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的宾利，无声地滑入一座庄园。
铁门在身后合拢，发出一声沉重的闷响。
简宁抱着简安，坐在后座。车里很安静，只有空调的冷风声。
她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景色。
这里是南城的“一号院”。
她以前在萧聿的财务报表上见过这个名字。一块地皮的价格，是天文数字。
萧聿的家。
现在，是她的新监狱。
车停在一栋巨大的别墅前。
萧聿先下车。
一个穿着西装马甲的老管家，躬身替他拉开车门。
“聿爷，欢迎回来。”
萧-聿“嗯”了一声。
他绕到另一边，亲自打开了简宁的车门。
“下来。”他说。
简宁没动。
她把怀里的简安抱得更紧。
简安好像也感觉到了恐惧，小小的身体在发抖。
“妈妈……”
“别怕。”简宁的声音也在抖。
萧聿没有不耐烦。
他只是看着她，眼神平静。
“简宁，我给你三秒钟。一。”
简宁咬着牙。
“二。”
她知道他的“三”意味着什么。
他会亲自动手。把她和简安，像拎小鸡一样，从车里拎出去。
她慢慢地，抱着孩子，挪下了车。
双脚踩在地上，是软的。
别墅大得像一座宫殿。门口站着两排佣人，齐刷刷地鞠躬。
“聿爷。”
萧聿没有理会她们。
他领着简宁，穿过巨大的客厅，走上旋转楼梯。
最后，停在一扇门前。
“进去。”
简宁推开门。
是一个很大的房间。比她和简安在那个小城市租的整个家还大。
房间里，有两样东西。
一张床。
一张巨大的办公桌。桌子上，放着一台电脑，和一摞厚厚的账本。
“这是你的房间。”萧聿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也是你的办公室。”
他走进来，关上门。
咔哒。
门锁自动落下的声音。
简宁的心也跟着沉了下去。
“从今天起，你住在这里。”
“简安住隔壁，有专门的保姆和家庭教师。”
“不！”简宁立刻回头，“我要跟安安在一起！”
“你有资格跟我谈条件？”萧聿走到办公桌后坐下，像坐在王座上的国王。
“你现在是我的债务人。”
“在我面前，你唯一的权利，就是听话。”
简宁的指甲，深深陷进掌心。
她知道，硬碰硬，她没有胜算。
她的大脑开始飞速运转，寻找破局点。
情绪是武器，但对他没用。
暴力是武器，但她没有。
她唯一的武器，是她的专业。
“萧先生。”她换了个称呼，语气变得冷静，“根据债务关系法，债务人享有人身基本权利。抚养未成年子女，是我的合法权利。”
萧聿挑了挑眉，似乎对她这个反应有点兴趣。
“继续。”
“我可以为你工作，偿还你所说的‘债务’。”简宁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直视他，“但我需要我的计算工具，还有，我需要保证我儿子每天至少能见我八个小时。”
“这是我作为‘雇员’和‘母亲’的底线。”
她把“雇员”和“母亲”两个词，咬得很重。
她在提醒他，他们的关系，可以被定义为“雇佣”，而不是“囚禁”。
这是法律上的博弈。
萧聿看着她。
这个女人，五年不见，还是这么天真。
以为法律，在他的世界里，有用？
但他没有立刻戳破她。
他喜欢这个游戏。
猫捉老鼠的游戏，如果老鼠太蠢，一下就死了，那就没意思了。
“可以。”他竟然同意了。
简宁愣了一下。
“但是，”萧聿补充道，“有条件。”
他指了指桌上那堆账本。
“这是我公司过去五年的账目。里面，有三笔烂账，五个内鬼，还有一笔数额巨大的海外资产，下落不明。”
“我原来的那帮会计，都是废物。”
“我要你，在三天之内，把所有问题，都给我找出来。”
“做到了，我答应你的条件。”
“做不到……”他笑了一下，“那我们就算另一笔账。”
三天。
五年的账。
这是一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他不是在跟她谈条件。
他是在羞辱她。用她最引以为傲的专业，来彻底碾碎她的尊严。
简宁站在那里，手脚冰凉。
“怎么？”萧聿靠在椅背上，“号称南城第一天才会计的简**，算不出来？”
简宁没有说话。
她走到那张巨大的办公桌前。
伸手，翻开第一本账本。
熟悉的数字，熟悉的格式。
只是，上面沾染的味道，不再是菜市场的鱼腥味。
是金钱、权力和血的味道。
她的手，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
五年前，她算错的那笔账，害死的那个人，仿佛就站在她身后，冷冷地看着她。
“我……”她的声音沙哑，“我需要绝对安静的环境。”
“可以。”
“我需要过去所有项目的原始单据。”
“在桌子下面的保险柜里。”
“我还需要……”她顿了顿，抬起头，“一杯咖啡，不加糖，不加奶。”
萧聿看着她。
她的眼睛里，没有了刚才的恐惧和惊慌。
只剩下一种冰冷的、专注的火焰。
那是会计进入战斗状态的眼神。
他知道，她接下了这个挑战。
这个女人，比他想象的，更有意思。
“好。”他站起身，走到门口，“三天后，我看结果。”
门再次关上。
房间里，只剩下简宁一个人。
她看着堆积如山的账本，像看着一座无法逾越的大山。
然后，她坐了下来，打开电脑。
手指，放在了键盘上。
颤抖，停止了。
逃了五年，最终，还是回到了原点。
那就，算吧。
把命，也一起算进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