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小心翼翼地向下看去,瓦片竖拼出吉祥四瓣花纹,前斜下方还有一个花圃,圃内栽了一大窝芭蕉,围着芭蕉杆,种了一圈矮矮的兰草,又由切割平整的石头,围成花形。
芭蕉与瓦片,都不是昂贵的物件,还像是年家可能存在的东西,但观兰草的叶形与颜色,绝不普通。
没由来的,她心中如同坠入悬崖一般,滞空感袭来,她把轿帘掀地更高,抬头惊徨地四望。
在一座小院儿内,四周都没有人,看样子是哪户人家的内院,装饰豪奢。
窗户上的月影绫,是寻常人家一年嚼用也买不下的,四处边角里,一丝灰尘也无,更没有居住的痕迹,空气中还有浓浓的木头味,这是哪家的新宅?
谁会这般作弄她,会不会...会不会不是作弄?是忱哥儿?不,不可能,忱哥儿今天还在学宫里考试呢!
她内里穿了一件绣着百子千孙的丝质肚兜,衣料沾了汗水,凉凉地贴在皮肤上,随着她的动作一扯一扯地,让她很不习惯。
却也顾不上这样的小事儿了,她越观察越心惊,处处精致,心中定了,这绝不会是年家的宅子,又一个人也没有,真是叫鬼给拖走了吗?
“卞妈妈,卞妈妈,你在哪儿!?”
她急的声音都打了颤,小声呼喊后,等了一会儿,回应她的只有雀鸟的叽喳声。
她也顾不得卞妈妈的叮嘱了,提着裙子从轿子里钻了出来。
小心翼翼地绕过轿子,朝轿子的后方望去。
此时正好处理完吹打手和卞妈妈的石锁,整理着手上的皮质护腕,跨过垂花门,站在小院儿的门前,一抬头,就正好和荷丫打了个照面。
荷丫生的小巧,身形玲珑,腰身拢在对襟长袍中,更显得盈盈一握,额间一颗莹润的珍珠,不自觉地把人的视线吸引过去后,再对视,眉头苦恼地皱着,带着一双大大的杏眼都更加水润了。
一眨眼的时间,石锁赶紧移开视线,在芭蕉上,屋檐上,无目地地看了几眼后,才又垂着视线,把目光放回荷丫的脚前。
“是你!”
荷丫一见到此人,心中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又见此人身后跟了两个粗壮的仆妇,都穿着窄袖的粗布衣裳。
一看就力气很大的样子,心中怎么也镇定不下来。
这两个婆子就是把荷丫抬进后院的人,方才得了吩咐,一直在月亮门外候着,她们是高长忱买下的签了死契的妇人,此刻正目露凶光地一齐看着荷丫。
“你们!这是要做什么!我...我...”
荷丫颤抖着声音,说着说着,两滴清泪就不自觉地从眼眶中滚落,在敷了妆面精致的脸上冲出两条水印。
“陈姑娘别急,我们不会伤害你,只是要劳烦你耐心等待一下了,我们公子...”
他停顿了一下。
再出言时,语气更加柔和,荷丫越滚越多的泪珠,让他很紧张,“我们公子放了学...”
他还想让荷丫不要朝六哥儿的方向猜想,可他的表情太好猜了,荷丫一下就猜准了。
“是高六公子,是也不是?”
见石锁不肯定,却也没有肯定,她眼泪流淌地越来越急,心中慌乱顿时大哭起来。
边哭,边道:“你们让开!!我...我还要去....成婚!你们走开!”
见她哭了,石锁头皮发麻,胡言乱语地解释:“这处宅院是我们公子买下的,我们公子说了,宅子记在姑娘的名下,叫姑娘在这儿等着,等晚上公子拿个院首,回来就和姑娘拜堂做一对恩爱夫妻。”
嫁给谁不是嫁,还不如嫁给他们公子,虽是外室,但好宅子住着,丫鬟婆子伺候着,这不比嫁给一个小厮好吗?石锁认为这样极好,有必要哭吗?
荷丫气极,狠抹一把眼泪,呵斥出声:“**!!你们这般行径和土匪有什么区别?你们...你们速速放我离去,不然...不然我一定到衙门里去告你们...告你们强抢民女!”
边说,边还四处乱看,准备突围出去。
石锁得了吩咐,若是小丫头不老实,就先捆起来。
所以他也不多话了,越说越错!干脆地揖了一礼,道了一声得罪了,便对着婆子下令:“捆起来。”
两个婆子早有准备,捡起一捆绳子就冲她来了。
荷丫惊叫一声,脚下迅速后退,可是整个院子,只有魁梧的石锁站的那儿一个出口,无法,荷丫围着轿子兜起了圈子。
“啊!!!别过来!别过来,我有夫婿的!!我今日便是要去成亲的,别过来,别过来!!”
仅一个来回,荷丫就被其中一个婆子擒住了双臂,荷丫不住地跺脚,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也没挣脱出来,头上的碧玉珠簪落地,发出清脆的碰撞声,却没人顾得上去心疼它。
很快,另外一个婆子也走到跟前,二人一人擒住荷丫的一个手腕,别在身后,拿了根麻绳,把整个小臂被严严实实地缠了起来,又打了个死结。
由于荷丫一直在呼喊,声音大地把一直在屋檐上观看的鸟雀都惊走了。
所以她一被捆住,两个婆子就把荷丫腰间的手帕扯了出来,整个塞进了她嘴里,之后,她用力地脖子都红了,也只能发出呜呜的声音。
荷丫跌坐在地上,失去了手臂的掌控权后,一直不住地在蹬脚,试图蹬开两个婆子,站起身来,却又被擒住双腿。
“姑娘,你老实些,我们便不给你捆住脚了,这样你也好舒服些。”其中一个面善些的婆子,拽住荷丫不住扑腾的脚踝,出声劝解道。
可荷丫已经惊慌到极致了,察觉到婆子的力道小了,反而更加用力地地扑腾起来。
那两个婆子对视一眼,这位姑娘表面上看起来柔柔弱弱,力气还恁大的嘞,便配合着把荷丫的双腿也用同样的方法捆了起来。
...
另一边儿,位于县衙后,一个用来点兵的大广场上,搭了一排排密密麻麻的考棚,站了一圈的官兵,守备森严。
日上中空,考棚没有顶,晒得诸位考生全都大汗淋漓,不住地找小吏要水喝。
高长忱也是如此,一边倚坐在角落里,躲着烈阳,一边用废弃的纸张折起来给自己扇扇子。
该死的学政,晚了两月才到杭州就不说了,还把考场设在县衙里,他一点儿也不想吃考篮里的糕饼,热得没胃口。
今天的考试称作复试,是昨天通过正试的考生才能够参加的。
是以,考场内的人声比昨日小了一半还多,最多的还是此起彼伏的扇扇子声。
他发着呆,莫名嗤笑一声,嘴角咧地大大的,被巡逻的官吏闻声警告地瞪了一眼后,收敛了一些嘴角,移开视线,转而对着桌上的试卷发笑。
越想,嘴角一抽一抽地止不住,最后还是咧地非常大,露出八颗牙白花花的牙齿。闷笑。
他想起了荷丫,荷丫此刻必定是被石锁带人给劫持到位了,一会儿出了考场,把试卷默给塾师,他答得这么优秀,自有祖母为他做主。
到时候,那年茂深,还真敢与他要人吗?嗯?更别提他老子娘的把柄全都叫他拿捏地稳稳的,他不怕死的,才敢来找自己讨人了!等到晚上,他回去把洞房一入,嘿嘿,嘿嘿。
还提前成亲,陈荷丫,小爷要定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