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我沉默。
秀秀把自己攒钱买的止痛药留下，便在管事催促前迅速离开。
我忍不住心中一暖，用最后一丝人脉为她找了份不会让人注意又待遇好的差事。
免得，她因为和我亲近而像我从前那些心腹一样，一个个被虞漫漫害死。
而在处理好一切后，我吃下了药。
汁水入喉，带着微末的暖意。
可很快，那丝安稳就被五脏六腑的灼痛吞噬。
可我没有反应，只努力扶着桌沿站稳。
垂眸看向了妆奁里堆着物什。
里面的虎头布鞋是我前几日一针一线绣的。
指尖抚过鞋面上歪歪扭扭的虎纹时。
我忍不住想起顾千寒在一旁笨拙的拼造婴儿摇篮。
笑着和我说。
若是男孩，便教他骑马射剑。
若是女儿，便做他最宠爱的长公主。
他满目温柔，却在转瞬间，碎成了虚无。
抬手擦去再次落下的泪，我将给孩子准备的一切放在摇篮上，滴下了烛火。
火光舔上布料时，我看着那些细碎的灰烬飘向窗外。
就好像，我那个没能出世的孩子，终于获得了自由。
不由得，我轻笑。
也许它没能降生，是件好事。
如先前一样，顾千寒今夜依旧留宿虞漫漫那里。
她宫里的丫鬟来挑衅时，我正坐在榻上闭目养神。
“陛下为太后娘娘专门挖了百里外的牡丹，可惜有些人没福气。”
刺耳的话传来，我却没有动作，好像，什么都不在意了。
见没达到目的，丫鬟跺脚离开。
可不过一刻钟，我就被人粗暴地拽了起来。
撞在门框上时，喉头又是一阵腥甜。
而等眼前眩晕结束，我已经出现在了顾千寒的寝殿。
鼻尖萦绕着熟悉的龙涎香，却无端混杂了虞漫漫那让人恶心的脂粉气。
抬眸，男人斜倚在榻上。
而虞漫漫半趴在他怀里，鬓边的珍珠钗还蹭着他的衣襟，极尽暧昧。
看到我，虞漫漫抬眼。
长睫上还挂着承欢的泪珠。
“虞微，你为什么要打我的宫女？”
责问的话毫无理由，我想说些什么，就见顾千寒安抚的拍了拍她的背。
朝那个捂着脸的丫鬟抬了抬下巴。
“去，让皇后知道什么是贤德淑良。”
顷刻间，两个太监立刻上前。
我被死死钳在了原地。
那丫鬟狞笑着走来，眼底满是得意。
“皇后娘娘，陛下说，您打我一下，我便还您一百下，好让您长长记性。”
细风袭来，第一巴掌便落在了脸上。
我偏过头，正看见顾千寒低头替虞漫漫拢了拢滑落的发丝。
恍惚间。
我想起了当年我陪嫁来的那些丫鬟。
她们无一不对他有恩。
可就因为虞漫漫说那丫鬟看她的眼神不敬，他便让人把她们拖出去杖毙。
那时他说：“尊卑有别，她们本就该死。”
如今，他却为了虞漫漫身边一个无关紧要的丫鬟，让我生生受这屈辱。
巴掌像雨点般落下，我的脸颊很快麻木。
可在血腥弥漫时，我望着屋顶的盘龙雕纹忽然笑出了声。
可笑着笑着，眼泪就下来了。
我也该，对那五年死心了。
一百巴掌打完时，我半边脸已经肿得老高，连站都站不稳。
可顾千寒始终没看我一眼。
而虞漫漫依偎在他怀里，眼神得意又轻蔑。
我一瘸一拐地踏出殿门，却听那丫鬟忽然提高了声音。
“往后要怎么对待皇后娘娘，你们可要看清楚了！！”
我扶着宫墙停下脚步。
冷风在这瞬间刮过脸颊，刺痛无比。
我知道。
虞漫漫是想让我哪怕顶着皇后的头衔，也要活得像在府邸时那个任她践踏的庶女一样。
可她不知道，再过两天，我就要走了。
而她费尽心机想让我一辈子困在这深宫里受苦的心愿，终究是不能成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