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铭泉的字迹一如既往地工整,一笔一划透着严谨,每一页都仿佛能闻到福尔马林的冷意,却在最后一页画了个潦草的小狗涂鸦,歪歪扭扭的,旁边写着:“紧急避孕药成分来自动物源性,非人为服用,建议查死者近期饮食来源。”
“紧急避孕药?”何瑶失声喊出来,手里的文件都掉在了地上,“老头子吃这东西干嘛?太离谱了吧!”
“会不会是误服了?”周宇一脸困惑,“比如把药混在别的东西里了?”
“不太可能。”黄真杰摇了摇头,手指点在报告上的检测数据,“紧急避孕药的包装很明显,而且这个剂量不算小,能在体内留下痕迹,说明不是一次误服,更像是长期摄入的结果。”
严劲泽把报告拍在桌上,发出沉闷的响声,眉头拧成了疙瘩:“技术科那边有结果了?207门口走廊的暗红色污渍是什么?”
“查出来了,是狗血。”林薇拿着化验报告走进来,脸上带着明显的嫌恶,像是闻到了什么臭味,“和魏庆胃里的狗肉成分完全匹配,应该是从他买的狗肉上蹭下来的,没清理干净。”
“狗肉……紧急避孕药……”赵鹏摸着下巴,一脸费解,“这俩怎么会凑到一块儿?总不能是老魏自己吃狗肉时,特意往里面加了避孕药吧?”
“有可能是狗肉本身有问题。”黄真杰语气严肃起来,“有些不法商贩会给动物喂药,要么催肥,要么……是为了让肉质看起来更嫩,或者掩盖什么病。”
严劲泽看向众人:“谁去查狗肉馆?”
办公室里静了几秒,没人说话。
大家都知道,这种活儿最麻烦,得跑遍周边的市场和小摊,还可能遇到不配合的商贩。
赵鹏刚想说什么,就被林振禹用眼神制止了。
他们都不想让肖菱夕插手核心调查。
“我去吧。”刚刚归队的陈奇峰站起身,他胳膊上还缠着纱布,“我老家那边有吃狗肉的习惯,知道该问些什么,也懂他们的行话。”
严劲泽点头:“周宇跟你一起去,开车注意安全,有情况随时汇报。”
他顿了顿,目光转向肖菱夕,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安排:“你留下整理资料,把魏庆的社会关系网画出来,包括他的亲戚、邻居、菜场的同行,下午下班前给我。”
这安排明显是把肖菱夕排除在核心调查之外,像在告诉她:你只配做这些杂事。
林振禹偷偷冲陈奇峰比了个“干得漂亮”的手势,赵鹏也松了口气,何瑶更是嘴角微扬,露出点得意的表情。
肖菱夕没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好。”
陈奇峰和周宇走后没多久,魏家栋突然来了,脸色阴沉得像外面的天气,一进门就嚷嚷着要见负责人。
严劲泽皱了皱眉,带着赵鹏去了审讯室。
办公室里只剩下肖菱夕和黄真杰。
没过多久,前台的警员打来电话,说有个叫魏家宝的年轻人来找严队,说是约好做笔录的。
黄真杰叹了口气,起身带着魏家宝去了会客室,又转身去找严劲泽,让他抽时间过来。
等到黄真杰回来,见肖菱夕安安静静地对着电脑画图,屏幕上已经勾勒出魏庆的基本关系网,用不同颜色标注着亲疏远近,条理清晰。
他一边整理旧案卷宗,一边时不时偷瞄她,终于忍不住开口:“小肖啊,你别往心里去,严队他……就是对‘空降’的有偏见。当年他自己也是从外面调过来的,受了不少排挤,现在反倒成了最护着自己人的那个。”
“我明白。”肖菱夕笑了笑,指尖在键盘上敲得飞快,“团队需要磨合嘛,慢慢来。”
看着她坦然的表情,黄老师叹了口气:“你能这么想就好。其实我们队里的人都不坏,就是性子直,护短得厉害。”
“我明白。”她又重复了一遍,眼神里带着真诚。
只是这个真诚不怎么“真诚”。
黄真杰暗暗叹了口气。
他也是老刑侦了,当年也是冲在第一线的好手,可惜前几年动了几次大手术,身体大不如前,才被安排在队里做些后勤和协调工作。
原本对于这个“空降”的副组长,他心里确实有些不甘。
论资历,这个位置本该是他的,也好让退休工资能升一档。
可从见到肖菱夕第一眼起,那种莫名的抵触就没了。
他看得出来,这个姑娘是个有本事的,眼神里有股劲儿,不是来混日子的。
刚才他只是看了一眼她整理的社会关系网,连魏庆在菜场跟哪个摊贩争论过、哪个邻居跟他借过钱都标注得清清楚楚,比他年轻时做的还细致。
这样的人,迟早能在重案队站稳脚跟。
肖菱夕没接话,指尖在鼠标上轻轻滑动,注意力全在屏幕上的关系图谱里。
魏庆的社会关系简单得像一张白纸:除了两个侄子,就是菜场里几个点头之交的摊贩,还有几个常来的熟客,连个能说上几句心里话的朋友都没有。
没有仇家,没有亲密的朋友,更没有暧昧对象——典型的独居社交圈,干净得近乎透明。
可越是简单,反而越透着诡异。
一个生活单调到三点一线的老人,怎么会和“紧急避孕药”这种东西扯上关系?
肖菱夕笔尖在笔记本上敲了敲,画出一个问号,墨点在纸上晕开,像团解不开的谜。
中午吃饭时,严劲泽和赵鹏回来了,两人脸色都不太好,像是吞了苍蝇。
“魏家栋那家伙嘴硬得很,”赵鹏一**坐在椅子上,椅子腿在地板上划出刺耳的声,他抓起桌上的矿泉水灌了半瓶,喉结滚动着,“问什么都咬死说只吵架,没动手,还说魏庆脾气倔,吵两句很正常。提到‘那家伙’,他就翻脸,说不知道我们在说什么。”
“魏家宝那边情绪稳定点了,”严劲泽扯了扯衣领,带进一股外面的潮气,衬衫领口沾了点雨水,“哭了好久,眼睛红得像兔子,说上周三还陪魏庆去菜场买过菜,没发现任何异常。提到房子时,他倒是挺坦诚,说叔叔提过百年后哥俩平分,没偏谁,还说自己条件不好,全靠叔叔帮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