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绾的指甲几乎要掐进掌心。
萧玦的话像一盆冰水兜头浇下,她望着他眼底翻涌的暗潮,忽然想起方才系统提示里“研读残卷”的任务——那本书封皮上的“云萝”二字,该是萧玦母妃的闺名吧?
“王爷,截粮车的人......当真带着调香一脉的标志?”她声音发颤,却强撑着抬头看他,“或许是有人故意栽赃?”
萧玦垂眸盯着她发白的指尖,喉结动了动。
方才在马背上疾驰时,他满脑子都是东墙那抹踮脚的身影——她翻的不是普通古籍,是母妃临终前塞给他的遗物,连小七都不知道那本书的存在。
可此刻她眼底的急切不似作伪,他甚至听见她心声里炸响的惊雷:“调香一脉只剩我了,若真有人用我们的标志......难道是当年灭门的余孽?”
“坐下。”他突然扯过软榻上的锦被裹住她肩头,玄色大氅上的夜露沾湿了她的裙角,“楚明轩在查二十年前的旧案。”
苏绾被按在软榻上,鼻尖萦绕着他身上的沉水香。
萧玦的手指无意识摩挲着书脊,声音低得像浸在深潭里:“他说先皇遗诏是我伪造的,说我母妃当年毒杀皇后,才换来我这个‘遗腹子’继承大统。”
“不可能!”苏绾脱口而出,话出口才惊觉自己太急。
她望着萧玦自嘲的笑,又补了句:“您的真心......骗不了人。”
萧玦的手指猛地顿住。
他听见她心声里翻涌的热流:“他这样的人,若真有篡位之心,何必装病蛰伏十年?
若真有毒杀母族的狠劲,当年灭调香一脉时,怎会留我一条命?“
烛火在两人之间噼啪炸响。
萧玦突然伸手按住她手腕,指尖烫得惊人:“苏绾,你可知我为何告诉你这些?”
她望着他泛红的眼尾,读出他心声里的破釜沉舟:“她能听见我心里的话,若我有半句假话,她早该逃了。”
“因为......您信我?”苏绾轻声问。
萧玦松开手,别过脸去:“明日早朝,跟我去。”
苏绾的心跳漏了一拍。
早朝是朝堂最危险的战场,她一个市井卖香女突然出现,只会成为众矢之的。
可系统面板上“心劫咒剩余87日”的倒计时在她眼前跳动,她想起方才萧玦按在胸口的那本书,鬼使神差地点了头:“好。”
次日卯时三刻,苏绾站在太极殿外,望着朱红殿门在晨雾中开启。
萧玦的玄色官服绣着金线蟒纹,她跟在他半步之后,能听见他靴底碾过青砖的声响。
“摄政王今日带的是哪房宠妾?”
“没见过,许是新收的香娘。”
压低的议论像针一样扎进耳朵。
苏绾攥紧袖中帕子,却在抬眼时撞进萧玦的目光——他站在丹墀上回头看她,眼尾红痣在晨光里像一滴血,心声却温柔得反常:“别怕,站在我身侧。”
金殿上的龙涎香熏得人发晕。
苏绾数着台阶往上走,突然看见首排文官中站起一人:青衫玉带,眉眼阴鸷如刀——是楚明轩。
“摄政王昨日说粮车被截,可查到眉目了?”楚明轩的目光扫过苏绾,“倒是带了个妙人来,莫不是要让这小娘子用香粉断案?”
殿内响起低笑。
苏绾的指甲掐进掌心,却听见萧玦的心声如惊雷:“敢动她,我让楚家满门给母妃陪葬。”
“楚大人对本王的‘妙人’倒是关心。”萧玦的声音凉得像冰,“不如说说你昨夜在书房看的《大昭律·谋逆篇》,翻到第几页了?”
楚明轩的脸色瞬间惨白。
苏绾这才注意到他袖角沾着墨渍——分明是连夜抄录什么的痕迹。
她突然想起系统前日发布的“化解危机”任务,心跳如擂鼓:原来萧玦早有准备!
退朝时已近正午。
萧玦的大氅扫过她手背,低低道:“去西跨院,小七会带你安置。”
西跨院的竹影落在青石板上。
苏绾沿着游廊走,忽听得拐角处两个侍卫压低声音:“你说那苏姑娘中的‘心劫咒’,当真没救?”
“嘘!摄政王交代过不许外传......”
苏绾的脚步顿在原地。
心劫咒?
他们怎会知道?
她想起昨夜萧玦说截粮车的人带着调香标志,想起楚明轩阴鸷的眼神,后颈泛起凉意——原来她自以为隐秘的诅咒,早已成了某些人手里的刀。
“苏姑娘?”
小七的声音惊散了议论。
苏绾回头时勉强扯出笑,可指尖还在发抖。
她望着西跨院雕花窗棂里透进的阳光,突然想起萧玦晨时说的话:“这局,才刚刚开始。”
深夜,苏绾躺在沉香木床上。
月光透过窗纸漏进来,在被褥上投下一片银霜。
她望着帐顶浮动的阴影,耳边反复回响着侍卫的话。
心劫咒被知晓意味着什么?
是楚明轩的试探,还是更暗处的阴谋?
窗外传来更夫敲梆子的声响。
苏绾翻了个身,锦被摩擦的声音在寂静里格外清晰。
她摸出枕下那本《心香引魂录》残卷——是萧玦方才差人送来的,附了张字条:“母妃说,真正的调香师,能闻见人心的味道。”
夜风掀起窗纱,带进来一缕极淡的沉水香。
苏绾望着窗外的月亮,忽然觉得那红痣般的月光,像极了萧玦眼尾的朱砂。
她伸手按住心口,那里系统面板的倒计时还在跳动:86日。
这一夜,西跨院的烛火亮了很久。
西跨院的更楼敲过第三遍时,苏绾终于掀开锦被坐起。
月光在她膝头投下一片霜白,像极了那日萧玦大氅扫过她手背时的凉意。
“心劫咒被知晓......”她对着窗棂上晃动的竹影呢喃,指尖无意识摩挲着枕下残卷的边缘。
残卷扉页还留着萧玦的字迹,墨迹未干时蹭上的一点朱砂,恰好在“引魂”二字旁晕开,像极了他眼尾那粒红痣。
系统面板在她心口发烫,倒计时数字随着心跳明灭:86日。
她原以为只有楚明轩在窥伺,可今日那两个侍卫的话——“摄政王交代过不许外传”——分明说明萧玦早将她的病情列为机密,却仍有消息泄露。
是楚家的细作?
还是......她想起截粮车案里调香一脉的标志,后颈骤起一层鸡皮疙瘩。
“必须告诉萧玦。”她咬着唇翻下床,绣鞋踩在青砖上沁凉。
窗外竹影沙沙,像有人在窃窃私语,她忽然想起幼时奶娘说过,调香师的命是“香魂”,若被人知道弱点......
晨雾未散时,苏绾已立在萧玦卧房外的回廊下。
她攥着帕子的手沁出薄汗,青瓦上的露水滴在廊柱上,“滴答”声惊得她缩了缩肩。
门内传来瓷器轻碰的声响,是李公公在奉茶。
“苏姑娘?”李公公掀帘出来时,眉尾微挑,目光扫过她发间未簪的银簪——分明是匆忙出门的模样。
苏绾刚要开口,门内传来低哑的男声:“让她进来。”
檀香混着药气扑面而来。
萧玦倚在软榻上,外袍松松系着,发梢还沾着未拭干的水痕,倒比平日里多了几分烟火气。
他抬眼时,眼尾红痣在晨光里泛着蜜色,倒不像平日的阴鸷,倒像被揉碎的朱砂。
“这么早?”他声音里还带着刚醒的哑,却已端起茶盏轻啜,“可是昨夜没睡好?”
苏绾喉头发紧。
她原想直入主题,此刻却被他眼底未褪的倦意绊住——这是她头一回见他不戴面具的模样。
她摸了摸袖中被攥皱的帕子,想起昨夜竹影里的私语,终于咬着唇道:“王爷,我听见侍卫说......心劫咒的事。”
茶盏在案几上发出清脆的响。
萧玦的指节骤然收紧,青瓷盏底在檀木上压出白痕。
他抬眼时,眸中阴云翻涌,倒像是被触了逆鳞的兽:“何时?”
“昨日退朝后,西跨院拐角。”苏绾迅速道,“他们说’摄政王交代过不许外传‘,可还是走漏了风声。
我想......“她顿了顿,”或许不止楚家在盯着。“
萧玦沉默片刻,忽然低笑一声。
他伸手扯她她的手腕,指腹碾她她腕间淡青的血管——那里系统面板的光透过皮肤,像条游走的银蛇。“你倒是比本王还急。”他声音放软,拇指轻轻摩挲她腕骨,“昨夜翻来覆去睡不着的,可是在想这个?”
苏绾耳尖发烫,正要抽手,却听他又道:“午后在听雪阁设茶宴,你随我去。”他松开手时,指腹在她腕上留了道浅红的印子,“有些老东西,该敲敲了。”
午后的听雪阁飘着茉莉香。
苏绾立在萧玦身后,看他漫不经心拨弄茶盏,目光扫过下首坐着的几位大臣——户部尚书张大人捏着茶盏的指节发白,左都御史王大人总往门口瞄,连李公公抚须的动作都比平日慢了半拍。
“张大人这茶,可是嫌苦?”萧玦突然抬眼,茶盏在指尖转了个圈,“前日有人说,户部的粮册对不上数。”
张大人“哐当”一声碰翻茶盏,茶水溅在他玄色官服上,像团狰狞的墨渍。
苏绾盯着他骤白的脸,突然听见系统提示音在脑海里响起:【检测到可疑目标,读心术剩余次数:2】
她指尖微颤。萧玦的目光扫过来时,她微微摇头——还不是时候。
茶宴散得比预想中早。
萧玦屏退左右时,窗外的蝉鸣突然静了,连穿堂风都裹着几分郑重。
他靠在廊柱上,阴影遮住眼尾红痣,声音却轻得像片雪:“你今日帮了本王。”
苏绾一怔。
她原以为他要谈阴谋,却见他从袖中摸出个锦盒,打开是串沉香木佛珠,“母妃的遗物。”他将佛珠套在她腕上,沉香的甜暖立刻裹住她的手,“她说,能护人平安。”
“王爷......”苏绾望着他垂落的眼睫,忽然想起昨夜残卷上的字——“心香引魂,以情为媒”。
原来他早把她说的每句话都放在了心上。
“苏绾。”他忽然握住她的手,佛珠在两人掌心硌出痕,“不管是谁动了心思......”他抬眼时,红痣在阳光下亮得刺眼,“我不会让你再涉险。”
一阵风卷着蝉鸣扑来。
苏绾望着他眼底翻涌的暗潮,忽然觉得那抹阴鸷底下,藏着比月光更烫的东西。
她刚要开口,院外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王爷!”侍卫撞开垂花门,甲胄上的铁片撞出脆响,“后巷发现三个可疑人,衣着像是......像是调香一脉的标记!”
萧玦的手瞬间收紧。
他松开苏绾时,佛珠“啪”地落在青石板上,滚出两步又被他踢到廊下。“守好苏姑娘。”他扯过侍卫腰间的剑,玄色大氅在风里猎猎作响,“敢踏进一步,格杀勿论。”
苏绾望着他离去的背影,心口系统面板的光忽明忽暗。
她弯腰捡起佛珠,沉香的甜暖里混着他身上的沉水香,像团烧不尽的火。
后巷的喊杀声隐约传来。
她望着院外摇晃的树影,忽然攥紧佛珠站起身。
月光从云后漏出来时,她的影子被拉得老长,正对着萧玦离开的方向。