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我连寻死的念头都变得麻木时，门铃响了。
我没有理会。大概又是来催债的，或者是来看热闹的邻居。
门铃固执地响了很久，然后停下。片刻后，我听见楼下传来信箱被打开的“咔哒”声。
又过了许久，世界重归寂静。
直到深夜，饥饿感像一头野兽，在我的胃里疯狂撕咬，我才终于从床上爬起来。
打开门，一个薄薄的牛皮纸信封，静静地躺在门口的地垫上。
没有署名，没有地址。
我疑惑地捡起来，拆开。
里面掉出几张皱巴巴的百元钞票，不多，刚好五百块。还有一张质地精良的黑色卡片。
卡片上没有多余的装饰，只用烫金的字体印着一个名字和一个电话号码。
沈西泽。
我愣住了。
这是谁？
某种恶作剧？还是某个同情者的施舍？
可这五百块钱，又显得那么微妙。它不够买什么奢侈品，却刚好能让我交上拖欠已久的水电费，再去楼下的小超市买几包泡面，暂时免于被饿死和断电的窘境。
这不像施舍，更像一种精准的计算。
我捏着那张冰冷的卡片，在黑暗的房间里坐了整整一夜。
窗外的天光，从鱼肚白，变成灰蒙蒙的亮色。
催租的房东又在砸门了。
“苏然！再不交房租就给我滚出去！”
我看着手里那张写着“沈西泽”的卡片，忽然笑了一声。
我已经一无所有了，还有什么可以被骗的呢？
我用那五百块钱，交了水电，买了一份热腾腾的早餐，然后找了个公共电话亭，拨通了卡片上的那个号码。
电话只响了一声，就被接起。
“喂。”
一个男人的声音，低沉，平静，没有一丝波澜。却像一块投入死水里的石头，瞬间在我心里激起了涟漪。
“我找沈西泽。”我的声音有些沙哑。
电话那头沉默了两秒，然后说：“我是。”
“那封信，是你寄的？”
“是我。”
“你到底是谁？你想干什么？”我握紧了话筒。
“想帮你的人。”他顿了顿，语气里似乎带上了一点若有若无的笑意，“也想请你，帮我一个忙。见面谈吧，地址我稍后发给你。”
电话被挂断。
很快，我的旧手机震动了一下，是一条短信，上面只有一个地址。
本市最昂贵的写字楼，顶层。
我换上了我唯一一件还算体面的衬衫，坐了一个小时的公交车，来到了那栋高耸入云的大厦前。
在前台报出“沈西泽”的名字后，那位妆容精致的接待**立刻换上了恭敬的表情，亲自将我引到一部专属电梯前。
电梯平稳上升，数字飞快地跳动。
门开，是一间巨大得有些空旷的办公室。一整面墙的落地窗，将半个城市的繁华都踩在脚下。装修是极简的黑白灰色调，冰冷，昂贵，充满了不近人情的压迫感。
一个男人背对着我，站在落地窗前。
他穿着剪裁合体的深色西装，身形挺拔，光是背影，就透着一股生杀予夺的强大气场。
听到我的脚步声，他缓缓转过身来。
那一瞬间，我有些呼吸不畅。
他很英俊，但不是顾奕辰那种阳光明朗的帅气。他的五官轮廓深邃分明，像刀刻一般，一双眼睛更是深不见底，仿佛能洞悉人心底最隐秘的角落。
他就是沈西泽。
“苏**，请坐。”他指了指我对面的沙发。
我拘谨地坐下，双手不安地放在膝盖上。在他面前，我所有的故作坚强，都像一层薄薄的脆冰，不堪一击。
他没有绕圈子，径直走到我对面的办公桌后坐下，目光平静地落在我身上。
“我知道你所有的事。被前男友和继妹背叛，心血被剽窃，身败名裂，负债累累。”
他每说一个词，我的脸色就白一分。他就那么平静地，将我血淋淋的伤口，**裸地摊开在光天化日之下。
“你……”
“我可以给你一个机会，一个复仇的机会。”他打断我，身体微微前倾，那双深邃的眼睛里，终于有了一丝情绪，像捕食者盯住猎物时的专注。
“我可以给你一个世界顶级的实验室，给你能找到的最好的原料，给你无限的资金支持。”
我的心猛地一跳。
这些，都是我曾经梦寐以求的东西。
“我只有一个要求。”他的指尖，在光滑的桌面上轻轻敲击着，发出沉闷的、富有节奏的声响，一下，一下，都敲在我的心跳上。
“创造出能将‘初见’彻底踩在脚下的香水，让顾氏集团，因此蒙受最大的损失。”
空气仿佛凝固了。
我看着他，试图从他那张看不出任何情绪的脸上，找到一丝线索。
“你和顾家有仇？”我本能地警惕。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这个道理我刚刚才用最惨痛的方式学会。
“可以这么说。”他没有否认，也没有解释，“我们的目标一致，不是吗？”
是的，目标一致。
一想到顾奕辰和林薇薇那两张得意的脸，一想到我被窃取的人生，复仇的火焰就在我早已冷却的血液里，重新燃烧起来。
对调香的热爱，对胜利的渴望，对复仇的执念。
我没有理由拒绝。
我也没有资格拒绝。
“好。”我听见自己的声音说，“我答应你。”
沈西泽的嘴角，终于勾起了一个极浅的弧度。那不是微笑，更像是一种……计划得逞的确认。
他从抽屉里拿出一份早已拟好的协议，推到我面前。
“签了它，从今天起，你就是我的武器。”
我看着协议上“武器”这个词，心里掠过一丝异样。但复私的渴望，已经压倒了一切。
我拿起笔，在签名栏上，一笔一划地写下了我的名字。
苏然。
当我落笔的那一刻，我不知道，我亲手推开的，究竟是通往新生的门，还是另一个更深、更黑暗的深渊。
我只知道，从这一天起，我的人生，将与沈西泽这个名字，彻底捆绑在一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