住我们的一切。”她的眼神里,
有一簇火苗在燃烧。陌生的,却又让我感到莫名的心安。02秘密是在第三天被揭开的。
像一块腐烂的遮羞布,被毫不留情地扯下,露出底下不堪的脓疮。律师来宣读遗嘱。
那份遗嘱里,我是唯一的继承人。荆林月,那个被称呼了十几年“荆**”的女孩,
一分一毫都没有。甚至,她的身份也被一并剥夺。遗嘱的补充条款里,清晰地写着:荆林月,
原名李月,系领养关系,与荆家无任何法律血缘。现领养关系解除。那一刻,
所有亲戚的目光都像淬了毒的箭,齐刷刷地射向她。“我就说吧!养不熟的白眼狼!
”“装了十几年的千金**,原来是个冒牌货!”“我们都被骗了!老荆怎么这么糊涂啊!
”最尖刻的声音来自我的二姑妈,她冲到荆林月面前,指着她的鼻子骂。“你这个骗子!
把我哥我嫂子的钱还回来!你吃的穿的用的,哪一样不是我们荆家的?现在还想赖着不走?
”荆林月站在那里,脸色苍白如纸。她没有反驳,没有争辩,只是垂着眼,
像一尊即将碎裂的雕塑。我的心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疼得快要窒息。“不是的!
”我冲过去,挡在她身前,“她是我姐姐!永远都是!”“鹭鹭你让开!你就是太单纯,
被这个狐狸精骗了!”二姑妈试图拉开我。“她吃的每一分钱,都是我爸妈愿意给的!
你们有什么资格在这里叫嚣?”我用尽全身力气喊道,胸口一阵气闷,剧烈地咳嗽起来。
“鹭鹭!”荆林月立刻扶住我,轻轻拍着我的背。她的手依旧冰凉,却带着一丝颤抖。
混乱中,她说了一句话。“我会走的。”声音很轻,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朵里。
整个客厅瞬间安静下来。她抬起头,目光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那眼神,冷得像冰。
“属于荆家的东西,我一样都不会带走。”说完,她扶着我,一步步穿过人群,
回到我的房间。关上门的瞬间,她紧绷的身体才垮了下来,靠在门上,大口喘着气。
“姐姐……”我拉住她的衣角,眼泪不争气地掉了下来。“别哭。”她伸手,
有些笨拙地帮我擦掉眼泪,“妆会花的。”我这才发现,她今天化了很浓的妆。
浓到足以掩盖她所有的憔悴和脆弱。那天下午,她真的开始收拾东西。她的东西很少,
只有一个小小的行李箱。那些名牌包包,昂贵的首饰,华丽的裙子,她一件都没碰。
她只带走了几件旧衣服,和我送给她的那只丑丑的兔子玩偶。她走的时候,
没有和任何人告别。只是在我额头上亲了一下。“鹭鹭,照顾好自己。等我。”然后,
她转身,头也不回地走出了这个她生活了十几年的家。我追到门口,只看到一个决绝的背影,
消失在黄昏的余晖里。二姑妈她们,终于露出了满意的笑容。她们像一群鬣狗,
开始瓜分这栋房子里值钱的东西。而我,被彻底遗忘了。她们说,荆林月跑了,
卷走了荆家最后一笔现金。她们说,她攀上了付家的大少爷,早就给自己找好了下家。
她们说,她是个心机深沉的白眼狼,从一开始就是为了图谋我们家的财产。
流言像病毒一样蔓延。起初,我不信。一个字都不信。可是,我的身体状况越来越差。那天,
我晕倒在了客厅。再醒来,是在医院的病床上。医生说,我的老毛病恶化了,
需要立刻进行一次大手术。手术费,是一笔天文数字。亲戚们聚在病房外,吵吵嚷嚷。
“这钱谁出啊?”“她爸妈的遗产不是都在她名下吗?”“那也得能取出来啊!
现在都被冻结了!”“那个荆林月呢?她不是最疼这个妹妹吗?让她出钱啊!”“呵,
你还指望那个白眼狼?人家现在正跟付家大少爷快活呢,哪还记得这个拖油瓶妹妹!
”字字句句,像针一样扎进我的心里。我开始发烧,说胡话。脑海里,
一会儿是姐姐温柔的脸,一会儿是亲戚们刻薄的嘴脸。“鹭鹭,你信我吗?”“你这个骗子!
”“等我。”“人家早就找好下家了!”我开始怀疑了。姐姐,你真的……不要我了吗?
我的世界,第二次,开始崩塌。03高烧让我陷入了无尽的噩梦。梦里,
是荆林月第一次来我家的场景。她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连衣裙,怯生生地站在客厅中央,
像一只受惊的小鹿。爸爸指着我说:“以后,她就是**妹,叫荆林鹭。”妈妈摸着我的头,
温柔地说:“鹭鹭身体不好,月月你要多让着她。”她看着我,小声地叫了一句:“妹妹。
”我躲在妈妈身后,没有回应。因为我看到,她那双漂亮的眼睛里,藏着和我一样的孤独。
后来,我知道了她的身世。父母离异,跟着一个酒鬼父亲。父亲家暴,她被打得遍体鳞伤。
最后,是她自己报了警,亲手把那个男人送进了监狱。然后,她进了孤儿院。再然后,
她来到了我们家。因为她和我长得太像了。爸爸说,这是天意。我当时不懂,后来才明白,
这不过是一场精心策划的“替代品”交易。爸爸看中了她的外貌,
可以替我这个病秧子在社交场上撑起荆家的门面。他心疼我的病弱,
也心安理得地利用着她的存在。家里人都对她很好。给她买最好的衣服,请最好的老师。
但那种好,是隔着一层玻璃的。客气,疏离。他们从未真正把她当成家人。只有我。
我会偷偷把我的零食分给她一半。我会在她被爸爸罚站时,陪她一起站着。
我会在她因为噩梦惊醒时,抱着她,给她唱跑调的歌。我跟她说:“姐姐,你不是一个人。
”她抱着我,哭得像个孩子。我以为,我治愈了她。我也曾看到她眼中的不甘。一次宴会上,
她作为“荆林鹭”光彩照人,接受着所有人的赞美。回到家,她脱下那身华丽的礼服,
一个人坐在窗边发呆。我走过去,她问我:“鹭鹭,你羡慕吗?”我说:“不羡慕,
我只想姐姐陪着我。”她笑了,眼角却有泪光。“好,姐姐永远陪着你。”可她还是走了。
在我最需要她的时候。病房外的争吵声越来越激烈。二姑妈的声音最大:“反正我是没钱!
她爸妈的遗产,我们一分没拿到,凭什么要我们管这个烂摊子?”“就是!
要怪就怪那个荆林月,把家里的流动资金都卷跑了!”这些话,像一把把钝刀,
反复切割着我的神经。我的心脏,时而被拉到天上,时而被踩进泥里。
我开始相信他们的话了。也许,姐姐真的只是在利用我。利用我的信任,利用我的爱。
当她有了更好的去处,就毫不留情地将我抛弃。毕竟,付家的大少爷,比我这个病弱的妹妹,
有价值多了。绝望像潮水一样将我淹没。我闭上眼,甚至开始期待死亡的到来。死了,
就不用再痛了。死了,就不用再面对这个冰冷的世界了。就在我意识逐渐模糊的时候,
病房的门,被人一脚踹开了。04“吵什么吵?!”一道清亮又带着怒火的女声,
像一道惊雷,劈开了病房外浑浊的空气。我费力地睁开眼。门口,
站着一个熟悉又陌生的身影。荆林月。她穿着一身干练的黑色西装,长发高高束起,
脸上化着精致凌厉的妆容。她不再是那个在我家小心翼翼的女孩了。她像一柄出鞘的利剑,
锋芒毕露。“钱呢?我妹妹的手术费,你们凑齐了吗?”她冷冷地扫视着呆若木鸡的亲戚们。
二姑妈最先反应过来,立刻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跳起来。“荆林月!你还有脸回来?
你卷走家里的钱,现在倒有脸来质问我们?”“我卷走钱?”荆林月冷笑一声,
从随身的包里甩出一沓文件,砸在二姑妈脸上。“看清楚!这是爸妈公司的账目!
在我走之前,公司的流动资金就已经被某些人以各种名目挪用一空了!真正卷钱的人是谁,
你们心里没数吗?”二姑妈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其他亲戚也纷纷低下头,不敢与她对视。
“我告诉你们,”荆林月的声音不大,却带着千钧之力,“从今天起,荆林鹭,我护着。
谁也别想再动她一根手指头。”她说完,不再理会那群人,径直走到我的病床前。
看着我烧得通红的脸,她眼中的凌厉瞬间化为心疼。“鹭鹭,对不起,姐姐来晚了。
”她的手覆上我的额头,一如既往的冰凉,却让我感到前所未有的安心。眼泪,汹涌而出。
“我以为……我以为你不要我了……”我哽咽着,像个被抛弃的孩子。“傻瓜。
”她帮我理了理汗湿的头发,“我怎么会不要你。”“他们说……你攀上了付家……”“是。
”她没有否认,坦然得让我意外,“我确实去找了付家。因为只有他们,能立刻拿出这笔钱。
”她从包里拿出一张黑色的卡,递给闻声赶来的医生。“里面是五百万,密码六个零。
用最好的药,请最好的医生,无论如何,一定要治好我妹妹。”医生和护士都愣住了。
那群亲戚更是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现在,”荆林月转过身,看着他们,
眼神冷得像要结冰,“都给我滚。”没有人敢再多说一句话。他们灰溜溜地,作鸟兽散。
整个世界,终于清净了。“姐姐……”我拉住她的手,虚弱地问,“钱……哪来的?
”她笑了笑,笑容里带着一丝疲惫和神秘。“这是个秘密。”她俯下身,在我耳边轻声说,
“你只要好好治病,撑过这一次手术。姐姐带你回家,回我们的新家。”“我们的……新家?
”“对。”她点头,眼神坚定而温柔,“一个再也没有人可以伤害我们的家。
”在麻药的作用下,我渐渐失去了意识。陷入黑暗前,我看到的最后一幕,是她坚毅的侧脸,
和窗外透进来的、久违的阳光。我知道,我的天,不会再塌了。因为我的姐姐,
回来为我撑起了一片天。05手术很成功。我在ICU待了三天,才转到普通病房。
醒来的时候,第一眼看到的,依然是荆林月。她瘦了很多,眼下有淡淡的青色,但精神很好。
见我醒了,她立刻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鹭鹭,你醒了!感觉怎么样?”“还好。
”我开口,声音还有些沙哑。“医生说你恢复得很好,再过一周就可以出院了。”她一边说,
一边熟练地帮我摇起床头,在我背后垫上柔软的枕头。这几天,都是她寸步不离地照顾我。
喂我喝粥,帮我擦身,给我读新闻。那些刻薄的亲戚,再也没有出现过。我问她,
他们去哪了。她只是淡淡地说:“大概是良心发现,没脸再来了吧。”我知道,
事情没那么简单。但我没再追问。我相信她。出院那天,阳光正好。
荆林月没有带我回那个空荡荡的老宅,而是上了一辆黑色的保姆车。车子一路疾驰,
最后停在了一处高档的江景公寓楼下。“这是哪?”我有些茫然。“我们的新家。
”荆林月拉着我的手,走进了金碧辉煌的大堂。电梯直达顶层。门打开的瞬间,
我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巨大的落地窗,将整个城市的江景尽收眼底。装修是温暖的米色调,
家具简约而有质感。客厅的茶几上,还放着一束新鲜的向日葵。“喜欢吗?
”荆林月从背后抱住我。我点点头,眼眶有些湿润。“姐姐,这一切……”“我说过,
我会护着你。”她打断我的话,“这些,都是我们应得的。”我还是不明白。她哪来的钱,
买下这么昂贵的房子?又是怎么让那些亲戚销声匿迹的?她似乎看穿了我的疑惑,
拉着我到沙发上坐下。“鹭鹭,还记得我跟你说过的付家吗?”我点头。
“我去找了付家的大少爷,付砚尘。”我的心提了起来。流言蜚语再次涌上心头。“别误会。
”荆林月笑了笑,“我不是去出卖自己。我是去……讨债。”“讨债?”“嗯。
我们爸爸生前,曾经救过付老爷子一命。付家欠我们一个人情。
一个足以让我们下半辈子衣食无忧的人情。”我震惊得说不出话来。这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