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敲打在窗户上的声音持续了一整夜。苏沐翻来覆去无法入睡，每次闭上眼睛，都能感受到程煜扶住她时手掌的温度。凌晨三点，她终于放弃挣扎，起身走到窗前。
路灯在雨中形成模糊的光晕，空荡荡的街道上偶尔有车辆驶过。七年前离开的那个夜晚，也下着这样的雨。她拖着行李箱，头也不回地走进雨幕，生怕一回头就会心软。
手机屏幕亮起，是工作室群里的消息。小李发了一张加班照片，配文："赶完华远项目的初稿，困成狗。"照片角落里，程煜的身影模糊但可辨，他居然还在工作室。
苏沐放大了照片。程煜面前摊开着文件，眉头紧锁，右手无意识地转动着左手腕上的手表——那是他思考时的习惯动作，七年过去，一点没变。
她犹豫片刻，还是回复道："辛苦了，明天给大家带早餐。"
放下手机，苏沐揉了揉太阳穴。喉咙隐隐作痛，可能是昨天淋雨的缘故。窗外，雨势渐小，天边泛起鱼肚白。
早晨八点，苏沐拎着几袋豆浆和包子推开工作室的门，却发现程煜已经坐在接待区，面前摆着十几杯星巴克和各式精致早点。
"早。"他抬头，眼下有明显的青黑，"我猜你们会加班。"
苏沐愣在原地，手里的塑料袋突然显得寒酸可笑。员工们陆续到来，看到两份早餐都露出困惑的表情。
"哇！程总太贴心了！"林薇不知何时出现在门口，夸张地赞叹道，"大家快谢谢程总！"
气氛一时尴尬。小李直接拿了苏沐买的包子，咬了一大口："还是喜欢这家的味道，老字号就是不一样。"
其他人纷纷效仿，很快苏沐带的早餐被拿光，星巴克则剩了大半。程煜对此似乎并不在意，只是拿起一杯咖啡递给苏沐："美式，不加糖。"
她最喜欢的口味。苏沐心头一颤，接过杯子时两人的手指短暂相触，热度从指尖蔓延到脸颊。
"谢谢。"她低声说，随即转身走向办公室，"九点开会讨论华远方案的修改。"
一上午的会议中，苏沐的喉咙越来越痛，声音变得嘶哑。她不断喝水，却无济于事。程煜的目光频频投向她，但她刻意回避。
中午休息时，苏沐终于撑不住了。她躲在洗手间的隔间里，额头抵着冰凉的墙面，全身发烫。门外传来同事的谈笑声，她咬住嘴唇不让自己发出声音。
"苏总监呢？"是小李的声音。
"不知道，一下午没见人。"财务小张回答，"程总也在找她。"
"那家伙整天阴魂不散..."
声音渐渐远去。苏沐拖着沉重的步伐回到办公室，发现桌上多了一盒润喉糖和一瓶矿泉水。没有纸条，但她知道是谁放的。
吞下两片药，她趴在桌上想小憩一会儿，却很快陷入昏沉的睡眠。
朦胧中，有人轻轻拍她的肩膀。苏沐抬起头，视线模糊中看到程煜紧蹙的眉头。
"你发烧了。"他的手背贴上她的额头，触感冰凉舒适，"我送你去医院。"
苏沐想拒绝，却发现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程煜不由分说地扶她站起来，脱下西装外套披在她肩上。
"小李，"他叫住经过的员工，"苏总监病了，下午的会议你主持一下。"
小李警惕地看着他："我送苏姐去医院。"
"我有车，更方便。"程煜的语气不容置疑，"把她的包拿来。"
就这样，苏沐再次坐进了程煜的车。这次没有雨，但她的视线比雨天还要模糊。车内空调调到了适宜的温度，座椅也被调成了半躺模式。
"为什么不早说？"程煜的声音里带着罕见的责备。
苏沐闭着眼睛："只是小感冒..."
医院检查确认是急性扁桃体炎，伴随低烧。医生开了药，嘱咐多休息。程煜全程沉默但动作利落，挂号、取药、记医嘱，熟练得令人心疼。
"你经常来医院？"回程的车上，苏沐忍不住问。
程煜的侧脸在路灯下忽明忽暗："我父亲肺癌晚期，去世前那半年..."
他没说完，但苏沐懂了。她想起大学时程煜接到父亲病危电话的那晚，他像个无助的孩子一样在她怀里痛哭。那是她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见到他脆弱的样子。
"对不起，我不知道..."
"到了。"程煜停在她家楼下，"能自己上去吗？"
苏沐点点头，但刚站起来就一阵眩晕。程煜立刻扶住她："我送你上去。"
这一次，他不仅送她到家，还留下来熬了粥，烧了开水，把药按剂量分好放在床头。
"你什么时候学会做饭了？"苏沐看着他在厨房忙碌的背影，忍不住问。
程煜端着白粥走出来："留学那会儿。你尝尝，可能太淡了。"
粥确实没什么味道，但温暖适口。苏沐小口喝着，程煜就坐在床边，安静地看着她。
"为什么对我这么好？"她终于问出这个盘旋已久的问题。
程煜的目光落在她书桌上的相框——一张工作室团队合照："职业习惯，确保项目顺利进行。"
苏沐顺着他的视线，暗自松了口气。她原本担心他看到了那个藏在抽屉里的相框——大学毕业时他们的合影。
"药每六小时吃一次，多喝水。"程煜起身告辞，"明天别去上班了。"
"不行，华远的方案——"
"可以远程处理。"他打断她，"你的健康更重要。"
这句话让苏沐眼眶发热。曾几何时，他也这样说过。那时她在赶毕业设计，三天没合眼，程煜直接拔了她的电脑电源。
门关上的声音将她拉回现实。房间里还残留着他身上的气息，混合着粥的香味。苏沐伸手摸向床头抽屉，取出那个隐藏的相框。照片上的他们笑得那么开心，仿佛未来充满无限可能。
第二天，苏沐的高烧退了，但咳嗽加重。她听从医嘱在家工作，通过邮件和电话处理事务。中午时分，门铃响起，是外卖员送来一保温壶的冰糖雪梨和几样清淡小菜。
"程先生订的。"外卖员说。
苏沐捧着保温壶，胸口泛起一阵暖意。她给程煜发了条短信："谢谢你的照顾和午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