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的钟声刚刚敲过,我的手机就跟催命符似的,在寂静的卧室里疯狂震动。
是程远。
这个名字像一根细小的针,猝不及防地扎进我半梦半醒的神经里。
我没接。
但那**,固执得像个亡命之徒,一遍又一遍,誓不罢休。
我烦躁地抓过手机,指尖悬在挂断键上,却鬼使神差地滑向了接听。
电话那头,是他一贯的、带着几分理所当然的轻快语调。
“瑶瑶,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我妈说,我们结婚,不用彩礼了。”
我脑子里“嗡”的一声,仿佛有无数只蜜蜂在里面开了个派对。
“不仅彩礼不用,”他顿了顿,声音里透着一丝得意,“三金也给你省了。”
“不过……”
他话锋一转,那点虚伪的铺垫终于露出了它狰狞的獠牙。
“你家那套市中心的房子,结婚后,得加上我的名字。”
我猛地从床上弹坐起来,睡意全无。
黑暗中,我甚至能想象出他此刻嘴角那抹算计的微笑。
而这,仅仅只是个开始。
因为,更疯狂的还在后面。
他不知道,那个被他当作最大筹码的孩子,压根就不是他的种。
1迟来的“恩赐”
“睡傻了?”
程远的声音隔着电波,像沾了层油,腻得我心慌。
“瑶瑶,我跟我妈商量过了。”
他开始了他的长篇大论,一句一句,都像是精心排练过的剧本。
“咱们俩这关系,谈钱多伤感情啊。”
“那些虚头巴脑的彩礼、订婚礼,都是给外人看的,没意思,咱们就一切从简,省了。”
我捏着手机,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还有三金,”他继续絮絮叨叨,“你看看现在金价涨成什么样了?跟坐了火箭似的,这时候买,不是明摆着当冤大头嘛。等以后金价跌下来,我再给你补上。”
他语气里的那种“我为你着想”的恩赐感,让我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我一个激灵,所有的混沌和困意都被这盆冷水浇得干干净净。
“程远。”
我打断他。
“你在说什么胡话?”
“结婚?”
我的声音因为震惊而有些发颤。
“我什么时候说过要嫁给你了?”
电话那头传来一声轻笑,带着些许不耐烦和纵容。
“沈瑶,我的小姑奶奶,都什么时候了,还跟我耍小脾气呢?”
“我知道,之前分手是我不对,可我现在不是回来找你了吗?”
他的声音压低了些,仿佛在分享一个什么了不得的秘密。
“你不结婚,我能等。”
“可你肚子里那个……等得起吗?”
轰隆!
我感觉一道天雷,直直劈在了我的天灵盖上。
他知道了?
他怎么会知道?
“到时候,你挺着个大肚子穿婚纱,我们村里人唾沫星子都能把你淹死。”
“我妈说了,丢不起那个人。”
“趁现在肚子还没鼓起来,赶紧把事儿给办了,听话。”
我倒吸一口凉气,浑身的血液似乎都在这一刻凝固了。
我结结巴巴地,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你……你怎么知道的?”
“你跟踪我?”
程远的语气里满是得意。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啊,沈瑶。”
“是姜婉告诉我的。”
“这么大的事,你还想瞒我到什么时候?”
姜婉……
我的闺蜜。
我最好的朋友。
我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疼得快要窒息。
“行了,不跟你说了,”程远的语气变得急匆匆,“我得去火车站接我妈,她老人家连夜坐火车过来的,就为了我们的事。”
“下午,我们直接去你家,跟你爸妈把婚礼的细节敲定一下。”
“等等!”
我急得大喊。
“什么婚礼啊!程远你给我说清楚!”
“嘟——嘟——嘟——”
回答我的,只有电话被挂断后冰冷的忙音。
我握着手机,瘫坐在床上,脑子里乱成一团浆糊。
完了。
这下全完了。
这孩子,压根就不是程远的。
这场天大的乌龙,我要怎么收场?
2五年错爱,一地鸡毛
说起来,我和程远,也曾是校园里人人艳羡的一对。
他是我们系的学霸兼系草,成绩永远是甩开第二名一大截的断层第一,篮球场上一个漂亮的三分球,就能引来半个操场女生的尖叫。
更要命的是,他不抽烟不喝酒,假期永远在打工,穿着几十块的白T恤,干净得像清晨的阳光,跟那些只会炫耀名牌、满身logo的浮夸男生,简直是两个物种。
我们班,不,我们整个学院,暗恋他的女生能从教学楼排到校门口。
而我,是那个唯一一个把暗恋付诸行动,并且成功了的人。
我追了他整整一年。
送早餐,占座位,抄笔记,甚至连他宿舍楼下那只流浪的橘猫,都被我喂得油光水滑,见了我比见了他还亲。
大二那年的冬天,下了第一场雪,我把一整盒热乎乎的蛋挞塞进他怀里,冻得通红的手指不小心碰到了他的。
他没有躲。
然后,他低头,看着我,轻轻说了一句:“沈瑶,你是不是傻?”
下一秒,他就把我冰凉的手,揣进了他温暖的大衣口袋里。
那一刻,我觉得,我拥有了全世界。
可童话终究是童话。
真正在一起后,我才发现,程远身上那层“完美男神”的光环,是我亲手加上去的,一戳就破。
他敏感、自卑,又带着一种近乎偏执的自尊。
一点点小事,就能让他瞬间拉下脸,冷暴力,甚至……提分手。
而我,就像被下了降头,每次都只能放下我所有的骄傲和脾气,低声下气地去哄他,求他和好。
就在一个月前。
我们又因为一件小事,吵得天翻地覆。
那天是我的生日。
我提前半个月就跟他暗示,旁敲侧击,就差把“我想要一个生日惊喜”刻在脸上了。
结果,他忘得一干二净。
我等到晚上十一点,给他打电话,他才在电话那头不耐烦地说:“生日?什么生日?我今天加班,忙得头都快炸了,哪有功夫记这些。”
委屈和失望瞬间冲垮了我。
我们在电话里大吵一架,最后,他又一次,轻飘飘地祭出了他的杀手锏。
“沈瑶,我们真的不合适。”
他的声音冷得像冰。
“我今天早上五点就爬起来赶项目,忙得连午饭都没吃上一口,我在为了我们的未来拼命,而你呢,你还活在那些情情爱爱的偶像剧里。”
“我们根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你想要的,我给不了。”
“分手吧,以后别联系了。”
说完,他就挂了电话。
我再打过去,已经是冰冷的系统提示音。
他把我的微信和电话,全都拉黑了。
我抱着手机,蹲在冰冷的地板上,哭得像个傻子。
五年了。
我们在一起整整五年。
他从来没有给过我任何仪式感。
情人节没有花,纪念日没有礼物,甚至连一句简单的“生日快乐”都没有。
每一次,当我小心翼翼地提出一点点小小的要求时,他都会用那套“你太物质了”、“我不喜欢这些虚伪的形式”的话来堵我。
然后,就是冷战,分手。
可我想要的,真的不是那些昂贵的礼物啊。
我只是……只是想要一份被他放在心上的在乎和证明。
这,真的很难吗?
以前,他提分手,最多就是拉黑微信,过几天气消了,又会把我加回来。
可这一次,连电话都拉黑了。
他是真的,连一个解释的机会都不想给我了。
我们的爱情,好像真的走到了尽头。
巨大的悲伤像潮水一样将我淹没。
我一个人,点了一大桌子我最爱的麻辣小龙虾和烧烤,开了三瓶红酒,关掉手机,在家借酒消愁。
酒是个坏东西。
它能麻痹神经,也能放大情绪。
三巡过后,门铃响了。
江临川那张帅得人神共愤的脸,出现在了门外。
然后……
然后发生的一切,都像是脱缰的野马,朝着一个我完全无法预料的方向,狂奔而去。
我哪有什么错?
要怪,就怪那晚的月色太撩人,酒意太上头。
女人一喝醉,就容易……犯点小错误。
第二天,当清晨的阳光透过窗帘缝隙,刺得我眼睛生疼时,我才从宿醉的头痛中醒来。
身边的位置,是空的,还带着一丝凉意。
但空气中,还残留着不属于我的,清冽的男士香水味,以及……昨夜疯狂的痕迹。
我大脑宕机了足足有三分钟。
然后,记忆的碎片像电影快放一样,在脑海里疯狂闪现。
我吓得连滚带爬地从床上跳下来,抓起衣服胡乱套上,连夜……不对,是连白天地逃了。
我像个畏罪潜逃的犯人,一个人跑去云南待了半个多月,手机关机,与世隔绝。
我想,等我回来,一切都会回到原点。
程远会是程远,江临川会是江临川,而我,还是那个可以假装什么都没发生的沈瑶。
可我没想到。
当我拖着行李箱,一身疲惫地回到家楼下时,竟然看到了一个熟悉又陌生的身影。
是程远。
他手里捧着一束蔫了吧唧的玫瑰花,眼眶红红的,像只被主人抛弃的小狗,可怜巴巴地站在路灯下。
那晚分手的决绝和冷酷,仿佛都是我的错觉。
这一次,他竟然主动来找我求和了!
看着他那副样子,我那点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心理防线,瞬间土崩瓦解。
我承认,我没出息。
我还是……放不下他。
我同意了复合。
我们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去吃了顿浪漫的西餐。
饭后,程远又急匆匆地回公司加班去了。
我一个人回到家,摸着微微有些发胀的小腹,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最近这段时间,总是这样。
明明没吃多少东西,肚子却胀得难受。
月经也推迟了好几天没来。
小腹还总是一阵阵地坠痛。
一个荒唐又可怕的念头,像一颗种子,在我心里迅速发芽。
鬼使神差地,我下楼,去药店买了一根验孕棒。
当看到上面那两条鲜红的、刺眼的杠时,我吓得腿一软,直接瘫坐在了马桶上。
眼泪,不受控制地往下掉。
这孩子……
按时间算,绝对不可能是程远的。
那……只能是江临川的。
怎么办?
程远怎么办?
我慌得六神无主,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找我的闺蜜姜婉求助。
我哭着给她打电话,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遍,刚开了个头,甚至还没来得及提江临川的名字。
我只说,我和程远分手那晚,我喝多了,犯了个错。
我以为她会安慰我,会帮我想办法。
可我万万没想到。
她挂了我的电话,转头,就把这件事,添油加醋地告诉了程远!
于是,就有了现在这荒唐的一幕。
我本来是打算找个机会,和程远彻彻底底地分手的。
现在倒好,直接变成了他带着他爸妈,上门来提亲。
真是……头都大了。
我换好衣服,磨磨蹭蹭地下了楼。
我妈正翘着二郎腿,敷着面膜,优哉游哉地在客厅看电视。
我走过去,在她身边坐下,支支吾吾了半天,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妈……”
“嗯?”我妈眼皮都没抬。
“那个……程远……他和他爸妈,一会儿要来咱们家。”
“你说什么?!”
我妈“噌”地一下从沙发上弹了起来,脸上的面膜都差点飞出去。
“你这死丫头!这么大的事怎么不早说!”
她手忙脚乱地撕掉面膜,一边冲着厨房的方向大喊。
“周阿姨!周阿姨!今天家里的菜够不够?有几个硬菜?太少了!你赶紧再去一趟菜市场,买点帝王蟹、波士顿龙虾回来!程远爱吃海鲜!”
一边说,一边像个陀螺似的,开始收拾沙发上的抱枕和茶几上的杂志。
“他们这次来,是来谈婚事的吧?”
我妈的眼睛里,闪着一种我从未见过的、复杂的光。
“也好,你们俩年纪都不小了,是该有个结果了。”
我被我妈的反应搞懵了。
“妈,你……你和我爸之前,不是一直都反对我跟程远在一起吗?”
我妈的动作顿了顿,她拿起一个抱枕,用力拍打着上面的灰尘,叹了口气。
“反对有什么用?”
“你这丫头的脾气,跟我年轻的时候一模一样,犟得跟头牛似的。为了个程远,跟我们闹了多少次了?我还能真把你们俩拆散了不成?”
“以前反对,是觉得程远家条件太差了,跟你家门不当户不对的,怕你将来嫁过去受委屈。”
“可这几年看下来……”
我妈停下手里的活,坐回到我身边,语气软了下来。
“程远这孩子,除了穷点,人还是不错的。工作努力,有上进心,人也老实。”
“我想过了,到时候,我跟你爸出钱,在市区给你们买套大点的房子。他爸妈又在乡下,平时也见不着面。这么一想,这日子,好像也能过。”
我妈开始絮絮叨叨地为我规划起了婚后的生活。
房子买在哪里地段好,装修要什么样的风格,甚至还兴冲冲地打电话,让我爸赶紧从公司回来。
他们俩你一言我一语,说得热火朝天,我连一句话都插不进去。
我看着他们为**心的样子,心里五味杂陈。
那句“孩子不是程远的”,就像一块巨石,沉甸甸地压在我的喉咙里,怎么也说不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