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师父看着我，久久没有说话。最后，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他用尽最后的力气，
在我手心画了一个复杂的符文。“这是启动阵法的血契。”“唱响《焚城曲》时，
将它按在眉心。”“它会引你魂魄，与旱魃合一。”“但记住，孩子，神力会吞噬你的人性，
一旦开始，就再也回不了头了。”我点了点头，将手心的符文握紧。“师父，你放心。
”“我不回头了。”当晚，师父在睡梦中溘然长逝。他走得很安详，脸上甚至带着一丝微笑。
我知道，他是解脱了。第二天，柳嫣嫣派人送来了凤冠霞帔。那是我出嫁时穿过的那一套，
被她让人重新修补过。金丝银线，华美异常。我对着铜镜，一点点描眉画唇。镜子里的女人，
面色苍白，眼神空洞。却又有一种诡异的美。我穿上霞帔，戴上凤冠。
沉重的头冠压得我脖子生疼。我走出草棚，外面已经站满了卫兵。沈燕洲也在。他看到我时，
眼神有一瞬间的恍惚。仿佛又看到了那个在梨园舞台上光芒万丈的我。但很快，
他的眼神又恢复了冰冷。“走吧。”他说。我跟着他，一步步走向城楼。脚下是青石板路，
两旁是麻木的百姓。他们的眼神，有好奇，有怨恨，有期待。没有人知道，他们即将见证的，
不是救赎。而是毁灭。10我站在城楼之巅。风很大，吹得我的霞帔猎猎作响。城下，
是黑压压的人群，一直延伸到远方。城外，是敌军的营帐，旌旗招展。
沈燕洲负手立于我身后，目光如刃。柳嫣嫣紧贴他臂弯，唇边浮着胜者的讥诮。
我缓缓阖上双眼，深深吸入一口浊气。浓重的血腥味混杂着腐烂的气息在鼻尖萦绕。
我将小婵的身影逐出脑海，把弟弟的面容埋进心底，让师父的教诲随风散去。
胸腔里那颗跳动的心，早已化作寸草不生的焦土荒原。颤抖的手臂慢慢抬起，
残破的水袖在凛冽寒风中猎猎作响。干裂的唇瓣轻启，唱出了第一个音。
那不是《别姬》的调子。而是一段古老、诡异、充满了不祥气息的旋律。是《焚城曲》。
我的声音，不再沙哑。它变得清亮、高亢，带着一种非人的力量。穿透了风声，穿透了人声，
响彻整个天地。沈燕洲的脸色变了。“你唱的这是什么？”他厉声喝道。柳嫣嫣也花容失色，
“这不是《别姬》！师姐，你想干什么！”我没有理会他们，继续唱着。天空，开始变色。
原本晴朗的天空，迅速被乌云笼罩。黑云压城，电闪雷鸣。城下的百姓开始骚动，
他们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惧。城外的敌军也注意到了天象的异常，纷纷抬头望天。
11我将画着血契的手，按在了眉心。一股灼热的力量，从符文处涌入我的身体。我的眼前，
闪过无数破碎的画面。是我的前世。我是上古的女魃，所到之处，赤地千里。因为动了凡心，
被天帝贬入轮回，世世为人，承受苦难。而梨园一脉，就是我的看守者。
《别姬》是镇压我神性的封印。《焚城曲》是唤醒我记忆的钥匙。原来，
我生来就身系一城安危，不是为了救它。而是为了，不毁掉它。多么可笑的宿命。我笑了。
笑声越来越大，越来越疯狂。我的身体，开始浮空。身上的凤冠霞帔，寸寸燃烧，
化为黑色的灰烬。取而代之的，是一件由火焰织成的舞衣。我的头发，在风中疯长，
变成了刺目的红色。我的眼睛，流出了血泪。“沈燕洲。”我开口，声音已经不再是我的，
而是一种威严而古老的神谕。“你不是想看我唱戏吗？”“今天，我就为你唱一出，
真正的《别姬》。”“一出，为你，为这座城，为这个国，送葬的别姬。
”12沈燕洲和柳嫣嫣已经吓得面无血色。他们身后的卫兵，武器都拿不稳了。
“妖……妖怪！”有人尖叫着，转身就跑。城楼上，乱作一团。城楼下，更是人间地狱。
大地开始干裂，冒出滚滚热气。房屋开始自燃，火光冲天。瘟疫的病毒，
在高温下变得更加致命。无数人瞬间倒下，身体迅速腐烂。哀嚎声，惨叫声，此起彼伏。
城外的敌军，也被这末日般的景象吓破了胆。他们丢盔弃甲，四散奔逃。但他们跑不掉。
一道道天火从天而降，将他们连人带马，烧成焦炭。整个世界，都变成了一个巨大的熔炉。
而我，就是这个熔炉的主宰。我漂浮在半空中，冷漠地看着这一切。我的心里，没有快意，
没有悲伤。只有一片虚无。神性，正在吞噬我最后的人性。13沈燕洲终于从震惊中回神。
他猛地抽出配枪，朝我疯狂扣动扳机。弹头却在距我咫尺之遥时熔作赤红铁浆。"妖孽！
"他喉间迸出嘶吼，"你究竟是何物？！"我足尖轻点，飘然落于他身前。"我？
"纤指抬起，抚过他颤动的面颊。指尖所及之处，他的肌肤立刻发出了“滋滋”的声响，
腾起缕缕焦烟。沈燕洲痛得惨叫，却无法挣脱。“我是你亲手造就的，复仇之神。
”我看着他扭曲的脸，轻声说。“你毁了我的一切，现在，我也要毁掉你珍视的一切。
”我的目光，转向他身后的柳嫣嫣。柳嫣嫣早已瘫软在地，吓得失禁。
“不……不要杀我……”她语无伦次地求饶。“都是他逼我的！是他让我给你下药，
是他让我去害你弟弟的！”沈燕洲听到这话，眼睛瞬间红了。“**！你敢出卖我！
”他暴起挣脱我的钳制，扑向柳嫣嫣，死死掐住她的脖子。“我杀了你！
”柳嫣嫣的踢蹬渐渐微弱，精心描画的妆容被涕泪糊成一团。最终，
她像断线的木偶般瘫软下来。我冷眼旁观这场厮杀，仿佛在观赏戏台上最拙劣的《伐子都》。
14沈燕洲踉跄着松开柳嫣嫣的尸身，癫狂的目光死死钉在我脸上。“现在你满意了？
你这个疯子！”“满意？”我轻轻摇了摇头，抬起手指向他。“这远远不够，我要你活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