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二十九岁生日那天,订婚五年的未婚妻柳如烟没有回来陪我。我们从大学创业社团相识,
到共同打拼,在这套俯瞰着城市天际线的公寓里住了七年。七年来,
这是她第一次缺席我的生日。晚上八点,我一个人对着满桌凉透的菜,
收到了她发来的微信转账,888元。附带的消息是公式化的四个字:“生日快乐。
”我看着那个红包,没有点开。下一秒,她最器重的总监孟凡,在朋友圈发了一张照片。
背景是滨城最顶级的云顶汇旋转餐厅,烛光摇曳,流光溢彩。
柳如烟穿着一身我从未见过的酒红色高定礼裙,笑得明艳动人,
正对着镜头举起手中的香槟杯。拍照的人,无疑就是孟凡。
配文是掩不住的意气风发:“感谢柳总为我庆功,这个季度的‘启航’项目大获全胜,
未来可期!爱您!”照片下面,还有一张转账截图,明晃晃的88888元,收款人是孟凡,
转账人正是柳如烟。圈子里我们的共同好友纷纷在底下点赞评论,
一片谀词如潮:“柳总霸气!跟着柳总有肉吃!”“孟总监青年才俊,
果然是柳总一手提拔的千里马!”“神仙老总和下属,这庆功宴规格也太高了!
”我死死地盯着那张照片。柳如烟身上的礼服,我认得那个牌子,
去年她陪一个重要客户的太太去逛街时看过,当时她很喜欢,但看了眼二十多万的标价后,
笑着对我说:“太贵了,不划算,有这个钱还不如给我们的‘星辰科技’多招两个程序员。
”当时我信了,还感动于她的勤俭和事业心。可现在,这件她舍不得为自己买的裙子,
却穿在了为下属庆功的宴会上。888元的生日红包,和88888元的庆功奖金。
七年的感情,最终量化成了百分之一的价值。我的心,像被扔进了极地的冰海里,
一寸寸地冻结,然后碎裂。我关掉手机,默默地将一桌子菜倒进垃圾桶,
然后开始收拾自己的东西。七年的共同生活,我的个人物品其实并不多。几件衣服,
一台电脑,几箱子专业书籍,还有书房里一整面墙的模型手办。这些模型,
是柳如烟创业初期,为了让我这个技术核心开心,一件件淘来送给我的。她说:“聂宇,
你是我们‘星辰科技’最坚实的地基,是我的定海神针。你开心了,我们的公司才能稳。
”现在想来,真是莫大的讽刺。凌晨两点,玄关处传来指纹锁开启的声音。
柳如烟带着一身酒气和高级香水的混合味道走了进来。她看到客厅里打包好的行李箱,
微醺的眼神瞬间清明了半分,但随即化为一丝不易察觉的烦躁。“聂宇,你这是干什么?
又闹什么脾气?”她将价值不菲的铂金包随意扔在沙发上,
语气带着一丝上位者对下属的质问。曾几何时,她还是那个会抱着我的胳膊,
软软糯糯地叫我“阿宇”的女孩。我平静地看着她,眼底没有一丝波澜。“柳如烟,
我们分手吧。”她愣了一下,随即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嗤笑出声:“分手?聂宇,
你是不是又看到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了?孟凡的庆功宴而已,他是公司功臣,
我作为老板奖励他是应该的。你别这么幼稚,为了这点小事就要分手?”“小事?
”我指了指垃圾桶,“我等了你一晚上,等来一个888的红包和你在朋友圈的盛宴。
七周年纪念日你忘了,我父母的生日你忘了,现在连我的生日你也要靠助理提醒才想起来。
柳如烟,在你心里,我和你的感情,到底算什么?”她脸上的笑容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被冒犯的冷漠和不耐烦。“聂宇,我们能不能成熟一点?我是在为你,
为我们这个家打拼!”她拔高了音调,走过来指着窗外的万家灯火,“你看看这里!
这是全市最好的地段!这套房子一平米二十万!你书房里那些几十万的模型!
哪一样不是我辛辛苦苦挣来的?我每天在外面应酬,喝到胃出血,跟各种人精勾心斗角,
我为了什么?不就是为了给你一个安稳舒适的生活吗?你怎么就不能体谅我一下?”这番话,
在过去几年里,我听了无数遍。每一次,我都选择相信,选择体谅。但今天,我不想了。
“你说的对,这些都是你挣来的。”我点了点头,异常冷静,“所以,我净身出户。
这套房子,车子,所有你看得见的东西,我一样都不要。”我的平静似乎彻底激怒了她。
她或许习惯了我的妥协与退让,却没料到我会如此干脆。“净身出户?”她气极反笑,
“聂宇,你别跟我玩这种欲擒故纵的把戏!离开我,你能去哪?你那点工资,
够你租得起什么样的房子?你忘了你那台破电脑坏了,是谁给你换的最新款外星人?
你忘了你那个研究项目缺经费,是谁二话不说给你投了三十万?”她居高临下地看着我,
眼神里充满了怜悯和嘲讽,仿佛在看一个不懂事的宠物。“好了,别闹了。”她放缓了语气,
走过来想拉我的手,带着一种施舍般的温柔,“我知道你今天生日,心情不好。
明天我让助理给你订个最新款的手机,再给你卡里打五十万,随便你买什么。乖,
把东西收起来,去洗个澡睡觉。”我躲开了她的手。那一刻,我清晰地感觉到,
我们之间有什么东西,彻底断了。“不必了,柳总。”我用上了她公司下属对她的称呼,
“钱你自己留着吧,或许下次可以给孟总监发个十万的奖金。祝你们,前程似锦。”说完,
我拉起行李箱,头也不回地走向门口。“聂宇!”她在我身后尖叫,声音里充满了难以置信,
“你今天要是敢走出这个门,我们就真的完了!你别后悔!”我没有回头,打开门,
走了出去。当我关上门的那一刻,我听到了里面传来玻璃破碎的声音。后悔?柳如烟,
你很快就会知道,该后悔的人,从来都不是我。我没有回父母家,
而是在公司附近的一家酒店暂时住了下来。躺在酒店柔软的大床上,我睁着眼,一夜无眠。
我和柳如烟的过往,像电影一样在脑海里一幕幕闪过。大三那年,
我们在学校的创业大赛上相遇。她作为商学院的明星选手,负责项目路演和商业策划,而我,
是计算机系一个默默无闻的技术宅。我设计的一个基于用户行为分析的推荐算法模型,
在当时看来相当超前。柳如烟看到了这个模型的潜力,主动找到了我。那时的她,扎着马尾,
穿着白衬衫,眼睛里闪烁着对未来的无限憧憬和野心。她拉着我在学校的咖啡馆里,
滔滔不绝地讲了三个小时的商业构想,蓝图宏大,逻辑清晰。最后,
她用亮晶晶的眼睛看着我:“聂宇,技术是骨架,商业是血肉。我们合作,我保证,
未来一定能创造一个属于我们的商业帝国。你,愿意做我帝国的基石吗?
”我被她眼里的光芒所吸引,点头答应了。我们一起熬夜写代码,一起修改商业计划书,
一起跑遍了各种投资机构。最穷的时候,两个人分一碗泡面。那段日子很苦,但因为有彼此,
却充满了希望。最终,我们拿到了第一笔天使投资,成立了“星辰科技”。公司的核心产品,
是一款智能内容推荐引擎,而它的底层算法,就是我大学时设计的那个模型,
我给它取名为“天枢”。公司成立初期,我是CTO,她是CEO。
我负责所有技术相关的工作,她负责运营、市场和融资。我们配合得天衣无缝。然而,
随着公司规模越来越大,D轮融资后,柳如烟变了。
她开始越来越多地参加各种高端酒会和论坛,朋友圈里晒的都是和各种商业大佬的合影。
她开始嫌弃我穿着一成不变的格子衫和冲锋衣,说我“拉低了公司高管的形象”。
她以“术业有专攻”为由,说服我卸任了CTO的职位,只保留了一个技术顾问的虚衔。
她说:“阿宇,你天生就该待在实验室里,那些管理和应酬的脏活累活,我来就好。
你只需要安安心心做你喜欢的研究,当我的‘秘密武器’。”为了让她安心,
也为了我确实不喜社交,我答应了。我退居幕后,继续为“天枢”系统做着优化和迭代,
而她则作为“星辰科技”的唯一创始人、美女CEO,站在聚光灯下,
接受着所有的鲜花和掌声。媒体报道她,
称她为“科技界最美CEO”、“人工智能领域的天才少女”。在所有的采访中,
她都将“星辰科技”的成功归功于自己对市场的敏锐嗅觉和独特的商业模式,
对于核心技术的来源,她总是轻描淡写地用“我们优秀的团队”一笔带过。我的名字,
逐渐从“星辰科技”的叙事中消失了。公司的老员工还知道我是谁,
新来的员工只以为我是柳总的男朋友,一个挂着闲职的“关系户”。而孟凡,
就是两年前进公司的新人之一。他毕业于名校,能说会道,很会讨柳如烟的欢心。
柳如烟不遗余力地提拔他,两年时间,他就从一个普通管培生,坐到了市场总监的位置。
公司里渐渐有了风言风语,说孟凡和柳如烟关系匪浅。我不是没听到过,
但我选择了相信柳如烟。我相信我们七年的感情,足以抵御任何流言蜚语。现在看来,
我真是天真得可笑。是我亲手将她推上了女王的宝座,然后,
女王亲手将我这个为她奠基的旧臣,踢下了舞台。天亮时分,
我收到了柳如烟发来的一条长长的微信。内容无非是先软后硬,
先是回忆了我们过去的种种美好,说她昨天只是喝多了,说了气话。然后又指责我不够成熟,
不懂得站在她的角度思考问题,说我如今的敏感和多疑,让她感到窒息。最后,
她发来一张银行卡余额的截图,上面是一串长长的零。“聂宇,回到我身边。除了我,
没人能给你这么好的生活。别赌气了,我可以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这个家需要你,
我也需要你。”我看着那串冰冷的数字,只觉得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在她眼里,
我所有的不满、愤怒和心碎,都只是因为钱,都可以用钱来摆平。我没有回复她。
而是直接拉黑了她的微信和电话。随后,我拨通了一个尘封已久的号码。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爽朗的声音:“喂?哪位?”“周学长,是我,聂宇。
”电话那头的声音明显顿了一下,随即变得惊喜起来:“聂宇?**,真是你小子!
失踪人口回归啊!自从你家那位柳总发家之后,你就跟人间蒸发了一样。怎么,
今天太阳打西边出来了,想起你学长我了?”周毅,我大学时的学长,
现在是国内顶尖律所“君诚”的金牌合伙人,专攻知识产权和商业纠纷。“学长,
我想请你帮个忙。”我开门见山。“哟,这么客气?说吧,什么事?”我深吸一口气,
一字一句地说道:“我想拿回属于我的东西。我要告‘星辰科技’,
索要‘天枢’系统算法的所有权。”电话那头陷入了长久的沉默。周毅的声音再次响起时,
带上了几分凝重:“聂宇,你确定?这可不是小事。‘天枢’系统是‘星辰科技’的命根子,
动了它,就等于要了柳如烟的命。你们不是……快结婚了吗?”“已经分了。
”我的声音听不出任何情绪。“……行吧。”周毅没有再追问私事,这是他的专业素养,
“你手上有多少证据?”“足够多。”挂掉电话,我打开了我的个人云端硬盘。
里面有一个加密文件夹,记录了“天枢”算法从一个最初的模型,
到如今庞大复杂的智能系统的所有演进过程。包括——最早期的核心代码,
上面有清晰的时间戳,远在“星辰科技”成立之前。大学期间,
我以此为核心课题发表的学术论文,虽然没有引起太大关注,但白纸黑字,发表记录都在。
我和柳如烟在创业初期的所有邮件往来和聊天记录,
其中详细讨论了如何将“天枢”算法商业化,柳如烟在邮件里明确称呼其为“你的算法”。
每一次系统迭代的版本记录、服务器日志,以及我个人电脑里的所有开发文档。
当年柳如烟说服我退出管理层时,我心里其实隐隐有过一丝不安。
或许是技术人员的天性使然,我悄悄地保留了所有能证明“天枢”属于我的原始证据。
我当时只是想留个底,以防万一。我从未想过,这些东西真的会有派上用场的一天。
更没想过,会是用在我和柳如烟对簿公堂的场景下。人,果然不能太相信感情。下午,
我在君诚律所的办公室里见到了周毅。他一身剪裁得体的西装,戴着金丝眼镜,
显得精明而干练。他花了一个多小时,仔细看完了我带来的所有资料。看完后,他摘下眼镜,
揉了揉眉心,看向我的眼神里多了一丝同情和赞许。“聂宇,你比我想象的要准备得更充分。
这些证据形成了一个完整的证据链,从算法的诞生、归属,到它如何被应用于‘星辰科技’,
都清晰无比。你和柳如烟之间,有签过任何关于这个算法的知识产权**协议吗?
”我摇了摇头:“没有。当时……是基于信任。”“信任?”周毅冷笑一声,
“在商业世界里,信任是最不值钱的东西。不过,对我们来说,这反而是好事。
没有**协议,就意味着从法律上讲,‘天枢’系统的所有权,自始至终都在你个人名下。
‘星辰科技’这些年,一直是在未经授权的情况下,免费使用了你的个人知识产权。
”我问:“那胜算有多大?”周毅将所有文件整理好,
自信地靠在椅背上:“不是胜算大小的问题。聂宇,这是一场必胜的官司。现在的问题是,
你想通过这场官司得到什么?是要一笔巨额的专利使用费,还是……要更多?”我看着他,
缓缓说道:“我要‘星辰科技’,或者,让它一文不值。”周毅的眼睛亮了。他扶了扶眼镜,
镜片后的目光锐利如刀。“我喜欢你的野心。这案子,我接了。律师费你不用担心,
打赢了再从赔偿里抽成就行。”他站起身,向我伸出手,“合作愉快。等着看好戏吧。
”在我拉黑柳如烟的第三天,她终于坐不住了。她找不到我的人,电话打不通,微信被拉黑。
于是,她找到了我父母家。我妈打来电话,语气里充满了担忧:“小宇啊,
你和如烟到底怎么了?她今天提着大包小包来家里了,眼睛红红的,说你们吵架了,
说你离家出走了。你们在一起七年了,有什么话说不开的啊?”我平静地告诉我妈:“妈,
我们分手了。这是我自己的决定,您和爸别掺和。她再去找你们,你们就说不知道我在哪。
”“可是……”“妈,我长大了,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挂掉电话,
我能想象到柳如烟在我父母面前那副楚楚可怜、委屈万分的模样。她一向很擅长此道。
过去我们吵架,她只要去我父母面前掉几滴眼泪,我父母总会反过来劝我大度一点,
让着她一点。但这一次,没用了。果然,没过多久,我的手机开始收到各种陌生号码的短信。
“聂宇,你到底想怎么样?你非要把事情做得这么绝吗?”“我知道错了,
我不该在外面喝酒,不该不回你信息。你回来好不好?我们好好谈谈。”“七年的感情,
你真的能说放下就放下吗?你忍心吗?”“孟凡只是我的下属,我和他清清白白!
你为什么就是不信我?”我一条都没有回复。直到一条短信弹了出来:“聂宇,你再不出现,
我就去你公司找你!”我才想起,我挂职的技术顾问,
还在另一家和“星辰科技”有合作的AI公司。我立刻给周毅打了电话,
告诉他可以启动下一步了。第二天,“星辰科技”的CEO柳如烟,以及公司董事会,
同时收到了一封来自君诚律所的律师函。
容很简单:要求“星辰科技”立刻停止使用聂宇先生拥有个人知识产权的“天枢”系统算法,
并赔偿过去七年因侵权使用而造成的巨额损失。同时,附上了部分关键证据的复印件。
这封律师函,像一颗重磅炸弹,在“星辰科技”的平静湖面下轰然引爆。
柳如烟的电话几乎是在半小时内就打了过来,是通过她助理的手机。我接了。电话那头,
传来她因为极度愤怒而略带颤抖的声音:“聂宇!你什么意思?你疯了吗?!
你竟然找律师告我?告我们自己的公司?”“纠正一下,”我语气平淡,“是你的公司,
不是我们的。从我被你踢出管理层那天起,就不是了。
”“你……”她似乎被我噎得说不出话来,深呼吸了几次,才勉强稳住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