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一附院神经外科的办公室里，谭松刚结束一台长达八小时的手术，摘下口罩时，
下颌线绷得紧紧的。护士递来温水，他接过喝了两口，手机就在白大褂口袋里震动起来。
屏幕上跳着"林溪"两个字，他指尖微顿，划开接听键时，语气不自觉放软："刚下手术。
""那正好！"电话那头的声音清亮得像碎冰碰壁，"我新到了批明制马面裙，
酒红色绣缠枝莲的，你下班过来试试？就当给我当活体模特，回头免你三个月汉服体验卡。
"谭松低笑一声，眼底掠过一丝旁人难察的温柔："知道了，下班就去。"挂了电话，
旁边的规培医生凑过来："谭哥，又是对门那个林溪姐啊？你们俩这天天黏在一起，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小两口呢。"谭松整理器械的手顿了顿，淡淡道："从小一起长大的，
跟亲兄妹似的。"只有他自己知道，这句话有多违心。他和林溪的缘分，
要从母亲们的产检本说起。两个预产期只差一周的孕妇在B超室门口唠了半小时，
发现不仅住同一个小区，连预产期都挨着，当场就约了"娃娃亲"。后来林溪提前三天出生，
他成了被她欺负的"小跟班"——抢他的变形金刚，喝他的草莓牛奶，
就连第一次牵女生的手，都是被她拽着去偷摘邻居家的枇杷。如今他们的房子买在对门，
直线距离不超过五米。他在三甲医院当神经外科医生，她在两条街外开了家汉服体验馆，
名曰"青衿阁"。每天早上他出门时，总能看见林溪穿着宽袍大袖的汉服，
蹲在门口喂流浪猫，裙摆扫过地面沾了灰也不在意。"谭松！"刚走到医院门口，
就见林溪骑着电动车冲过来，粉绿色的宋制褙子被风吹得鼓鼓的，手里还举着个纸袋子，
"给你带的茯苓饼，刚出炉的。"他伸手接过，指尖触到她的手背，温热的触感像电流窜过。
林溪浑然不觉，仰头冲他笑："今晚记得来试衣服啊，我给你备了套圆领袍，深蓝色的，
特显你白。""嗯。"他应着，看着她转身时腰间的玉佩叮当作响，
心里那点隐秘的欢喜又开始泛滥。这份喜欢，藏了快二十年。从初中时看她穿着校服跳皮筋，
到大学时听她在电话里兴奋地说"我好像喜欢上谁了"，再到后来她恋爱、分手，
他始终站在不远不近的地方，像个沉默的守护者。上周她刚结束那段谈了两年的恋爱，
哭着敲开他的门，抱着他的抱枕哭了半宿。他什么也没说，
只是给她煮了碗加双倍糖的红豆汤。她不知道，那晚她睡着后，他在阳台站了很久，
心里又酸又涩，却还有一丝不敢言说的庆幸。现在，他终于有了机会，却又怕了。
怕她还没走出来，怕捅破这层窗户纸后连朋友都做不成。"谭松最近不对劲。
"神经外科主任把谭松叫到办公室，手指敲着桌面，语气严肃："小谭啊，
年轻人谈恋爱正常，但你这......也太频繁了点。"谭松一脸茫然："主任，
我没谈恋爱啊。""没谈恋爱？"主任挑眉，拿出手机点开录音，
里面传出他昨天躲在楼梯间接电话的声音——"妹妹，我给你准备了份大礼，下班来拿？
"谭松："......"这还没完，主任又播放了另一段："上周你跟谁说'姐姐，
今晚一起散步？'前天又跟人喊'老婆'，小谭，咱们医院是有规定的，
生活作风问题不能含糊！"谭松哭笑不得，正想解释，办公室门被推开，
一个穿着黑色皮衣、抱着摩托头盔的女生闯进来，嗓门比林溪还亮："谭松，你姐我来了！
赶紧把你答应我的签名照交出来！"女生英姿飒爽，眉眼锋利，跟谭松站在一起，
怎么看怎么像江湖儿女。主任的脸色更沉了，谭松赶紧把人拉出去："别闹。
""谁跟你闹了？"女生摘了头盔，随手抓了抓头发，"我这造型酷吧？
要不是林溪说这样能帮你'逼婚'，我才懒得穿成这样......"话没说完，
就被谭松捂住了嘴。他回头看了眼办公室，压低声音："谢了，钱我转你微信了。
"女生扒开他的手，冲他挤眼睛："赶紧的啊，林溪那边我帮你盯着呢，
她闺蜜说她最近总偷偷看你，有戏！"这出"大戏"的始作俑者，是林溪的闺蜜苏晓。
上周苏晓撞见谭松在"青衿阁"门口，看着林溪给客人试衣服的背影发呆，
那眼神里的温柔都快溢出来了。她当场就拍了拍谭松的肩膀："喜欢就上啊，等什么呢？
"谭松叹气："她刚分手......""正是时候！"苏晓出了个馊主意，
"你就装成很受欢迎的样子，****她。女人嘛，都是有占有欲的，看你被别人抢了，
保准急！"于是就有了后来的电话风波。所谓的"姐姐"、"妹妹"、"老婆"，
都是苏晓找来的演员，连台词都是她编的。谭松本觉得荒唐，却还是鬼使神差地答应了。
第二天，医院走廊里又炸开了锅。
一个穿着白色连衣裙、扎着双马尾的女生提着保温桶来找谭松，
见人就鞠躬微笑："请问谭松医生在吗？我给他送午饭。"女生乖巧甜美，
跟昨天的"皮衣姐姐"判若两人。几个护士聚在护士站窃窃私语："我的天，
这还不是脚踏两只船？""你们是瞎吗？"一个清冷的声音**来。众人回头，
只见林溪穿着身月白色的汉服，站在走廊尽头，手里还拿着个绣花绷子。她走过来，
伸手捏了捏女生的脸颊："倩倩，你这腮红打太多了，跟猴**似的。
"被叫做倩倩的女生吐了吐舌头："溪溪姐，这不是为了跟昨天的造型区分开嘛。
"全场寂静。谭松刚查完房回来，正好撞见这一幕。林溪转头看他，
眼神里带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似笑非笑："谭大医生，你的'妹妹'送的饭，
能分我一口吗？"他的心跳瞬间漏了一拍，下意识点头："......能。
"林溪没真的去吃那盒饭。她转身回了"青衿阁"，坐在窗边的梨花木桌前，
手里的绣花针戳错了好几个地方。苏晓凑过来："怎么样怎么样？
我就说谭松那小子对你有意思吧，不然干嘛费这劲演戏？""不可能。"林溪嘴硬，
"他就是......就是觉得最近太无聊了，找乐子呢。"话是这么说，
心里却像被投了颗石子。她想起刚才谭松看她的眼神，有点慌乱，有点无措，
还有点......紧张？她开始忍不住回想。小时候她被男生欺负，
是谭松冲上去跟人打架，胳膊被划了道口子也不吭声；高考完填志愿，
她想报外地的服装设计，是谭松旁敲侧击地说"本市的医学院不错，
附属医院旁边就有文创园"；她开汉服体验馆缺钱，是谭松把刚攒够的首付钱取出来给她，
说"先借你的，算投资"；就连前几天她分手，他明明值完夜班，却还是陪她坐了一整夜。
这些事，她以前都当是"发小的义务"，可经苏晓这么一提醒，好像真的有点不一样。
"你想想，"苏晓循循善诱，"他对别人也这么好吗？上次你前男友来医院找他，
他那脸臭的，差点没把人赶出去。"林溪愣了愣。好像......是这样。
那天她前男友想求复合，找不到她就去医院堵谭松。后来她听护士说，谭松当时刚下手术，
连白大褂都没脱，就站在走廊里跟对方说了什么，语气冷得像冰。"要不你试试他？
"苏晓出主意，"就说你好像又有点喜欢前男友了，看他啥反应。
"林溪被这个主意吓了一跳，却鬼使神差地答应了。晚上谭松来试汉服，
深蓝色的圆领袍穿在他身上，衬得他肩宽腰窄，倒真有几分古代大夫的风骨。
林溪一边给他系腰带，一边状似无意地说："对了，陈默昨天给我发信息了，说想跟我聊聊。
"谭松系腰带的手猛地收紧，呼吸都滞了半秒。他低头看她，
眼底的情绪复杂得像团雾："你想跟他聊？""不知道啊，"林溪故意抬头，
撞进他的眼睛里，"毕竟谈了两年，说没感情也不可能......"话没说完，
就被谭松打断了。他的声音有点哑："林溪，你清醒点。他上次是怎么跟你说的？
说你穿汉服太招摇，说你开店是不务正业，这种人......""可他道歉了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