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我躺在手术室门口的推车上。医生语速极快:“主动脉夹层破裂,六小时内必须做手术,
否则——”否则后面的话他没说完,可我已经听懂了。我抖着手给妻子林羡打电话。
电话响了很久,她才接。“阿羡,医院催缴费,八十万,先做紧急手术,
不然我——”“我没钱。”她的声音冷的像玻璃渣。“怎么会没钱?
我们联名账户里——”“那是给小泽买房的首付。”她打断我。“你弟弟?”我喉咙腥甜,
“那是我的救命钱!”“房子再不买就涨价了。”她语气平平,
“医生不是说还能拖六小时吗?你先挂止痛泵,我明天带小泽去交定金。
”我愣在惨白的灯里,听见自己的心跳像坏掉的水泵,一下、一下,空抽。
2妻子有一个比我小十岁的弟弟林泽。我拼命写代码、拿期权,
把林泽从县城中学一路供到出国留学。我以为林羡懂。当年她追我,红着眼圈说:“沈砚,
你对我那么好,以后我也会对你好。”后来她成了我的家人,
却把这份好一刀一刀剜给了她弟弟。去年,林泽说要结婚,女方家长点名内环大三居,全款。
林羡二话不说把联名账户里的五百多万全划去做了理财锁定,说一年后到期正好交房款。
我闹过,她只淡淡一句:“林泽是我唯一的弟弟,我不管谁管?”我认了。可我没想到,
认的代价是命。3护士第三次来催:“沈先生,您家属还没到?手术同意书需要配偶签字。
”我咬牙自己签了。医院规定:大额手术预缴费必须提前转账,否则排不上台。
我手指哆嗦着登录手机银行,联名账户余额:0.73元。我盯着那串数字,
忽然想起上周林羡半夜起床倒腾电脑,说理财到期提前赎回要手续费,干脆再续一年。
当时她亲了亲我的额头,说:“乖,别操心钱。”原来操心的只有我。我给她发微信语音,
声音嘶哑:“阿羡,算我求你,先救我,房子以后再说……”她回了条文字:【沈砚,
别自私。】五个字,像五把冰锥。4我躺在推车上被推到电梯口,
后面排队的病人亲属窃窃私语:“听说这个人老婆不肯交钱……”我闭上眼,听见手机又震。
是林泽。他语气轻快:“姐夫,我姐说明天带我去看黄浦江边的江景房!
你那份体检报告出来没?别自己吓自己。”我张了张嘴,血先涌了出来。
护士尖叫:“病人呕血!快送ICU!”我被推进去前最后一眼,
看见走廊尽头的时钟——21:47,离六小时,只剩四小时十二分。5ICU的窗帘半拉,
窗外是城市彻夜不灭的霓虹。我听见主任医生打电话:“……对,家属拒绝缴费,
手术排期取消……”手机又亮了,是林羡的朋友圈更新。配图是林泽的背影,
站在样板房的落地窗前,黄浦江一览无余。配文:【给最爱的家人一个家。】我盯着那行字,
忽然笑出声,喉咙里的血沫一股一股往外冒。原来我十年的拼命,
只是替别人挣了一个“家”。护士冲过来按住我:“沈先生!你别激动,血压飙到200了!
”我喘得像上岸的鱼,手指却死死攥住床沿。我不甘心。如果老天今天不收我,
我就要让他们知道——什么叫真正的“家破人亡”。6监护仪上的数字疯狂下坠。
医生再次冲进来:“快!准备紧急插管!”我眼前发黑,耳边却异常清晰。
我听见林羡在群里给售楼顾问发语音,声音温柔:“明天九点,准时签约,我全款。
”全款?我的命。嘀——世界静音。7我醒来的时候,天刚泛青。消毒水味刺鼻,
心电监护滴滴响。医生摘下口罩,一脸疲惫:“沈先生,你命大。
隔壁床的程老先生突发梗死,家属无奈放弃抢救,把原本预留的支架给了你。
手术费……他女儿已经替你垫上了。”我喉咙像灌了铅,只能点头。原来有人替我死了。
我欠程家一条命,也欠八十万。8护士把缴费单递给我时,特地补了一句:“程**说,
钱不急,让你先养病。”我捏着那张轻飘飘的A4纸,却像捏着烙铁。手机震动,
林羡的未读语音一排红点。我点开最新一条,背景音嘈杂,她在售楼处:“沈砚,你醒了没,
别耽误正事。今天签认购,需要夫妻双方征信,你身份证在哪?”我盯着天花板,
忽然笑出声。原来在我生死线上挣扎的十二小时里,她只惦记着那张征信报告。10中午,
林泽提着果篮晃进病房。西装崭新,头发锃亮。“姐夫,气色不错嘛。
”他随手把果篮往床头柜一扔,“我姐说手术费搞定了?恭喜。”我看着他,
忽然发现这张脸,陌生得可怕。“小泽,”我声音沙哑,“你知不知道我昨晚差点死了?
”他掏手机划两下,头也不抬:“知道啊。我姐说你要真没了,房子写我名就行,
反正遗产税太高。”阳光惨白。我胸口缝合的刀口像被重新撕开。11下午,
林羡踩着高跟鞋进来,风衣里夹着一叠购房合同。她扫了眼病房,皱眉:“怎么没请护工?
味儿真大。”我平静开口:“阿羡,把理财里的钱先挪二十万还程家,剩下的再买房。
”她像听见笑话:“沈砚,你疯了?二十万违约金你出?小泽女朋友今天第三次催,
再不定就分手!”她顿了顿,俯身替我掖被角,声音温柔得像刀:“乖,别闹。
你这条命不是捡回来了吗?钱再赚就有。”我闻到她袖口陌生的男人体味,胃里一阵翻涌。
12傍晚,护士进来换药,小声告诉我:“沈先生,你老婆刚在走廊打电话,
说要把你名下的那套老房子挂出去,凑首付。”我闭上眼。老房子是爸妈留下的唯一东西。
去年林泽想卖了炒股,我死活没同意。如今我连反对的力气都没有。手机又震,
是林泽发来的样板间视频。大理石地面映出他翘起的嘴角:“姐夫,主卧给你留了一间,
等你出院来暖房。”我盯着那行字,忽然想起他发高烧,我背着他跑三公里去诊所。
那年他16岁,趴在我背上哭:“姐夫,以后我长大,给你买大房子。”如今大房子有了,
只是房本没我名。13夜深,病房熄灯。我扶着墙走到护士站,借电脑登录网银。
联名理财账户的流水跳出来:昨日15:30,全部赎回,
金额5,120,000.00元;昨日16:45,
转出至“林羡”个人账户;备注:弟弟购房款。我盯着屏幕,指尖冰凉。
最后一笔余额:0.00。我抬头,看见玻璃门上映出自己的影子——脸色青白,
病号服空荡,像个游魂。我轻轻呵了一口气,玻璃蒙上雾。我在那层雾上,
写下一个名字:林羡。然后,用指腹用力反复抹去。14回到病床,我拔掉输液针,
血珠滚出来。我随手按住,心里却异常清醒。他们要我死,我偏不死。他们要花我的买命钱,
我让他们一分都拿不到。我打开手机,
翻出群里的语音——林羡的声音清晰传出:“……将死之人,是贬值资产,投入再多,
回报率也是零。”我按下转发,
发给了一个尘封三年的微信头像:【程氏律所-程意】三年前,她追我,我没答应。如今,
她成了程老先生遗产的唯一继承人,也是替我垫手术费的人。我发过去一行字:【八十万,
三天内还你。另外,帮我打一场离婚官司。】对方几乎秒回:【沈砚,你终于醒了。
】我看着那六个字,胸口缝合的刀口忽然不那么疼了。因为我知道——游戏才刚刚开始。
15出院那天,下着连绵细雨。
我口袋里只有一张欠条、一部旧手机和程意预付的二十万应急支票。
程意撑着黑伞在医院门口等我,她穿着一身墨灰色西装,比三年前更瘦,
眼神却像磨快的匕首。“能走吗?”“放心,我走得比谁都快。”她替我拉开车门。
车子启动,她没问我去哪,直接报了律所地址。我侧头看窗外,
高架上广告牌轮番闪动——正是林泽定的那座江景楼盘,
巨幅标语写着:“把最好的给最爱的人。”我嗤笑一声,胸腔震动,刀口隐隐作痛。
16程意把卷宗推到我面前时,会议室里只有我们两人。“先说结论:你想把钱拿回来,
必须先离婚,再主张恶意转移夫妻共同财产。”“能赢吗?”“理论上可以。
难点在证据与时间。”她翻开第一页,“林羡昨天已用那笔钱做了首付,网签已提交,
开发商只认备案。一旦系统锁定,房子落到林泽名下,执行回转的难度会成倍放大。
”我盯着那串网签编号,像盯着一个即将合拢的捕兽夹。“最快多久能立案?
”“今天就能提交,但法官下保全裁定至少要三天。三天里,只要林羡把尾款补齐,
木已成舟。”我深吸一口气:“那就让她凑不齐。”程意挑眉:“违法的事我不做。
”“放心,合法得很。”我从手机里调出一段录音,
按下播放——林羡的声音在会议室回荡:“……把老房子挂出去,凑首付,
尾款再从他公司股权里套。”程意眼睛一亮:“她有其他资金来源?
”我点头:“我名下还有一家科技工作室,估值两千万,林羡持有30%代持股份。
她准备偷偷**变现。”程意合上卷宗:“那就在她套现前,冻结工作室股权。
”她抬手看表,“现在是上午十点,我去立案,你回家拖住她。至少十二小时。
”17我回到曾经的家,指纹锁已被删除。按门铃,是林泽开的门。他系着围裙,手拿锅铲,
笑得像这个家的男主人:“姐夫,你怎么来了?医生说能出院了吗?”我没进门,
只站在玄关,闻到厨房飘出的虫草花炖鸡汤味——那是林羡小产后我给她煲了七天的方子。
“阿羡呢?”“睡美容觉呢,昨晚售楼处排队冻着了。
”我瞥见客厅茶几上散落着购房合同、POS机小票。尾款金额一栏:柒佰叁拾万元整。
我的心口像被重锤。林泽顺着我的视线,随手把合同合上:“姐姐说,
姐夫你大难不死必有后福,这房子就当提前送你的康复礼物。”我笑了:“房本写我名?
”“当然——”他拖长音,补了一句,“等贷款批下来,再一起加。”我点点头,
忽然觉得眼前的弟弟像一只刚学会龇牙的狼崽子,奶腥未退,却迫不及待想咬断我的喉咙。
我转身出门,听见他在背后喊:“姐夫,不留下来吃饭?我姐炖了汤!”我把门轻轻带上,
回答淹没在合页声里:“不了,怕有毒。”18下午两点,我驱车到工作室。
前台小姑娘见到我,像见到鬼:“沈、沈总?林总说您病了,
把法人章都带走了……”我心里一沉,快步冲进财务室。保险箱被撬,账本散落一地,
硬盘不见踪影。我拨技术总监电话,
对方支支吾吾:“林总昨天凌晨召集我们开会说项目被收购,让大家签竞业协议,
违约金翻倍……”我挂断电话,抬头看见玻璃门上自己扭曲的倒影。
原来在我手术麻醉未醒时,林羡已把刀伸向我最后的堡垒。我拨程意,
她那边敲击键盘声飞快:“刚查到,林羡上午在市监局提交股权**,
受让方是一家英属维京壳公司,背后实控人——林泽。”我握紧手机,骨节泛白:“能拦吗?
”“已经递交诉前保全,但窗口排队到下班。”她顿了顿,“除非现场有人提出异议,
系统才会锁死流程。”我深吸一口气:“地址给我。”19市监局大厅人声鼎沸。
我排在46号窗口,前面还有七个人。林羡坐在等候区,一袭驼色风衣,妆容精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