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急诊室的重逢海城的雨总是带着股黏腻的湿热,
林笑悦握着采访本的手指被汗水浸得发潮。
她正在城南旧街区跟踪报道"老手艺人生存现状",镜头里的修表匠正用放大镜端详齿轮,
手机却在这时尖锐地响起。来电显示是冀年的号码,林笑悦心头猛地一沉。
特警队的人从不轻易联系家属,除非是...她指尖发颤地划开接听键,
冀年急促的声音像冰雹砸下来:"笑悦,之淮中弹了,在市一院抢救!
"采访器材被她随手塞进同行手里,"帮我交回台里",话音未落人已经冲出去。
高跟鞋在积水的石板路上崴了一下,她干脆甩掉鞋子,光脚踩进闷热的雨里。拦出租车时,
她看着后视镜里自己狼狈的模样——头发凌乱,裙摆沾着泥点,眼眶却烧得滚烫。
陆之淮这个**!市一院急诊楼的红灯刺得人眼睛生疼。
林笑悦冲进大厅就抓住护士问心外科抢救室,护士被她吓了一跳,指了指走廊尽头。
她跑过去时,穿着白大褂的医生走出来,摘下口罩的瞬间,林笑悦愣住了。
那张脸褪去了少女时的婴儿肥,轮廓更清晰,眉眼间却依然是记忆里的温柔,"江绵绵?
"林笑悦的声音尖锐干涩得像砂纸摩擦。江绵绵显然也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她,
眼中闪过惊讶,随即恢复了医生的冷静:"祖宗先别闹!"说完江绵绵赶紧去了手术室。
“你是...陆之淮家属吗?”护士推开急诊室的门,找家属签字。
"我是他..."林笑悦喉头哽住,说女友太轻,说爱人又太重,最终只化作一句,
"我是来等他的。"这时急诊科米主任走过来,拍了拍林笑悦的肩膀“笑悦丫头,别太担心,
今天主刀的江医生很厉害。”“她……”林笑悦声音发哑,“她不是在国外吗?
”“上周刚回来的,邵主任特意从联合国救援医疗队挖回来的人才。”米主任叹了口气,
“这孩子在战乱地区做过三年战地医生,处理枪伤的经验,咱们院里没人比得上。
”林笑悦这才回想到江绵绵脖颈处隐约可见的疤痕,不是手术刀的痕迹,更像弹片擦伤。
她想起高中时那个总被冀年惹哭,却会偷偷把笔记塞给自己的女孩,
怎么就成了能在战地拿手术刀的人?等手术室的灯熄灭,江绵绵走了出来。"绵绵,
你...""先看病人吧。"江绵绵打断她,看着外面横七竖八躺着的特警队员,
语气里有刻意维持的疏离,转身走向ICU,"家属只能留一个人陪护。
"林笑悦看着她的背影,突然想起米主任的话。多年前江绵绵突然消失,
像人间蒸发一样断了所有联系,冀年集训结束后疯了一样找了她半年,
最后只能对着空荡荡的课桌发呆。原来这些年,她在离和平最远的地方,
握着和冀年手里同样关乎生死的器械。窗外的雨越下越大,把天空染成浓得化不开的黑。
林笑悦坐在ICU外的长椅上,冰凉的塑料透过薄薄的裙摆传来寒意,
记忆却不受控制地飘回十七岁的夏天。那天阳光特别烈,
刚升入高一的林笑悦穿着新买的白裙子,被班主任领着进教室时,全班的目光都黏在她身上。
她早就习惯了这种注视,扬起下巴走到靠窗的位置坐下,
心里盘算着下午竞选宣传委员的演讲稿。后门突然传来骚动,
一个穿着黑色T恤的男生被教导主任推着进来,嘴里还叼着没熄灭的烟。"冀年!
你给我安分点!"教导主任气得发抖,指着林笑悦旁边的空位,"就坐那!"男生吐掉烟,
吊儿郎当地走过来,路过讲台时撞翻了粉笔盒。白色的粉笔头滚了一地,
恰好滚到刚进教室的女生脚边。女生穿着洗得发白的校服,抱着一摞书,
被这阵仗吓得踉跄了一下,书本散落一地。"对不起对不起!"女生慌忙去捡,
手指被尖锐的书角划破,渗出细密的血珠。冀年皱了皱眉,却没帮忙,径直坐到空位上。
倒是跟在他身后的另一个男生弯腰帮女生拾书,手指修长干净,动作很轻。"没关系吧?
"他声音很低,像夏日午后的风。女生摇摇头,脸颊泛红:"谢谢。"林笑悦看着这一幕,
突然觉得很有意思。那个叫冀年的男生像头桀骜的小兽,而帮人的男生眉眼干净,睫毛很长,
看着有点憨。她用笔戳了戳男生的后背:"喂,新同桌,以后合作愉快啊。"男生转过头,
阳光刚好落在他眼里,亮得像淬了光。他愣了一下,才慢慢说:"我叫陆之淮。""林笑悦。
"她笑得张扬,露出两颗小虎牙,"以后请多指教啦,陆之淮同学。
"那时的他们谁也想不到,十六年后的雨夜,会以这样惨烈的方式重逢在医院的走廊里。
林笑悦抬手抹了把脸,不知是雨水还是泪水,冰凉地滑进衣领里。
2.刺猬与温水班主任办公室的空气像凝固了一样,
林笑悦盯着自己期末成绩单上那个刺眼的"全年级倒数第五",指尖把纸捏出了褶皱。
"林笑悦,你自己说这成绩像话吗?"班主任敲着桌子,"刚开学时你多积极,
宣传委员做得有声有色,怎么一考试就掉链子?""我..."她张了张嘴,
却不知道说什么。总不能告诉老师,她是故意考砸的吧?父母离婚那年她刚十二岁,
爸爸搬去了国外,妈妈忙着和新男友环游世界,留给她的永远是银行卡里不断增长的数字。
她试过故意把房间弄得乱七八糟,试过在家长会故意迟到,
甚至试过偷偷拔掉妈妈跑车的车钥匙,可得到的永远是"钱够不够"、"要不要请家教"。
这次考试前,她看着日历上妈妈的生日,突然想,如果考个倒数,妈妈会不会回来骂她一顿?
哪怕是责骂也好啊。可现实是,班主任打了三个电话,
妈妈的助理才回了条短信:"抱歉老师,林总在国外开会,笑悦的事情请您多费心,
费用我们会加倍。"走出办公室时,走廊里的风带着穿堂的凉意。
林笑悦把成绩单揉成一团塞进书包,趴在课桌上一动不动。胃里像有无数根针在扎,
小腹的坠痛越来越明显——生理期偏偏在这时候找上门。教室里的人渐渐走光了,
夕阳把她的影子拉得很长。门被轻轻推开,带着一身篮球味的陆之淮走了进来,
看到她时愣了一下:"你怎么还没走?"林笑悦没抬头,闷闷地说:"关你什么事。
"陆之淮没生气,放下书包走到她旁边,闻到她身上淡淡的血腥味,突然明白了什么。
他没说话,转身去走廊尽头的饮水机接了杯热水,又从书包里翻出个暖宝宝,
撕开包装递过去:"贴上会好点。"林笑悦愣住了,抬头看他。少年额头上还挂着汗珠,
运动服的袖子卷到手肘,露出结实的小臂。他眼神很干净,没有同情,也没有好奇,
就像在递一块普通的橡皮。"谢...谢谢。"她接过热水,指尖触碰到杯壁的温热,
心里某个地方突然软了一下。那天陆之淮陪她坐了很久,没问成绩,也没问家里的事,
只是安静地写作业。等林笑悦感觉好点了,他才背起两个书包说:"我送你回家。
"从那以后,陆之淮好像成了她的专属"投喂员"。早上会多带一份三明治,
说是妈妈做太多吃不完;下午会从书包里摸出冰镇的橘子味汽水,
说是便利店买一送一;晚自习她犯困时,会悄悄塞过来一颗薄荷糖,包装纸上画着小熊图案。
林笑悦一开始很别扭,她习惯了用刺把自己裹起来,突然有人递来温水,
反而不知道该怎么接。直到有次她趴在桌上睡觉,醒来发现陆之淮正帮她整理散乱的笔记,
字迹工整得像打印出来的,她才真正放下了戒备。"陆之淮,你是不是闲得慌?
"她嘴上抱怨着,心里却甜丝丝的。"班主任让我帮你补课。"他推了推并不存在的眼镜,
一本正经地说,"她说你聪明,就是没把心思放在学习上。
"林笑悦嗤笑一声:"她还说什么了?""她说..."陆之淮顿了顿,
"她说你家里情况特殊,让我多照顾你。"她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了,
抓起笔在草稿纸上乱涂:"别听她瞎说,我家好得很。"陆之淮没再追问,
只是翻开数学课本:"这道题你上次不是说不会吗?我再讲一遍。"他讲题的时候很认真,
阳光落在他长长的睫毛上,投下一小片阴影。林笑悦看着他的侧脸,突然说:"陆之淮,
我想当演员。"他愣了一下,转过头:"演员?""嗯。"她点头,眼睛亮晶晶的,
"我想站在聚光灯下,让所有人都看到我。"不是作为谁的女儿,只是作为林笑悦。
陆之淮想了想,第二天带来一沓资料,全是关于电影学院的招生简章。
"最高的演员学府是京影,"他指着上面的录取分数线,"文化分要求不低,你得再加把劲。
"林笑悦看着那些被他用红笔标出的重点,突然觉得那些枯燥的公式和单词好像没那么难了。
她第一次有了明确的目标,不是为了引起谁的注意,而是为了自己想去的地方,
和身边这个愿意陪她一起努力的人。晚自习结束后,陆之淮会陪她在教室多待一个小时。
她背单词时,他就做物理题;她解不出数学题时,他会耐心地从基础公式讲起。
月光透过窗户洒进来,把两人的影子叠在一起,安静又美好。"陆之淮,
"有次林笑悦突然抬头,"你以后想做什么?""特警。"他几乎没有犹豫,"像我爸一样,
做突击队员。""很危险吧?"她皱起眉。"嗯。"他点头,眼里却闪着光,"但很酷。
"林笑悦看着他认真的样子,突然觉得,不管他以后做什么,只要能在他身边,好像也不错。
3.错过的夏天林笑悦的成绩像坐火箭一样往上冲,期末考时居然冲进了班级前二十。
班主任在班会上表扬她时,她偷偷看了眼陆之淮,发现他嘴角偷偷扬起了一个小弧度。
而江绵绵和冀年的关系也越来越微妙。冀年不再叼着烟进教室,
校服拉链总是拉得整整齐齐;江绵绵的笔记本里,
开始出现画得歪歪扭扭的小老虎——那是冀年的生肖。
他们俩总是趁着课间操的空档偷偷见面,林笑悦和陆之淮就成了天然的掩护。
"冀年说他晚上想约你去操场。"林笑悦把纸条塞给江绵绵,假装整理黑板报。
"陆之淮让我问你,冀年上次借你的物理笔记什么时候还。
"江绵绵把包装好的巧克力递给林笑悦,那是陆之淮最喜欢的黑巧。
篮球场成了他们四人秘密基地。冀年和陆之淮打比赛时,林笑悦就和江绵绵坐在看台上聊天。
"你说陆之淮是不是木头?"林笑悦戳着手里的冰棍,"我都暗示得那么明显了,
他居然一点反应都没有。"江绵绵笑着摇头:"他不是木头,是太认真了。你看他训练多拼,
满脑子都是警校。"她看向场上那个穿着黑色球衣的身影,"不过我觉得,他对你不一样。
"林笑悦心里一动:"哪里不一样?""他看你的时候,眼睛会发光。"江绵绵的声音很轻,
像怕被风吹走,"就像冀年看我的时候一样。"那天下午,冀年把陆之淮堵在篮球架下,
一脸坏笑:"说实话,你对林笑悦那丫头,到底有没有意思?"陆之淮擦汗的动作顿了顿,
阳光下他的侧脸线条很硬朗:"别瞎说,我们是同桌。""同桌?"冀年挑眉,
"谁不知道你天天给她带吃的,帮她补课到天黑?上次她被隔壁班男生堵着要微信,
是谁二话不说把人揍了一顿?"陆之淮的耳朵有点红:"那是因为他们欺负人。
""我看你是喜欢人家不敢承认吧?"冀年拍着他的肩膀,"放心,哥们儿懂,
青春期懵懂嘛。"陆之淮把毛巾甩到他脸上:"胡说什么,我目标很明确,要考警校,
当突击队员,不想在这时候分心。"冀年撇撇嘴:"行吧,你是榆木脑袋你有理。
"他其实没说,这话是林笑悦让他问的。那丫头红着脸拜托他的时候,
眼里的期待差点溢出来。晚自习时,林笑悦看到陆之淮递来的纸条,
上面写着"京影近年录取分数及专业课要求",心里那点雀跃突然沉了下去。
她知道陆之淮的意思,他在提醒她,也在提醒自己,现在该做什么。"陆之淮,
"她咬着笔杆,"你说,我们以后会是什么样?"他抬头看她,
灯光下他的眼神很亮:"你会成为很厉害的演员,我会成为很厉害的特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