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我推着购物车。货架挡住了我的视线。我听到了王建军的声音。他在说话。
声音很温和。这声音我很熟悉。他很久没用这种语气跟我说话了。我停下脚步。没有绕过去。
我侧头，从货架的缝隙看过去。王建军站在那里。他手里拿着一罐奶粉。
罐子上画着一个胖娃娃。旁边写着“孕妇营养奶粉”。他身边站着一个年轻女人。
女人穿着宽松的连衣裙。她的肚子微微隆起。王建军把奶粉放进女人的购物车。
他低头对女人笑。他的手很自然地放在女人的腰上。轻轻抚摸了一下女人的肚子。
女人的脸有点红。她看着王建军。眼神里有依赖。她说了句什么。声音很轻。王建军又笑了。
他伸手刮了一下女人的鼻子。动作很亲昵。像热恋中的情侣。购物车的金属把手很凉。
我握得很紧。我的手指关节有点发白。我看着他们。他们没发现我。
王建军又拿了两罐奶粉放进去。他拿出钱包。抽出一张卡递给女人。女人接过去。
走向收银台。王建军推着车跟在她后面。我站在原地。货架上的商品五颜六色。
我的眼睛盯着地面。灰色的大理石地砖。缝隙里有灰尘。我推着车。绕过了货架。
走向他们刚离开的通道。那里还有同样的奶粉。我拿起一罐。很沉。我看了看标签。
放回货架。我推着车去了生鲜区。买了鱼。买了青菜。买了王建军爱吃的排骨。结账。回家。
钥匙**锁孔。转动。门开了。屋子里很安静。我把购物袋放在厨房流理台上。
一样一样拿出来。排骨放进水槽。青菜泡进盆里。鱼刮鳞，去内脏，洗净。水龙头哗哗地响。
门响了。是王建军回来了。他走进厨房。看到我在洗鱼。他走过来。站在我旁边。
看了看水槽里的鱼。“晚上吃鱼？”他问。“嗯。”我应了一声。没抬头。继续刮鱼鳞。
他站了一会儿。似乎想说什么。但又没说。他转身离开了厨房。我听到他打开电视的声音。
新闻主播的声音传进来。我刮干净鱼鳞。把鱼冲干净。擦干。放在案板上。切花刀。抹盐。
倒料酒。腌制。客厅里电视的声音停了。王建军又出现在厨房门口。他靠着门框。
双手插在裤兜里。他的表情有点不自然。眼神飘忽。没看我。他看着水槽。
“那个……”他清了清嗓子。“今天在超市……你看见我了吗？”我的手顿了一下。
刀尖停在鱼身上。我抬眼看他。他的脸绷着。眼神闪烁。“看见什么？”我问。语气很平。
像在问今天天气怎么样。他似乎松了口气。肩膀往下垮了一点。脸上挤出一点笑。“哦，
没什么。就是……看到我了是吧？那个……我是在帮领导买东西。他老婆……嗯，
他老婆怀孕了。领导忙，走不开。让我帮忙跑一趟。买点孕妇奶粉。你也知道，
这种事……我推不掉。”他说完了。看着我。等着我的反应。厨房里只有水龙头滴水的声音。
滴答。滴答。我看着他。看了几秒钟。他的笑有点僵。眼神里的慌乱藏不住。我低下头。
继续处理那条鱼。刀在鱼身上划着口子。动作很稳。“哦。”我说。声音不大。
落在安静的厨房里很清晰。“知道了。”他似乎彻底放松了。长长地“嗯”了一声。
“那就好。我就怕你多想。”他走过来。想帮我。我避开他伸过来的手。把鱼放进盘子里。
盖上保鲜膜。放进冰箱。“不用了。我自己弄。”我说。拧开水龙头洗手。水很凉。
他讪讪地收回手。“行。那你弄。我去看会儿新闻。”他转身离开了厨房。脚步轻快。
我关上冰箱门。金属门板映出我模糊的脸。我盯着那模糊的影子。看了一会儿。
抬手擦掉了水汽。影子没了。只剩下亮得刺眼的冰箱表面。我擦干手。走出厨房。
王建军坐在沙发上。拿着手机。手指飞快地打字。嘴角带着一丝笑。很放松。我穿过客厅。
走进卧室。关上门。反锁。房间里拉着窗帘。有点暗。我走到床边坐下。床垫很软。
我拿起床头柜上的手机。屏幕亮起。显示时间。下午五点四十分。我点开相册。手指滑动。
翻到最前面。一张一张看过去。大多数是空的。风景。或者模糊不清。我看了很久。
直到手机屏幕自动暗下去。房间更暗了。我按亮屏幕。打开浏览器。
输入“本市三甲医院产科挂号”。页面跳转。我找到预约入口。选择日期。明天上午。
选择医生。主任医师。余华。点击确认。输入我的身份信息。付款。页面显示预约成功。
时间：上午九点三十分。我放下手机。站起身。走到窗边。拉开一点窗帘。夕阳的光涌进来。
有点刺眼。楼下小区里。孩子在追逐打闹。老人的说话声传上来。我看了几分钟。拉上窗帘。
房间重新陷入昏暗。我打开衣柜。拿出一个包。黑色的。不大。我拉开拉链。里面是空的。
我把它放在床头柜上。显眼的位置。然后我走出卧室。王建军还在沙发上。电视开着。
他在看手机。没抬头。我走进厨房。开始做饭。锅里的油热了。发出滋滋声。我把鱼放进去。
煎。两面金黄。盛出来。锅里留底油。爆香葱姜蒜。倒水。放鱼。加调料。盖上锅盖焖煮。
排骨焯水。放进砂锅。加料。加水。开火。青菜洗净。沥干水。等着下锅炒。晚饭摆上桌。
三菜一汤。红烧鱼。排骨汤。炒青菜。王建军坐到桌边。他拿起筷子。夹了块鱼肚子上的肉。
放进嘴里。“嗯，味道不错。”他说。又夹了一块。我给他盛了碗汤。“喝点汤。”我说。
他接过去。喝了一口。“还行。盐好像淡了点。”我没说话。低头吃饭。饭桌上很安静。
只有碗筷碰撞的声音。他吃得很快。吃完一碗饭。又添了半碗。把汤也喝光了。他放下碗筷。
抽了张纸巾擦嘴。“我吃好了。”他说。站起身。“晚上约了人谈点事。晚点回来。
”我抬头看他。“谈什么事？”“工作上的事。有点麻烦。”他含糊地说。眼神避开我。
“可能……回来得晚。你别等我了。”他走进卧室。很快换了身衣服出来。深色的休闲外套。
头发也稍微抓了一下。他拿起玄关柜上的车钥匙。“走了。”他说。开门。出去。门关上。
楼道里传来他下楼的脚步声。越来越远。最后消失。屋子里只剩下我一个人。很静。
我慢慢吃完饭。收拾碗筷。洗碗。擦灶台。一切都弄干净。厨房恢复原样。我走到客厅。
在沙发上坐下。电视还开着。播放着无聊的综艺节目。笑声很假。我把电视关了。
屋子里彻底静了。能听到墙上挂钟秒针走动的声音。咔。咔。咔。我坐了很久。
直到窗外的天完全黑透。路灯的光透过窗帘缝隙照进来。在地上拉出一道细长的亮痕。
我站起身。走进卧室。床头柜上。那个黑色的包还在。我打开它。里面还是空的。
我拉开床头柜抽屉。里面很乱。杂物。旧手机充电器。几盒没拆封的药。几张名片。
我翻找了一下。手指碰到一个硬硬的小本子。我把它拿出来。是一本孕产妇保健手册。
红色的封皮。有些旧了。边角有点卷。我翻开。第一页贴着我的照片。姓名：李红梅。
年龄：31岁。编号。下面有几行手写的记录。日期是五年前。字迹有点褪色。那时刚怀上。
第一次去医院建卡。我拿着这个小本子。看了一会儿。又放回抽屉深处。
把那些杂物盖在上面。关好抽屉。我拿起手机。点开日历。明天。那个预约的时间。九点半。
我关掉手机屏幕。把它放在黑色小包旁边。然后我躺下。拉过被子盖上。关掉床头灯。
房间里一片漆黑。我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什么也看不见。只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声。很轻。
还有心跳。一下。又一下。在寂静里格外清晰。**2**医院的消毒水味道很浓。
走廊里人来人往。大多挺着肚子。有的有丈夫陪着。有的独自一人。手里拿着各种单子。
脸上有期待。也有疲惫和焦虑。我坐在产科候诊区。塑料椅子很硬。有点凉。
我手里捏着挂号单。上面印着“余华主任医师”。序号：17。电子屏上的红色数字跳动。
从15跳到16。叫号机发出机械的女声：“请16号李敏，到3诊室就诊。
”一个穿浅色孕妇装的女人站起身。她旁边的男人小心地扶着她。两人走向诊室。
我低头看手机。屏幕上是空的。没有新消息。王建军昨晚没回来。早上也没有任何信息。
他昨晚去哪了？和谁在一起？那个穿宽松裙子的女人？我脑子里闪过超市里那个画面。
他的手放在女人腰上。抚摸她的肚子。那动作很熟练。“请17号李红梅，到3诊室就诊。
”叫号声打断我的思绪。我收起手机。站起身。走向3诊室。门开着。我敲了敲门框。
“请进。”里面传来一个温和的女声。诊室里很整洁。办公桌后面坐着一位女医生。
五十岁左右。戴着眼镜。头发挽在脑后。很利落。她就是余华。她面前放着一台电脑。
她抬头看我。脸上带着职业性的温和微笑。“李红梅？”她问。“是。”我走过去。
在她对面的椅子上坐下。“哪里不舒服？”她问。手指在键盘上敲了几下。调出我的资料。
“我想做个检查。”我说。声音很稳。“确认一下。”她推了推眼镜。
目光从电脑屏幕移到我脸上。仔细看了看。“上次月经是什么时候？”我说了一个日期。
大约四十天前。“周期规律吗？”“比较规律。”我回答。手放在膝盖上。手心有点出汗。
我握成拳。“最近有什么感觉吗？比如嗜睡？乏力？或者……恶心？”她问。语气很平和。
我想了想。“有点累。胃口不太好。”这是实话。最近总觉得提不起精神。
吃什么都觉得没味道。她点点头。“躺到检查床上吧。我给你做个初步的腹部触诊。
”我起身。走到旁边的检查床边。蓝色的无纺布床单。我躺上去。床有点硬。有点凉。
我解开牛仔裤的扣子。往下拉了一点。露出小腹。皮肤暴露在空气里。
微微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余医生走过来。戴上了橡胶手套。她的手指很凉。
轻轻按在我的腹部。先按右边。再按左边。动作很轻。很专业。她按了几下。眉头微微蹙起。
似乎在感觉什么。然后又按了按中间偏下的位置。停留的时间稍长一点。她摘下手套。
丢进旁边的黄色垃圾桶。“起来吧。”我坐起身。扣好裤子。走回椅子坐下。
余医生坐回电脑前。手指敲着键盘。
“根据你描述的情况和刚才的触诊……子宫有增大的迹象。质地偏软。”她看向我。
“可能性比较大。但还需要进一步确认。我给你开个单子。去抽个血。查HCG和孕酮。
再做个腹部B超。结果出来拿给我看。”打印机响起来。一张检查单吐出来。
她撕下来递给我。“谢谢。”我接过单子。上面列着几项检查。地点在二楼检验科和B超室。
“B超需要憋尿。喝点水。”她提醒道。“结果出来直接拿回我这里。”“好。”我站起身。
走出诊室。走廊里人还是很多。我拿着单子。先去缴费窗口排队。队伍很长。移动很慢。
空气里消毒水的味道混合着各种体味。有点闷。排了十几分钟。终于轮到。
我把单子和医保卡递进去。里面的工作人员面无表情。刷了一下卡。机器吐出缴费凭证。
我拿着凭证。走向二楼的检验科。抽血窗口人少一些。我伸出手臂。
护士用橡胶管扎紧我的上臂。皮肤绷紧。血管凸起。针头刺进去。有点疼。
暗红色的血顺着细管流进采血管。很快。护士拔针。用棉签按住针眼。“压五分钟。”她说。
递给我一个小塑料管。里面装着我的血样。管壁上贴着标签。我按着棉签。
走到旁边的椅子上坐下。看着标签上我的名字。李红梅。还有一串条码。血在管子里。
微微晃动。等待检验。我坐了一会儿。感觉针眼不出血了。扔掉棉签。拿着血样管。
走到旁边的标本收集窗口。把管子放进一个塑料筐里。里面已经有十几管血。颜色深浅不一。
窗口里的人看了一眼。把筐子拿进去。关上了小窗。接下来是B超。需要憋尿。
我去一楼的小卖部买了瓶矿泉水。拧开。站在B超室外的走廊角落里。一口一口地喝。
水很凉。灌进胃里。有点不舒服。我喝得很慢。看着B超室门口坐着的人。
有的挺着巨大的肚子。表情痛苦地扭动。可能憋得太难受。有的拿着水杯。小口啜饮。
时间一点点过去。胃里的水沉甸甸的。我开始有尿意。不太强烈。我继续喝。
又过了十几分钟。尿意变得急迫。小腹发胀。我走到B超室门口排队。前面还有三个人。
我夹紧腿。努力忍着。感觉有点难熬。终于轮到我了。门口的护士叫我的名字：“李红梅！
”我立刻走进去。里面灯光调暗了。一台B超机。一张检查床。床边坐着一个女医生。
戴着口罩。只露出眼睛。“裤子解开。躺上去。衣服撩起来。”她的声音隔着口罩。有点闷。
我照做。躺下。皮肤接触到冰凉的耦合剂。我忍不住缩了一下。医生拿着探头。
放在我的小腹上。用力按压。寻找位置。冰凉的凝胶和探头带来的压力，
让我本就憋胀的小腹更难受。我屏住呼吸。她盯着旁边的屏幕。黑色的背景上。
跳动着一些模糊的灰色影像。探头在我小腹上移动。按压。屏幕上的图像随之变化。
她看得很专注。手指偶尔在键盘上敲几下。记录数据。房间里很安静。
只有仪器运行时细微的嗡鸣。过了几分钟。她停下了。探头没有移开。
她的目光停在屏幕的某个点上。停留的时间有点长。然后她转头看我。
口罩上方的眼睛似乎弯了一下。像是在笑。“看到了。”她说。声音比刚才清晰了一点。
“宫内孕。有胎囊了。形态正常。”她指了指屏幕上一个很小的、类似圆形的黑色暗区。
里面似乎还有一个更小的白色光点。“那个亮点是卵黄囊。现在还很小。
胎芽和胎心可能还要过几天才能看到。按停经时间算，现在才五周左右。还早。”她说着。
手指在键盘上敲打。打印机响起来。一张B超图文报告单吐了出来。她撕下来递给我。
上面印着模糊的黑白图像。旁边有几行字：子宫前位，增大，宫内见一妊娠囊，
大小约X*X*Xcm，囊内见卵黄囊。附件区未见明显异常包块。“血结果出来了吗？
”她问。“还没。”我坐起身。用纸巾擦掉肚子上的耦合剂。黏糊糊的。有点凉。
“血结果出来后一起拿给门诊医生看。她会给你综合判断。”医生说完。示意我可以走了。
我整理好衣服。拿着那张还有点湿热的报告单。走出B超室。空气流通了些。我松了口气。
尿意更急了。我快步走向走廊尽头的洗手间。解决完生理问题。感觉整个人轻松不少。
我洗手。看着镜子里自己的脸。有点苍白。没什么表情。我拿出手机。点开检验科的公众号。
输入我的就诊卡号。查询报告。血HCG和孕酮的结果还没出来。系统显示“检测中”。
我走回产科候诊区。找了个角落的椅子坐下。继续等。时间过得很慢。我盯着手机屏幕。
一遍遍刷新那个查询页面。候诊区的人换了一拨又一拨。广播里不时响起叫号声。
机械的女声重复着名字和诊室号。不知道过了多久。手机震动了一下。屏幕亮起。
公众号推送了一条消息：“检验报告已出。”我的心跳快了一拍。点开。新的页面加载出来。
）：15,638IU/L＞孕酮（P）：28.7ng/ml下面有参考范围。
我的数值都高于正常参考值。尤其是HCG。很高。我拿着手机。还有那张B超单。
起身走向3诊室。门口没人排队。我敲了敲门。里面传来余医生的声音：“请进。
”我推门进去。余医生正在看电脑。她抬头看到是我。“结果出来了？”“嗯。
”我把B超单和手机递过去。给她看检验结果。她接过手机。仔细看了看数字。
又拿起B超单看上面的图像和描述。她点点头。脸上露出一个比较确定的笑容。“嗯，
可以确定了。宫内早孕。五周左右。指标都挺好的。”她把手机还给我。
“这是你的孕产妇保健手册。”她从抽屉里拿出一本崭新的红色手册。
封面上印着“孕产妇保健手册”。她打开第一页。开始填写我的基本信息。姓名。年龄。
住址。电话。末次月经日期。预产期推算……她写得很仔细。写完后。她把手册递给我。
“收好。以后每次产检都要带着。”她又拿过处方笺。开始写字。“给你开点叶酸。
还有复合维生素。按时吃。前三个月很重要。多休息。避免劳累。避免同房。保持心情舒畅。
饮食清淡营养一些。有什么不舒服随时来医院。或者给我打电话。
”她在手册后面写了一串电话号码。她撕下处方笺递给我。“去药房拿药吧。
一个月后来复查。做个B超看胎心胎芽。”“好。谢谢余医生。”我接过手册和处方笺。
放进包里。那个黑色的包。走出诊室。外面走廊的光线似乎亮了一些。空气也没那么闷了。
我拿着处方去药房排队。人不少。队伍缓慢移动。我低头看着手里崭新的红色手册。
手指抚过封面上凸起的烫金字。我打开第一页。看着上面我的名字。还有余医生工整的字迹。
药拿到了。一小瓶叶酸。一盒复合维生素片。我把它们也放进黑包里。和手册放在一起。
走出医院大门。外面的阳光有点刺眼。已经是中午了。街上车水马龙。很喧嚣。我站在路边。
拿出手机。屏幕很干净。没有未接来电。没有新信息。王建军依然毫无音讯。昨晚没回家。
现在也没有只言片语。我收起手机。走到路边。拦了一辆出租车。“去哪里？”司机问。
“回家。”我说。报出小区地址。车子启动。汇入车流。**在椅背上。
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商店。行人。广告牌。一切都那么鲜活。又那么遥远。
我的手放在膝盖上的黑色包上。隔着包。能摸到里面那本手册坚硬的封面轮廓。
还有药盒的棱角。包里还有一个硬硬的小东西。我拉开拉链。伸手进去。摸到了。
是我自己的手机。还有一个……是王建军淘汰下来的旧手机。屏幕裂了。但还能开机。
我一直没扔。放在抽屉里。昨晚。我把它找了出来。充好电。现在。它就在包里。
静静地躺着。屏幕是黑的。我拿出那个旧手机。按亮屏幕。电量是满的。信号满格。
我找到录音功能。点开。屏幕上显示一个红色的圆点。旁边是时间跳动：00:00:00。
它在录音。一直录着。从我踏进医院大门那一刻开始。到现在。它还在录。
录下了医院所有的声音。人声。广播声。脚步声。还有刚才余医生说的话。“宫内早孕。
五周左右。指标都挺好的。”我把那个旧手机按灭。屏幕暗下去。放回黑色包里。拉好拉链。
我闭上眼睛。阳光透过车窗照在眼皮上。一片温暖的红色。车子轻微颠簸着。
朝着家的方向驶去。**3**钥匙转动门锁。咔哒一声。门开了。客厅里很安静。
窗帘拉着。光线昏暗。有股淡淡的烟味。王建军回来了。他坐在沙发上。背对着门。低着头。
像是在看手机。听到开门声。他肩膀动了一下。没回头。我关上门。换上拖鞋。走进客厅。
把那个黑色的包放在门口的鞋柜上。很随意。“回来了？”他问。声音有点哑。还是没回头。
“嗯。”我应了一声。走向厨房。“吃饭了吗？”“没。”他说。终于放下手机。
转过头看我。他的脸色不太好。眼下有青影。头发有点乱。像是没睡好。或者根本没睡。
“你上午去哪了？”我从冰箱里拿出青菜。“医院。”我说。拧开水龙头洗菜。水声哗哗的。
“医院？”他立刻追问。身体坐直了。“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他的语气听起来有点紧张。或者说是……警惕？我关上水龙头。甩了甩手上的水珠。
没回头看他。“有点不舒服。去检查一下。”“检查什么？结果怎么样？”他站起身。
朝厨房这边走来。脚步声很急。我把青菜放进沥水篮。转过身。靠在流理台边。
看着他走到厨房门口停下。他盯着我的脸。眼神里有探究。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焦虑。
我看着他。没说话。厨房里只有冰箱压缩机启动的低沉嗡鸣。
他的眼神在我脸上扫了几个来回。没得到答案。他有点沉不住气了。“到底什么病？严重吗？
”他追问。眉头皱起来。我移开目光。拿起沥水篮。把里面的青菜倒进炒锅。
锅里还有一点底油。刺啦一声响。油烟升腾起来。我拿起锅铲翻炒。青菜迅速变软。
颜色转成深绿。“没什么大病。”我背对着他说。声音混在炒菜的声音里。
“医生说……就是有点贫血。让注意营养。”锅铲在锅里翻动。发出金属摩擦的声音。
他站在门口没动。似乎在判断我话的真假。过了几秒。他好像松了口气。肩膀没那么绷着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