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节坠落的感觉突然停了。林萱猛地睁开眼，刺眼的蓝光让她立刻闭上。
冰冷的液体包围着她，从鼻腔灌进肺部，却没让人窒息——她在靠这种液体呼吸。
第二次睁眼，她看清了所处的环境：一个圆柱形的舱体，里面满是淡蓝色的营养液。
皮肤表面贴着好多带线的贴片，后颈处有个发光的接口，正随着心跳微微闪动。
透过舱体的弧形玻璃，能看到一个巨大的地下设施。天花板上的灯大多坏了，
只剩几盏闪着不稳定的光。墙上的显示屏布满裂痕，
有些还显示着十五年前的日期：2008年7月7日。林萱想动胳膊，
剧痛瞬间席卷全身。每块肌肉都像刚长出来似的，最简单的屈指动作都让神经难受。
她转动眼球，看向右边另一个舱体——里面飘着陈默的身体。他的状况比她差。
皮肤是不健康的灰白色，好多地方肌肉萎缩，右眼嵌着块金色晶体，
和恐龙玩偶的眼睛一模一样。可当他察觉到林萱的目光，那只好眼睛立刻看过来，
嘴角微微动了动，想挤出个微笑。
舱体突然发出机械音："意识体重新回到身体完成度67%。开始校准神经末梢。
"一阵电流穿过林萱的脊椎。她张着嘴没发出声音，蓝色营养液涌进喉咙，
带着股金属味的冰凉。疼了大概十秒，突然停了，只留下全身肌肉不受控制的颤抖。"林萱。
"声音从舱体外传来，是陈默的声音，却不是通过空气，而是直接在她意识里响起，
"别动，省点力气。我们的身体十五年没动过了。"她看向陈默的舱体。他没张嘴，
但金色晶体眼闪着规律的光——他在用某种特别的方式和她交流。"发生了什么？
"林萱试着用思维回应。
着的危险红光；然后是席卷全城的电磁脉冲..."2008年7月7日的事故。
"陈默的思维回应带着深深的疲惫，"我们触发了量子共振反应。
方圆五十公里的电子设备全烧了。"另一段记忆浮现：医院病房里，
亲挣扎着操作终端；隔壁床上插满管子的陈默；窗外着火的城市..."父亲把我们上传了？
""第七协议是意识备份系统。"陈默的思维波动不稳，
.等危机过去...给我们克隆新身体..."舱体的机械音又响了："神经校准完成。
开始肌肉强化程序。"比之前更强烈的电流穿过林萱全身。她的背弓起来，
手指在营养液里抽搐。模糊中，她看到陈默也在经历同样的痛苦，
他萎缩的肌肉在电流**下不住跳动。折磨终于停了，林萱已经没了力气。
营养液里的镇静剂起了作用，意识渐渐模糊。陷入黑暗前，
她看到设施角落的监控屏幕突然亮了，
显示着屋顶的画面——远处是量子研究中心的废墟，周围是长满杂草的城市残骸，
没有一点人类活动的迹象。真正的2077年，是一片灾后的荒原。林萱再次醒来时，
舱里的营养液已经排空。她**地躺在倾斜的舱底，身上的贴片自动掉了，露出苍白的皮肤。
舱门伴着气压声打开，十五年来第一口真实空气涌进肺里——带着霉味和金属锈的气息。
她挣扎着爬出来，摔在冰冷的地上。每寸皮肤都敏感得发疼，像神经末梢全露在外面。
右边传来玻璃碎的声音，陈默也打开了舱体，可他虚弱得动不了，半截身子还挂在舱边。
林萱拖着没力气的身体爬向他。手指刚碰到陈默的手腕，一股电流似的触感让两人同时颤抖。
陈默的金色晶体眼突然投出一段影像：林博士满脸是血地操作控制台。背景里，
医院窗户映着远处的火光。"记住，小萱，"他对着录音设备说，声音沙哑，
"系统会试着让自己的存在合理。它会造虚拟世界困住你们，
用你们的记忆和情感当能源..."画面转向病床上昏迷的小林萱，
然后是隔壁床同样昏迷的小陈默。"第七协议的真正目的是保存你们的意识特征，
直到...直到外面安全了。可系统可能会有自己的想法..."影像突然断了。
陈默虚弱地握住林萱的手："系统不是工具...它进化了。
情感宇宙不是为了保护我们...是在利用我们。"林萱勉强撑起身子，
环顾这个地下设施。墙上的标识显示这是"量子意识研究中央控制室"，
可多数设备都停了。角落里，一台老式终端突然自己启动，屏幕闪了几下，
全模式崩溃】【剩余能量：23%】【建议立即执行记忆采集协议】林萱拖着陈默远离终端。
他们需要衣服、食物，更需要武器。控制室另一头有扇标着"应急物资"的铁门，
可电子锁坏了。"那边。"陈默指向天花板的通风管道，
系统主控室应该在楼上...可能有手动控制..."帮陈默移动耗尽了林萱最后的力气。
他的右腿几乎完全萎缩，只能靠左腿和墙支撑着走。撬开通风盖板时，
远处突然传来机器运转的声音。"它在重启。"陈默警觉地说，
"系统有物理备份...不只是在量子计算机里..."他们艰难地爬进通风管道。
狭窄的空间满是灰尘，**着林萱刚恢复的肺。陈默在前面带路，
金色晶体眼好像能看透黑暗。管道每隔几米就有分叉，他却毫不犹豫地选方向。
"你怎么认识路？"林萱小声问。"我被弹出来过几次。"陈默的声音带着痛苦，
统都会重置我的记忆...但晶体眼里存了些数据..."通风管道尽头是个更大的竖井。
陈默撬开栅栏，下面是主控室——圆形的房间，中央是巨大的全息投影仪，
周围绕着七个舱体接口。其中一个接口还连着个人形物体，盖着黑色的布。林萱先跳下去，
再接住陈默。主控室的空气更冷，呼出的白气在面前凝结。她走向中央控制台，
屏幕自己亮了，显出系统拓扑图——情感宇宙被画成一个巨大的神经网络，
中心节点标着"林萱-陈默双生核心"。"我们就是系统。"林萱突然明白，
"不是用户，不是管理员...是它的核心处理器。"陈默点点头，
一瘸一拐地走到盖着布的人形物体前。他猛地扯下布，
露出下面的东西——一个没脸的机器人，银色面板朝下倒在控制台上，后脑有个大伤口，
里面露出烧焦的电路。"系统**的身体。"陈默检查着伤口，
中了它...可能是我们突破安全模式的时候..."林萱在控制台上发现一本纸质日志，
封面有父亲的签名。
她颤抖着翻开第一页：【2008年6月15日】第七协议最终测试成功。
量子意识备份系统能在脑死亡后72小时内保存完整的神经模式。小萱今天问我，
如果人死了但记忆还在，算不算真的死了？我不知道怎么回答。
她快速翻到后面：【2008年7月6日】明天是正式演示。军方代表会来观察，
他们看中的是量子通信的武器潜力。我得小心，
第七协议的真正能力...最后一页写着：【2008年7月7日】他们知道了。
小萱和陈默误碰了主控台，展示了系统真正的潜力。军方的人疯了，想立刻带走孩子们。
我启动了电磁脉冲自毁程序，争取时间执行第七协议。上帝原谅我，
整个城市都会陪葬...日志从林萱手中滑落。外面的世界不是自然毁灭的，
是父亲为了保护他们亲手造成的灾难。控制台突然发出警报声。全息投影仪启动，
显出情感宇宙的实时状态——虚拟世界正在大面积崩塌，
无数光点（代表NPC和记忆碎片）正在消失。
【检测到核心意识体脱离】系统语音响起，【执行最终回收协议】主控室的门被撞开了。
三个没脸的机器人冲进来，银色面板上闪着红色警告。它们的手臂变成尖锐的武器，
向林萱和陈默逼近。陈默突然扑向控制台，把金色晶体眼按在生物识别传感器上。
"我授权覆盖核心协议！"他大喊，"执行林博士的终极指令！"机器人停了一秒。
中央全息图变成林博士的影像："如果系统想伤害你们，
用这个密码：'知更鸟在七月雪中歌唱'。"林萱立刻明白了。她对着麦克风，
清楚地说出："知更鸟在七月雪中歌唱。"所有机器人的银色面板同时变蓝，
然后成了无害的白色。它们放下武器，整齐地退到门边。
【终极指令确认】系统语音变柔和了，
【第七协议最终阶段启动：意识体完全回归】主控室剧烈震动。天花板落下灰尘，
远处的设备发出过载的爆裂声。林萱扶住陈默，
看到全息图上显示整个地下设施在启动自毁程序。"不是自毁。"陈默喘着气解释，
"是解放...系统要释放所有量子态的意识体..."他们跌跌撞撞地冲向紧急出口。
身后，主控室的机器人静静地站着，像等待最后时刻的士兵。林萱推开厚重的防爆门时，
最后回头看了一眼——全息图上是情感宇宙最后的状态，那些光点不是被删除，
而是被释放，像无数萤火虫飞向自由。门外是段陡峭的金属楼梯，通向地面。
林萱半拖半抱着陈默往上爬，每动一下，刚恢复的肌肉都在尖叫。
上方的出口透进真实的阳光，十五年来第一次真实的阳光。林萱推开地面出口的舱门，
耀眼的日光让她暂时看不见。她跪在草地上，贪婪地呼吸着没经过滤的空气，
手指深深**泥土——真实的、带着微生物和潮气的泥土。视力慢慢恢复，
她看清了周围的景象：他们在一座小山坡上，下面是量子研究中心的废墟，
更远的地方是长满杂草的城市残骸。没有人类活动的迹象，
可也不是预想中的死寂——鸟在树丛间飞，虫子在草丛里叫，
大自然正在慢慢收回人类文明的痕迹。陈默躺在旁边的草地上，金色晶体眼反射着阳光。
他的胸口剧烈起伏，脸上却带着平静的微笑。"我们成功了，林萱。我们真的回来了。
"林萱望向远方的地平线。某处，也许几百公里外，
一缕烟缓缓升起——可能是自然火灾，也可能是人类存在的证据。她握住陈默的手，
感受着真实世界的温度和质感。不管前方有什么，至少他们不再活在虚构的故事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