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宴未散。
不少宾客们喝得微醺,三五成群在院中闲聊,羡慕傅临舟的好艳福,新娶的夫人不但是京中第一美人,嫁妆还丰厚。
他们亲眼看着一抬抬嫁妆,抬进了伯府。
堆满了伯府里的十几个库房,还放不下。
就在此时,沈令仪一袭大红嫁衣,凤冠霞帔,带着一群人,杀气腾腾出了内仪门。
火把开道,所过之处,亮如白昼。
阵势很大,像是捉奸。
有些和傅临舟交好的金吾卫,大叫不好。
放下酒杯就要去给傅临舟报信。
还有机灵的丫鬟慌忙往老夫人院里跑。
其余宾客,生怕自己错过热闹,紧跟其后。
沈令仪见状冷笑一声,她早已做了周全的安排,脚步不停,一路穿廊过桥,直逼外院书房。
书房原本是有小厮守着的,可今晚伯府大喜,体面些的下人都赏了酒,他们也都三五成群,松散松散。
因此,书房外无人值守,静悄悄的。
风里,断续传出秦琬琬委屈的声音。
“表哥,我们从小一起长大,可她现在占了我的位置,成了你的妻子,我又算什么呢?”
傅临舟的声音温柔得能滴出水。
“琬琬,你别难过。我娶沈氏,只是想借着沈家的势力,平步青云,振兴伯府。”
里头响起了窸窸窣窣的声音,
“我的傻表妹,我怎么舍得你没名没分跟着我,我人是你的,就连心也恨不得掏出来给你。”
“你身子金贵,这炉中的银丝炭,身上的软烟罗,还有你最爱的鹅梨账中香,哪样不烧银子?”
“沈家世代积累的家产,有一半给了沈令仪,她的嫁妆就是给我们享受的,她只是给我们提供荣华富贵的血包。”
里面停顿了一瞬,似乎是有唇齿相碰的声音。
随后,又响起傅临舟的承诺声。
“我只爱你一个,等她没用了,我就打发掉她,娶你。”
秦琬琬半晌无声,随后又哭着软声道,
“表哥,为了你,我愿意等。但,你能不能不要碰她,一想到你要和她,和她...我的心就像被刀剐一样。”
傅临舟似是搂紧了她,“说什么糊涂话,新婚夜我都不碰她,让她成为笑柄,以后又怎会碰她?过了今夜,你且看她如何立足,没了地位,只顶着一个夫人名头,永远越不过你去...”
屋内。
两个人浓情蜜意。
屋外。
沈令仪的唇角抿成一条线,眼神冷得像冰。
前世,就为了不成为皇子们夺位的武器,才下嫁给他,以为不会被婆家欺辱。
结果从新婚夜他就欺骗她,根本没打算让她活,他拿她当牛马,当血包。
这对渣男贱女,想让她成为笑柄,被他们践踏,也得问她答不答应!
突然闪过一个黑影,眼尖地看到了沈令仪等人,高声喊道,“伯夫人来了!”
里头说话的一男一女,立刻消了声。
书房门关着。
沈令仪直接吩咐砸门!
婆子开道!
“砰”地一声,门扇撞在墙上,发出巨响。
傅临舟愤怒地从室内出来。
他的喜袍已经脱掉,红的刺目,琬琬不喜。
他能穿着敬完酒,已经是给沈令仪最大的体面。
见到一袭大红喜服的沈令仪,紧接着看到她身后的一群人,更加怒不可遏。
“沈氏,这是你该来的地方吗?谁给你的胆子在我面前撒野?如此兴师动众想做什么?”
沈令仪握紧了拳头。
这便是傅临舟。
风姿出众,但气势逼人。
嫁入伯府以来,他从来没叫过她的名字。
她嫁过来就丢了自己,也丢了自尊和威仪。
当牛做马到死,连块碑都没有。
两世的怒火和恨意,同时从心底蹿起来!
“我想做什么?伯爷心里不清楚吗?伯爷醉酒染了风寒,我请大夫来给你看病,却发现你躲在书房和表妹苟且偷情!是我撒野,还是你故意羞辱我?”
傅临舟愣住了,她真敢说。
醉酒染了风寒,不过是他不愿圆房,找的借口。
想让沈令仪知道,恩宠是她活下去的根本,他才是这伯府的天。
让她心甘情愿听命于他,被他利用,助他振兴伯府。
没想到沈令仪竟敢当众顶撞他。
叫他在这么多人面前下不来台。
该死!
若不是看重她丰厚的嫁妆,和定北侯府的兵权,她有什么资格嫁进伯府,成为伯夫人。
他白净的面皮青筋直跳,刻意压低声音。
“胡说!什么偷情,表妹只是来给我送醒酒汤的,你别污蔑她!”
“汤呢?”
沈令仪勾唇一笑,眸子里全是轻蔑。
傅临舟拿不出来。
但他不能让这么多人抓到他和表妹共处一室。
他若背了这样的名声,他的官途就毁了,还如何振兴伯府?
他要先把宾客们都请出去,让人把秦琬琬送回去,再行处理此事。
“诸位,这是个误会,我醉了酒,表妹来送醒酒汤...哎..”
趁他和宾客们虚与委蛇,沈令仪从他胳膊下面,灵活闪身,进了内室。
跟着她的粗壮婆子,也机灵地跟进去。
傅临舟意识到她想干什么,大惊:“拦住她们!”
“啊!”
一声混乱之后,伴随着女子的惊叫,几个丫鬟拽着胳膊,将一位衣裙凌乱,柔弱无骨的女子,拖了出来,摔在地上。
正是表姑娘,秦琬琬。
她脸色有些潮红,额角的发丝也垂落下来,一看就是方才做过好事。
这一被推出来,下人婆子,和宾客们都看到了她的不堪。
秦琬琬的脸色瞬间煞白,几欲晕厥。
“表哥...”
“表姑娘送汤送到伯爷床上去了,这不是偷情是什么?”
沈令仪今日就是要在众目睽睽之下,按死这对狗男女。
傅临舟将秦琬琬护在身后,挡住众人审视她的目光。
他第一次觉得脸上**辣的,面皮像是被沈令仪扒下来,扔到地上,又踩了几脚。
他愤怒至极。
“沈氏,你气我没有与你圆房,故意污蔑琬琬,毁她名声,简直是个妒妇!”
“我不好,她高洁,那你怎么娶我,不娶她?”
傅临舟和秦琬琬两人一愣。
“是不是嫌弃她没银子,伯府还要花大价钱供养她,不能给你带来好处?”
“娶我,是因为我嫁妆丰厚,能替侯府分担金钱压力。毕竟过了这二十多年,伯夫人的嫁妆也被伯府和这位娇贵的表姑娘,用得七七八八,所剩无几了,所以才着急娶我进门吧?”
沈令仪言辞如利箭般直直刺来。
傅临舟的脸瞬间涨得如同猪肝一般,额头上青筋暴起,带着无尽的恼羞成怒。
永安伯府自祖父起,因贪功冒进,违抗君命,被太祖皇帝贬官,伯府从此没了实权,沦为京城末流门第。
为支撑门庭,父亲只好迎娶了北境商户出身的苏氏为妻。
傅临舟作为嫡子,自幼便被世家子弟嘲讽商户门楣,母亲也因出身常被贵妇们刁难。
他内心极度想快速振兴伯府,洗刷这些耻辱。
所以,他看中了定北侯府。
此时,被戳中真相,他只想堵住沈令仪的嘴。
“你胡说什么?还不闭嘴!”
“不,不止!你还要借我沈家的势,踏足军中!”
宾客们顿时炸锅了。
这些人大都在官场沉浮,都是老狐狸,大家都听到永安伯和这位表姑娘说的话,他娶沈大姑娘,就是一场阴谋,看上了沈家的权势和嫁妆。
借着沈家往上爬!
傅临舟还扬言要打发沈大姑娘,所谓的打发,不就是要人不知鬼不觉地除掉沈大姑娘。
好给这位表姑娘腾地方。
也难怪沈大姑娘拼了命,也要把事情闹大。
这位沈大姑娘倒是个狠人。
“表姑娘衣衫不整,爬伯爷的床,永安伯府内里**得很啊!”
“不止**,还贪财,吃软饭!”
傅临舟第一次觉得他的好风度维持不下去了。
看着后面黑压压的宾客还有他的同僚,听着他们说的这些话,他快疯了。
他经营了这么久的名声,全毁了。
沈令仪简直就是个疯子,把他架在火上烤,故意毁了他和伯府。
他想吓住她,让她不敢造次。
“沈氏,你简直是个搅家精!你信不信我休了你?”
而他不知道的是,沈令仪的高招还在后面,他将面临的风暴远不止于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