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仁爱国际医院,顶层VIP病房。
这地方贵得离谱,空气里飘着的都不是消毒水味,是金钱被无菌处理后的奢华芬芳。
阳光透过落地窗,暖洋洋的,适合晒咸鱼,也适合晒——
顾家那位据说快嗝屁了的真千金,顾晚晚。
顾晚晚本人正躺在病床上,身上连接着好几台闪烁着幽光的精密仪器。
她脸色苍白得像刚粉刷过的墙,嘴唇淡得几乎没有血色,呼吸微弱得让旁边那台心率监测仪上的曲线,波动得比八十岁老大爷的退休金曲线还平稳。
任谁看了,都得叹口气,说一句:
“哎,多好的姑娘,可惜长得……哦不,可惜病得这么重。”
但,这只是表象。
就像你永远不知道网络对面跟你卖萌的萝莉是不是个抠脚大汉一样,你也永远猜不到这位看起来下一秒就要香消玉殒的顾大**,此刻内心正在进一场何等抽象而激烈的电竞solo赛。
“咳…咳咳……”
顾晚晚适时地发出一串虚弱至极的咳嗽,肩膀轻颤,演技堪比老戏骨,就是内心弹幕有点出戏:
“这心电图跳得,还没我刷短视频时的手速快!匀速得像是AI生成的,能不能有点**?来个窦性心律不齐表演一下啊兄弟!”
病房门被轻轻推开,一股浓烈又刻意的香风率先入侵。
继母柳玉茹端着一盅据说炖了七七四十九个小时的“十全大补汤”走了进来。
脸上挂着的担忧表情,精心调整到多一分则假,少一分则淡的完美弧度。
“晚晚,好点了吗?妈妈特意给你炖的汤,快趁热喝点。”
声音温柔得能滴出水,如果忽略掉她眼底那抹飞快算计着“这病秧子怎么还不腾位置”的精光的话。
顾晚晚抬起眼皮,气若游丝:“谢谢…妈…我没胃口……”
内心OS疯狂刷屏:“这汤的颜色…啧,比我的脸色还诡异,确定不是拿我爸的雪茄灰和老宅后院的板蓝根兑出来的?
上次喝完它,我院子里那盆号称‘死不了’的仙人掌连夜写了八页遗书自尽了!这哪是补汤,这是生化武器试验品吧!”
柳玉茹还在那演:“不喝怎么行呢?身体最重要……”说着就要亲自喂。
顾晚晚赶紧又是一阵撕心裂肺的咳,成功逼退对方,并暗中调整了一下藏在被子下的某个微型设备,让心率监测仪非常“应景”地发出几声略显急促的“滴滴”声。
柳玉茹果然被唬住,下意识地后退半步,仿佛怕被这“病气”传染,嘴上却还是:
“你看你,咳得这么厉害……苏医生!苏医生呢?!”
穿着白大褂的苏医生适时出现,表情是一贯的冷静禁欲,金丝眼镜后的眼神古井无波。
只有顾晚晚能捕捉到他看到那盅汤时,嘴角那一丝微不可察的、类似于看到有人用82年拉菲浇花般的抽搐。
“病人需要静养,情绪不宜激动。”
苏医生声音平淡,上前熟练地检查仪器,手指看似无意地拂过顾晚晚的手腕内侧。
两人眼神在空中交汇零点一秒,完成了一次无声的加密通话。
顾晚晚眼神:“这女的又想送我走?”
苏医生眼神:“常规操作,毒性检测第108次,阴性,估计她今天换配方了,可能是想腻死你。”
顾晚晚眼神:
“……帮我谢谢她八辈祖宗。”
柳玉茹被苏医生几句专业术语打发走了,临走前还不忘把那盅“夺命连环汤”放在床头柜,嘱咐一定要喝。
病房重归“平静”。
顾晚晚盯着那天花板,思维却飘到了三天前。
她那天也是这么躺着“等死”,无聊得快长出蘑菇时,柳玉茹和她的好父亲顾天昊以为她睡着了,在门外走廊压低声音“密谋”——
其实主要是柳玉茹在吹枕边风,内容无非是公司股份、家族联姻、她宝贝女儿顾明月的前程……
那些话像淬了毒的针,密密麻麻扎过来。但真正让顾晚晚血液差点冻住的,是柳玉茹一句看似抱怨的嘟囔:
“……要不是当初处理她妈那个病秧子时手脚干净,现在哪有这些麻烦?谁知道这小病秧子命这么硬,拖到现在……”
处理?
顾晚晚的心当时就像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
她母亲,那个温柔却总是带着忧郁的女人,一直说是久病缠身,药石无灵才去世的。
原来是……“处理”?
紧接着,关于她自己的命运也被轻描淡写地安排好了——
等她和林家那个风流成性、玩得比元宇宙还花的公子哥联姻,换取顾氏急需的资金链后,她这“体弱多病”的正主,就可以“自然而然”地“病逝”了,给柳玉茹的女儿顾明月彻底让路。
好家伙,她顾晚晚在顾家的剧本里,不但是个工具人,还是个一次性使用的,用完了就得立刻下线领盒饭的那种!
当时她闭着眼,指甲深深掐进掌心,靠着多年病秧子生涯磨练出的、比长城还坚固的心理防线,才没跳起来给他们一人一套军体拳。
正回忆着,门口又传来动静。
这次是她的“好妹妹”,假千金顾明月。
顾明月今天穿得跟朵小白莲似的,怀里还抱着一束新鲜的百合,一进来就眼眶泛红,声音带着哭腔:
“姐姐……你感觉怎么样?我好担心你……”
她放下花,就想来握顾晚晚的手,被顾晚晚一个“虚弱”的翻身巧妙避开。
“妹妹……来了……”
顾晚晚声音细得像蚊子叫,内心弹幕却火力全开:
“哟,奥斯卡影后提名者又来了?这眼泪汪汪的,还没你上次打玻尿酸时流的多呢,收收味行不行?担心我?是担心我死得太慢,耽误你全面接收我的衣柜和未婚夫吧?”
顾明月开始絮絮叨叨地说家里最近的事,爸爸多么辛苦,妈妈多么操心,她自己练琴多么努力……
字字句句都在凸显自己的善良懂事和顾晚晚的“不省心”。
顾晚晚一边嗯嗯啊啊地应付,一边目光落在顾明月随手放在柜子上的包包——
那是**款,她之前随口提过喜欢,结果没两天就背在了顾明月身上。
呵。
顾明月表演了一会儿“姐妹情深”,终于心满意足地走了,留下一屋子若有似无的白莲香气,和那束看起来纯洁无瑕的百合。
顾晚晚盯着那束百合,眼神慢慢冷了下来。
她记得,母亲去世前一段时间,病房里也总是摆着这种百合。
母亲曾微弱地抱怨过,说这花香太浓,闻着头晕……但柳玉茹和顾明月还是雷打不动地每天送来。
一个荒谬又可怕的念头窜进脑海。
她猛地吸了吸鼻子,除了浓烈的花香,似乎还有一丝极淡的、被完美掩盖的异样气味。
普通人绝对闻不出来,但她顾晚晚别的不行,对气味和细节的记忆力,堪称人形自走扫描仪——
这是她除了“病弱”之外,为数不多的“天赋”,或者说,是被迫点满的技能。
过目不忘,对药物气味尤其敏感。
这花香里,掺了东西。一种能缓慢作用于神经系统,加剧虚弱和抑郁的东西。
和母亲当年症状……何其相似!
柳玉茹!顾明月!
杀人诛心,还要用最“美好”的方式!
顾晚晚闭上眼,胸口剧烈起伏(这次不是装的),心率监测仪再次不合时宜地“滴滴”起来。
窗外,一只肥硕的麻雀歪着头盯着病房里的一切,然后扑棱着翅膀飞走了。
远处楼顶,一个举着望远镜、穿着极其不合时宜的北极熊玩偶服的人,对着袖口低声说:
“报告五爷,目标情绪波动剧烈,疑似受到二次精神攻击。over。”(当然,顾晚晚此刻并不知道这场面有多抽象)
她只知道,这个家,从根子上就烂透了。
她不能再“病”下去了。
摊牌吧,不装了。
第一步,得先想办法“死”得透透的,死得让他们拍手称快,然后毫无防备地去——坟头蹦迪!
顾晚晚缓缓睁开眼,看向窗外蔚蓝的天空,眼神里哪还有半分病气,只剩下冰冷的决绝和一丝跃跃欲试的疯狂。
“苏医生……”
她极其微弱地唤了一声,手指在被子下,悄悄摸到了一枚冰凉的小巧U盘——
这是她昨天借口要“听舒缓音乐”,让沈嘉怡偷偷送进来的,里面是沈嘉怡初步破解的母亲旧物里加密文件的一部分,密码提示是“顾明月最爱吃的蛋糕配方”。
胡萝卜蛋糕。
她和她母亲都深恶痛绝的、甜腻到发慌的胡萝卜蛋糕。
顾晚晚嘴角勾起一抹极淡、极冷的笑意。
“帮我个忙……关于我的‘死亡证明’,我想,我们需要详细谈谈格式问题了。”
“最好,能死得足够戏剧化。”
“比如……滑雪意外怎么样?听说,血染雪地的样子,特别像抽象派画作。”
心率监测仪上,曲线依旧平稳地跳动着,规律得令人安心。
仿佛暴风雨前,最虚伪的宁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