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碎裂的珊瑚江晚把最后一箱书搬上货车时,指甲在纸箱边缘划开道血口。
她吮着指尖抬头,看见沈砚舟站在二楼阳台,指间烟卷燃得只剩灰烬,
风把他的衬衫吹得猎猎作响,像面褪色的旗。搬家工人喊她签字,笔尖划过纸面时,
手腕还在抖。三年婚姻,她的名字和他的名字曾并排刻在红本本上,
如今却要签在“物品清单”的末尾,像场潦草的告别。货车启动时,
她从后视镜里看了眼那栋别墅。庭院里的珊瑚树是她亲手栽的,去年第一次开花,
粉白的花瓣落了一地,沈砚舟蹲在她身边拍照,说“以后每年都陪你看”。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是沈砚舟的助理发来的信息:“江**,
沈总说书房里那套《全唐诗》您忘带了。”江晚盯着屏幕笑了。那套书是她父亲留下的遗物,
沈砚舟当年为了讨好她,亲手包了书皮,如今倒成了提醒她“遗忘”的道具。
她回了个“不必了”,然后拉黑了那个号码。货车驶离别墅区时,门禁栏杆缓缓升起,
像道冰冷的界碑。江晚忽然想起沈砚舟求婚那天,也是在这里,他单膝跪地,
举着钻戒说“江晚,以后这里就是你的家”。那时她信了。信到连自己的画室都拆了,
信到把所有颜料换成他喜欢的白茶香薰,信到忘了自己原本是什么模样。
2潮湿的画室江晚租的画室在老城区的巷子里,屋顶有道裂缝,雨天会漏雨,
但推开窗能看见青灰色的瓦檐,檐角挂着的风铃总在有风时叮当作响。
她花了三天时间清理画室。墙角堆着她大学时的画稿,有张沈砚舟的素描,
是她第一次见他时画的——他在画廊看展,侧脸被阳光切出分明的棱角,她躲在柱子后,
铅笔在纸上沙沙作响。沈瑶拎着行李箱闯进来时,江晚正趴在地板上刷墙。“姑奶奶,
你这是把自己流放了?”沈瑶踢开脚边的颜料管,“沈砚舟那狗东西没找你?
”“找我做什么?庆祝自由?”江晚蘸着鹅黄色的涂料往墙上抹,
“他现在该忙着陪苏曼卿看婚房了。”苏曼卿是沈砚舟的白月光,三个月前从国外回来,
带着一身的香水味,轻易就敲碎了江晚用三年时间筑起的家。沈瑶骂了句脏话,
从包里翻出个保温桶:“我妈炖的鸽子汤,你给我喝干净。”她看着墙上斑驳的颜料,
忽然红了眼,“你当年为了他放弃出国深造,他现在……”“别说了。”江晚打断她,
把画笔扔进桶里,“路是我自己选的,没什么好怨的。”可深夜画室只剩她一人时,
她还是会坐在地板上,抱着那只沈砚舟送的猫。猫叫“砚台”,是他们刚结婚时捡的流浪猫,
如今趴在她腿上打呼噜,尾巴尖轻轻扫过她的手背,像他以前睡前的抚摸。手机在桌上震动,
陌生号码发来张照片。是沈砚舟和苏曼卿在民政局门口,苏曼卿举着红本本笑,
沈砚舟站在她身边,侧脸没什么表情。江晚盯着照片看了半分钟,然后删除,拉黑,
一气呵成。窗外的风铃又响了,她想起沈砚舟曾说这声音吵,要拆了它,
是她抱着他的胳膊撒娇,说“留着吧,像我们初见时画廊里的音乐”。那时他笑她傻,
眼里却盛着光。3迟来的歉意沈砚舟在公司睡了半个月。第16天清晨,他推开家门时,
玄关的感应灯没亮。他愣了两秒才想起,那是江晚换的节能灯泡,
她说“省点电给砚台买罐头”。厨房的冰箱里,还冻着他爱吃的荠菜馅饺子,
是江晚去年冬天包的,分袋装好,每袋12个,正好够他吃一顿。
他记得她当时冻得指尖发红,却笑着说“这样你加班回来就能煮着吃了”。
这一刻沈砚舟无比想念着江晚。苏曼卿来送文件时,看见他对着空荡的客厅发呆。“砚舟,
我把主卧的窗帘换了,你看看喜欢吗?”她语气娇俏,伸手想去挽他的胳膊。
沈砚舟侧身避开,声音冷得像冰:“谁让你动她东西的?”苏曼卿的手僵在半空,
脸色瞬间白了:“我以为……”“你以为的不算。”他拿起外套往外走,“这房子你别来了。
”他去了江晚的画室。巷子太窄,车开不进去,他只能步行。青石板路凹凸不平,他走得急,
皮鞋跟磕在石头上,发出清脆的响声。画室的门虚掩着,他推开门,
看见江晚正站在画架前调色。她穿着沾满油彩的旧T恤,头发用根铅笔随意挽着,
侧脸在阳光下透着层柔光,像幅没干透的油画。“江晚。”他开口时,喉咙发紧。
江晚没回头,只是把画笔在洗笔筒里涮了涮:“沈总找我有事?”他看着她的背影,
忽然发现她瘦了很多,肩胛骨在薄薄的衣料下凸起,像只折了翼的鸟。
“我……”他想说“对不起”,却看见画架上的画——是片海,海上漂着只破船,
船帆上写着个“沈”字,被浪打得支离破碎。“画得不错。”他干巴巴地说。
江晚终于转过身,眼里没什么情绪:“沈总要是来买画,恐怕要失望了,这幅不卖。
”她顿了顿,补充道,“尤其是给姓沈的。”沈砚舟的心脏像被什么东西攥住,闷得发疼。
“苏曼卿的事,我……”“沈总不必解释。”江晚拿起抹布擦桌子,“你们是青梅竹马,
破镜重圆天经地义,我这个外人,早该退场了。”“我和她不是。”“是不是都与我无关了。
”她打断他,声音平静得像在说别人的事,“沈总要是没别的事,就请回吧,我还要工作。
”他看着她低头擦桌子的样子,忽然想起以前她总抱怨他把文件扔得满地都是,
却还是会在他睡着后,悄悄收拾干净。那时他总觉得理所当然,从未说过一句谢谢。
离开画室时,巷口的风铃又响了。沈砚舟站在原地,看着那串用贝壳串成的风铃,
忽然想起江晚说过,每个贝壳里都藏着她的愿望。他当年还笑她幼稚,现在才知道,
那些愿望里,或许早就没有他了。4徒劳的追逐沈砚舟开始频繁出现在江晚的生活里。
他会在她去菜市场时,开车等在巷口,说“我顺路”;他会送来新的画具,
说是“合作方送的,我用不上”;他甚至去学了做饭,提着保温桶站在画室门口,
像个等待老师检查作业的学生。江晚一概不收。画具被她放在巷口的垃圾桶旁,
保温桶原封不动地退回,至于那辆车,她宁愿绕远路走另一条巷。沈瑶看不过去,
堵住他的车:“沈砚舟,你有意思吗?当初是你说江晚配不上你,
是你在她父亲葬礼上陪苏曼卿看电影,现在装什么深情?”他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紧,
指节泛白:“我知道错了。”“知道错了就滚远点!”沈瑶的声音发颤,
“你知道她去年冬天有多难吗?你妈把她赶出门,她抱着砚台在画室冻了三天,
发着烧还要赶稿,就因为你说‘家里不养闲人’!”沈砚舟的瞳孔猛地收缩。这些事,
江晚从来没跟他说过。他只记得那天他回家,看见江晚不在,母亲说她“闹脾气走了”,
他当时正被苏曼卿的电话缠着,竟没多问一句。“她在哪?”他推开车门就往画室跑。
江晚正在给画框装裱。听见脚步声,她回头看见沈砚舟红着眼冲进来,吓了一跳。
“你干什么?”“为什么不告诉我?”他抓住她的手腕,力气大得吓人,
“我妈赶你走的时候,你为什么不告诉我?”江晚皱着眉挣扎:“放开我!”“你说话啊!
”他吼出声,眼眶通红,“你就那么不把自己当回事?就那么不在乎我?”“在乎?
”江晚笑了,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沈砚舟,我在乎你的时候,你在哪?我爸走的那天,
我抱着你哭,你说‘人死不能复生,别烦我’;我画展被人刁难,求你帮忙,
你说‘这种小事别找我’;我在医院查出胃溃疡,给你打电话,你说‘苏曼卿心情不好,
我走不开’!”她的声音越来越高,带着积压了三年的委屈,
像场迟来的暴雨:“我在乎你的时候,你把我当尘埃;现在我不在乎了,你又来装什么深情?
你是不是觉得,我江晚就该在原地等你,被你召之即来挥之即去?
”沈砚舟被她问得哑口无言。他看着她眼里的红血丝,看着她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的嘴唇,
才明白自己到底错过了什么。那些被他忽视的日日夜夜,早已在她心上刻满了伤痕,而他,
就是那个挥刀的人。“对不起!”他松开手,声音哽咽,“江晚,对不起!”“别说对不起。
”江晚揉着发红的手腕,眼神冷得像冰,“你的对不起太廉价,我要不起。
”5沉默的告别砚台病了。兽医说是应激反应,加上换季着凉,需要住院观察。
江晚守在宠物医院,看着保温箱里蔫蔫的猫,心里像被猫爪挠过一样疼。沈砚舟赶来时,
手里提着大包小包的宠物用品。“医生怎么说?”他语气急切,额头上还带着汗。
“你怎么来了?”江晚站起身,下意识地想挡在保温箱前。“沈瑶说砚台病了。
”他把东西放在地上,视线落在保温箱里的猫身上,声音软了下来,“它以前从不生病的。
”以前砚台要是打喷嚏,江晚总会紧张半天,沈砚舟总笑她小题大做,
却会悄悄去宠物医院买最好的营养膏。两人在医院走廊坐了一夜。天亮时,
砚台终于肯吃东西了,江晚看着它小口舔着罐头,眼眶一热,眼泪差点掉下来。
“我去买早餐。”沈砚舟站起身,“你想吃什么?”“不用了。”江晚低头看着手机,
“沈瑶会送过来。”他的脚步顿了顿,终究没再说什么。沈瑶来的时候,
带来了个消息:苏曼卿在沈氏集团的新品发布会上,公开了她和沈砚舟的“婚讯”,
还说江晚是“插足者”。“这女人简直有病!”沈瑶气得发抖,
“我已经让公关团队去处理了,你别担心。”江晚没说话,只是点开了那条新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