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妈嫌狗老了，要带到后山活埋。我跪下求她，她一脚踹开我，骂我是跟狗一样的贱种。
“你再拦，我连你一块埋了。”那天下午，她牵着狗，拿着铁锹，再也没回来。直到半夜，
门被挠响，只有老狗自己回来了，浑身是土。它冲我低吼，从嘴里吐出一团头发。
01湿冷的空气灌进门缝，带着一股山里泥土的腥气。我赤着脚站在冰凉的水泥地上，
全身的血液似乎都凝固了。老黄，我们家养了十几年的老狗，正趴在门口，
浑浊的眼睛死死盯着我。它的毛发上沾满了黄褐色的湿土，几处毛皮被刮破，渗着血丝。
它喉咙深处发出破碎的呜咽，像一个承受了巨大痛苦却无法言说的老人。然后，
在我的注视下，它张开嘴，费力地吐出一团东西。一团被唾液浸透、纠结在一起的头发。
那头发的颜色，是我妈上周才去镇上染的棕黄色，发根处还带着新长出来的灰白。我蹲下身，
指尖抖得不成样子，却不敢去碰那团东西。恐惧像一张密不透风的网，瞬间将我笼罩。
下午的画面在我脑中疯狂回放。我妈张桂芬，用那根拴猪的粗麻绳套在老黄脖子上，
另一只手抄起墙角的铁锹。“妈，别，老黄跟了我们家十几年了！”我冲过去，
死死抱住她的腿。她看都没看我，一脚把我踹开，我的额头重重磕在门框上，眼前一阵发黑。
“一个畜生，一个贱种，凑一对正好！”她啐了一口，“林招娣，你再敢拦一下，
我今天连你一块埋了！”她的眼神，是我从小到大最熟悉的，
那种淬了毒的、毫无温度的厌恶。她拖着拼命挣扎的老黄，扛着铁锹，走进了后山的暮色里。
再也没有回来。现在，只有老黄回来了。戴着我妈的头发。老黄见我没有反应，
焦躁地用爪子扒拉我的裤腿，喉咙里的低吼带上了催促的意味。它想带我去一个地方。
我猛地回过神，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报警！我冲向客厅，拿起那部老旧的座机，
手指颤抖着去按那三个数字。“砰！”大门被粗暴地撞开，
一股浓烈的酒气混着劣质香烟的味道涌了进来。我弟弟林耀祖，搂着两个流里流气的青年，
醉醺醺地闯了进来。“林招-娣！死哪去了？给老子倒水！”他的目光扫过我，
又落在我手里的电话和地上的老黄身上，最后，定格在那一团头发上。
他脸上的醉意瞬间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扭曲的狰狞。“你！”他一个箭步冲过来，
一把夺过我手里的电话，狠狠砸在地上，塑料外壳四分五裂。“林招娣！你把我妈怎么了？！
”他揪住我的衣领，力气大得我几乎要窒息。他比我小两岁，却比我高出一个头，
常年打架斗殴练出了一身蛮力。“我……我不知道……”我艰难地解释，
“是老黄……它自己回来的……”“放你娘的屁！”他根本不听，
一个响亮的耳光狠狠扇在我脸上。**辣的疼，耳朵里嗡嗡作响。“你这个扫把星！
克死我爸还不够，现在又想来克我妈？！”他身后的两个混混也跟着起哄。“耀祖，
这不明摆着吗？肯定是她干的，不然这狗嘴里怎么会吐出头发？”“就是，
你看她那张死人脸，一看就晦气！”这些话像一把把钝刀，在我心里来回地割。
林耀祖听了更是怒火中烧，他猩红着眼睛四下寻找，最后抄起门后的一根手臂粗的木棍。
“老子今天先打死你这条老狗，再把你送到警察局去！”他高高举起木棍，
对着蜷缩在地上的老黄狠狠砸下。“不要！”我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疯了一样扑过去，
将老黄整个护在身下。木棍结结实实地落在了我的后背上。剧痛让我眼前一黑，
几乎要晕厥过去。骨头仿佛裂开了。但我没有松手，我死死抱着老黄温热的身体，
它是这个家里唯一给过我温暖的东西。我抬起头，忍着剧痛，
用尽全身力气死死盯着林耀祖的眼睛。“你敢动它一下，”我的声音沙哑，
却带着从未有过的冰冷，“我就告诉所有人，你昨晚偷了妈藏在柜子里的三千块钱，
拿去堵伯输光了！”林耀祖高高举起的木棍，瞬间僵在了半空中。
他眼神里闪过一丝无法掩饰的慌乱和惊愕，似乎没想到一向任他打骂的我，会说出这样的话。
空气在这一刻凝固了。我背上的剧痛和心底的绝望交织在一起，却催生出一丝诡异的冷静。
我赢了，暂时。02林耀祖最终还是没敢再动手。他心虚地放下木棍，
嘴里不干不净地骂了几句，就把我连同老黄一起锁进了我的房间。“你给老子老实待着！
天亮了我就报警，让警察来收拾你这个杀人犯！”门被从外面“砰”地一声锁上。
**着冰冷的墙壁滑坐到地上，后背的剧痛让我不住地抽着冷气。老黄呜咽着，
用温热的舌头舔舐我冰冷的手背。我把它抱在怀里，感受着它微弱的心跳，
混乱的大脑开始一点点冷静下来。报警？林耀祖会怎么说？他会说我因为怨恨我妈，
和老黄合伙杀了她。证据呢？狗嘴里吐出的头发，我脸上的巴掌印，我背后的棍伤，
都会被他说成是我妈反抗时留下的。而我，林招娣，
一个从小就不受待见、被邻里说成是“讨债鬼”的女儿，有充足的“杀人动机”。
谁会相信我？不报警？我妈现在生死未卜，如果她只是受了伤，在山里等着救援呢？
我不能等。我抱着老黄，陷入了两难的绝境。就在这时，老黄又开始躁动起来。
它挣脱我的怀抱，用头一下一下地拱着被锁死的房门，爪子在木门上拼命地挠，
发出刺耳的“刺啦”声。它的眼神，那么急切，那么坚定。我瞬间明白了。
老黄要带我回“案发现场”。它是唯一的“证人”。我爬到窗边，这是一楼的老式窗户，
外面没有装防盗网。我费力地推开生锈的窗栓，外面的冷风灌了进来，让我打了个寒颤。
夜色浓得像墨，远处的山峦只有一个黑漆漆的轮廓，像一只蛰伏的巨兽。我没有犹豫，
翻身从窗户爬了出去，双脚落地时，脚踝传来一阵刺痛。老黄紧跟着我，从窗户里一跃而出，
它的一条后腿受了伤，一瘸一拐的，但它没有片刻停留，立刻朝着后山的方向跑去。
一人一狗，就这样消失在沉沉的夜色里。后山的路我从小走到大，
却从没有哪一次像今晚这样，让我感到毛骨悚然。风吹过树林，发出“呜呜”的声响，
像女人的哭泣。脚下是枯枝败叶，踩上去“咔嚓”作响，每一步都像踩在我的心跳上。
老黄在前面带路，它虽然腿脚不便，但方向异常坚定，没有丝毫迟疑。
它把我带到了半山腰的一片开阔地。这里，有一个新挖的土坑。坑不大，勉强能容纳一个人。
旁边扔着一把铁锹，正是我妈下午带走的那一把。我冲过去，用手颤抖地扒拉着坑里的泥土。
土是湿的，松软的，但没有血。一点血迹都没有。我妈……没有被埋在这里。
老黄对着空空的土坑狂吠了几声，声音里充满了愤怒和不安。然后，它转过身，
对着另一个方向，那片更深、更密的山林，发出了警惕的低吼。我顺着它的目光看过去，
那里黑得深不见底。一个念头电光火石般闪过我的脑海：我妈在这里遇到了别的事！
她可能根本就不是被狗所伤！我强迫自己镇定下来，打开手机的手电筒，借着微弱的光，
仔细检查土坑周围。在坑边一丛被踩倒的野草下，我发现了一点金属的反光。我拨开草叶，
那是一枚袖扣。一枚造型奇特的金属袖扣，不是我爸那种老土的款式，
也不是镇上能买到的货色。它做工很精致，上面还刻着一个龙飞凤舞的字。——“军”。
我把它紧紧攥在手心，金属的冰冷刺痛了我的掌心。这不是我妈的东西。那么，是谁的？
03天蒙蒙亮的时候，我带着那枚袖扣，一身泥土地回了家。
家里的气氛比我离开时更加压抑。我叔叔林建军来了。他正坐在堂屋的八仙桌旁，
一脸痛心疾首地“教训”着林耀祖。“混账东西！你姐姐是你亲姐姐，你怎么能那么说她？
”“你妈还没回来，不想着去找，就知道在这里撒野！”林耀祖低着头，一脸不忿，
嘴里嘟囔着：“她本来就是个扫把星……”叔叔看到我，立刻站了起来，脸上堆满了关切。
“招娣！你跑哪去了？一晚上不回来，吓死叔叔了！有没有受伤？
”他的眼神在我身上来回扫视，那份关切显得那么真诚，那么温暖。如果不是昨晚的经历，
我或许真的会相信他。他是爸爸的亲弟弟，从小到大，他是这个家里唯一会偶尔给我一颗糖，
夸我一句“招娣真乖”的人。在我爸死后，他更是扮演着一个“好长辈”的角色，
时常接济我们，调解我和我妈的矛盾。“叔。”我哑着嗓子开口，从口袋里拿出那枚袖扣，
摊在手心，“我在后山捡到的，你认识吗？”林建军的目光落在袖扣上，
他的瞳孔有那么一瞬间的收缩。快得几乎无法捕捉。但他很快就恢复了正常，
甚至拿起袖扣仔细看了看，然后摇了摇头。“这玩意儿挺别致的，不像我们村里人用的。
估计是哪个来山里玩的城里人掉的吧。”他把袖扣还给我，语气自然得毫无破绽。“招娣，
这事不能再拖了，必须报警。你别怕，叔叔在这里，会帮你跟警察解释清楚的。”说完，
他便拿出手机报了警。警察很快就来了，来的是镇上派出所的陈警官，
一个三十多岁的青年警察，眼神锐利，看起来很精干。林耀祖一看到警察，
就像找到了主心骨，立刻添油加醋地把我如何“憎恨”我妈，
如何“伙同”老狗报复的事情嚷嚷了出来。“警察同志，就是她！她昨天还咒我妈去死！
晚上我妈就不见了，肯定是她干的！”叔叔在一旁，看似在拉着林耀祖，
嘴里却说着“公允”的话。“陈警官，唉，这孩子也是急糊涂了。不过……我嫂子这个人，
脾气确实不好，对招娣这个女儿，从小就……唉，招娣心里有怨气，也是难免的。
”他三言两语，就成功地把“杀人动机”四个字，深深地刻在了我的身上。
陈警官没有理会他们的吵嚷，他只是看着我，目光平静而探究。“林招娣，你说说事发经过。
”我深吸一口气，把下午我妈如何带走狗，半夜狗如何回来，如何吐出头发，
以及我如何去后山发现空坑和袖扣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我没有隐瞒，
也没有添油加醋。我说到我被林耀祖打的时候，
陈警官的目光落在了我红肿的脸颊和刻意用衣领遮挡的脖子瘀伤上。他又看了看趴在我脚边，
腿上一瘸一拐的老黄。他的眼神变得若有所思。他收下了那枚袖扣，作为证物。
因为没有直接证据，也找不到我妈的踪迹，警察在勘察了后山现场后，
只能将此事定性为失踪案，让我和林耀祖等消息。当天晚上，叔叔留了下来。
他假意给我送来一碗热腾腾的鸡蛋面，脸上还是那副慈祥的表情。“招娣，快吃吧，
一天没吃东西了。”他坐在我对面，看着我吃面，状似无意地问道：“你在后山，
除了那个土坑和袖扣，还发现别的东西没有？”我的心猛地一沉。我摇了摇头。
他似乎松了一口气，然后语重心长地劝我：“招娣啊，听叔一句劝。你妈那个人，
一辈子要强，万一……万一她是在山上自己不小心，
失足摔下了哪个山崖……这事就别再追查了，闹大了，对我们家的名声不好听。
你一个女孩子，名声最重要。”他的话像一条冰冷的毒蛇，顺着我的脊背一路往上爬。
他不是在劝我，他是在警告我。他很怕我继续查下去。我低着头，假装顺从地点了点头，
目光却不经意地扫过他端着碗的手。他今天穿了一件干净的白衬衫。右手的袖口上，
整整齐齐地钉着一颗纽扣。而左手的袖口，却空空如也，只剩下几根断掉的线头。
03叔叔的伪善像一根刺，扎在我心里。我开始偷偷地调查他。
但我一个休学在家、身无分文的女孩，
能怎么调查一个在村里人缘极好、看似忠厚老实的长辈？我能想到的，只有我爸。
我想起我爸，那个老实巴交的男人，也是在后山出事的。那年我才十岁，他们都说是意外，
上山砍柴的时候不小心摔下了山坡，磕到了头。我妈哭得死去活来，
叔叔忙前忙后地操持着葬礼，所有人都夸他有情有义。可现在想来，一切都透着诡异。
我翻箱倒柜，在家里那个积满灰尘的旧木箱里，找到了我爸妈的旧相册。相册已经泛黄，
塑料膜也脆了。我一页一页地翻着，翻到一张我爸和叔叔年轻时的合影。照片上，
两个年轻的男人并排站着，笑容灿烂。他们穿着一模一样的的确良衬衫，
那是当年最时髦的衣服。我用手指轻轻抚过照片上叔叔的袖口。那里，钉着一枚袖扣，
在阳光下泛着光。那款式，那上面隐约可见的刻字，和我捡到的那一枚，一模一样！
我的心跳瞬间漏了一拍。这不是巧合。我爸的死，绝对不是意外！这几天，
老黄的状态很不好。它不吃不喝，整天趴在门口，瘦得只剩下一把骨头。有时候，
它会突然站起来，对着后山一个方向，发出悠长而悲伤的哀嚎。那个方向，
有一个废弃多年的矿洞。我假装听了叔叔的劝，不再提找我妈的事，
每天只是沉默地做着家务。林耀祖见我“认怂”，更加得意忘形。
他觉得这个家现在是他做主了，开始变本加厉地使唤我，甚至翻我的东西。这天下午，
他看上了我爸留给我唯一的遗物——一个上了锁的旧木盒子。那是我爸亲手做的，
里面放着我从小到大得的几张奖状，还有他给我买的一支钢笔。“林招娣，
这里面藏了什么好东西？是不是爸留下的钱？”他不由分说地就来抢。“你还给我！
”我急了，扑上去跟他争抢。“啪嗒”一声，木盒子被我们争抢时摔在了地上。
盒子摔得不重，但底板却裂开了一条缝。一个用油纸包着的小小的夹层，从裂缝里掉了出来。
林耀祖没注意到，他的注意力全在盒子里那几张不值钱的奖状上。他轻蔑地“切”了一声，
把盒子扔还给我，骂了句“穷鬼”，就出门找他的狐朋狗友去了。我颤抖着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